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作者:锐舞(晋江2012.8.16完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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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清来人,紫槿浮躁了半晌的心,奇迹般地平复了。
初音心中一喜,面上更加柔和,问:“可是寻着了人?”
言众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单膝跪地回道:“随后就到……”
随后……初音暗暗念着这两个字,眼睛望向了蜿蜒的深处。
紫槿不明所以的也跟着看去,结果除了黄的土路,就是绿的树木,再无其他。
不过……有言众在,紫槿似是找回了主心骨,也就安心地等着看主子到底要做什么……
少时,又有四人驾着烟尘冲进视野。
打头的一骑雪蹄青锥马上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暗红的披风满是风尘,一张削瘦的脸上也铺着疲惫,见着了她们一行,蓦然拉紧了缰绳,惹得马儿吸溜溜扬了前蹄,半空中几个蹬踹才停在了丈余远的地方,不可置信地瞪圆了一双虎目。
还是紧随的人在他身边说了几句什么,那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打马跑了几步,待行至初音的近前,利索地跳下马,直直地跪到地上,连磕了三个头,含着哽咽说道:“儿臣承泰,回来了……”
初音心中一酸,眸中集起了温热,指尖带着莫名的颤抖抚着他凌乱的发,嘴里无伦次地念着:回来就好……
承泰将脸贴到皇娘的裙角,任滑腻的丝纱轻拂面颊,享受着久违了的温暖。
众人看到这真情流露的一幕,几乎同时都默默垂下了眼睑,不光是为了二皇子的男儿颜面,更是为了林皇后的细致心思。
还是初音先从感性中脱离出来,双手将承泰搀扶起,递上了自己的绢帕,让他整理下狼狈,才道:“那个迎你凯旋的约定,今日由我来兑现……”
承泰本已澄明的眼睛又闪现了星光,一双在沙场磨粗的手,紧攥着那方绫纱,用尽全力抵抗着侵袭而来的冗痛和浓浓心悦带来的战栗。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皇娘一年前在他回京述职时,所言那番话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他们先行回京,也不想问她怎么知道的那个兄弟二人的约定,更不想理什么规矩身份,只知道,兄长与他千想万盼的那个林初音……回来了。
不再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佛门女子,而是活生生,知冷暖会心意的她……
想着想着,年少成名的二皇子竟傻傻地咧着嘴笑了。
看得初音直皱眉,从他手中抻回帕子,嗔怒道:“真应该让南川的将士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包准他们羞愧得自尽……”
败在这样一个傻乎乎的人手里,实在是太冤枉了。
承泰难为情地用手骚着鬓角,侧了身子躲避着她的戏谑,也因此而显露出一直被他挡住的另一人。
初音淡淡地看向一身戎装的周兼,一年不见,他退去了文人的翩雅,多了几分英武……
也正是因为他那个文臣的模样,才会让南川轻视了东兆换将的决定,从根本上没瞧得起周兼这位临危受命的监军,依旧把老将军当成了敌人,还沾沾自喜地以为对峙了十多个月,等熬过了冬季,到了湿毒盛行的春夏,就能一举歼灭了东兆二十万大军。
结果南川为轻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果真没看错,周兼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浅弯了唇角,初音略往边上挪了半步,让出了被承泰挡住的视线,才温言道:“周大人辛苦了……”
周兼正冠理袍过后行了大礼,口称:“臣周兼……前来复旨。”
复旨?
