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月映潭 作者:田可心(晋江2012-04-06完结)-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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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苦地咳喘了几声,喉咙里仿佛有一只手在捏着挠着,令他出言沙哑:“可是情难自禁,看见你和他……那样,我怎能不……”
暮田田明白了。
她像头愤怒的小母狮子一般扭头狠狠瞪向沈沧岭:“你好卑鄙!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刺激他的!”
沈沧岭冷冷一笑,满不在乎地望着谭仲苏,抬手拍了拍掌。
只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围拢过来,其余那些江湖好手很快就在屋里站了一圈。
沈沧岭面色一寒,出声酷厉:“田田,你说得不错,我当然是故意的,我喜欢了你这么久,早就想亲你了!待我们一会儿杀了这厮,你也好死心塌地跟我回去,一到家咱们便拜堂成亲,往后我便可以日日都亲到你了!”
谭仲苏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他仰天狂啸一声,试图运功,却又将一注热血从口鼻中笔直射出!
暮田田只觉得是自己的心被人捣成血浆从他身体里喷出来,她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步步逼近,而谭仲苏身子已经软了下来,根本不可能再有还手之力,恨到极处,她的口腔里也弥漫起了一股腥甜。
她余光一瞥,立即抓起旁边案上的一柄尖刀,迅速闪到连谭仲苏都够不着的地方,拦在他与那帮意图行凶者之间,将刀尖比在自己心口处:“都站住,别过来!”
谭仲苏一看,拼着最后一口气和沈沧岭齐声大喊:“田田住手!”
暮田田恍若未闻,只盯着一脸急怒的沈铭锴:“爹爹,青月不孝,自入爹爹门中,从不曾侍奉双亲,只令父母兄弟担忧。然爹爹为人正直,仁慈宽和,青月斗胆在爹爹跟前最后任性一次,若爹爹答允,则青月立即随爹爹返家,任打任罚,从今往后,再不敢闯下半分祸事;若爹爹不肯答允,青月也只得与夫君一起死在这里,惟有来世再来爹爹膝前尽孝了!”
说着,她双膝一弯,对着沈铭锴跪了下来,那柄尖刀依旧指着自己心口。
沈铭锴万般无奈,此时就算对义女再生气,碍于良心,更碍于众目睽睽,他也不能真的逼死了她,只得好言相劝:“田田,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暮田田听他又肯唤自己乳名,心下一松,笑容绽放之处,泪水涔涔而下:“爹爹,您是当今江湖之首,此番来追我和仲苏,这些人也是以您为尊。爹爹,田田不才,却碰巧知道一个法子,可以将仲苏的吸血邪性彻底封印,他此后再不会滥伤无辜。田田只求爹爹率众人在此立下重誓,待田田封印了他之后,务必放他一条生路!”
谭仲苏捂着胸口,已经无法站立,趴跪在地上目眦俱裂:“你说什么?田田,不可能,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法子!你、你……”
他看着暮田田,只见她的脸上一片萧白,是一种心之将死的空灵剔透。
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他发疯地摇着头,拼命地要往她爬过去:“不!田田,你不能那么做,我宁愿死!不,我死也不准,我就是死也不准!”
暮田田直挺挺地跪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谭仲苏的话,然而眼泪如同爆发的山洪般奔流不息,瞬间就糊湿了她的整张小脸和整幅衣襟。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沈铭锴,语调平稳而坚定:“爹爹,女儿数到三,若您不肯答允,女儿便就此别过了!一!”
她手中的尖刀陷入了衣服里。
谭仲苏倒在地上,血浆依旧翻滚着从七窍中涌出,他的体内仿佛装着一只高压血泵,动一动就会触动开关,令他血涌如泉。
他此时拼尽全力也爬不动了,只能伸直双手,对暮田田无声地乞求:不,不要,不行,我不准,不准……
“二!”
暮田田把刀子往更深处送了送,立即有鲜血渗了出来。
“爹,罢了,快答应吧!”沈沧岭再也熬不住,也跪到了沈铭锴跟前。
暮田田惨然一笑,正要喊出 “三”,却见沈铭锴突然举起一掌:“好了!”
