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衣男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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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
我脾气实在坏透了。我跟一些可恨的家伙吃了一顿能毒死人的早餐。有着一双萝卜
腿的荷兰女侍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才给我送来一片难以下咽的鱼。还有船抵码头时,清
晨五点就得起床,双手高举过头,让一个讨厌的医生检查身体的可笑举动,实在让我累
死了。
(几天之后)
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我带着米尔雷封好的信,去赴首相的约会。那封信看起来并
不像被偷拆过或掉包的样子,但是里面装的却是一些白纸。
现在,我想,我的麻烦可大了。我怎么会被米尔雷那要死不死的老山驴搅成这种样
子?
彼吉特是有名的“反慰问者”,他的安慰只有增加你的痛苦。他隐隐表示的自鸣得
意,令我几乎发疯。还有,他利用我焦虑烦忧的时候,乘机把文具箱交由我负责。他要
不格外当心的话,那么下次他参加的将是他自己的葬礼。
然而,我最后还是不得不听听他的。
“假设,尤斯特士爵士,假设雷本听到一两句您跟米尔雷先生在街道上的谈话?记
不记得您那时只是接受雷本,但是并没有米尔雷先生得亲笔签名介绍信?”
“那么,你是说雷本是一个恶徒?”我慢慢地说。
彼吉特是这么认为。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受了多少他挨了他的揍,眼圈发黑的影
响,他的确找出了对雷本不利的相当公允的理由。而事实也对雷本不利。我的想法是不
打算怎么办,一个被愚弄的人是不会急于把丑事宣扬出去的。
然而彼吉特却不然,他的精力在最近的不幸事件之后丝毫未损,当然,他是有自己
的一套。他匆匆忙忙的跑去警察局,发出无数的电报,又带来了一大群英格兰和荷兰的
官员,花我的钱请他们喝酒。
那天傍晚我们收到了米尔雷的回电。他对我的新秘书一无所知!整个事件就只有这
一点是足堪欣慰的。
“不管怎样,”我对彼吉特说,“你并不是被下了毒。你患的是一般的胆汁过多
症。”
我看到他畏缩下去,这是我唯一能出气的地方。
(其后不久)
彼吉特真是得其所哉。他的脑子洋溢着聪明的点子。他认为雷本毫无疑问地就是那
闻名的“褐衣男子”。我敢说他是对的。但是所有的这一切越来越令人不愉快。我越快
离开此地到罗得西亚越好。我已对彼吉特解释过,不要跟我去。
“你知道,我的好秘书,”我说,“你必须留在这里,你随时都可能需要去辨认雷
本。而且,我还有考虑到我身为英国国会议员的面子尊严。我不能随身跟着一个显然最
近曾滋事受伤的秘书。”
彼吉特畏缩了一下。他是一个如此可敬的家伙,以至于听我这么一说后,脸上即显
出一副痛苦受难的样子。
“但是您书信方面的事怎么办?还有您演讲的纲要?尤斯特士爵士。”
“我会安排的,”我愉快地说。
“明天星期三早上,您的私人车厢将挂在十一点的那班火车上,”彼吉特继续说,
“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布莱儿夫人会不会带女仆跟她一起?”
“布莱儿夫人?”我喘气说。
“她告诉我说,您给了她一个位置。”
是的,我想起来了。在化装舞会的那天晚上。但我没想到她真的要。虽然她是那么
高兴,我不觉得我想要布莱儿夫人跟我一起往返罗得西亚。女人太需要人家留神照顾了,
而且又时候有她们又令人觉得讨厌。
“我有没有邀请过其他人?”我紧张地说。人在酒酣耳热的时候,总是会做出这种
事。
“布莱儿夫人似乎认为您也请了瑞斯上校。”
我低吼了一声。
“如果我请了瑞斯,那我一定是醉得一塌糊涂。听听我的忠告,彼吉特,把你的黑
眼圈当作一次警告,千万不要再纵饮了。”
“尤斯特士爵士,您知道,我是滴酒不沾的。”
“如果你有那方面的弱点,还是发誓戒掉比较聪明,我没有再邀请其他的人了吧?
