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 作者:约素(文秀网2013-09-30完结)-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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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织琢磨着,既然安王都回京了,太皇太后这身子理应好点儿才是,怎么如今却到了让太后和皇后侍疾侍到连接受命妇们朝贺的工夫都没有?恐怕这都是托辞,不让外头的女眷们随便入宫传递些个不该传递的消息才是实情吧?
不管怎么说,不用入宫沈宜织还是高兴的,大冷天的,谁喜欢穿着一身沉重的礼服头饰站在空地上吹寒风啊。
转眼大年初三,出嫁女回娘家。不过侯夫人已经说了,两位出嫁的姑奶奶都要回来,沈宜织这个长嫂该在家里招待小姑子才是。沈宜织知道她是气不顺,也没吭声。按说她是新媳妇,去年就因为有孕在身没有回娘家,今年该让她回去才是。不过她才占了便宜,当然不会介意吃这点小亏,横竖平北侯也是知道的,别人知道的委屈,那就不算委屈了。
郁清月一早就跟水进士到了侯府。水进士最近进了翰林院,不过只是个正八品的五经博士,在这京城里简直就是灰尘一样微不足道的官职,俸禄更少得可怜,侯夫人简直都不怎么拿正眼看他。不过沈宜织看郁清月的模样,却是眉眼舒展眼含笑意,想来日子过得十分顺心。且看水进士身上的衣裳,别的不说,那衣摆下头绣的几竿翠竹却是郁清月的针线,想必连这件衣裳也是郁清月亲手做的,还有腰间的荷包,明显也是郁清月的手笔,可见夫妻之情甚笃。
侯夫人自然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她只是看见郁清月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就觉得刺眼万分,一心只盼着亲闺女回来。没过多久,小丫鬟飞也似地进来报信:“夫人,姑爷来了。”
“姑爷?难道姑奶奶没回来?”侯夫人脸色一变。这初三不回娘家,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满脸是笑:“姑奶奶有身孕了,亲家夫人不让回来呢,怕路上颠簸了动胎气。”
话犹未了,王家小公子已经进来了,果然是一脸的喜气,给众人见了礼便道:“今日本该一早来探望岳父岳母,只因眉儿恶心作呕,请了太医来诊脉,说是已有一个月的胎了。因月份尚浅,家母怕外头天寒,马车又颠簸,动了胎气可怎么好。因此只得差小婿前来,一来是道个失礼,二来向岳父岳母道喜。”
侯夫人还未听完,这眉毛已经飞到额角上头去了,欢天喜地道:“亲家说得对,这月份尚浅,自是不可出来,养胎要紧,养胎要紧!”郁清眉嫁过去才三个来月就已经有了身孕,简直是大喜之事。虽则王家大公子成亲甚早,但至今只有两个女儿,并无儿子,若是郁清眉生下儿子便是长孙,这份脸面却又更大了。侯夫人乐得晕陶陶的,一面忙不迭叫人外头摆席面,“阖家都沾沾喜气”,一面叫丫鬟去开库房,“找那上好养胎的药材让姑爷带些回去,也是我做娘的心意”。饶是忙成这样,还不忘了得意地看沈宜织和郁清月一眼——郁清月嫁得早,可还没消息呢,沈宜织倒是开怀得也快,可惜只生了个丫头片子。
沈宜织怎么看不出她眼神里的意思,只觉得好笑。郁清眉肚子里那个也未必就是儿子,侯夫人到底在得意些什么?不过姑奶奶有孕这是喜事,娘家自也要有表示的,遂也就去叫人开了库房,随侯夫人拣去。横竖这份礼单她是要送去先给平北侯过目的,若是太过份,自有平北侯去删减。理由她都想好了——母亲拟了礼单,父亲看是否还要添减些?
