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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后"悔 作者:锐舞(晋江2012.8.16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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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四哥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初音就觉得惭愧。
  一朝国母,世上最尊贵的女人,非但没为家族做过什么,反而常常害他们担惊受怕。四哥虽然已经靠高明的医术官拜院使之职,可惟有初音自己明白,四哥的其他能力,怕是都会高于医术,而他愿意窝在小小的太医院,这多半是为了她。
  外臣是不能随意进后宫的,而单单太医例外……所以林季言宁可埋没了才华,也要守得近一些……
  “小妹……”这是兄妹二人多年后相见,林季言头一回摒弃了身份地位,只以一家人来看她。
  初音哆嗦着唇,点头应着……多久了,这千想万盼的,关于家的温暖。
  林季言温柔地握上了她在揉着襟口的素手,轻声问:“言众用着可称心?”
  初音点点头。
  言众是林家长子林伯言亲自培养的侍卫,身怀绝技又忠心不二,听说是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始见了成效,在林季言的精心安排下,给安置到了宣安殿里做个侍卫。
  虽然那个寡言的男子犹自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疏离一切,但是他的能力与尽心是不可磨灭的。
  见她是真心地满意,林季言欣慰地轻笑着,“大哥又交了两个人在我手上,等有了机会我会再送进宫的……”
  初音抬眼看他,幽幽说道:“我要留在行宫为太后守孝……”
  林季言眸中闪现出一抹恍悟,问:“皇上就是为了这个失手伤了你们?”
  初音头点了一半又摇了摇,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失不失手先不说,这其中有着皇上的忿怒,有太子的倾尽拥护,有蒋贵嫔的乐见其成,还有其他人等的各怀心事……统统揉杂到了一处,若想理出个明彻来……怕是很难。
  林季言见妹妹暗淡了一张脸,也就没再追问,只是说:“你在行宫里也好,少了些烦人的事儿,也能落个清净,又可以为老太后往生念经祈福……而我安排人手也方便了许多,放心吧,有哥哥在呢……”
  初音浅浅一笑,才想捋顺了额间的碎发,不想抻到了肩膀,疼得她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林季言的手扶下才总算是没再伤上加伤。
  待她站稳后,林季言面色凝重地说:“我倒是听赵太医说了只是皮外伤,将养些时日就无大碍,不过还是眼见到了我才能安了心,进殿去让哥哥看看吧……”
  婉拒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了寝殿内清脆的碎瓷声响,兄妹二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反应了过来,匆匆穿过了珍珠帘……却见……
  两个低品级的小太监瑟瑟地跪在床边,身前一地的莹白细瓷残片,沾染着暗色的药渍,在昏暗的临暮之时,愈发显得狼籍。
  而梓安坐在床榻之上,一身中衣披散着头发,手托着包了布巾的头,脸上不知是怒是气地瞪着那两个都快抖成一团的人……
  见他醒来……初音忐忑的心才是平放下来……转头看了身侧的哥哥一眼。
  林季言立刻会意地快步走了过去,伸指搭在了太子爷的左腕上。
  等初音挪到了近前,林季言也刚好诊完脉,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微一点头,“无大碍了……”
  刚刚还是怒目金刚的梓安一见到她,展现了笑容。
  不知为什么,初音总觉得这笑很陌生,太过灿烂……
  下一刻……
  “皇娘……他们逼儿臣喝苦苦的药……坏人……”说着还拉住了她的袍边……