彼吉特。”
“我想没有了,尤斯特士爵士。”
我松了一口气。
“还有贝汀菲尔小姐,”我若有所思地说,“她要到罗得西亚去挖骨头,我相信。
我很想请她暂时做我的秘书,她能打字,我知道,她告诉过我。”
令我惊讶地,彼吉特极力反对这个主意。他不喜欢安妮·贝汀菲尔。自从眼圈变黑
那天晚上之后,一提她,他的情绪就难以控制。如今彼吉特是越来越神秘了。
单单为了让他心忧,我也要请那个女孩。如同我以前所说的,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
腿。
第十八章
(回复安妮的叙述)
我不认为我这一辈子会忘掉我对“桌山”的第一印象。我一早便惊醒过来,走上甲
板。我一直上到最上层甲板,我想这是很令人气恼的事,但是我决定为我的孤独感,干
出一些惊人的事。我们的船正驶入大波湾。羊毛般的白云在“桌山”上漂浮着,聚集在
山坡间,山坡下一直到海边,是睡梦中的城市,为晨曦所笼罩着。
这使得我倒抽了一口气,同时内心有一种奇特的讥渴的痛苦感,如同当一个人看到
特别美的东西时,就会噬啃着他得一种感觉。对于这方面的表达,我不太行,但是我十
分清楚,即使只是一瞬间,我已找倒了自从我离开小汉普斯里以来,所追求的东西。崭
新的东西,作梦也想不到的东西,能慰籍我对罗曼史渴求之痛苦的东西。
“吉尔摩登堡”号静悄悄地向它移近,至少我的感觉是如此。这仍然很像梦境,然
而,就像所有的梦想者一样,令我无法不溶入的梦境。我们可怜的人类是如此汲汲地不
想错失任何东西。
“这是南非,”我不断地对自己说。“南非,南非。你正在看着世界,这就是世界,
你正看着它。想一想,安妮·贝汀菲尔,你这笨脑瓜子,你正在看着世界。”
我原以为只有我自己拥有最上层甲板,但是现在我注意到另外一个人也正依在缆绳
上,像我一样地被那很快就抵达的城市所吸引住。甚至在他转过来之前,我就已知道了
他是谁。在晨曦之中,昨晚的那一幕似乎已变成像戏剧一般地不实在。他一定会怎么想
我?我一想到昨晚我所说的话,不禁全身发热。我并不是真心的——或者我说那些是真
心的?
我把头别开,定定地凝视着“桌山”。如果雷本是自己一个人上来这里,至少我不
必打扰他,让他晓得我也在这里。
然而令我极感惊讶的,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我背后的甲板上响起,然后是他的声
音,愉悦而正常:
“贝汀菲尔小姐。”
“嗯?”
我转过身子。
“我想向你道歉。昨晚我举止十分粗鲁。”
“那——那是很特别的夜晚,”我很快地说。
这不是很清晰的表示,但却是我唯一想得出来的一句话。
“你原谅我吗?”
我默不作声地伸出我的手,他握住。
“我还有其他的事想说,”他的语气深沉,“贝汀菲尔小姐,也许你不知道,但是
你正牵扯在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里。”
“我推想得到。”我说。
“不,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警告你,不要再插手。那不可能跟你有任何
关系。不要让你的好奇心把你卷入别人的事情。不,请不要再生气。我不是说我自己。
你不晓得你会遭遇到什么——这些人是永不罢休的。他们是很残忍的。你已身处危险之
中了——想想昨天晚上。他们猜想你知道了一些事。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说服他们,让他
们晓得他们猜错了。但是,特别小心,随时注意危险。还有,如果万一你落在他们手里,
千万不要尝试,放聪明一点——把真相说出来;这是你唯一逃生的机会。”
“你说得我毛骨悚然,雷本先生,”我说,而事实上真有点如此,“你为什么要这
么麻烦的告诉我?”