果然这事不出沈宜织所料,侯夫人恨不得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搬空了,燕窝人参不要钱似地往外拿,等沈宜织把礼单送到平北侯面前时,看得平北侯直皱眉:“何必如此,倒像是我们怕亲家那边苛待了眉儿一般。”大笔一挥,把礼单划掉了一半,自己另外添了几样笔墨之类东西,也算是讨个好彩头。
侯夫人听了丫鬟回禀,气了个倒仰。待要去责怪沈宜织,这礼单明明是平北侯删减的;待要不责怪,沈宜织明明是故意的,说是让平北侯添些,其实就是让他去减的。有气撒不出来,侯夫人这一怒就发到了郁清月身上,沉着脸把丫鬟递上来的茶一推:“连茶都不会泡,去,把朱姨娘叫来,你们也好生学着些。”
郁清月坐在屋里,顿时脸色一白。好在水进士已经去前头跟岳父和大舅兄们去喝酒了,并不曾见着。朱姨娘自打女儿出嫁后,越发的低调,只怕侯夫人想起自己来,此时听了侯夫人传唤,只得战战兢兢过来,进门便见女儿坐在那里,也不由得涨红了脸,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低头到侯夫人面前伺候。
沈宜织看了一眼郁清月紧握着茶杯的手,没说话。她已经打听过了,当初朱氏是平北侯府的丫鬟,并不是侯夫人安排她去伺候平北侯的,也就是说,八成她是自己爬床的。虽然跟侯夫人不对付,但也不代表她对主动爬床的丫鬟有什么好感,朱氏今天这日子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若不是看在郁清月心思还算纯正,又是不能自己选择父母的份上,她连郁清月也未必愿意帮忙的。不过侯夫人这做法也确实太明显了些,若不让这事传到平北侯耳朵里去,也白糟塌她这作派了。
午后,郁清月夫妇也就告辞了,平北侯从外书房进来,走到二门处,便见守门的婆子在跟个小厮说什么,一见他来,立刻住了嘴。平北侯眉头一皱,这些外门的小厮们有不少是管里头的婆子们认了干娘的,彼此也好有个照顾,虽说内外不许传递,但偶尔有了空闲说几句话也是免不了的。平北侯今日得了郁清眉有孕的消息心里高兴,本不想计较的,但看那婆子一脸心虚的模样,不由得怀疑起来:“府里的规矩,你们难道不知?当值之时竟敢还在这里说闲话!”
那婆子吓得连忙跪下道:“侯爷恕罪,奴婢只是替人传个话,叫外头买几钱钩藤柴胡进来,再不敢多说话的。”
平北侯心里更是怀疑,挥退了众人,只问那婆子:“要这些做什么?何况这些药材传出去还有专门采买的,如何要你私下里递消息?”
那婆子嗫嚅半日,终于说是朱氏要的:“……回了屋里就有些两胁疼痛,姨娘不敢叫夫人知道,才叫丫头出来跟奴婢说,悄悄地去买了来,煎了吃下也就是了。”钩藤柴胡都是解肝郁的,朱姨娘这明摆着是气到了,又不敢让侯夫人知道,是以只好自己找人了,“那丫头是奴婢的外甥女,奴婢却不过这面子,不合可怜她答应了,求侯爷恕罪。”
正室叫姨娘过来伺候立规矩那也是寻常事,只是当着出嫁姑奶奶的面儿,让生母立规矩,实在也太是打脸,虽然规矩上不能说不合,但人情上却未免失之刻薄了。幸而水进士是在外头,若是也在当面,岂不更加尴尬?平北侯不由得沉了脸,摆手打发了那婆子,叫不许走漏了消息,心里那一团喜气已然无存,想了想抬脚便往朱姨娘屋里走去。不想才走不多远,就见侯夫人屋里的丫鬟满面笑容迎过来,见了平北侯便道:“侯爷,夫人正在寻侯爷呢。”到底是正室,既然派人来请,平北侯也只得过去了。
进了正院,便见侯夫人满脸笑容,带着丫鬟在翻东西,见平北侯进来便笑道:“侯爷来得正好,眉儿有了身孕,妾身想着月儿那里也该着紧些才是,要不要也挑些补身的药材送过去?”
平北侯心里颇是不满,淡淡道:“既是夫人有这心思,方才何不就让月儿带了去?”