  听闻此言,初音刹时感觉周围坍塌了什么……

  第 8 章

  微风轻拂的午后,初音推开了佛堂的双扇门。
  里面珠翠叮当过后,杨及从垂摆的纱幔后探出了头,见是她,连个声都没吱,又重新回了去。
  初音看着那个孩子气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好笑。
  困了他三个月,依然没能磨掉的棱角,真不知要到几时才能圆润起来。
  凭心而论,杨及……纵使是在年少略显狂妄的现在,也是有骄傲的本钱,小小年纪不光百家诸学悉数熟读,文韬武略更是不凡,也难怪他会大言不愧地说要去外邦借兵了。
  只是……那不是上策……
  沉沉心境,初音也跟了过去。
  佛堂是三开大间,本来东面是读书写字的书房,中间是理佛讼经的禅堂,西面是安睡的寝室,可自从杨及来后,就将安寝和读书的地方合二为一了,只以一道软屏相隔,空出的西屋权做练功之用。
  杨及的文武双全,出在文官之首的杨太傅家里,也只能说是一个很怪异的存在,朝中自来重文轻武,也就是在开国的年月里,封过仅有的几位王爵,往后就没再出过什么有名的武将了,不过……这也与两百年来的国泰民安有很大的关系,直到近几年来,南川的屡屡来犯,朝庭才从底层提拔上来几位武将带兵,连一向养在深宫中不过才十七岁的二皇子,在去年年底时,也奔赴了前线,以示皇帝对前线将士的激励。
  全国上下也兴起了一番习武的热潮……
  杨及好像也被那些为国尽忠的武将们所感染,对上战场杀敌,或是挥洒热血有着一种近乎颠狂的执念,从他连为报家仇都是要以借兵这样的方式不难看出。
  而在受困的日子里,与人切搓似乎让他找到了种发泄的途径。不知是从何时起,杨及热衷起与言众的对招来了,虽然总是被收拾得很惨,但这个性情别扭的公子哥儿,似乎是还没有领略到功夫的真谛,只是一味地想要求胜,而且颇有些不将对手打趴下绝不罢休的架势。
  从兵法书册上学来的退敌之策,是很难与从近身相博中不断完善的拳腿法相比拟的,这点连初音这个外行都能懂……只有杨及那个迷失在局中的人,犹自不知……
  言众也曾在回禀事情的时候报怨过……与其说是抱怨,还不如是提一提更为恰当……初音知道后,心说也不错,至少分散了他想逃的注意,还可以增长功夫,只是要苦了言众……所以才给了他“点到为止”的权限。
  言众的日子过得是挺苦,自从为杨及除了绳索后,就一直没能清闲过,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要闹上几次出逃,后来被“合理”制止了几次,才有所收敛,不过……杨及那颗不安浮躁的心还是没有改变半分……
  从他天天在变化着的伤处,初音倒是看得很分明。
  挑帘进了屋子,将手中的锦盒放下,看到了窗前对摆的两张红木桌案,初音淡淡地轻勾了嘴角,这里成了她在守孝期间的读书之处。
  楼阁里不是没有地方再能让她读书,只是再兴师动众地找来一切应用之物,怕会让人起了疑心,毕竟杨及现在还是朝庭要锁拿的钦犯……
  又抬眸扫向北面整片的书墙,这是每次有人回东宫取东西时,初音特地嘱咐从宫里带出来的,想当初就是这些古籍慢慢丰满着太子的学识……
  想到梓安……初音用手攀在了实木的边缘,抵御着心头一纵一纵地疼,那个拥有和美笑颜的温雅男子……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他只会娇憨,只会耍赖……
  太子痴傻已是不争的事实,当四哥下了这样一个结论时,她竟有些释然……
  如果少了那些成为名君的特质,只做个无知的孩童,他……也许就不会过早得变成一捧黄土,也许就没了让她抱憾终生的扼腕。
  人生可能会不同……这个认知让初音有种莫名的兴奋,可随之而来的担扰也很沉重。
  先前因为过于淡泊,缺失了很多东西,以至于完全不懂在深宫中生存下去的法则,而现在多了一个要守护的人,所以不能再弱下去了。
  变强成了初音的目标,而书籍是成就这些的根本……她要利用现在的空闲来吸汲那些前人的智慧,从各国的兴衰中提炼出有用的知识……
  说实话,杨及是个很好的同窗,如果忽略掉他那些话间的轻视,和面上的不屑外,很多不懂的地方,经他的只言片语,很快就能彻悟,将那些文字深刻入头脑中。
  这点倒上让初音颇为意外,朝中以女子无德为尚,能认字的女儿家就如同凤毛麟角,后来听人说起,在民间如果哪位先生被请去教个女子,哪怕是千金贵体,也定会深觉受辱,不拂袖而去也会冷言拒绝。
