沈暮月映潭 作者:田可心(晋江2012-04-06完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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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到坡底的时候,谭仲苏和白无常一齐损黑无常:“黑黑呀黑黑,你自己这开叫的时机可真是,反应还真是慢啊……”
当然,这一次黑无常在最前面正面朝下、暮田田在最后面背面朝下的姿势和组合,只是他们整个滑雪板活动中的一种。以前暮田田和老爸老妈他们一起去tubing的时候,大都是老妈想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和组合方式来让大家玩:连成一串坐着或趴着滑,同时又分有正坐倒坐、正趴倒趴、或者有的人正有的人倒、有的人坐有的人趴这样无穷无尽的变化;然后还可以手拉手腿别腿地围成一圈转着滑,当然也还是有坐着趴着、对内对外之分。
暮田田就把这些现成的花式都照搬过来一一玩过瘾了之后,又想出了新点子,就是让其中一两个人横着躺,其余的人还是像平常那样的纵向。
在她这个构思的基础上,力气最大的谭仲苏恶作剧地在下滑过程中晃动他前面那个横着躺的人。其他三人中,暮田田胆儿最大,怎么玩都只一味地开心,谭仲苏一乱晃,不管晃的是不是她,她都会故意哇哇大叫制造气氛,然后就感染得黑无常越发害怕,有一次愣是喊得嗓子都破了。
谭仲苏见状,便要求换位:“瞧你们玩得这么有趣,我可嫉妒得很啦,不如你们来晃晃我?”
这个要求很合理。不过谭仲苏身高体壮,一身肌肉份量十足,暮田田娇小玲珑,黑白无常两个小鬼则都是骨瘦如柴,谁都没把握能晃得动他,一个个试下来,暮田田和白无常要死要活地拼尽全力,也就能将他略微晃动,而悲催的黑无常,在这个项目上基本又是废人——不对,废鬼一个!
这么一趟一趟又一趟,每次滑下来之后,又扛起雪板重新往坡顶上走去,其实挺费时的,再加上他们乐在其中怎么也觉得不够,都还没觉得滑了多久呢,天色就已经悄悄地暗了下来。
当然,他们都还不愿停止,也没人提出今天就到这里吧,可他们没意见,有东西有意见了。
某一次他们下滑的过程中,忽然发现有一丛棕黄的“草根”呼啦啦一下扑到了黑无常的身上,当下大骇:完了完了,居然草根都被我们掀起来了!
等滑到坡底,还没容他们开始商量这件事儿呢,就发现什么东西从黑无常的头上垮了下来,搭了他一身。
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帽子上用粗线拢成一团的小毛球,这会儿一根根全塌开了,就跟动画片似的。
四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登时冲天一笑乐开了,直笑得快要背过去,在地上扑腾了老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整整一个下午,这二人二鬼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笑的,脸都肿得像两块大馒头,特别是白无常,本来皮肤就好,这会儿粉嫩粉嫩的,活像是细面粉发起来的模子。
而最要命的后遗症就是,虽然只有黑无常叫过苦,事实上暮田田的屁股也撞坏了,疼得她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坐不下去,是摆出一副标准民工姿势蹲在椅子上的……
到了第二天,疼的就不仅仅是屁股了。虽然说起来不过是玩儿,可其实也挺锻炼身体的,不说别的,光一次一次扛着雪板爬坡这一项,运动强度就不算低,所以经常练功的谭仲苏固然没事,暮田田却全身上下一块一块地疼,不光如此,还嗜睡,成天困困歪歪的,什么事儿都不想做。
正好玩过滑雪板之后,次日就又下起大雪来,一连下了好几天都不曾停过,彻底绝了他们户外活动的客观可能性,于是俩人安安心心地躲在家里暖融融地睡大觉吃火锅。
暮田田虽然不会做饭,却教会了谭仲苏每天喝牛奶。她每隔几天就穿越到一座牧场买一桶鲜奶回来,密密盖好了放在室外,就是天然低温保鲜了。她告诉谭仲苏:“有一个故事里,男主角是个杀手,武艺高强,跟你有得一拼,他就特别爱喝牛奶,每天都喝。女主角是个小女孩儿,他对她可好可好了。”
谭仲苏用肘子轻轻捅她:“后来呢?”
