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作者:锐舞(晋江2012.8.16完结)-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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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太保与太师的党争,几乎只维持在唇边的淡淡弧度上,随时会崩裂……
杨及不认为自己能理得顺的思路,冰雪般剔透的她会不明了。所以……
这不是个好话题……杨及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
还是换点不这么扎心窝的吧,杨及静寞了会,才说:“我出生在丙寅年丁卯月甲辰日巳时,寅卯辰巳在命理上称为‘贯如连珠’,又恰逢有龙有虎,为大富大贵之祥瑞,有游历的僧人路过,说我必须在世外磨砺不然很难承受得起这份贵气,父亲虽笑应着有所打赏,却是并没有理会,结果我一直长到三岁,都是大病小病不断,日日药不离口,禁不住母亲的泪,父亲才忍痛将我送上了云岩山。”
“师傅是位隐世的大贤之才,仰知天文俯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行里之外,全身的能耐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儿,所以是倾尽心血教导于我。只是授业之余他总是很复杂地注视我,那时小,没想过要一探究竟,直到有一天,他偶然见着了我掌心的朱痣,他才叹着气对我说‘困扰了他这么多年的不解终是解了’……他算定我会是一路诸侯,甚至有更高的所向,可是泪痣会是我的死穴……”
一切终会归结为江山与美人的选择,这样的说法他保留了,不知为什么,不想让她以为自己会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虽然他都没有相信过,对师傅的本事从不曾怀疑,可他对自己更为深信,自诩为堂堂男儿的他,有着满腔的热血,和报效朝庭的宏愿,怎么可能会为了女人放弃了?
后来家破人亡,他开始质疑了,都没有了荫护的家族,那些个从出生就如影随行的所谓命格,就显得分外可笑了,从那以后就没再提过,甚至都少有想起。
今天会对她说,是记起了那天,她将签文交给他时,所表现出来慌乱与珍视。
杨及眸光流连在那抹红艳上,回想着那一瞬间的抚触。
这就是自己缺失的部分,关于他的。初音试着几个吞咽,想从堵满的喉咙中挤出块空隙来问问题,可是好像不行。
五步远的距离,杨及分明感觉到了塌上的人气息渐重,知道她回过了心神,不再恍恍……
于是也跟着安逸了下来,凝眸远望,殿外暗暗的绿色乔木,晕在昏昏的光线之下,摇曳的垂枝似是在诉说着一段孕育的传说,杨及豁然开朗:
从繁盛到萧条,再到衰败中新生,这就是万物之轮回……
人也会同理吧!
但愿,请佛祖保佑……
第 33 章
临暮之时,承泰赶了来,见清冷的大殿中,只有杨及一人守着,不由一愣。
杨及迎几步到了跟前,低语:“正歇着……”
没头没脑的话让承泰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去,不满之意尽显,心说这个杨及怎么回事?连尊称都不用……
两人压低的声线还是惊动了初音,本来也没睡,于是强睁了眼看去,见是承泰,喃哝道:“过来吧。”
承泰冲杨及使了个眼色,令其退下,这才面上带着关切,走至了塌边。
杨及垂着视线静寞了片刻,回首看了看那个已经半靠起来的人,见她精神似是好些了,也恢复了往常的精灵劲,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儿,就默默地退出了大殿。
承泰左瞧瞧右看看,也没能找个可以落坐的地方,有心去八仙桌边搬个椅子来,可又感觉有失身份,一时也就只能那么站着。
目送那道铁绀衣角在视线中模糊,直至投入了夕暮的红彤中,初音长出着气息转回脸,吐出了堵在胸膛的浊然,见他正不知所措,用眼角示意下了塌尾,说道:“坐那儿吧……”
看看她又瞅瞅塌边,虽感觉不合礼法,但又没有人能给搬个绣墩来,也就半推半就地坐了过去。
“皇娘……您不要太过担心了……”