承泰和杨及同时将目光盯向了还跪着的人,各自心思如电……
第 13 章
斜阳柔媚的春光中,和风推着数不尽的甜香甘美,涌进了栖鸾殿内。
蒋贵嫔素手托腮,退去丹蔻还原了浅浅粉色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蝶游百花”的桌锦上,脑中不断地回倒着先前在宣安殿外见着的一幕……
卯时,送走了上朝的皇帝,就听采女禀报:保圣夫人昨天日夕之时传下令来,说是皇后凤驾回朝,要各宫主位整装列迎。因为皇上留宿宫中,所以一直拖到了天光大亮。
蒋贵嫔不以为意地挑唇轻笑,心道了声多此一举,也就自顾地做起别的事来。
那位林皇后,能在除夕家宴上见到一面,都实属难得了,像今天这样的回宫,怕是连影子都瞄不到的,看来保圣夫人又要白忙一场了……想到了那位老妇的殷勤无处着落,蒋贵嫔没由来的一阵痛快。那张刻板的脸,和瞥过来的冷冷眼神,都让她心生芥蒂。
打鬓梳妆换上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蒋贵嫔对镜自览……
风动裙裾,衣袂飘飘,看呆了随侍的宫娥……
亲手将白玉点朱的赤金钩挂到耳际,才在女官贪恋地眼神下,倾城一笑……女人嘛,总要有宠有怜,才会花开娇美。
收拾得当,冲锦瑟使了个眼神,慧心的女官立时领会,开口道:摆驾长安殿……
皇上答应了退朝之后同游御花园,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所以蒋贵嫔没再耽搁,直接上了软轿往金銮行去。
自从正月里传回前线大捷的消息,朝中上下一派喜庆,今日又有传令官带回了南川的降书顺表,这可是让建景帝美得不行。
又眼见着爱妃的羞花貌沉鱼容,更是心潮汹涌,手携着美人在偌大的两安花园中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一点都没觉得乏。
可毕竟是临近午时,太阳也有些毒了,建景帝额头上开始沁出了汗珠。
体查到皇上气息渐重,蒋贵嫔贴心地提议小憩片刻,建景帝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君妃二人步上凤凰台,早有采女宫侍们摆好了茶水点心,内庭总管庆吉伺机询问是否摆膳。
建景帝略一沉吟,道:“今天要为二皇子及前线监军洗尘……午膳要回长安殿用……爱妃可要同行?”
听了这话,蒋贵嫔水样的灵眸微微一怔,然后才了无痕迹地笑着,“妾身陪皇上在这儿小歇一会,就不扰了皇上的正经儿事了……”
近侍们鱼贯都退到了亭台以下,背对着正在上演的旖旎。
建景帝手捧香茗,远望着一片草木青青,没想到从未涉足过的小花园里,也是杨柳吐翠,迎春娇艳,虽比不得御花园的花开竞秀,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心情跟着大好起来,随口问,“爱妃不是想走一走御花园吗?怎的改了主意,要游这两安花园……”
蒋贵嫔眉目含情地半垂了螓首,喃喃地回道:“皇上日理万机,能陪妾身走这一趟,就是妾身天大的福份了,怎还好再累您绕去御花园呢……”
这样的善解人意让建景帝很受用,将爱妃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一带就将娇躯拥入怀里,指腹不住地摩挲着她凝脂般细腻的皮肤,犹表达不尽喜爱之情。
蒋贵嫔娇羞无限地偎在皇帝的胸膛,哝哝细诉着眷恋与爱慕。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并没有人回应……
自帝王的胸前抬起头,见着皇上正凝目注视着西宫方向,蒋贵嫔眼光流转,心中暗喜……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等她招呼着皇上进些点心时,却只得了几声心不在焉的敷衍,蒋贵嫔才意识到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以皇上倦体沉重为由草草结束了游园。
回到寝宫,蒋贵嫔一直在回想着皇上那个深望的含义,越想越感觉冷汗淋淋……
两安花园建在帝后长安宣安两宫之间,他们所在的凤凰台又是临靠在西面,所以对宣安殿外发生的一切都能清晰尽收。
那只不过是十几位宫妃恭候皇后回鸾的场面,怎么会让皇上侧目凝眸呢……
皇帝那个专注的眼睛让她惶恐极了……带着惊喜与欲望的火苗,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占有的信号……这可是让蒋贵嫔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又实在想不明白,那惊与喜源自什么……蒋贵嫔发凉的手指落在额角,想缓解其上的闷,可好像并不怎么管用……
捧着食盅的秦嬷嬷,一进到殿中就见着了主子这个发愁的样子,忙将手中的瓷器放到一旁,几步行到了主子身前,轻问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莫不是被日头晃着了?老奴让小厨房里炖了燕窝粥,您多少用一些,然后让老奴侍候您去小睡一会吧……”
蒋贵嫔眯着一双桃花眸看向老嬷嬷,微微地摇头,以下巴示意她坐,转而想到了别处,问:“林皇后身边的两个高品女官,可有她们的底细?”
