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作者:锐舞(晋江2012.8.16完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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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一道一道地将折子都看完了,可轻颦的眉一点都没松散的迹象,依旧堆集着……只因,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太保的按兵不动,是在拭探承泰,也可以说是在揣摩她的意思,想看一看当权者会在目前眼花缭乱的党派之争中偏向哪一方……
这让初音很不舒服,臣子间权势的此消彼涨,你强我弱,这本是皇家制衡朝臣位高权重后会操握权柄危及皇权的手段,所以历朝历代的君王,就算阖朝臣工相处融洽,也会或多或少地分化出些党派来,这是亘古不变的御下之术。
可这位李太保聪明过了头,竟然妄想着让当权者和自己的敌对方相斗,期望在这场没有成本的党争中静做渔翁……这当然是初音不能释怀的。
经过两天的盘算,那些游丝般的念头一点一点拼凑出来了整副脉络,对于事情要如何解决,初音也有了大致的打算,不过凭她一个深宫女眷,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开口跟承泰要了杨及来帮自己。
杨及现在任御前给事中,专职审核各部呈上来的折子,抄录谕令,监督诸司,同为言官,与御史互为补充。这样一个承泰身边的近臣,初音之所以能不必顾及的开这个口,只因现在她与承泰共同临朝,如果算上皇后玺绶的话,她在前堂的威旺还要高于定南王,所以……要处理军国大事,将给事中召至内宫就成了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后来听承泰的贴身小太监说,王爷下这令时,当场就有几位白胡子大臣要出声反对,最后不知怎么就忍下了,可那一张张涨得通红的脸,可是持续到退了朝都没见缓和。
听着小太监眉飞色舞的比划,连一向持重老成的碧桃都乐得地直抽抽,初音也是抿着嘴笑没了眼睛,心说也是,让后宫女眷临朝也就罢了,却没想到还使唤起臣子来了,这肯定让一大群人始料未及。
不过,谁让那些混官场的老油滑们,只会明哲保身,遇到真章总是长篇大论地摆事实讲道理,却不见半点解决之道,以左右逢源四个字就想一辈子高官厚禄……现在也是应该让那群满口仁义礼智的卫道士们明白明白了,朝庭不纳无用之人!
将这两天关于张景臣的折子全看过了,初音瞪着堆得老高的明黄,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这其中只有几个四五品的官员指责张景臣罪无可恕的,还有监察院集体上的请罪折子,顺带批评张景臣的放荡不羁,更多的就是一些和稀泥的人,看着那满页满页的蝇头小楷,初音就感觉头都跳着疼。
一气之下将那些没用的东西全都推得老远,手抚着额角问杨及,“平素你就是整日与这些为伍?”形式工整,文字华丽的奏章,根本就没有实在的内容嘛,真弄不懂帝王怎么会几十年如一日地批阅这种东西,这简直是糟蹋了民脂民膏。
有那么一两册受了外力滑下书案,掉到杨及的脚边,他弯腰拾起,将它们整齐地叠好,“如今天下安泰,国库丰沛,纵使缝灾遇患亦可无忧,还有什么需要他们居安思危的呢?再有,锋芒过盛还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家父……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初音想想也是,已经出了位被斩的一品大员了,午门的血还没干透呢,当今皇上又捉摸不定,谁还会以项上的人头再去博帝王那不知有没有的情面呢?谏臣再硬的铮铮铁骨,在斩刀面前还是不堪一击的啊……
想到这儿,初音也就不再计较百官的缄默了,既然没有人可以指望,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这样也好……也省得人多嘴杂,还许坏了事儿。
初音将两枚铜钱样的东西递了过去,待杨及端详了片刻之后才说:“这是言众去寻三哥时在那深山中所获,老将军当时搜山也得到一枚,听说这是西康皇族中执行密令的信物铁券,也就是因为有它……世人才相信三哥的死是西康的细作所为……”
杨及长眉一挑,打量着那圆形的生铁片,形状薄厚都与时下的铜板相差无几,只是少了中间的方孔,一面光滑一面似是有什么纹路,拿到眼下仔细看,却看不出上面所铸的到底是什么,“这是图腾吗?可是它们两个又不一样……”
初音摇摇头,“我猜应该是一种密不外传的文字,可是言众深入西康一年多却并没有查明……若它们的不同代表着两个出处,那么那一夜的偷袭之人是不是分属于不同的上司?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之前下的结论未免苍促了些,我总感觉把它解读出来,三哥的死就能真相大白。”
杨及目光深遂地落到铁券上,感觉它就是一把钥匙,能打开那段不为人知的密秘,也许在意料之中,也许……“要我去查什么?”
初音抬眸直望进他的眼底,“十日后西康派出的使团会进京来贺定南王大婚……其中有位托托王子……”
杨及明了地点头,“我会想办法弄清这上面的字……”说着攥紧了掌心,将它们包裹起来。
初音淡淡一笑,唇边生出一抹无奈,“如今两国交好,行事还要谨慎再三。”
这不像是她会说的话,杨及狐疑地打量过去,感觉这明明是话中有话,可是看她脸上的表情,又读不出什么。
“边关起冲突时,战败国就要进皇子到胜利国为质,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可西康除了岁贡来珍宝金银外,连个美人都没有献,这难道不奇怪吗?”
