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月映潭 作者:田可心(晋江2012-04-06完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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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涯的武功原本的确长进不小,可到底连饿了四天,亏了暮田田送的几块点心才能勉强站住,哪里有什么力气?所幸他们沈家功夫的门路向来是最善使剑,此时两个人都赤手空拳,威力倒也不算太大。
暮田田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转眼间就交手了数十招,而自己连靠近都靠近不了,又怎么拉架?她更担心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沈铭锴夫妇,下意识回头一看,果然发现已经有几个下人披衣起身,她忙挤出笑脸过去对他们解释:“没事没事,两位少爷半夜睡不着,便起来切磋切磋,没什么好看的,你们都回去睡吧。”
一般的下人好打发,管家可就没这么容易糊弄了。他原本就是沈铭锴严格挑选来的仆从,跟随沈铭锴多年,德行更是无一不以沈铭锴为准,为人忠诚耿直。他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少爷开打是为了夺妻,连忙跑去禀报老爷夫人。
沈铭锴夫妇立即起身赶到,将将赶在沈沧岭就要一拳打得沈寂涯脸上开花的关头将他拦下,只听“啪啪”两声脆响,沈铭锴赏了他们俩一人一记耳光。
沈氏兄弟垂头站在原地,捂着腮帮子听他训道:“两个逆子!你们、你们这是成心要气死爹娘么?”
暮田田慌忙跪下,还在试图为他俩开脱:“爹,娘,他、他们是闹着玩儿呢,切磋得认了真,一时手下失了轻重也是有的……”
沈铭锴恍若未闻,只吩咐道:“沧岭,这么夜了,田田还不睡下,这身子怎么受得了?你快送她回去!
寂涯,你若还认我们二老是你爹娘,便随我们来!”
沈沧岭应一声“是”,走过去扶起暮田田。暮田田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乖乖跟沈沧岭往自己的小院走,一边还不放心地频频回头来看沈寂涯,见他也一个劲只看自己,血汗狼藉的脸上满是担忧焦虑,却到底是不敢再忤逆盛怒中的父亲。
回到房中,沈铭锴一反常态,竟没有喝令沈寂涯跪下受家法。他先吩咐厨房给他开出夜宵来,又抚了抚他的脑袋,接过沈夫人递过来的金创药,亲自给他上药包扎。
沈寂涯惊骇莫名,这才钝化了一身锐刺,抬头愣愣地望着父亲:“爹?”
沈铭锴重重地叹了一声,半晌才语重心长地开了口:“寂涯,你和你大哥都是我和你娘的亲儿,你们年轻不懂事,该原谅的,爹都会替你们包着压着。
可田田并不是我们家的亲闺女。我和你娘虽疼她,到底不能为了她而眼睁睁看你们就这么毁了。爹如今关起门来对你说一番掏心的话,这话爹不会再说第二遍,你且好自为之吧。
寂涯,你是武学奇才,自小爹就看出来了,你刚才比划的那几下把式,若是力气再足些,你大哥便已不是你的对手;可爹这一把老骨头,要将你拿下,却还有几分把握,所以,你且听好喽——
田田和你大哥亲事已定,你依也无妨,不依也无妨。你若再惦记着带她私逃,我和你大哥将你们擒回来可不难;而若你们再试一次,我定然将你禁足,至于田田,如此坏我门风、挑拨你们兄弟的祸水,我也不敢留了,无论是女儿还是媳妇,这样的女子,我沈家消受不起。那便只得请她离开,愿去哪里都好,从此与我沈氏再无瓜葛。
寂涯,你若想如此,便尽管再去缠着田田吧,否则,从今往后,你当视她为嫂,再不得有半分逾矩之举!”
沈寂涯遽然大恸,双膝一软就瘫跪在地上,尚未开口,已是男儿泪溅:“爹——!”
