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月映潭 作者:田可心(晋江2012-04-06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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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实证明,广大围观群众们——包括蒙拔山自己,都不是老妈那样的鬼灵精。其实这也是成功运用的心理战术,因为所有人都沉浸在对她这个“读心术”的震惊之中,谁都腾不开心思去怀疑她的诚实,只觉得从此以后只要是她说的话,那就一定是确凿事实了。
暮田田掬了把冷汗,总算放下心来。
她这把冷汗既是为了担心有人看出其中的逻辑漏洞,更是为了担心有人戳穿她这个小把戏。她听得见凡人听不到的神话鬼语是真,可这读心术她还真不会,刚才那一招不过是个简单的八年级代数证明题罢了。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她刚才对蒙拔山发出的指令:在心里随意想一个从11到99的数字,将这个数字的个十两位数加和,再用这个两位数减去这个加和的结果,就得到了第三个数字。
任何一个两位数都可以写作xy,它们的大小就是10x+y,减去x+y的加和,就等于9x,所以这个结果一定是9的倍数。
暮田田在写字的时候,之所以要写一百个字那么多,一是为了有足够的字可供冤大头蒙拔山选择,二是为了混淆视线,让大家不仔细研究就看不出来其实每个9的倍数所对应的都是这个“骗”字,所以无论蒙拔山怎么选怎么算,最后都会落在这个“骗”字上就对了。
暮田田的这个“骗”字也选得非常之坏,这样她就可以得寸进尺地又寒碜蒙拔山一番:“大叔,您看看您这什么居心啊,满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骗大家伙儿呢吧?要不怎么随便选个数最后都能对应到这个‘骗’字上去?”
此时蒙拔山顿处下风,大家看他的眼光纷纷变了,变得不但毫无信任,而且万般鄙视,只是防着他有功夫在身才没敢扑上来喊打喊杀罢了。
蒙拔山又冤枉又莫名,不由恼羞成怒,指着暮田田怒斥道:“你……你究竟是哪里来的混小子?我看你就是谭家的人,也是妖孽,会变两下妖法便来欺瞒大家!”
暮田田一看他还是没切到点子上,胆气更壮,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我欺瞒大家?这位大叔,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若你刚才那些话句句属实,你才是欺瞒大家吧?你不是说你五个月前就知道这蝠人家族便是如今潞南城的谭氏一家了吗?那为何吸血妖邪之事已经出了近四个月,你直到今日才出来揭穿?”
这话问得好,人民群众纷纷附和:“是啊,这事儿你怎么说?”
蒙拔山脸上红一下白一下,瞬息万变:“我……五个月前我虽已查出他家下落,无奈当时他们邪性尚未发作,不便当众揭发。而我三个多月前追杀谭仲苏时,一时失手,被他引到了一处峡谷迷途之中,久久不得脱身,直到近日才摸索到正路,当即便快马加鞭赶回潞南城,不想已经迟了,白白坏了三条人命啊!”
暮田田一愕,她倒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同时又觉得好笑,心底一柔:谭仲苏果然英雄了得!
她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这就是了。原来你是谭氏仇家,武学上技不如人,因妒生恨,便将吸血妖邪的罪过栽在谭仲苏身上,想借众人兼其他高人之手除之而后快。这位大叔,你这招着实高妙,却也卑鄙得紧呢!”
蒙拔山一听:靠!我怎么越说越把自己绕进去,如今连犯罪动机都有了涅?
他这下子急红了眼,说不过骂不过,只好开打了。只见他凌风一掌就向暮田田直劈过来:“臭小子,你如此缠夹不清,老子同你拼了!”
暮田田见他动手,心里还是本能地发怵。她昨天虽然好像很莫名地开了武学天才的窍、无师自通地成功完成了一套点穴解穴,但一来那是对付几个毫无功夫的人,跟这蒙拔山完全不是一回事,二来自己到现在也还是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就跟刚学会六脉神剑的段誉一样,有功夫在身却完全不会运用,只能听天由命地指望最后关头自己的潜能又被突然激发出来了。
这么一害怕一紧张,暮田田就愣在了那里,呆若木鸡,眼见蒙拔山的掌风已经削到肩畔、带得她脸上火辣辣一疼,却突然觉得膝弯打了个突。
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波反应,从膝弯到腰腹好像有一条神经被彻底启动,暮田田身不由心地自动一弯一侧再一糅,不但完成了一个漂亮的闪躲,而且肩膀恰正撞在蒙拔山肋下。
她明明觉得自己因为毫无准备而并未用力,却听见蒙拔山惨叫一声,似是痛极,脚下一踉跄,惊恐地抬眼看她:“你、你你……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功夫!”
暮田田退开一步,仔细一看,这蒙拔山此时手捂着的地方倒不是她刚才撞中的右肋,而是左腰,看那样子他该是又痛又麻,都行动不便了。
暮田田摸了摸脑袋:咦?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半神,到底是从科学昌明的现代社会来的,暮田田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求一个合理的生物学解释——
大概……我刚才恰好撞到了他的哪根神经,伤害迅速传至大脑,而右脑控制左半边身体,于是他难受的部位最终着落在了左边?
