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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杀手有话说 作者:宝金(晋江2012.7.26完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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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有起身出去的意思。
  
  直到清歌突然叫了一声:“完了!崔校尉被扔进来的时候首领当他是刺客扎了他一针呢!”
  
  “……”慕容原本也是跪坐在唐雪燕身边的,听到这话登时跳了起来,把依然团在墙边的老崔扶了起来:“老崔老崔崔校尉!你醒醒啊,你……”
  
  “针上有毒!解药不在我们手里!”清歌也跟着跳了起来:“笙歌笙歌,快点去找朵酿师母!她会解毒,再晚就晚了!”
  
  笙歌应了一声,把唐雪燕轻轻放回地上躺平,然后冲出了屋门。陆慎在外头布下的士兵已经撤防,他自己也进了房间,此时也箭步冲到老崔旁边,道:“你试试扇他几耳光?说不定能醒。”
  
  慕容也不知道是急昏了头还是怎么的,当真一咬牙噼噼啪啪左右开弓甩了老崔一连串耳光子——虽然我们都把这厮叫老崔,但他其实也就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英年早逝大概不太好,更何况他家里头还有婆娘崽子……慕容为了救他一条命这手下的是格外没轻重,等她住手老崔左右两边腮帮子已经肿了起来。
  
  “看来没用——唐首领这毒是什么毒?”陆慎转头问清歌,清歌却是一摊手:“不晓得!”
  
  “……那你怎么知道朵酿师母会解?”小陆额上漫起一层细汗:“万一解错了……”
  
  “世上没有朵酿师母不能解的毒。”清歌很笃定地说:“若是朵酿师母解不开,那他只好去死了。”
  
  陆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向已经在丫鬟们伺候中包好了伤口的四哥道:“将军,末将来迟,请将军责罚。”
  
  “……”四哥愣了一下,才道:“哦,那那什么,你是不是什么时候还欠了四十军棍?那现在去打了吧。”
  
  小陆登时愣住了,想来他只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四哥当真会赏他四十棍。
  
  当夜,清歌来访,送来一瓶朵酿师母用无数蝎子特制的瘀伤药给陆慎。他身着白衣,颇有一副朗然,再也不是当初刚刚进冰魄顽皮的少年郎模样。
  
  “师母刚刚忙着救崔校尉,才歇下就遣我来了——师姐的手伤得如何?我可以看看。”他轻声道:“夕月前辈教过我一点医术。”
  
  我愣了一下,引他进入房间,解了包在手上的布:“你看如何?”
  
  清歌修长的手指在我已经肿起来的手掌上按了几下,点点头:“所幸没伤到经脉,如果保养得好,应该没有大碍——师姐,我们明儿就走了。”
  
  “明天?”我一怔:“这么急?是为了送首领回冰魄么?”
  
  清歌点了点头:“时值盛夏,总得快些下葬才是——那时候首领离开冰魄回来时带了个小盒子,这次出来之前还告诉我们他死了的话就把他和那个盒子葬在一处……我猜那就是他嘴里的阿茹吧?”
  
  “是。”陆慎却从榻上冒出一句:“那时他取了那珠子,原是想复活那姑娘的,却不知怎地发现那姑娘死的有蹊跷——想必就是这一切的起因了?”
  
  清歌大抵不知道陆家那宝珠的事儿,面露疑色,但也没多问,应了一声便起身告辞:“师姐,明日若是方便,送我们一程吧——你已经嫁了人,想来也不会再回来。说不定明儿一面就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们了。”
  
  我心里兀地一酸,点了头,送他出去。年轻男子的背影在夜色中的将军府里消失,夏夜里只留下虫声唧唧。
  
  我站在打开的门边,发了好久的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东西已经结束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站到陆慎叫我,折回去看他,但见他伏在榻上,目光在烛火照耀下有一种温软的怜意。
  
  “怎么?”
  
  “若有人……不,我是说,如果我是唐雪燕,没有了心爱的人,也会选择和那个人同归于尽。今日之势原本是个死局,是他用自己一条命换得击杀那刺客的机会的……他当真比我厉害许多,若换了我,大概连同归于尽的本事都没有。”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所以你……不要出事,什么事情都不要有。”
  
  我愣了一下,半晌才“哦”了一声。
  
  手指尖被他伸手攥住,丝丝缕缕的暖。
                          
作者有话要说:结尾是不是很像完结了啊?其实还有一章……且不是番外。(木有番外!