在这个闹腾的晚上之后,暮田田很郁闷地发现,沈寂涯俨然换了个人,别说还能指望他帮助自己离开沈府了,他现在对自己根本避之唯恐不及,要不是知道自己是百病难侵的神仙,暮田田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大麻风。
不是吧?本来穿到老妈笔下某故事中的一个极其非主流的故事里来,自以为很有个性,很有创意,不成想转了半天,怎么倒沦落到沐冰蓝的境地里去啦?
可人家沐冰蓝好歹也是喜欢小叔江胜雪喜欢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受这番尴尬苦楚那也值了,可自己这是为啥呀?只是觉得蛮喜欢沈寂涯而已——注意是“蛮喜欢”,不是“很爱很爱”,唉,犯得着吗?
或者……难道我对沈寂涯的这种感觉就已经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啦?不是吧老妈,您就坑我吧!为啥我看你的每本书,不管是轻松的还是虐的,都觉得爱情会让人伤筋动骨脱一层皮,可落到我身上怎么顶多也就是剪个指甲的感觉涅?
而另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在于,难道说,我就真的要这么嫁给沈沧岭了吗……都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了,也还是要嫁么?
遥想父母当年,老妈嫁给老爸的时候,也是明知前路艰险,悲剧的结局都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改变,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那是因为她就是爱老爸。
可自己呢?明知道这么走下去是悲剧一场,还都不喜欢这个人,我这到底是图的什么呀?
——暮田田默默地独自郁闷了好几天。她也不是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好好去跟沈铭锴夫妇说,让他们放自己一个人去闯世界讨生活,他们也未必就不肯,到底不是土豪劣绅恶霸地主啊。可大家说的也有道理,这世道也太险恶了,上次自己走失了半年,就稀里糊涂地大着肚子回来了,现在要是再一个人去沦落天涯,还拖着个小油瓶,自己真有那本事吗?要真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这没爹的孩子……唉,得为她负责呀……
关于这个“她”,现在暮田田已经彻底想起来了,自己要生的这个是个漂亮大闺女。你看,责任更加重大了吧?要是个儿子还好说点儿,生下来好带,如果实在养不下去,就算是不负责任地把他送人,良心上都好过一些,可这是娇滴滴的小女儿呀,怎么忍心让她既受苦又冒险?
思来想去,暮田田决定暂时向命运投降,就暂且嫁给沈沧岭吧。等女儿生下来之后,再让他把自己休出门去,反正自己连单身妈妈都敢当,难道还介意当一下离异妇女——现称弃妇么?而且这个弃妇当得还是很值的,到时候女儿好歹名义上也是靖阴沈家的女儿,堂堂正正响响亮亮的,外面敢欺负她们母女的人就不多了。
沈家给大儿子和义女的婚事安排的速度绝对创下了他们这等人家的纪录,从这事定下来到婚礼,总共不过用了十天!
于是十天之后的这晚,暮田田就穿着一身压得她这么强健的体魄都觉得腰酸背疼的凤冠霞披坐在了由沈沧岭的卧室装饰成的洞房中。不过她那半神的强健体魄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滴,起码她非要自己掀开盖头脱下这些累累赘赘的时候,喜娘愣是没拦住。沈沧岭回到房中的时候,喜娘正在那儿苦口婆心地求新娘子再把这些东西都穿上呐,一听见新郎倌儿进门,喜娘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满嘴跑火车地直说好话:“大少爷大少奶奶吉祥啊,大少奶奶百无禁忌多子多福啊,奴婢给大少爷道喜啊,大少爷大人大量莫怪大少奶奶年轻不懂事啊……”
沈沧岭笑了笑,挥挥手:“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领了红包就歇着去吧。”
喜娘如释重负,连忙陪着笑脸不停道谢,掩上门都走到院外了都还能听到她隐隐约约的唠叨声。
暮田田不自在地站起来,望着沈沧岭在跳跃的烛光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的脸,心里忽然起了几分警觉。
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记忆片段,甚至不知是真是假,可偏偏就在这时,来得清晰到尖锐——
他捉住她,突然一出手点了她的穴,令她僵立不动,而他从从容容地抱紧她,低头就覆住了她的唇!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在什么地方?