她点点头,对自己的科学头脑颇为满意。
然而这个表情看在蒙拔山眼里,就是她居功自傲——这词儿没用错哈,这里的“功”特指高强的武功。他登时更是恼羞成怒,忍着不适又哇哇大叫着一记飞腿扫了过来,同时再不敢轻敌,一手就去拔腰间那把曾经刺过暮田田一窟窿的剑。
暮田田虽然没学过武,体育课还是上过很多节的,而且凭她半神的底子,体能不是一般的好,此时条件反射地往上一跃,避开那一腿之后,落地时再一看:晕!蒙拔山的剑怎么在我手里了?
蒙拔山比她还晕:“你、你你你……你是怎生夺去我的剑的?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暮田田满头大汗:我还正想问你干嘛把自己的防身宝贝送给我呢……
她这么一分神,无意识地就把手中的剑往前一递。她的初衷本来是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拿,要还给人家,结果一混乱就忘了这种刀刀剪剪的利器吧,在递的时候应该掉转过来让把手冲着别人,既是礼貌也是方便。她倒好,直接把剑尖就送过去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蒙拔山就跟中了邪似的,不但没躲开,反而上前一步,自己把自己扎在了剑尖上!
“噗”的一声闷响,就跟那天暮田田刚穿到这个时空里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一模一样。
这就叫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蒙拔山郁闷地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右胸还直晃荡的剑,悲愤地仰天长啸:“妖孽啊!不公平啊!”
暮田田抱歉地挠挠头正想道个歉再解释几句,他已经嗖的一声没了影,不知道躲哪儿咬着被头哭去了。
暮田田只得自言自语地哀叹:这悲催的娃……
得来全不费功夫
暮田田这厢正心情复杂着呢,忽然听见周围一阵鼓掌欢呼,她惊诧地扭头一看,只见围观群众正热血沸腾地仰视着她,叫好之后,异口同声喊出了一句话——
暮田田原以为会是“武打片不要钱喽”,结果人家喊的是:“英雄在上,但请为小民作主,除了那吸血妖邪吧!”
现在暮田田就是长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不过她也没真打算解释,反正自己本来也是要去查这个吸血妖邪的事的,这样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挺好。
而且现在她差不多相当于是以官方的身份来介入此案了,顿时便利多多,潞南城里最好的客栈马上就腾出自己最好的一间上房来迎接她入住,住宿伙食全免。
别以为这客栈老板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不奸的商人,他可划算着呢,自打暮田田入住,人民群众马上就觉得这家客栈是如今全城最安全的地方,好多胆小的都纷纷让自家儿子也住到这里来,在保护神旁边待着。
于是客栈马上爆满,外面还围着一大群愤怒的顾客挥舞着拳头要求自己集资自己出力马上给这客栈扩建呢。
暮田田开始操心。
她操心热情的人民群众会不会到了晚上还围在这里静坐示威抗议游行,害她没法睡觉。
还操心自己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件事情。
好在离十五还有两三天,人民群众还不至于时刻黏在她身边寻求安全保障,她还有人身自由。
她利用这点自由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去谭家找谭仲苏。
结果谭仲苏竟然不在。
至少是号称不在,反正暮田田没见着他。
别说见着了,她连门都没能进去,谭家倒是客气,派了管家来亲自说明:“少爷出远门访友去了,大约要再过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暮田田郁闷。其实吸血妖邪就是你谭仲苏吧?要说你为了摘清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是说得过去的,可总不至于连坐都不让我坐一下、水都不让我喝一口吧?好歹我也辛辛苦苦替你做了一番假证,我又不是我老妈,就我这样遗传了我老爸一身正气的人,做到这样容易吗?受良心谴责的滋味好受吗?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事儿啊!我糗蒙拔山的事当时满城轰动,后续效应还一直绵绵不绝,此时别说这潞南城内了,怕是整个潞南郡都尽人皆知,你要是装傻那也太没品了吧?
想是这么想,暮田田也没什么办法,人家不见她,她就只好灰溜溜地回客栈去。
既然如此,暮田田就只能指望在一种情形下见到谭仲苏了。
这种情形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他出来吸血的时候。
但这个也让暮田田发愁。她和广大人民群众一样,只知道吸血妖邪会在十五晚上出现,却不知道他会在哪家出现。
本来吧,暮田田凭借着天眼,是比人家多一些方便的。比如她可以循着黑白无常这等阴间官差所特有的独一无二的纯正阴气找到他们俩,然后跟着他们找到那个新死的人。
可问题是,只有当人在自然死亡寿终正寝的情况下,黑白无常才会来拘魂,而如果人是非正常死亡的话,就只能等到头七之夜还了魂知道自己已死,才悲催地自己到阴曹地府去。
被吸血妖邪杀死的童男显然都是非正常死亡啊,哪能指望得上黑白无常?