  这样想来,初音觉得自己还是沾了皇后这个身份的好处,不然也不可能会读书识字……
  不知在气她还是气自己的杨及,对着书上的字迹喷了会儿火后,抬眸看向站在案边的她,似是对她犹自进来却不动声色很是诧异,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见到她萦绕周身的落寞后闪过几分迟疑,最后还是抿紧了双唇没多言语。
  慢慢熬过了隐痛的初音,对上他一张晕在强光中的英俊脸庞,有一瞬的失神,继而淡淡一笑。
  不料就这一个不自觉的扯动唇角,却被杨及误会了,还当她在嘲笑自己,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头往窗的方向微侧,指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还不是你的人干的好事,若不是得了你的指示,量他一个下人也没那个胆子动手伤了我,你竟还敢跑到我的面前来取笑人。”
  初音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不着边际的气愤是为了这个。
  他不提初音还真没发现,那隐在暗影里的颧骨还真是泛着青紫,想来是才被揍得时间不长……再结合着他的暴跳如雷,初音只能使劲地崩着唇,生怕溢出什么动静儿来,再为他的怒火添把柴。
  他就那么瞪着对面那个明明身子抖成了落叶,却还是一脸正气的女子,一股邪火不停地在身体里冲上冲下。
  初音突然想到了什么,遂将带来的锦拿推向了他。
  “什么?”眉横一字……堆集起了几道褶皱,再看不出原有的形状。
  杨及这一问也没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因为下一刻他就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一支簪,刚散开的眉毛又攒到了一处,“当我是妖魔鬼怪?想用桃木钉来镇住我不成?”
  初音“噗嗤”一笑,舒缓了刚刚憋在心口的闷,备感轻松地靠在了椅背,扫了眼正被杨及把玩在手中的桃木簪,红唇轻启:“桃木本身也是平安的祝福,又快到换簪的季节了……哪里有你想的那样……奇怪。”
  通常时候,人们都是夏秋佩玉簪,冬春佩金属簪,而一些用名贵木料雕刻而成的木簪,是一年四季都能用的。
  接触过几次杨及,发现他似是只有一支玉簪,也是……他这个身份又是以那样狼狈的方式来的,不用说是这些佩饰了,就连他此时穿在身上的衣衫,都是言众后来慢慢帮着添置的,所以前些日子初音特地请前来问安的四哥,帮着寻了这支簪。
  杨及刚刚还炫目非常的眼睛暗了暗,就垂下了眼帘不再让人能读出他的心事。只是默默地将坚硬的木头攥在手里……
  他在回忆家人吧……初音如是想。
  突然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他是用张扬玩劣在掩饰脆弱……
  想到此,初音几乎是被意识推动着,问:“不要再逃了,好吗?”
  一双失了锋芒的眸,定定地看着他,却是不言也不语。
  初音长叹了口气,知道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就放弃等待,自顾地拿过昨天看到一半的《国策》,认真地读着其中的起伏。
  等她都看过了一位大贤的列传,就听他问:“你为什么这么上于心这本书?”
  初音一愣,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下册封页上那两个篆字。
  “这书多是雄辩与运筹的策略,不适合一个女子来读……”
  初音手托着腮,眼睛落到历尽了苍桑流露着破败的古书上,幽幽地说:“我需要舌战众生的智慧……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人……”
  杨及目光一凛,喉间几个滚动,生生将脱口而出的问话咽了回去,看她时多了几分审视,不过很快就柔和了下来,一层看不透的光包裹着他明亮的眸子,也阻隔了别人窥探他内心的渠道。
  阳光偏了角度,明媚也跟着离了他的俊脸,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装了事情,让他看上去明显暗淡了很多,在两个相对缄默了良久后,才听他问:“你是谁?”