他久久未作答。然后以低沉的声音说:
“这可能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一上岸我就会没事了——但是我可能不上
岸。”
“什么?”我叫了起来。
“你知道,我怕你不是船上唯一知道我是‘褐衣男子’的人。”
“如果你认为我告诉了——”我急躁地说。
他报之以微笑。
“我不怀疑你,贝汀菲尔小姐。如果我说过我怀疑你,那我是在说谎。不,我绝没
怀疑你,但是船上有一个人他一直都知道。如果他一说——那我就劫数难逃了。不过,
我仍然冒险的认为他不会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喜欢独自下手的人。如果警察逮到我,那对他来说,我就毫无利用
价值了。我也许能安全上岸,得获自由!呃,一个小时后就知道了。”
他讪讪然笑了起来,但是我看到他得表情坚定。如果他跟命运之神作赌注,那他就
是一个很好的赌徒。他能在输掉时,一笑置之。
“不管怎么样,”他细声地说,“我不觉得我们会再相遇。”
“是的,”我慢慢地说,“我也不认为。”
“那么——再见了。”
“再见。”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在那一瞬间,他那奇特明亮的眼睛,好像在我的眼睛里燃烧,
然后他突然转身离去,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在甲板上一直回响。
我感到我会永远听到它们。脚步声——走出了我的生命圈。我可以坦白地承认,接
下去的两个小时我不太好过。直到我站在码头上,接受当局一些荒谬形式化的检查之后,
我才能再度轻松起来。没有人被拘捕,我知道这是极为可爱的一天,我感到很饥饿。我
加入苏珊妮的行列。不管为何,那一天我跟她一起在饭店里过夜。那艘船要到第二天早
上才继续驶向伊莉莎白港和德尔班。我们坐上一辆计程车,驶向尼尔逊山饭店去。
一切都很可爱。阳光、空气、花朵!当我想起小汉普斯里在一月时,那及膝的烂泥,
以及那势必会下的霪雨,不禁暗自庆幸。苏珊妮并不像我一样兴奋,这当然是因为她常
常出外旅游。除此之外,还因为她不是那种在早餐之前能兴奋起来的人。当我看到一朵
巨大的蓝色牵牛花,不禁欢呼大叫起来时,她奚落了我几句。
对了,我必须声明清楚,这不会是一本南非的故事。我保证无地方色彩传真的出现
——你知道那种事——每一页都印满一半以上的大黑体字。我很羡慕别人写小说时能这
样做,但是我却没办法。当然,如果你到南海各岛时,你马上会联想到bechede
mer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从来就不知道,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猜过一两次,但
都猜错了。在南非,我知道你立刻就会开始谈论Stoep——我知道这是什么——这
是在房子四周,你可坐在上面的东西。在世界各个不同的地方,分别称之为“游廊”,
“外廊”或是“暗墙”。再来就是“万寿果”,我经常看过“万寿果”这个字。我立即
发现这是什么东西,因为眼前就摆出一个给我当早餐。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一个烂掉的西
瓜。荷兰女侍向我说明,并说服我加点柠檬汁和糖尝尝看,我很高兴看到了万寿果,我
一直把它跟“呼啦·呼啦”联想在一起,“呼啦·呼啦”我想是——虽然我可能错了—
—一种夏威夷女郎跳舞时穿的草裙。不,我错了——那是“拉瓦·拉瓦”。