暮田田摇摇头,吐吐舌尖笑了:“我不记得了……”
其实她是不愿再往下说了,因为突然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结局,其实并不是很好啊……
于是她掩饰地清清嗓子,站起来走开,经过桌子的时候,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在桌面上敲了敲。
笃笃笃,厄运消!
暮田田玩过滑雪板全身都疼的这几天,谭仲苏更加悉心地照顾她。每天下午,他会给两个人各煮一杯牛奶,按照各自的口味,他的加蜂蜜,她的不加。煮好后他会端到她手边,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叮嘱:“先别喝,放着凉一会儿,烫。”
暮田田超级喜欢每天的这杯牛奶,热过的牛奶特别香浓甘醇,有一种莫名的童话味道。浓浓酽酽的,弥漫得家里一整天都有一股子暖乎乎的味道,是深冬里才会有的格外舒服的居家感觉。
谭仲苏第一次煮牛奶的那天,端给暮田田之后,有些紧张地守在一旁看她低头“咕嘟”一声喝了一口,然后抬脸弯起沾了圈奶皮子的嘴唇滑稽地笑,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因为实在好喝,她顾不得夸他,就要接着喝第二口,谭仲苏连忙按住她,腻声问:“怎样?夫君对你好吧?”
她想都不想,恃宠而骄地道:“那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这话,她就自顾自端起杯子又喝起来,耳边听见他哀叹着说了一句:“真是宠坏了呀!”
不速之客
说起来,这是暮田田从小到大在纬度最高海拔也最高环境最恶劣保暖设施还最差的地方过过的一个冬天。
可是,却是有生以来最温暖最幸福的一个冬天啊!
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夫妻俩,笨拙地摸索着,凑合中又有创新地过冬至、过小年、过大年、过元宵……这让暮田田有一种奇异的仿佛亚当夏娃在伊甸园里无忧无虑的感觉,但她没有把这个故事讲给谭仲苏听。
虽然亚当夏娃没有被谁拆散,可是故事的后来,也会有阴险的毒蛇啊……
一直等到三月底,才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雨,正式宣告了此地雪季的结束。
再等了一阵子,四下里的积雪渐渐消融,慢慢露出一小块一小块地面来。
暮田田和谭仲苏开始商量是不是该动身回去了。这是迟早要做的事,但他们既留恋这温情小屋的山中岁月,暮田田也有些担忧同沈铭锴他们的相见,想来总难免会有一番难堪的。虽是总要面对的现实,私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希望越晚来越好。
这么一来,他们就又耽搁了几天。还没等他们离开,这天晚上,倒有过路人来投宿了。
是晚已过亥时,谭暮二人方要睡下,忽然听见门上响起笃笃的叩击声。
他们在这里已住了有半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不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动静,未免吓了一跳。
暮田田正要去开门,谭仲苏拉住她:“我去。有你在这里,我还真不信来者是鬼,既然是人,还是让我来吧。”
于是暮田田跟在谭仲苏身后,端着盏灯披衣开门,见门外站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风尘仆仆,眉眼长得颇为土气,也因此而透出一股子浓浓的憨实厚道来。
他一见这对主人,目光就愣愣地黏在了暮田田脸上,半晌移不开,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谭仲苏微有不悦,不动声色地往暮田田身前挡了挡,开言问道:“这位大哥,有何贵干?”
那男子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红了红,局促道:“打扰二位了!在下是过路的,今日实在夜了,外面冷得厉害,敢问能不能在此借宿一宿?”