秦嬷嬷转着眼珠想了片刻后,才郑重地点头,“紫槿家在江原郡,是郡守赵文的长女,在京中再无亲眷。冷桐是京城少尹李校的长女,一家人住在城南,四世同堂,上有年迈的祖母,下有稚年的弟妹,父母相亲一家和睦,在京城百姓们中有着很高的威旺。”
蒋贵嫔攒着眉头反问:“这两人都是官家之女,虽然父亲的品阶不高,但也不至沦为宫婢……这是怎么回事?”
“当年林皇后入宫之时只有四岁,太后娘娘恐其认生,特下旨在官家之中挑选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入宫为近侍……所以那两个丫头,怕是……”秦嬷嬷的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看着了主子横过来的眼神,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虽然惹得了主子的不悦,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蒋贵嫔愣了半晌,才摆摆手让人退下。
……
重回到宣安殿,重回到生长的环境,满目的熟悉……
初音环目四周,笔墨镇纸摆放在称手的地方,古籍经文静逸在紫檀的书架上,随手勾画的翰墨整整齐齐地摞在书案的一角。妆台前,玉梳躺在桌面,淡淡的盈然柔软着宽齿的棱角,反扣的双喜字錾金铜镜,晕在残辉中既光彩绮丽,又安然静美……
一切如昨……仿佛她只是暂离须臾,并非两年。
随步而动,指尖滑过窗边的书案……初音一双手覆上了那串曾经不会离身的持珠,总感觉像谁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其实她也明白,这其中多半是自己的心祟在做怪,可就是止不住那莫名的怯意。
“娘娘……”冷桐已经尽量放轻了声音,可还是吓着了主子,看着她明显的一个哆嗦,女官低眉的脸上暗了几暗。
在牙床边整理衣物的紫槿闻声也看了冷桐一眼,对她的忽然出声很是不满。
初音弯起唇角,“无妨,你说……”伴着话落,状似无意地将掌下的佛珠放进了小匣,缓缓关合盖子的一瞬,她松了口气……
“娘娘,浴汤已经准备好了,您还是要先歇歇?”冷桐询问着。
初音低头查看了下自已,这一趟城外走回来,怕是沾了不少浮尘,“先沐浴吧……”
“恩……奴婢扶您去汤池。”冷桐走上来,伴在了她的左边。
紫槿见状也放下了手中正叠了一半的衣物,凑到了主子的另一侧。
主仆三人相携往侧殿走,其间初音见着了冷桐还是一身的素白衣衫,又歪头看到紫槿亦是,她二人虽然在袖边裙角补绣了几道竹纹,可在穷奢极欲的皇宫中这可是要不得的,于是开口说道:“明儿开始你们两个改换女官宫装……”
“可太后娘娘的孝期还差两个月……”冷桐犹豫着说。
“毕竟是在宫里……”一句话说得竟带了几分自怜,让初音自己都皱了眉。
冷桐费解地侧头看主子,却只捕捉到了正慢慢舒展的眉头,然后就是面无波澜了……回眸间对上了紫槿的眼神,两人相视中完成了想法的交换,于是女官们也跟着平和了面容,连声应诺。
走出寝殿,就见着了言众面门而站,初音脚下一滞。
就这一恍神的工夫,言众已经搭躬行了礼,嘴上说道:“属下有事启禀……”
初音环视四周,空旷旷的倒也清静,遂冲冷桐使了个眼色,女官立时会意地退到了转角,守着不让人打扰。
“说吧……”
言众复又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量,“公子……怕是在宫中留不得……”