不管怎么,这些都是离开英格兰后令人欢欣的事。我禁不住想,如果在英格兰能吃
到熏肉早餐,然后穿上“橇橇”出门,那将使得寒冷的岛屿生活变得蓬勃而有生气。
苏珊妮在早餐之后,温驯了一点。他们给了我一个紧邻着她的房间,望眼出去,正
好可看到大波湾美丽的景色。当苏珊妮在找一种特殊的面霜时,我正在观赏着室外的风
景。在她找到之后,开始迫不及待地敷用时,她才听得到我的话。
“你有没有看到尤斯特士爵士?”我问,“他在我们进餐厅时,大步走了出去,他
叫了一些坏掉的鱼或是什么的,正在向领班抱怨,同时他用力把一颗桃子甩在地上,要
让领班看看有多硬——只是完全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硬,那颗桃子在地上碎裂开来了。”
苏珊妮笑着说:
“尤斯特士爵士比我更不喜欢早起。但是,安妮,你有没有看到彼吉特先生?我在
走道上碰到他,他的眼圈发黑,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把我推倒海里,”我很天真地回答。那是我的一笔人情债。
苏珊妮脸上半涂着面霜,停下来逼我说出详情,我把经过情形告诉她。
“越来越神秘了,”她叫了起来,“我想我盯住尤斯特士爵士比较轻松,而你可以
好好的逗逗契切斯特教士,但是现在我不敢这么想了。我希望彼吉特不会在某个黑漆漆
的晚上,把我从火车上推下去才好。”
“我想你是过于多疑了,苏珊妮。但是,如果最糟的事不幸发生了,我会打电报告
诉克雷伦丝。”
“这提醒了我——给我一张电报纸。现在让我想一想,我该说什么?‘卷入最刺激
神秘事件中,请立即寄给我一千镑,苏珊妮。’”
我从她手中拿过电报稿纸来,指出她可以删掉几个定冠词,还有,如果她不在意的
话,可以再删掉“请”字。然而苏珊妮似乎对金钱一点也不在乎,她不但不接受我经济
省钱的建议,反而还加上几个字:“我玩得很愉快。”
苏珊妮约好了跟她的几个朋友一起吃午饭,他们大约十一点左右来饭店接她。我被
留下来自作安排。我下楼走过饭店的广场,越过电车轨道,穿过一条阴凉的巷道,来到
大街上。我漫步走着,观赏着风景,享受着阳光以及观看那些水果及鲜花小贩的乐趣。
我发现了一个卖很好吃的冰淇淋苏打的地方。最后,我买了一篮六辩士的桃子,打道回
饭店。
我惊讶且高兴地发现有一张留言条等着我。那是博物馆馆长留给我的字条。他在
“吉尔摩登堡”号的旅客名单表上看到我的名字。在表上我被注明为贝汀菲尔教授的女
儿。他听说过我父亲,同时对我父亲非常崇拜。他说如果我肯赏光,下午到他在木增堡
的别墅去跟他们一起喝午茶,他太太一定十分高兴。他告诉了我如何到那里去。
想到可怜的爸爸仍然为人们记得且相当受尊敬,实在是一件欣慰的事。在我离开开
普敦之前,一定不得不被私下陪伴着在博物馆里绕一圈,对大部分的人来讲,这是一种
礼遇——但是对一个小日夜接触这方面事物的人来说却不然。再美好的事物,看太多了
也会变得没什么。
我戴上我最好的帽子(苏珊妮不要的一顶),穿上绉纹最少的白麻织衣服,在午餐
之后出发。我搭上到木增堡的快车,大约半小时便到达。这是一趟愉快的旅程,火车在
“桌山”脚下蜿蜒推进,沿途一些花草都很可爱。我的地理很差,我完全不晓得开普敦
是在一片半岛上,因而在我下了火车,发现自己又面对着大海时,十分惊讶。有些人悠
然地沐浴在海水中。人们站在冲浪板上,随波逐流。离喝午茶的时间还早,我走向浴室,
而当他们问我要不要玩冲浪板时,我欣然应诺。冲浪看起来太简单了,事实上并不简单,
我再也不敢这么认为了。我非常生气地把冲浪板甩掉。然而我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