谭仲苏点点头,拉着暮田田往旁让了让:“快请进吧。厨房里就有个稻草铺子,灶上还有两个馒头,怕是还暖着。大哥若不嫌弃,就请自便吧。”
那男子忙不迭地道谢,讷讷地往厨房里去了,不曾再出来打扰。
谭仲苏拉着暮田田回卧房里去,脸上仍是一副略带戒备的表情。
暮田田便捏了捏他的脸,又冲他皱皱鼻子,压低声音道:“仲苏!人家不就是看看你娘子吗?算了算了哈,反正他看得见也摸不着,谁让你那么好色非要娶个大美人呢?占了便宜就宽宏大量一点嘛!”
谭仲苏望望她,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又怜爱地将她拥入怀内:“你这小淘气!”
他顿了顿,在她耳边悄声说:“我自然不怕他抢走我娘子,只是这人身上武功不弱,面上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怕是来历不简单,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暮田田“啊?”了一声,他又赶紧安慰她:“你不用担心。他虽然内功深厚,武艺高强,却还不是我的对手。待我明日探问一番,或许不过是个过路的侠客罢了。”
然而第二天早晨起来,他们却发现这男子已经没了踪影。若不是厨房里的茅草堆有被动过的痕迹、锅里两只大馒头也被消灭得一干二净,他们简直要怀疑前夜所见不过是一场幻梦了。
而这也印证了谭仲苏所说的,这人内功着实不容小觑。光说能瞒过谭仲苏离开,这功夫就已非等闲之辈所有了。
对这个神秘人物的神秘来去,谭暮二人议论了一会儿也就放在了脑后。毕竟他一不偷二不抢,这屋子又本来就是给过路人住的,似乎也没什么太多可说的。
但是到了第三天,他们就发现,事情终究还是不对了!
这天早上起床后,暮田田洗漱完毕,照例端着盆出去倒水。
才走到门外,忽然有人从后面将她猛地抱住,她霎时间身不由己,腾空而起,下意识地一边连盆带水往身后人打去,一边脱口惊呼了一声“啊!”。
那人身手委实不俗,抱着她纵身一跃就躲开了迎头泼来的脏水,同时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急道:“田田别怕,是我!”
暮田田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哗啦啦一串木门破碎的声音,扭头看见谭仲苏飞扑而出,虎着脸就来抢被掳的妻子。身后人不及逃走,又舍不得放开暮田田,只得单手硬生生接下一招,随即痛苦地闷哼一声,就算没有受伤,也是被谭仲苏制住了。
谭仲苏一出手就占了上风,并不恋战,只夺回暮田田抱在怀里。
暮田田这才看清刚才意欲抢走自己的那人——
沈沧岭!
暮田田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得不开口招呼:“哥?你怎么来了……”
沈沧岭一双喷火的眼睛直直盯住她:“田田,我来救你来了!”
他看了看正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的谭仲苏,脸上登时怒火熊熊:“哼!我就知道是这恶贼掳了你去!田田,你不见了这大半年,我真快急疯了!别怕,爹爹他们马上就到,咱们定能将你救出魔爪!”
暮田田急得直摇头:“哥,你误会了!仲苏他、他不是……我、我已经……”
需要交代的信息太多,她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哪个才好了,仰面迎着沈沧岭情浓如火的眼神,她终于挑出了自认为最紧要的一条:“我和仲苏已经成婚半载,他没有掳走我,是我去找的他,是我定要跟着他的!”
沈沧岭满面震惊,于难以置信之中,慢慢浮起一层死灰般的绝望:“不!田田,你是受他挟制,你是成心说谎,这不是真的,这绝不是真的!”
暮田田急了,返身抱住谭仲苏,努力要把他们俩之间的伉俪情深证明给他看:“哥,是你在自欺欺人!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而且,哥,你还记得吗?我当时就告诉过你,只要我嫁给他,就能抑制住他的嗜血之性——哥,这是真的,我真的做到了!仲苏现在已经不吸血了,他过去也是被冤枉的,他不是成心杀人,他杀的那些都是本就将死之人!”