听他才开口,初音浑身一个激灵,没容他往下说,开口打断道:“我知道。”
劝慰宽心的话她比谁都不少懂,可真到了事头上,什么都不管用,总是要自己转过这个弯来。缓过了乍闻战报时的惊恐,慢慢平静下来后才发现,似乎并没有到了需要垂泪的程度……“不知所踪”也许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至少不是噩耗,所以眼下不能先乱了。
她面上的悲与坚定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承泰都不知道要相信哪个了,只好抿直唇线看着。
初音调顺呼吸,逐渐适应了身体里的胀和酸,发麻的指尖落到细腻的缎子上,抚着团花朵朵,眼睛迷失在窗纸上的一抹绯红,幽幽地说:“承泰啊,今年若有选秀,你择那么一两个妻房吧。”
东兆选秀是自从开国就有的,多是大家中的嫡女,每到选年只要未有婚配就可以自愿备选。这么做一为充实后宫,二来也可以选上来些有才情的女子为朝中大臣子弟择偶纳贤。门名闺秀多是大门不出,想找个可心的女娃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所以选秀于皇家或是臣子来说,就成了一条捷径。
“皇,皇娘……”他慌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明明上一刻还在说国舅爷的事,怎么这会就说到了自己的婚事上?莫不是她被凶讯吓得魔怔了?那可不行……想着就站了起来,做势想去唤人传太医。
“我没事……”自己的好意被曲解,初音有些无奈。
叹了口气,承泰已经二十岁了,虽然东兆不讲究早婚,但这个年纪在民间也应该是妻妾成群了,可他,除了一两个侍妾外,连个侧妃都没立,这实在是不寻常。
东兆的皇位继承人,向来是立嫡立长,现在嫡出已经是被排除在了皇位以外,那更大的可能就落到了定南王的身上。
皇家最论香火延续,好应了千秋万代的期盼,膝下无子就成了承泰的硬伤,若要想去争那个位置,人丁兴旺必不可少。而想要有子嗣,一众女眷就十分有必要入府了。
这事以前保圣夫人也提过,说要给皇子纳妃,当时问过了承泰的意思,被他以才入朝参议为由给推了。
让初音再兴起念头的,是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三哥的遇险也不排除是西康的偷袭,可还有另一方面就是“自己人”所为,那不知是谁的暗害能到了如此猖狂的地步,初音也就不再笃定承泰的安然无恙。
只是一个假设,就足够让人冷汗淋淋了。所以拥其上位的步伐要加快,这第一步,就是完善他的自身,让他拥有无懈可击的完美走向那个位置。
“你要知道,你肩负着什么,这一年来皇上病体就没大安过,也许你从来没想过嗣君的位置,但现在是时候想一想了。”
“皇娘……”承泰苦笑一声,他知道皇娘一直很看重他们兄弟,尤其是兄长遭了变故之后,更是在深宫之中为他们捧起一抹柔软。
不但将梓安护在羽翼之下,给予温馨安乐的休养氛围,还把自己当成才入尘世历练的孩儿,办差日常无一不过问,时不时地规劝教导,其实承泰也知道,很多时皇娘是把他当成了主心骨一样,有不明之处了也得问他,还把最信任的女官给了自己,做为相互联系的纽带,这一切,都是蕴在岁月里的情份,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可……“长安殿的尊贵,儿臣以前没想过,日后也不会去想……”
“你……就只能看到这一点远吗?”初音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憋得金星四冒。
恨铁不成钢的斥怒,让承泰耳廊一热,“您先别急,听我说……”他顿了顿,润润干燥起皮的唇,才接着往下说:“生下我的,只是一个选侍宫女,到死连个嫔妾名份都没有,若不是前皇后怜我幼小孤苦,将我收在身边教养,我……怕是连生长的地方都寻不到,还谈什么眼界?从那时起,梓安就成了我的天,他就是引我努力的指路明灯。若他荒淫无道放浪形骸,也许我会生出不甘之意,偏偏他不是,不仅熟读诗书善于军略,还老成持重,所以除了诚服,我就只能选择习武,盼想着有朝一日,在他成为明君的路上,披荆斩棘……您可以说我没出息,但这是儿臣自小就有的心愿,不曾变过……”
兄弟情深很让人感动,可是……“梓安完不成的宏愿,你去替他完成,不好吗?”