暮田田心里一颤,身子一骗就躲过了沈沧岭伸过来的手。她看着他刹那间黯然下来的脸色,快步走到门口,在出门之前,回头给他一句交待:“沧岭,谢谢你肯收留我和我的孩子。我往后都还是住在自己房中,反正外人也不会知道。很多事情我还不懂,可我会一件一件学,该给你收房纳妾的,我都会做到。等孩子生下来,你便休了我另娶,我和孩子一定会永远感激你的。”
沈沧岭脸色灰白,追了几步,见她一脸戒备与倔强,突然之间万念俱灰。
他咬着牙,扶住一旁的桌子。桌上的喜烛震动了一下,晃得越发厉害,在他脸上跳跃出一片错落的光影。
他紧紧盯着暮田田,目光里幽幽地溢出哀怨:“田田,你这是在守的什么?你是在为谁而守?为寂涯?呵!田田,难道你真以为你喜欢的人是寂涯么?”
暮田田心尖儿一抖,只觉得他这个问题如一柄寒光凛凛的飞刀一般,嗖的一下就命中了自己的要害。
准得……直让她心里发起疼来……
咦?这……好像有一点点伤筋动骨脱一层皮的感觉了呢!
暮田田直直盯着沈沧岭,一脱口就追问了出来:“那我喜欢的人是谁?”
小囡降世
沈沧岭定定地回视着暮田田,忽然惨然一笑:“你喜欢的人是谁,这个问题你倒要来问我?若你自己都不知道不记得,那我告诉你是我——你喜欢的人就是我,你怎么说?”
暮田田愣了一下,笑了笑,垂下眼帘,忽觉一阵失落。
她低声道:“不,肯定不是你。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你,你又这么喜欢我,我为什么会把喜欢过你的那些记忆全部都忘掉呢?人只会忘掉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忘掉幸福的,那是傻子,可不是我暮……岳田田。”
她说完这句话,自嘲地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特别特别难受。刚才那一刻,真的很希望沈沧岭说的是真的,真的宁愿相信他,宁愿自己喜欢的人真的是他。
可所有的迹象都告诉自己,那不可能啊。
生平头一次,这么这么想找到那个自己所爱的人,虽然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出现过,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老妈写的《涩恋年华》里有这么一段话:在我们生存的时空之外,如果还可以同时存在着无数个其他时空,而我们却又无法到那些时空里去,那么,假如恰巧我的真爱根本就在另外一个时空呢?
对于暮田田而言,宇宙间的确同时存在着不止一个时空,而她也算是有法子到另外的时空里去。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真爱究竟在哪个时空啊,茫茫人海,何从寻起,浑浑噩噩全是错过,怎么去找到那个人?
怎么办?那个人,他不是沈沧岭,不是沈寂涯,不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真的好失望。
可如果自己从来都没有爱过一个人,为什么会直到这个时候,才蓦然自觉惨淡?
暮田田正低着头默然自伤,却听见沈沧岭又开了口。
他说:“田田,你就是块冰,我捂上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就不信你不化!”
暮田田愕然抬头,看见他背过身,自顾自向床边走去,宽衣解带准备歇息了。
暮田田轻轻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开门出去,又替他将门掩上。
外面月色正好,又是春暖时节,深深庭院之中,当真是花前月下,十足十的春宵良夜。
暮田田对着半透明的夜空长长吐了口气,往自己的闺房慢慢走回去。
这个婚总算结完了,这件事,也就到头了吧?