侯夫人的主题根本不在郁清月身上,只不过找个借口罢了,便笑道:“是妾身白日里欢喜得过了,竟忘了这事儿。”胡乱指了几样药材给平北侯看了,便敛了笑容,皱起眉来道,“唉,一说眉儿有了身孕,妾身这里就想起咱们府上了。世子到现在还没个儿子,实在是——让妾身有些担忧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说实在的,今日王家小公子来报了郁清眉的喜讯,平北侯心里在高兴之余,也想过自家儿子这事的。王家固然是至今没有孙子,郁家也是一样的没有。若是没有侯夫人今日叫朱姨娘立规矩这宗事儿,平北侯多半此时已经心有戚戚焉,要顺着侯夫人的话说下去了。
只可惜,侯夫人今日实在不该一时的沉不住气,把朱姨娘弄出来没脸。因着有了这件事,平北侯只觉得她的话假得很。请他过来,摆出的借口是替郁清月挑药材,可若当真这样关切庶女,为何白日里又把她生母叫出来立规矩?这么一想,平北侯就觉得侯夫人忽然提起郁清和,实在不是什么好意,倒像是幸灾乐祸呢,因此口气也不是很好:“是么?”
侯夫人自觉这个机会选得千准万准,也没在意平北侯的口气,只管续道:“前头玉楼那孩子——也怪我,当初只想着冲喜,竟没想到那孩子是个没有儿女缘的;如今世子自己挑了沈氏,进门倒是就传了喜讯,偏偏又只生了个丫头。世子今年都多大了,眼看着就是而立之年,这还没有个儿子,实在是不成啊。就是日后,他承了侯爷的爵位,这没有儿子也是大事啊!”
平北侯听得眉头直皱,侯夫人这样口口声声地说,倒好像认定了沈宜织就生不出儿子来似的:“那你说如何?”
侯夫人心里一喜,却仍蹙着眉道:“依妾身看,如今世子院子里那两个姨娘也不是能生养的,不如再添个人罢,若能生出儿子来,先放到沈氏膝下养着就是了。”
平北侯脸色不大好看:“放到沈氏名下?那不就是充做嫡子?将来若沈氏生了儿子,要如何办?”
侯夫人心里一紧,幸而早就想好了说辞,便笑道:“只是放在身边养着,并不是就记做了嫡子。侯爷不知,这民间都有说头儿,这膝下无子的,若是身边能养个男孩儿,不管是谁生的,就容易带了儿子来。”
平北侯心里也不由得微动。民间确实有这等说法,他也是知道的,虽说长子非嫡是乱家之源,可是若管教上严着些,庶长子也不能怎样。不过他虽有些意动,却没忘了这话题是侯夫人提起来的,仍旧沉着脸道:“话虽如此说,只是和儿并没有看中哪个。”
这会儿才算说到了核心问题,侯夫人笑道:“世子如今忙着差事,怕是也想不到,侯爷就替他挑一个也无妨的。咱们侯府里头也不是没有好丫头,若是侯爷觉得身份低微了配不上伺候世子,妾身到外头那清白人家里替世子挑一个,正正经经地纳回来就是了。”她说到这里才发觉平北侯脸色有异,不像从前她说到替郁清和挑人那么赞同,不由得住了嘴。
平北侯不是不希望郁清和有儿子,可是从前郁清和院子里姨娘通房有五六个之多,那也都是侯夫人“精心”挑出来的,结果怎样,可生了一个儿子没有?非但是没有儿子,反而五六年了才生出一个女儿来。尤其是韩姨娘明明有孕却没能保住,不能不让平北侯对孟玉楼大失所望。反之,沈宜织来了之后,虽然打发了几个通房姨娘,嘉禧居里却安静了好些,加上她迅速有孕,虽然最后也生了个女儿,但比起孟玉楼嫁进门五六年才生一个,实在效率已经高很多了。且管家理事也做得不错,由此可见,沈宜织实在是比孟玉楼强得多。再说沈宜织嫁进来统共也才不到两年,且不是没有别的姨娘,这时候就要往房里再塞新人——实在是有些不大成体统。因此平北侯思来想去,还是道:“这件事,还是让和儿与沈氏自己拿主意罢。”
侯夫人大觉不甘心。如今她在平北侯心目中地位可谓一落千丈,说句话都要小心些,今日是郁清眉有孕,才正好让她提起往郁清和院子里塞人,若是今日不成,谁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说,难道要等郁清眉生下孩儿不成?