倏地,杨及明白了她的意思,阵阵寒意立时涌遍了全身。
“我问过了承泰,当时西康来递降书顺表时,朝中有人曾提过要西康皇子进京为质,可后来不知怎么了,竟不了了之了。”
是了……林叔言作为补给运粮官,所处的位置是前线的后方,又是扎营在隐密的深山腹地,才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这就被西康袭了营,而且行动迅速整齐不说,还将所有退路封死,若不是有言字军的训练有素,得以在恶劣的情况下保全了一条命,怕是那夜的事儿,会永远成为一个迷,石沉大海。
现在逆推去想,这其中必是有“自己人”的通风报信吧……
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怀疑谁,反正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慢慢去查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在这一点上,杨及与初音还是心有灵犀的,他小心地将铁券收进怀里,“使团来京后,周大人应该会代表王爷去驿馆宴客,到时我想办法混进去……”
初音点点头,“如果在承泰大婚前一天还得不到消息,那你尽快来报给我……”
杨及不明所以地看她,初音微微一挑唇角,“西康离京城有两千里路,总不好要人常常跑去,所以实在不行……只好将人给留下了。”
杨及一愣,随后明白了她的意图,忧心地凝结了面色,“你刚刚也说了,现在两国交好……”
初音轻轻笑着,放松了身子靠向椅背,将眸光拉得又绵又长,“有些事,女人做起来会更妥贴些……”
目光凛然地对视一会儿,旋即就柔化了,杨及眉宇间全是快意飒扬,明明脸上没有流露,可眼睛里淌满了笑意。
这回换初音奇怪了,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你不问我?关于贵妃的事儿?”
杨及抿着嘴摇头。
那饱满潋滟的唇瓣上闪着晶莹的光泽,看得初音一阵失神,然后融化在了他的盈盈目光中。
是啊……四哥不懂的,承泰不懂的,他都懂,再继续追问,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第59章
夕阳斜照,绯色映满了半边的天空,远远地与地面的万物融为一体。
初音站在殿基之上,对着那一片瑰丽的霞光凝眸,总感觉这红浓得像血,提鼻又都是湿嗒嗒的气息,更加重了她的不安。
“小姐,您还是进到殿中歇着吧……身上还有伤呢。”碧桃在一边劝着,心说别的贵主儿都是能躲在屋子里的时候决不出门,像这六月天,就算不被阳光直接晒着,风一吹都会变黑呢,可自己的主子却不以为意,还跑到光影里发起了呆。
“碧桃,我为什么会感觉这么乱?”
碧桃一愣,随即甜甜地笑了,“您忘记了吗?今日王爷大婚,保圣夫人请了几拔戏班进宫来唱戏呢,这依依呀呀胡琴儿,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都是来贺皇家大喜的。”
抚着额头,想让发懵的脑子清明一点,可却发现做不到,只好无力地垂下手,叹了口气,“我们去散散步吧。”也许是清静惯了,被这满城的喜庆给扰得失了方寸,应该不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初音这么对自己说。
碧桃小心地陪在主子身边,慢慢地往西走,今天宫中开了几台大戏,有给内外命妇看的,有给朝中官员看的,保圣夫人还自己掏了银子,请了几个唱曲的班子在福寿殿里让深宫中的内侍们见见世面,所以皇宫虽大,被喜乐一围,还真没什么地方可以躲清净了,也只有冷宫那边依旧萧索,所以今天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随着主子往那边去。
“小姐,王爷大婚这不是您的心愿吗?怎么您反倒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呢?”采女随侍们远远地跟在后面,所以碧桃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吗?初音眨了几下眼睛,心说也是,承泰终于要成婚了,虽然只是个侧妃,可在皇家一正两侧的妃位是要同入玉牒的,所以操办起来也是极为隆重,又蒙皇上恩准可以在宫内筵宴,要知道,这可是国之储君才有的殊荣,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在高兴之余,还存着隐隐的躁动,原本以为只是自己在焦灼,却没想到竟明显到身边的人都看出来了。
于是她也不再一个人烦恼了,索性说出来问碧桃,“今天早上承泰去奉迎之前来宫里请安,你看出什么来没?”
碧桃听得云里雾里,迷糊得紧,只得摇头。
初音轻轻一叹,几天来有心事是不假,可也都被宫里的喜气沾染得心情还不错,真正让她沉重起来的是今天看到的承泰的脸色,那不应该是一个新郎倌应有的神情,毫无笑意不说,竟还隐隐地泛着阴暗,没等她弄个明白,承泰就被奉迎的人们簇拥着走了,所以这一天初音都没再淡然过,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他那不知因为什么而起的脸色。
正胡思乱想间,就感觉碧桃停下了步子,望过去,看到了她正皱着眉看向前方,遂也跟着瞧了去,却见着了一片杏黄色的院墙……
没由来的,初音一阵释然,也罢,没准经声佛号能淀清心头的斑驳吧。
也没理碧桃那明显不愿意再前行的眼神劝阻,执意跨进了庵堂。
日暮时分,是修行人做晚课的时辰,初音也没有去打扰蒋氏的讼经,只是屏退了众人,只身进了佛堂,盘膝坐到蒲团之上,也开始喃念起《心经》来。
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所以再做不来佛前礼拜时的淡淡如水,初音开始有些怕了,怕没有清晰的头脑,缺少了澄明的眼光,会不会做出什么悔之晚矣的决定来?现在的她不再是与世无争一心向佛的无能皇后,而是成了手握生杀大权,威名远播的一国之母……这就更让她日日自醒,时时忐忑。
突然感觉清风一片,之后就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初音微睁开眼睛,见是蒋氏,又重新闭合眼皮,“做完晚课了?”