☆、第七十九回

  第二天,我去送了冰魄的一行人。如果不是他们都穿着白色衣服的话,一切看起来和每一次分别便都没有区别——然而那口棺材放在那里,我就觉得胸口堵着个什么东西,说话也说不出,笑也没有力气笑。
  
  我见了那么多的生死,可是,当死亡每次降临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依然会感到一种敬畏。那也许就是天地间最大的力量,隔绝开两个世界的力量。
  
  冰魄的人群里,我看到了两位师姐,也看到了慕容带出来的那个少年——我大概是有点对不起他的,让他干了帮我偷铠甲的事情,居然还没记住人家的名字。好吧,那大概是个超脱于尘世很适合遁入空门的名字……
  
  然而除了他们,有很多人我已经不认得了,也有许多我知道的人,再也不会出现。杀手的日子就是这样,杀人或者被杀。说起来唐雪燕纵横杀手界这么多年才死掉已经是很幸运了,我都听说过很多人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再也回不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货都是冰魄的首领,他死了和一个普通杀手死掉,还是不一样的吧。连一向温软好脾气的师姐们都面色沉重……我根本就支撑不住这种场面好吗?
  
  “师姐!”我招呼了她们一声,弄沉先走了过来:“你跑来啦?”
  
  我点点头,从裙带上系着的小盒子中取了一颗珠子给她:“昨儿陆慎给我的,让我拿给你们,说是……唐雪燕他们下葬的时候陪进去。”
  
  “啊?”师姐一怔:“这个珠子有讲究么?”
  
  “就是那什么返魂珠什么的。”我答:“他说其实没有用,可是唐雪燕对这玩意有执念……”
  
  “嗯。”师姐伸手拈过了珠子,道:“我知道了,你若是以后有心思,回冰魄来看看也好。我和师父师娘是一直都在——说起来你们打完仗会回长安是不是?让似初那个家伙死回来一趟!出去就不回来了,唐雪燕马上就……她都不在……”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师姐她们都不知道师父的事儿,一时之间也没心思说,只觉得心里一酸,就这么点头了。
  
  所谓人伤世事,大概也就是这样。你看着所有的事情一一变成当初所无法料想的情况,却不能让它们有任何的改变。
  
  从我进冰魄到现在,已经十几年过去了。站在原地,看着冲我挥手的人群渐渐远去,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是个杀手。正如昨日清歌师弟出了房门后才低声叮嘱我的那样——我的右手虽然不会失去知觉,但却已经不能提携重物,更遑论舞刀弄枪。
  
  “能活着就很好了,师姐。江湖这种地方,能走出去就别回来。”昨日他说过,然后离开。
  
  如果现下让我许愿,我但愿这帮家伙都能老死在榻上。
  
  朵酿师母留下的药效果果然很好,虽然小陆腰背上被那四十军棍打得是一片血肉模糊,然而涂了药之后好得倒是挺快。
  
  “你的伤好得那么快是天生身体好么?”我嘴贱问了一句。
  
  “不是,这次是药好,上次……唐雪燕那一刀大概是瞄准了刺的。虽然很疼,但没出多少血,愈合也快。”小陆有点出神,许久才又道:“那时候还要耿耿于怀,倒是我小气了。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但……痴情的人,未必是人人都能懂的吧,这么想便觉得无所谓了。”
  
  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人就这么走了,然而他所留下的痕迹,却仍然存在着,时不时还会闪现出来。
  
  那是这个人,这个独一无二的人,在世间存在过的证据。
  
  这样的想法在几个月后的东都洛阳再次进入我心间。那时东都刚刚光复,居民仍未迁回城中。我随着小陆他们进城,触目所及,尽是残墙断壁。这百年来未受战火波及的大城,如今全然不像样了。曾经的重重宫阙外荒草丛生,而民房府衙,更是破旧凋敝。
  
  那些叛军在这里的时候,难道只会掳掠抢夺,一点正事都不做吗?!
  