他废然后退几步,对天铭誓:“我沈铭锴,今日在此立下重誓:谭仲苏吸血狂性被封印之后,只要他不再妄杀无辜,我便任其自生自灭,定不伤其性命!若有违此誓,便让我沈铭锴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完,一双威严的目光凛凛地扫视了众人一遍。
那些人里,有些已被暮田田打动,觉得这对小夫妻着实可怜;有些虽然还在为死去的兄弟不平,却也自觉若再苦苦相逼,实在也是道义难容。再加上沈铭锴已然发话,他们不敢不从,便也一个个照样发下了毒誓。
暮田田仔细地听,确认他们谁都没有蒙混了,才放心地放下刀子,转身望着谭仲苏。
他伏在地上,已经是个血人。自第一次见他起,他便是风流倜傥,俊美无俦,清清爽爽,素雅高洁,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呀……
暮田田深深地看着他,虽然已经看不清五官轮廓,可他还是她最亲爱的丈夫,他的模样牢牢铭刻在她的心里,哪怕闭上眼,也依然纤毫毕现。
她的眼泪继续滔滔地奔涌着,气势汹汹地仿佛要将她淹死才肯罢休;而她恍若不觉,仍旧定定地看着谭仲苏,她的丈夫,她的虽未三媒六聘、却是对天盟誓结为连理的最亲最爱的人……
她喃喃地开口,声音幽幽渺渺,迢迢冥冥,犹如来自另一个时空,来自几百年前那个叫做蜜拉的女子破碎的心里——
“我今日在此,跪求诸神显灵,请封印我的丈夫谭仲苏,令他的吸血之性永不复发!为使此请得偿,我愿放弃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暮田田望着谭仲苏,他的面庞和躯体在水光里慢慢漂浮了起来,那么那么地模糊,又那么那么地清晰……
“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我们之间的爱情……”
暮田田的耳朵里突然充满了谭仲苏绝望的嘶吼:我宁愿死,也决不会让你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宁愿死,我宁愿死……
对不起,仲苏,我不能让你死。你宁死也不肯告诉我的那个秘密,我还是知道了。就在这最后的一刻,我忽然大彻大悟。原来蜜拉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她和埃德诺的爱情,所以她才会在封印了他之后远走他乡,因为她已经不爱他了,因为她已经不认得他了,所以她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余下的那一生,都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暮田田的脑子可怕地发着胀,鼓鼓囊囊塞满的全是谭仲苏呻吟般的哭喊:不!田田,你不能那么做,我宁愿死!不,我死也不准,我就是死也不准……
她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是如何残忍地说出那句话:我就此放弃我和谭仲苏之间的爱情,请求天地诸神,显灵封印!
那句话说完,天地忽然炸裂,如同一张黑乎乎的血盆大口,迎头倒扣下来,窒灭了她的全部知觉……
风中凌乱的睡美人
暮田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吱吱呀呀的马车里。这马车陈旧而简陋,但也还算舒适。
她翻了翻身,觉得全身虚软乏力,就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似的,不过精神还不错,好像已经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她坐起来,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顿时有些傻眼:“哥?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起车夫来了?”
沈沧岭一听见她的声音,一边惊喜地回头一边高声叫“吁”。马车本来就走得不快,马上就停了下来,周围还跟着好些骑马的壮汉,看起来都挺眼熟的,不过暮田田想了想,好像能叫得出名字的,一个也没有。
沈铭锴原本走在队伍最前面,此时拨转马头小跑过来,关切地问道:“田田,你醒了?心里觉着怎样?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暮田田揉了揉肚子,吐吐舌头:“唔……好像……都还好,就是饿得慌。”
沈氏父子顿时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来。沈铭锴点点头,叮嘱了她几句诸如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便又回到队伍前面去了。
沈沧岭则招呼了另一个人来替他赶车,他自己坐到车里来,拿出干粮水囊,作势要喂暮田田。
暮田田接过来,表示自己吃就可以,他便坐在一旁看着她,目光里柔情百转,缠得她浑身别扭,只好一边更加专心地吃饭,一边望着挂起帘布的窗外问道:“这是哪儿呀?”
外面正在缓缓后退的是漫空灰云下的戈壁,似乎是一片奇诡的矿物聚积地,马道两旁不断地出现一丘一丘凝固的沙壑,表面看起来光滑凝腻,主色调是深灰色的,却也不乏红黄绿的调剂,各种颜色又自有深浅,虽然并不鲜艳,也算是丰富多彩,别有风味。
在低矮的沙丘集中的地方,它们是一个一个精巧的菱角,层层叠叠地堆集在一起,组合成岁月片片剥落的模样。而那远远的在地平线上平缓起伏的黑色高山,则让人莫名地想到,会不会正有远古时空在那里交错,而自己所看不见的祖先正从山脊上走过?
这奇妙的意象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等待,等着有高亢的歌声突然从某个空寂的所在嘹亮地拔起,唱喝出某种令听者似懂非懂的情怀。
沈沧岭柔声答道:“这是西北大漠,咱们取近道,从这里一直往东走到海边,转水路回靖阴,约莫一个月就能到家啦。”
暮田田吐吐舌头:古代人真悲催啊,随便回个家都要用月来当时间单位的!不过算了,我就当旅游好了啦。
说起行程,沈沧岭忽然想到了什么,这大约是个在他心头积压已久的疑问:“说来也怪了。我们先前需要穿过一片巴陵戒原,那里原本是非要雨天才能通过的,可不知怎么,那两日我们明明走到了原先肯定是戒原之内的地方,却始终没看到过任何界碑,而且连日皆不见下雨,我们却也未曾迷路。”
暮田田告诉他:“那巴陵戒原本来是天庭为了惩罚一只狐精而设下的结界,后来那只狐精死了,天庭也就没了保存那片结界的必要,想必是天庭得到狐精的死讯之后便将那结界撤了吧。”
她说完这段话,沈沧岭很惊讶,她自己也很莫名。
沈沧岭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而她自己也很困惑。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稀里糊涂的,不知是不是睡太多了大脑缺氧,好多事情都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没头没尾没根没基的,好像确确实实发生过,可是仔细再想,却又发现根本不可能发生过啊,否则为什么有些根本不可能独自经历的事情,自己却又怎么都不记得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甚至连为什么要做那件事情的最基本的原因都说不清楚?