沈沧岭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红得可怕:“不可能!田田,你一定是受他强迫,只得嫁鸡随鸡认了命!别怕,田田,就算我一时斗不过这个妖邪,待会儿爹爹他们一到,定能将他当场诛除!然后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咱们一起回家!”
暮田田更紧地抓住谭仲苏,用力摇头:“不,哥,我已经是他的妻子,我们要回也是回他的家,我就不再回娘家了。哥,一会儿爹爹来到,我自会向他老人家认罪请罚,他历来开明慈爱,一定会原谅我、祝福我们夫妇的!”
他们俩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时,谭仲苏一字不发,只冷冷地看着沈沧岭,牢牢护着怀中的妻子。虽然他什么都没说,沈沧岭却已将他的意思领会了个十足十——
除非杀了我,否则休想再动我的田田一指头!
正在缠夹不清之中,忽然听见一阵人声快速迫至近前。三人展目一看,只见一伙二三十人正翻过最近的一座山岭,打头的正是沈铭锴!
来者便是沈铭锴召集的一众江湖豪杰,特来追杀吸血妖邪的。跟在沈铭锴身边的那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正是那天晚上前来投宿的人!
暮田田望着那个人,满脸震惊:“是你!”
沈沧岭上前一步,看样子援兵的来到令他振奋不少,又打起了精神:“不错,田田,这是任少侠。我们去年一路追踪你们到巴陵戒原边界,在那里被困过了整个隆冬,直到今春第一场雨至,才得以穿过戒原,在群山间却又发现大雪封路,尚未化冻,待到前几日方才通行。任少侠是给我们打前站的,他早已看熟了你的画像,回去后再一说,我们便知道和你在一起的男子就是谭仲苏!”
这番交代说完,沈铭锴一行已经来到跟前。暮田田不再理会沈沧岭,对着沈铭锴跪了下来,俯身拜倒:“不孝女青月见过父亲大人!”
谭仲苏也一掀外袍,在妻子身边跪下:“岳丈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沈铭锴奔近几步,气急败坏:“青月,你这是……你真把自己嫁给这个妖邪啦?”
暮田田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慌忙辩解:“爹爹,他不是的,他已经不是了!爹爹若不信,且带我们回去,只消过上一两个月,就知道仲苏已经不会再害人性命了!”
沈铭锴惊疑不定,尚未答话,沈沧岭立即插了进来:“够了!田田,你为他所惑,从前就曾再三为他撒谎!你自己说,那次在潞南城内当着众人的面污蔑蒙拔山、害他含恨而走,究竟有这事没有?”
暮田田心里叫苦不迭:这就是狼来了呀!
她本就不善打诳,更没法青天白日地当着这么多好汉的面撒谎,只得试图从头澄清:“是的,可我……”
“爹爹,各位叔伯兄弟,你们且看,我义妹年少无知,做下过错事,如今自己既已承认,请诸位看在她为妖人所惑、惨遭欺凌的份上,就饶恕了她吧!”
沈沧岭可不给暮田田解释的机会,截断她的话头之后,又狠狠地指向谭仲苏:“可这妖邪作恶多端!不但害了多人性命,还、还毁了良家女子的清白!其心可诛,其身当灭,众位若真是英雄好汉,便请切莫手下留情,这便将他拿下斩杀吧!”
谭仲苏一脸阴寒,目光冰飕飕地盯着沈沧岭,突然不屑自白,轻蔑一笑:“哼,要将我拿下斩杀?我倒要看看谁有这本事!”
谭仲苏武艺超群,当初就已名声在外;这些江湖中人虽大都是第一次见他,却个个眼力过人,早已瞧出他的功夫确然深不可测,或许因为不是常人的缘故,更带着些古怪与邪气,论单打独斗,这里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故而心下先已有了几分怵意,此时再听他出言恐吓,气势压人,不由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谭仲苏见他们临阵退缩,更是鄙夷,大剌剌逼近几步,出言激道:“怎么?没胆子了?哼!你们这些名门高士,正人君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