  “林初音……”她坦荡荡地回答,一如在此处头一次相见时那样明确。
  杨及眸中几个闪亮,就在初音以为他还会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垂下了头,目光深锁着手中的桃木簪,簪头细刻着一朵莲花,圆润的花儿宛若如意头……杨及心中暖暖的……“你不要再病了……”
  初音一怔。
  “虽然不喜欢你身上的禅檀香气,但也比药味好闻……”说完他就沉心在书本之上,没再多看别处一眼。
  初音努力地辨识着混在和风中的低喃,待一字一句地收集到他的话语后,唇边漾起了一抹浅笑……
  三个月也并不全是付出不是?至少收获了这个叛逆少年的关切……

  第 9 章

  转眼到了隆冬……
  初音靠在贵妃榻上,偎着皮毛的垫子,静心思考着周兼出给杨及的题目:如何能破了前线的僵持……
  两国交锋已经两年有余,大小几十场仗打下来各有胜负,自诩国富民强的东兆二十万大军,在弹丸南川的区区几万蛮夷面前,竟没讨到什么好处……这可是让建景帝勃然大怒:粮草源源不断地往南面运,希望中的捷报却一直迟迟不到……
  可又不能真的下旨去斥责谁的失职,先不说会不会动摇了主将在士兵中的威信,就是那本就委靡的军心,也经不起半点风浪了。
  这等只能咽下的窝囊事儿,自然让君王邪火从生,而臣子也就更不可能落着清闲,立冬之后,皇帝就见天地招几位一品大员商讨对策……可是好像并没有达成什么共识。
  本来这等国家大事是轮不到周兼这个三品翰林来操心,而忧国忧民的状元郎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敌国占尽了先机,可又苦于没有计谋,这才病中乱投医的想看看一向聪慧的杨及能不能提出什么能打通思路的想法来……
  自从杨及藏身行宫,周兼就会三不五时趁着夜色探探他这个师友的遗子,开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后来渐渐地明白了林皇后的态度,周兼才慢慢放下了顾虑,也不再来去匆匆,而是逐步地在指点着杨及的学问。
  昨天……
  杨及一张因为未睡而微显绿灿灿的脸吓坏了初音,细问之下才听到了上面的说法,然后初音也就上了心……
  不是她愿意为谁分忧,实在是前线还扔着另一位皇子……有了太子的变故,初音就不敢笃定承泰会安然地还朝了……
  现在朝中只有两位成年皇子,而太子……东兆的未来似乎都落到了二皇子的身上。
  所以解了前线的困局,在初音看来还有着另一个意义……
  从红帐中醒来后,初音就不止一次地自问:今惜到底哪个是幻处?可到头来也没能弄个明白……
  有心回忆起前事,来比照今后路的走向……几经努力不得不放弃……
  林初音不得不承认,理佛讼经的林皇后,是个跳出三界的世外之人,凡尘俗务眼前过,名利是非不沾身……那曾经的二十四年,只留了道浅浅的心悸,再无划过其他的痕迹……
  对权,利,情,欲,一窍不通的林初音在反思过后,面对周遭的一切,除了汲取再也做不出别的反应……故而初音现在没有那个能耐,去为战事出谋划策,除了跟着忧心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
  明白没有力量的初音,还是难免地泄气……对前景也产生了莫名的担扰。
  正神游间,对上了梓安欢乐得没有心肝的脸,初音浅浅地回了个笑容。
  然后,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惋惜应该是现在所有人唯一的感想,那些殷殷期望的朝中老臣,那些渴求圣主明君的平凡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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