承泰眸中暗暗,嘴角弯着自嘲,“对那蒋贵嫔您知道多少?”
初音一愣,这关那位贵主儿什么事?
承泰浅浅笑着,可笑容里揉着数不清的苦,“她曾是我先定未娶的正妃……”
什么!!!!
初音听罢直起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在她的震惊中,承泰唇角的纹路一深再深:果然,皇娘是不知道的!于是他更加感激起皇娘的这份心意,对一个不甚了解的皇儿,都能这样盲从地真心对待,那还有什么需要再计较呢?
心境随之温软,“当年天孝诚皇后病重之时,仍不放心庶出的我,亲自选了这门婚事,虽然那时蒋太师只是个五品京官,可是系出名门旺族,老祖宗期望着妻家的高贵能帮拂到没有外戚的我,让我不至于在人前太过寒碜,不想……”
他的话一哽,没再继续。
后面的初音自己就能接上了,蒋氏女被皇上看中选到君侧,从此荣宠无限……蒋家也从默默无闻到现在的权倾朝野。
栖鸾殿还与承泰有这样的过往!原来承泰的无欲无求,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被人践踏过后,怕再受伤害而下意识的回避。
一直以来,都听到指责蒋氏败坏纲常,有违人伦的说法,初音还只当她是在国丧之时大婚引来的诟病,却想到没想到,父纳子妻的荒唐才是正解。
初音看着他侧了身子,从榻边的小桌上倒水,动作很慢,像是在沉淀什么,又像是有意躲闪自己的目光,突然……心下一凛,带着苍惶的问就这么出了口,“你不会是对她……有所钟情吧?”话落,一身的鸡皮粒子泛起,才暖过来的身子,跟置到冰雪中一样,彻骨!
承泰听闻,一手壶一手杯,眸中呆呆地看她……
只是这一怔,让初音刚刚的冷硬就融化掉了,暗笑自己想多了的同时,对他更加心疼了起来。
“这事儿,就当没有过吧,反正也不是下了旨,又没交换过文定……”那一对作为长辈都没有些许的难为情,晚辈做什么要背负着这道枷锁呢?
“皇娘您还不明白吗?与梓安相比,皇父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若不是军功卓越,阖朝之中又有几次老臣跪请功绩,这亲王爵怕是都不会有……”
蓦然,初音想到了一件事:承泰这个定南王的确是做得名不副实,连封地都没有的亲王爵,还真是有些讽刺!
就是因为承泰是宫婢所出,才会在明知无其他子嗣可立的情况下,皇帝宁可空悬储位,也不肯册封于他。而蒋氏父女更是自诩高贵出身,仗着膝下有个三皇子,一个在前朝明争暗斗地抢百官之首的位置,另一个有持无恐地轻视皇恩加身的曦贵妃,一次又一次地挑衅……
初音冷冷地勾着唇角,舐犊情深原来并不是可以解释所有的天伦,至少咱们“伟大”的皇帝是个例外,不是吗?
说实话,她非常生气,如果看不上一个流有卑贱血脉的子息,他做什么要去宠幸一个本身就是最低品阶的宫女?怕世人戳脊梁或是本身就忘记了赐净身的汤药,而不得不面对一个没有高贵出生的儿子,不珍惜也就罢了,还处处为难百般羞耻,这该是一国之君做的事吗?
简直罔为人父!!!
“皇娘,说这些只是想让您明白,那个位置我是没资格的,若惹了你动怒,儿臣要自责了……”看她因为怒气而泛着红晕的脸,承泰垂着头嚅嚅道。
“抬起你的头,直起你的肩膀!”命令的语气让他一诧,自然而然地望了过去,等到四目相对,初音才一字一滞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把我当成上天派下界的星官吗?那么我告诉你:长安殿那个位置……三皇子不行!!!”