初音挑眉相问。
“您带公子进到这宣安殿中的两个时辰里,来打探的人少说也有个三五拨了,甚至还有人使了银子跟采女打听……怕是已经让人盯上了。”言众面沉似水,浓黑的眉毛横成一线,分外证明着此刻的危急。
宽袖中,初音以指腹抚着雪罗的纹路,在盘算到底要如何下这个决定。
杨及是杨太傅最小的公子,因为出生时伴着祥瑞,又蒙得道高人的指点,自小是养在云岩山上,由隐世的贤人教导,所以朝中只知道杨太傅公子的大名,见过真容的却是寥寥无几,这也就是为什么广捕的文书下了几次,都没有抓得住杨及的原因。
可现在到底是要避祸,还是奉行险极安泰的说法,初音倒是拿不准了。
想了半天也没能在两难中找出个答案,最后只好放弃了,沉了沉气息,吩咐道:“去请林太医……”
第 14 章
晨露中,初音避过了前来上香的行人,一步一步顺阶而下。
今天是太后大行的最后一场水陆法事,天承寺的主持特邀了几位得道的师兄消业祈福,她早早出了城前来祭拜……只在殿中念了头本经文,初音就退了出来,少了那份虔诚,真怕会累及了僧人们的心血。
手里攥一支上上签文,特地请沙弥师兄找个锦囊装了,才出了山门。
在言众不解的目光下,初音并没有回宫,而是转向了山角的一处村庄……
盯着那在微风中摇摇晃晃的柴扉,初音下意识地吞了几口唾沫。
有些不敢相信,此间会与那位传说中的大贤有什么关联。
言众也似是被这骇人的门面给唬住了,愣了片刻后才道:“主子,还是属下先进去探探虚实……”
初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他的过分紧张,回头扫了眼正阴着一脸张的杨及,才摇摇头,“你与公子候在门外……我自己进去。”
“您……”言众脑中快速分析着危险程度,怎么想都是无法安心。
“放心吧……”瞄了眼他执剑的手臂后,初音目不斜移地直奔正房,她怕自己稍有分心就没了这份走进去的勇气了。
好在正房的门还算结实,轻击几下没有人应,初音试探地推开,却被几声“咕噜噜”器物滚动的声响吓得头皮发胀,待稳住心神定睛看去,才发现屋中到处摆放着酒瓶,或躺或立……
这还真是一间名副其实的陋室……丈余大的地方里昏暗一片,洞开的房门成了唯一的光源,除了正中摆放着一张小了几号的八仙桌外,就只有正对门的一张床了,瞧了一圈,连椅子都没见着……一把断了藤编提手的茶壶和三个小盏孤零零地混在一众褐色的酒瓶中……
这日子过得……真清苦!!!
弯腰捡起吓了自己一跳的粗瓷酒瓶,将其余挡路的残片往边上踢了踢,清出了一块地方,看着那个躺在床板上正翻身背向自己的人影,初音连叹了三声,却还是无法泄尽胸腹的浊然。
想象与现实的冲突全堆集到了她的心口,难道不与人合流的下场就只能是潦倒吗?
款步走上前,见他一动不动地装睡,初音立在床前眯起一双眼睛……
“我不知道当朝的状元郎,会有这般醉生梦死的一面……”初音手握着瓶口,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瓷瓶的边缘,嘴里略带惋惜的嗟吁。也只有身体上微微的疼,才能缓合了深入到骨肉中的挫败。
“状元郎……”那个侧卧的人几声嗤笑过后,带着种自嘲道:“如今权臣当道纲常大乱,读书人空有经伦有口难言,还不许我在醉中逃灾避难,畅想安定?”
初音唇边勾着一抹浅笑,看看他身下的那张光秃秃的木板,又看看他枕着的几本书册,不由地反讥出口,“我敬先生不愿被时俗束缚的洒脱,也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