比如那个狐精的事,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呢?自然是因为去过巴陵戒原还见过她了,可自己怎么会跑到巴陵戒原那么边远那么奇怪的地方去呢?
她记得自己先前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所以才跑那儿去的,现在却一点都想不起来那件大事是什么了,拼命上溯洄流,能接续到自己和沈寂涯在混沌天失散,然后很聪明地想出了个取道地府重返阳间的办法……
就重返到那儿去了?没道理呀!阎罗不是说她从地府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吗?她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巴陵戒原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想去那儿?难道当时自己心里想去的是诸如“世界上最诡异的地方”这样的概念?
沈沧岭见她说了一段话之后就只顾皱着眉头默默出神,不禁有些担心,关切地问道:“田田,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暮田田这才想起来,好像自己的身体健康的确是应该关爱一下了哈。
她便反问他:“没什么问题呀。哥,我先前是怎么了?我觉得我好像什么时候晕过去了,怎么回事呀?我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沈沧岭面色纠结,欲言又止:“你……应该只是太累了吧。”
暮田田心里暗汗:老大,拜托你不要用这种对绝症病人说话的表情语气好不好?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是神仙不会有这种病,还不被你吓死了!
因为有疑问的地方实在太多,她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怎么问才好了,何况他应该也不会知道很多吧?她明明记得他们是刚刚才重逢的啊。
暮田田这儿正努力思考着,沈沧岭那边准备良久,终于艰难地开了口:“田田,有件事……”
“什么事?”暮田田继续郁闷:怎么又是那种无法面对癌症患者的表情?
沈沧岭又踌躇半晌,终于说了出来:“你……你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暮田田“噗”的一下,把嘴里被水调成面糊糊的干粮喷了一车帘。
有没有搞错!!!
她这回是真郁闷了,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还不得不问出以下这个问题:“啊?我、我怎么会怀孕了呀?谁的呀?”
沈沧岭惊愕地看着她:“田田,你、你当真不记得了么?”
暮田田都快抓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我好好的过着过着日子,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突然有一天有个人跳出来跟我说你怀孕了,还都两个月了,难道上帝就是这会儿要把耶稣送来人间了?在这个时空里上帝选的圣母玛利亚是个黄种人?还是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人能瞪谁谁怀孕,而我就偏偏有那么倒霉恰好被他瞪了一眼?
沈沧岭脸上的情绪瞬息万变,到最后,渐渐凝定成一副坚不可摧的神情。
他靠过来,执起暮田田的双手:“田田,若我告诉你,这孩子是我的,你高兴吗?”
暮田田很庆幸刚才嘴里的东西已经喷干净,否则这车帘子就又要遭一次殃了。
她望着他,很莫名很抱歉很混乱但是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赶紧安慰满脸受伤表情的他:“不是不是,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主动要来承担这个责任,我特别特别感动,真的,不过我真觉得这孩子不可能是你的。”
暮田田不太好说出口的大实话是:其实……我们俩好像真的没那么熟好不好?
可我跟谁有那么熟呢?好像谁都没有啊!
等等!难道是酒后乱性?
不对呀,酒后乱性也会有记忆的呀!
难不成我还被人迷…奸了?
暮田田思考再三,把这个可能性也否定了。她一来非常怀疑这世间究竟有没有能迷倒神仙的迷药,二来就算是那样,以前看过的小说里都写了,破处是很疼很疼很疼的,就算当时不知道,醒来后不是也会觉得下身刺痛吗?怎么可能在那之后两个月自己都不知道呢?
沈沧岭见暮田田眼珠子一直骨碌骨碌地转,还以为她是受打击太深正在晕倒前的酝酿过程中呢,慌忙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好言劝道:“田田,别担心,这是你先前昏睡中我和爹爹请同行的蒋大侠蒋叔叔替你把脉时诊出来的,他过去是大夫,医者父母心,且为人极重义气。他答应了永不会将这事泄露出半点口风,那就一定会做到。田田,蒋叔叔说了,你现下身子骨太虚,等将养几日调过来了,咱们寻个市镇盘桓两日,找家干净客栈住下,他再下药与你将这孽种拿了。”
啥?要我堕胎?!
暮田田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倒不是怕疼或者没想清楚自己的处境,而是因为她是一位坚定的反堕胎人士。
堕胎是不是一种权利,这在中国基本上不成其为一个问题,但是在西方国家,这可是个争议极大的论题。暮田田的老妈田可心是在中国长大的,她就觉得堕胎当然是一种需要坚决维护的妇女权利;暮田田就不一样了,她主要的教育都是在美国受的,而且她们家属于富人阶级,她一直混迹于观念比较保守的上层社会,她就觉得就算是胚胎也有生命权,除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