承泰不知为什么,就是深信。
第 34 章
一轮残月挂在中天,许是连日来的冷雨,半空中过于湿润,蒙蒙水气将本就暗淡的下弦月给称得愈发苍茫。
初音一改往日宽衣阔袖的宫装,一袭利落的袄裙,外罩了件带帽兜的斗篷,把略显单薄的身子给围了个密密实实。
以一块破损的佩玉扣开了郊外民宅的大门,和着定更鼓响,穿过角门走向后院正房。
有女子托腮静思的侧影儿映在窗纸,跳动的烛火不停地撕扯,将本该很美的意境硬是搅得模糊而斑驳。
初音咬着唇,看过片刻后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抬手敲打如意铁页,然后不等里面有人应,就轻推双扇门,举步而入。
李沐妍原本怔怔地发呆,等意识到有人进来时,初音已经站在了身边,这才后知后觉地攀着桌面起身行礼,“民妇李氏参见皇后娘娘……”
初音双手相搀,“林皇后此刻已经安歇在了寝殿,我只是林初音……”
记忆中那精灵剔透的眸,此时净剩下迟钝和跟不上趟的茫然,嘴唇儿光见张翕,就是听不到声儿。
初音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夫妻的情份谁都替不了,更不要说他们这可以说是经历了浩劫的一对儿了。慰藉的话只是让说的人心安罢了,对听的人来说,除了浅薄什么作用都起不到,索性她也不说了。
紧紧握着沐妍冰凉的手,想捂暖,半晌……不得不放松了力道,同样的冷透了的手,怕是谁都煨不了谁。
“啪”燃烛爆了个灯花,惊散了两个女子满满的愁肠。
初音解下自己身上厚实的披风覆到只着纱衣的人儿,嘴里忍不住地叨念,“虽已暮春,可最近天气反常,怎的也没多添件衣裳?”
回答她的只是浅浅一叹。
仔细系好衣带,初音轻抬起那比初见时更加削尖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对视,“嫂嫂,我出一次宫并不容易,所以我们不要再凄婉与伤怀了,听我好好说几句话吧?”
红肿的眼皮下,遍布了赤红的眸子,借着如豆的灯火,有一抹晶晶亮蕴在其中。李沐妍喉间滚了几滚,试了试终是没能说出点什么,可是她明白贵为皇后的她深夜造访,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强收了悲怆,点头。
重又拉起她的手,合实掌心,初音微挑起眉头,说道:“三哥不会有事……至少光听闻‘不知所踪’之时,我们不能就先慌乱上了,不然,等三哥回来时,定会取笑我们的……”
李沐妍不住地点头附和,可是泪还是止不下地流淌,蔓下脸颊混入衣衫。
以指腹抚去那闪着刺眼光彩的泪,却不想……擦了还有,擦了还有。直勾着初音也心口发胀,眼圈发酸,不消片刻,自个儿的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意识到这样不行,初音用袖子在脸上狠狠一抹,借由那衣料纹路在面庞划过的疼,才是稍稍平静,“嫂嫂,哥哥身边有三名言字军,而你就只有自己。先不说三哥正在哪里坚定着生念,单说现在怀有身孕的你,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孩子,也请你千万保重,我将定南王府的女官紫槿派过来照料你,一来如果前线传来什么消息,可以最快地知道,二来有个可心的人在身边,至少能让你不再像此刻这样的冰冷……”
“言字军,你是说天下名扬的言字军吗?”这三个字似是激活了李沐妍,一把攥上初音的腕子,连玉镯磕得筋骨闷闷地响都顾不得了,执执地追问。
缺少血肉之处,被冷玉生生地撞,这疼……直钻心缝。可初音不动声色地咬牙强忍,还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是,你上次交给我的平安符,是由我身边的言字军亲自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