“侯爷,这子嗣大事,长辈不为他们操心,谁来操心?不是妾身说话不好听,沈氏别的都好,就是犯了个‘妒’字,这进门才多久,就打发了好几个人,连她自己的妹妹都容不下。虽说院里还有两个人,可妾身听说,就是她有孕之时,都不让世子去姨娘房里,这若是让她拿主意,妾身只怕——”
平北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哪个当爹的听见儿子怕媳妇会高兴,郁清和可以哪个姨娘都不沾,但不能是因为沈宜织不让他沾。但是这话是从侯夫人嘴里说出来的,又叫他有些怀疑,最终只是道:“我心里有数。若是无事,我先走了。”起身走了出去。
侯夫人气个半昏,正在房里气得打转,丫鬟如菊匆匆进来:“夫人,孟姨娘说身子不适,少夫人让人请郎中去了。”
侯夫人没好气道:“既是请郎中了,还来与我说什么!”自打孟玉亭成了郁清明的妾室,以前她那些优点在侯夫人眼里就全成了缺点,恨不得再也看不见她才好。
如菊低头道:“孟姨娘叫人来回夫人,说,说她这些日子时常作呕,只想吃些酸的,又不敢跟三奶奶说——”
话犹未了,侯夫人已经变了脸色,又惊又喜道:“莫非是——”不等如菊说完便道,“快,扶我过去看看!”
孟玉亭房中立起了屏风,只伸出一只手来,郎中正在诊脉。屏风后头,孟玉亭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小日子已经拖了有二十几日,加上晨起时常有些作呕,几乎十之八九可知是有孕了。她一直不敢说,只怕被人害了,恨不得等三个月之后胎气稳固了再说出来。可是她每日都要来孙氏面前立规矩,如今渐渐作呕,万一哪日在孙氏面前失了态只怕糟糕,何况立得久了也怕伤胎,因此捡着今日孙氏回娘家,赶紧就装起病来。
侯夫人进去时,正听见郎中起身道:“恭喜少夫人,府上这位姨奶奶已然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是身子略弱了些,还需好生静养才是。”
这下侯夫人真是喜出望外,顿时看孟玉亭哪里都顺眼了,不等沈宜织说话,便忙不迭地把伺候孟玉亭的丫鬟叫过来一通吩咐,转而又觉孟玉亭这里只有一个大丫鬟实在太少,当即就把如兰差了过来,又忙忙地要开库房拿药材拿补品,当着沈宜织的面吩咐个没完。
沈宜织知道她一半是当真关切,一半却是为了在自己面前炫耀,于是只微笑点头。老实说,侯夫人的吩咐里有很多是对胎儿并没什么好处的,比如每天喝补药这一条——是药三分毒,孟玉亭身体确实差一点儿,也是因为平常缺少锻炼不晒太阳,是小姐们的通病,按沈宜织看,应该用活动和饮食来调节,根本不用吃药,相反的,药吃多了,谁知道哪一样会对胎儿不利呢?毕竟中药的成份比较复杂,而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总还是比不上后世,可能对某些成分的对胎儿的影响并不十分清楚——别说这个时代了,就是她那个时候,也不见得样样药都研究得那么明白啊。
不过沈宜织并不打算反驳,虽然她很想。做大夫的,看见有人用错了药不指出来,未免就觉得有悖自己的职业道德,但对郁清明,对侯夫人,对孟玉亭,她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善心,还是都交给这个时代的医生吧。
侯夫人见沈宜织一一答应,只觉她是在硬撑,心里怕是不知嫉妒成什么样子了,不由得更高兴起来。看沈宜织出去了,便又叫过孟玉亭来细细吩咐有孕时的种种忌讳。正说着话,便听外头有些乱,似是自己儿子儿媳的声音,不由得皱眉道:“外头怎么了?可是你们三爷三奶奶回来了?快去告诉他们孟姨娘的好消息。”
☆、第二百四十八章
孙氏确实是在跟郁清明争吵。今日回娘家,郁清明对她十分殷勤,连娘家嫂子都露出点羡色,让她心里颇为得意。没想到这才从娘家出来,郁清明就露了真面目,竟是想问她要钱呢,且一开口就是上千两!
孙氏娘家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