“是……”
回答得很轻,却是不卑不亢,这让初音十分好奇,打量着她平淡的脸色,脱去了世俗,那精致的眉梢眼角显现着祥和,看来她是真的放下了,这让初音松了口气,明知这看透一切的淡然不是能假装出来的,可初音还是问了,“会不甘心吗?”
蒋氏轻勾唇角,那笑真的很美,相比与脂粉修饰的美艳,洗尽铅华的她更多了份风雅的空灵,她不答反问:“你会允许我不甘心吗?”
几曾何时,她们之间有过这样对等的谈话?身份地位上的差别让人不得不矮着身子,躬卑地面对着皇后娘娘,也只有这不在凡尘的佛门弟子,才能不必再顾忌什么了吧,蒋氏没由来的很轻松。
“会放不下三皇子吗?”问过之后,初音诧异地一愣,什么时候与蒋氏有这样的默契了?只以问句就能读懂对方……不过,这感觉真好!
这回没在推委,蒋氏认真地看向她,回道:“只要我远离,他就会过得很好……”
“他现在养在马贵人的身边,你不怕吗?”
“我需要怕吗?如果容不得他,你有得是机会除掉一个稚子……以前不明白,总是被功利心蒙了眼睛,现在放下一切,才算是真正能读透了你……你是个心怀天下的人,自是不屑那些妇人用的笨招数,不是吗?”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放松了坐姿,面向了门外。
蒋氏手里捻着持珠,放远了目光,“贵妃并不简单,她能把我逼到绝路,也会有法子对你使坏,要小心……”
天边灰蒙,菩提婆娑,风吹树叶在地上洒出一片暗色。
盯着那片跳动的斑影,初音幽幽地说:“我惩责了她,你没听说吗?”
前几天在长安殿,皇后罚荣宠加身的曦贵妃跪,这可是被宫侍们传了几天的新鲜事儿,初音不相信蒋氏没听过。
“我是跳出三界的修行之人……”语气是无波无澜,让人听不出喜乐,可是她脸颊微微的堆集,还是可以看出心悦的成份。
她一定很痛快!初音心里这么想的。
罚冷桐的理由很牵强,只是因为她所佩的香袋中混有合欢花,本来也没什么,可这味香料有医治□寡淡的功效,以皇帝现在的身体来说,就是祸害了,所以初音当场罚了冷桐的跪。
宫中之人都在以为这是皇后立威的表现,要打击贵妃的气焰,连林季言和承泰都这么以为,甚至还似有似无地说是她鲁莽了,只有杨及一个人懂:她这是在气冷桐将张景臣殿上的言论渗透给了皇帝……
害张景臣身陷囹圄不说,还把党派之争推到这不可收拾的局面,怎么不让初音恨?
短暂的静寞之后,蒋氏又说:“既然身上有伤,怎么跑到这庵堂里来了?”
“胡琴唢呐响得头疼,出来走走,没想到就走到了这里。”初音脸上挂着丝哂意,看吧,刚刚还不识人间烟火一样,才一会就露了馅吧?不过,既然蒋氏装得圣洁端庄,初音也很有心情地配合着。
被斜倪得有些发窘,蒋氏讪讪地解释,“佛檀的浓郁都遮掩不住的草药味道,定是身上有了外伤……”
初音继续但笑不语地看她。
对视中,读着那眼底满溢的坚信,蒋氏最终妥协了,反正在与林皇后的相较中,她从来都没占过什么上风,所以也就不在乎什么了,“西康王子冲撞了皇后娘娘,这里虽处在静僻角落,也不可能一点都无查觉……”
初音高挑着眉尾,欣赏了片刻她见面后头一次出现的慌张后,才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我又没怪你什么……”
颇有些吊儿朗当的语调,听得蒋氏这个没好气儿,不由地也嗔怨道:“那次在宣安殿中算计我是为了全身而退,这次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初音脸上的欢愉一点一点地退掉,然后极慢地将视线又调到那一片在沙沙作响的菩提树上,“算计……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蒋氏垂着眸子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是与不是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随着她的话锋一顿,抬起的目光中隐现着些什么,“刚刚的你冷静坚毅得不似常人,以前总是迷恋铁血男儿红颜伴的佳话,真想看一看,你这样一个不让须眉的女子,会为什么样的男子柔软……”
还没等初音回什么,就听得婢女怯生生地报:“师傅,斋饭好了……”
看着那几乎躲在门框之后的身影,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