  我看着小陆握着马缰的手攥得越来越紧。终于,在一片断墙下他跳下了马背,伸手刨挖着那片土地。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他的神情不乐也不敢多问,只能看着他折腾。待他终于停手时,掌心里躺着一块银色的裂甲。
  
  “这是什么?”我问出口便觉失言,这颜色我再熟悉不过,慕容的铠甲小陆的铠甲老崔的铠甲统统都是这色儿的。
  
  “和我住一顶军帐的战友,他的甲。那天我们在这儿和叛军肉搏,晚上发现他的甲被砍缺了一块。”小陆的声音里有种沉沉的压抑:“原本说是打完仗可以向军需官要套新的,然而……那天晚上,敌军偷袭,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我突然就觉得心头塞了什么东西。洛阳于我只不过是见过的繁华,但对小陆他们来说,却是曾经用生命捍卫的地方——那么多袍泽战友捐躯于此,他看到那些废墟的心情,只怕比我更沉重百倍。
  
  我想说笑,想逗他开心,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
  
  “明天随我去天策府吧……带酒去祭典他们……”陆慎苦笑:“这次我不喝,可就没人捏着鼻子灌我了。”
  
  然而当时沉浸在忧郁中的我还真没想到,第二天,在各种郑重地回天策府故地祭典之后,还真有人捏着陆慎的鼻子把他灌醉了……
  
  事情说起来就略微有些神奇。我跟小陆两个人去天策府,却很是英勇地没有带水,半路路过一户农家便进去要水——好巧不巧,他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有一杆枪。
  
  那枪我也认识。天策府天枪营的制式武器……于是在那农人端着水出来的时候,陆慎几乎是疯狂地抓住了人家:“这枪哪儿来的?”
  
  我真怕那老农随口一句捡的,那肯定会让小陆胸闷上一两天,不过这老爷子显然是历经风波已然淡定:“这是我孙儿的。”
  
  当时我就傻了。就算这农人长得年轻实际老,他也不会有年纪足够当兵打仗的孙儿……陆慎也是一愣,只听那老农补充道:“这娃儿打小喜欢这个,前些日子拜了位师父,这是他师父给的……这位将军,您喜欢这个?听说这杆枪是我孙儿的师父用过的……”
  
  “他多大年纪?”小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的表情可谓是“一亮”:“住哪儿?”
  
  接下来的事儿就不用说了,我被小陆拖着在山路上跋涉了多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那老农嘴上的“师父”。说起来这人也真会住,这地方当真算得上清幽。几间茅屋在树林之间掩映着,真是好景致。
  
  然而这静寂突然被一声大喝打破了:“谁?!”想来屋中的人听到外头马蹄响了。
  
  “……天枪营陆慎!”我看着小陆咬唇,看着他破釜沉舟般喊这一嗓子,看着他眼中的不安与希望——然后那茅屋的门突然打开,有人箭步而出:“陆慎!你小子还活着?”
  
  我只觉那人眼熟,隐约在何处见过,陆慎却早已跳下马来:“一刀?”
  
  “你怎么找来的?嗨,先别说,都这么晚了,咱们喝上点酒再说?”
  
  我这才想起来这位是曾经无私地守护了受受师父一夜的那位军爷——果然爱护小动物有好报。
  
  说起来我对老崔对慕容对一刀,都是相当感激的,毕竟是他们救了受受师父的一条命。所以,当听到那句“喝上点酒”的时候,我有意忽略了小陆转头向我投来的那堪称惊恐的目光。
  
  说起来从他陪我回长安,在尉迟府中见了师父一面之后,就一直觉得我可以帮他挡酒——上天啊,男人的酒宴,女人是不能出席的啊!那次我千杯不醉般撂翻了尉迟将军纯粹是因为看到师父高兴啊。
  
  没那个心情,我也是一杯倒……所以看着小陆鼓足了勇气干了面前一盅酒之后腼腆地对一刀一笑时我还颇为惊讶他居然能撑住,可之后他就摆了摆手,趴下不动了。
  
  “还是不能喝?”一刀有点惆怅地看了我一眼:“他一直都没有练过酒量么?我都多久没喝过酒了。好不容易想一醉方休……这太不够意思了。”
  
  “是的没错他的确是仍然不能。要不……我们就先告辞了?”
  
  当时我以为告辞是个好主意,至少走了之后一刀不会有机会再拉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小陆接着喝。但当小陆直接趴在我背上根本不动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决策错了。
  
  好不容易回到洛阳城里,在已经破了不少的驿站歇下去,我觉得自己累得快死了。然而推开窗,便看到洛阳的月亮,特别美,明净如玉。
  
  宛若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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