不过,横竖宅在屋里就更没可能有收获了,所以到了十五这天晚上,暮田田安抚大家说她已经有了把握,这就去会会那个吸血妖邪,便离开了客栈。
这天是非常时期,有宵禁,家家关门闭户,只有官军在大街小巷内不断穿梭巡逻。
暮田田现在是人民英雄,潞南城的父母官也知道了她,对她的帮忙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她的闲逛是不受限制的。
暮田田逛到将近子时,还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况。
但她还真遇到黑白无常了。
此时暮田田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毫无线索,既然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不如就跟着黑白无常吧,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拘魂的,好歹也算长长见识。
于是,暮田田悄悄跟在黑白无常后面,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外。
这是一户穷人家,院子就是一道矮篱笆隔出来的,暮田田一个标准跨栏动作就过去了。她凑到窗户前,心酸地发现根本就不用蘸唾沫捅破窗户纸,因为那窗户纸本来就是千疮百孔,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
暮田田同情地看着榻上躺着的那个男孩子。此时这家人已经睡下,屋里黑灯瞎火,但暮田田的天眼不光可以看见灵异事物,附带的功能还包括可以暗中视物,因此在一瞬同情之后,她惊讶地发现那男孩儿看起来面色健康,一点都不像生了病的样子,更别说病死了。
可是黑白无常正向他飘飘悠悠地走过去。
下一秒钟,暮田田吃惊更甚。
因为和黑白无常同时出现在男孩子榻边的,竟然还有谭仲苏!
暮田田短促地“啊”的一叫,谭仲苏刚刚俯下的身体顿时站直,与此同时,隔壁传来半醒不醒含混的问话:“谁?”听起来该是孩子的父母亲。
谭仲苏面色一凛,身形疾闪,在暮田田原以为绝无可能的情况之下,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蹿了出来。这一连串动作——从开窗到跃出再到关窗,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可见他在这整个过程中控制力有多强,完成得有多游刃有余!
暮田田实在太佩服太赞叹了,忍不住又惊叫了一声,立即被刚刚落在身旁的谭仲苏将整个头脸都挽入臂弯,嘴巴恰被堵上。她身不由己腾空而起,从谭仲苏的胳膊下挣起来回头再看,便看到黑白无常已经挟着那男孩的魂魄飘了出来,她一眼看见那死灵脸色乌青,嘴唇发紫,明显是心脏病猝发的症状!
与此同时,窗户后面灯火亮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我的儿啊……”
暮田田所看见听见的这些就是全部了,因为再一转眼,她就被谭仲苏带得远离了那户人家。一阵令她头昏眼花的风驰电掣之后,她发现他们俩停在一座荒弃的院落之内。
谭仲苏一放开手,立即退开一丈远,而暮田田马上激烈地咳嗽起来。被人捞在胸口跑路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这会儿只想来一瓶冰镇矿泉水。
谭仲苏皱着眉头等她咳嗽略停,才冷冷地开口说话:“你怎么找到我的?”
暮田田被他的语气一激,顿觉委屈,抬头看他时又咳了起来。但她这么仔细一瞧就发现了,谭仲苏语气里的冷应该是一种刻意的伪装,事实上他此时表情热烈,双目通红,胸口急剧起伏,似乎正在努力按捺着某种强烈的欲望。
这个用脚趾头也想得到,他本来是要去吸那男孩儿的血的,被她一声惊呼坏了好事,此时肯定正饥渴难耐着呢。
暮田田按住胸口,勉力止住咳嗽,向他走过去。
但她一迈步,谭仲苏就马上后退,好像是在躲什么瘟神一样。
暮田田很受伤,只好停下来,尴尬地说:“谭大哥,是我呀,你不认识我啦?”
她忽然想起来,连忙解释道:“哦,我是女孩子,那天我……”
“我知道!那天你替我挡了一剑。”谭仲苏急促地打断她,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
暮田田大受鼓舞:“你记得我!”
谭仲苏苦笑了一下,回头看她:“要不记得你,委实太难。”
暮田田不知该怎么理解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脸热了一下。
谭仲苏接下来的这句话证明了她没有自作多情:“你如此国色天香,若非蒙拔山那等一心只想着打打杀杀的粗人,见者如何能忘?你鼻翼上天生一粒小珍珠,教人、教人……”
他没把那话说完,就用另一句话证明了她毕竟还是有点自作多情:“何况我落成今日这副模样,也是拜你所赐!”
“啊?”暮田田没明白,“什么意思?”
谭仲苏的喉结急速耸动,显是嗜血之心已近焦渴,开始出语艰难,只好尽量快速地说道:“那日便是吸了你的血,我才、才……”
暮田田明白了:原来是我把他的吸血封印解开的!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谭仲苏痛苦地开始抓挠喉咙的模样,忽然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捋起衣袖就把雪嫩嫩一截藕臂递到他嘴边去:“快,吸我的血!”
谭仲苏牙关咬得咯咯直响,面目狰狞地一把推开她。他用力极猛,却似是怕伤到她,于是力道反作用在自己身上,他趔趔趄趄后退了好几步。
暮田田很没面子:不是说是吸了我的血才被打开封印的么?怎么这会儿又不要了?难道是嫌弃我不是童男?
她咬了咬牙,厚着脸皮又上前一步:“你现在这么难受,一时半会儿没有男孩子在旁边,你就先将就将就凑合凑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