既已嫁为人妇,暮田田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养胎准备当妈妈了。不过沈家上下也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夫妇从洞房花烛夜开始就分房而居的事,下人们都乖觉地不敢多嘴,沈夫人则为儿子大感不平,背地里催了他几次将贴身丫鬟收房,自己也张罗着想给他纳小,只是每次都被他虎着脸顶回来,她气恨不过,免不了背着人在屋里偷偷抹眼泪,每天同暮田田照面,脸子上也就越发冷了下来。
沈铭锴劝夫人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是田田的懂事之处,她是在给沧岭找由头好让他将来休了她呢。你不是对这个媳妇不甚满意么?将来若沧岭果真另娶,你还怕寻不到一头让你称心如意的亲事?”
沈夫人想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这才心花怒放,一心只等着暮田田孩子生下来好打发她出门了。
暮田田知道自己现在在沈府是里外不是人,左右都讨不着好。婆婆的脸色阴晴不定乍暖还寒,她自己也明白,就算婆婆知道自己不是歹意,那也更没法同自己亲近了,横竖都是不久就要两不相欠的人,还怎么可能处得像一家子?
其实相比之下,公公婆婆还算是最让暮田田省心的了。年轻的这辈,受了打击的沈沧岭攻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每天早请安晚报到,那些端茶倒水——甚至是倒洗脚水的活儿,他几乎全都包了,一天倒有大半天都在她房中,练功也在她的院子里,俨然把夫妇俩的新房搬到了这里。暮田田老是想起以前听人说古代包办婚姻都是先结婚后恋爱,他们这倒好,先结婚后追求,貌似先前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误会小心结?
得,一切根本就是从负数开始!
还有个麻烦就是沈寂涯。这孩子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爽快了,成天闷头闷脑不吭气,发了疯似的没命练功,打照面的时候连个正眼都不给你。可是一转身老是冷不丁就会发现他雕塑似的站在某个墙角,一脸阴郁的凝注十分让人与被鬼惦记同感。得亏暮田田自己干的就是捉鬼这一行,否则早就被他活活吓死不知多少回了。
不过总体说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都不在乎,既然做了这么个决定,这些后果当然是早就考虑过了的。她安安心心地深居简出,看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这孩子将来准也是个小淘气,这时候就已经活活泼泼成天没事就伸胳膊蹬腿,只可惜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准妈妈一喊“他又踢我了”准爸爸就贴上来听的镜头,实在是没法出现了。
春去夏至,夏尽秋来,秋老冬深,年关将近的时候,暮田田生下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沈沧岭在产房外的大雪里满头大汗遍地直转地守了一夜,孩子抱到手里的时候,他的眼里竟有喜泪泛涌,当真如同亲生骨肉。
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孩子娇嫩得晶莹剔透的小鼻头,嗔爱不尽地道:“小囡,你可真让你娘受苦了!”
说罢,他握住暮田田的一只手,满脸怜惜:“还疼吗?累坏了吧,快吃点东西,来,我来喂你,小囡交给奶娘,你放心睡觉吧,睡到几时是几时。”
暮田田浑身脱力,余痛尚未尽消,手任他握着,忽觉满心感动。
她便点点头,乖乖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大碗红糖醪糟鸡蛋,而后沉沉睡去,依稀有梦。
梦里不知是谁,面容模糊不清,又偏偏那般真切,从未听过却不知怎的熟悉到令她流泪的声音,满满全是疼惜:“娘子,可真苦了你了……你别跟我说什么她是我的亲骨肉我定会爱她更多,这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她让你受苦,我怪她都还来不及!”
暮田田噗嗤失笑。刚才沈沧岭也叫她娘子,也说小囡让她受苦,她觉得感动,却什么话也没答。此时她心里却胀腾腾的全是与这人斗嘴的淘气:“哼!哪有你这般当爹的,早知如此,人家才不要给你生孩子!”
那人呵呵低笑,笑声性感得直搔到她的心窝窝里去。她身子一软,便靠在他的臂弯里,不过一两个亲吻袭下来,她便好不争气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得娇声认输:“好好好,你不是个好爹爹,却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君!”
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个美梦,可暮田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莫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