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衣男子-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是咸鲱鱼加柑桔酱,爸爸”我匆匆地说,促住我爸爸心不在焉的的手。“哦,
您正在说什么?”
他突然呛得很利害,一大口咸鲱鱼骨头所引起的。
“但是我们必须马上开始,”当他吃完早餐站起来的时候,他说:“没有时问可以
浪费了,我们必须到那儿去——在那附近一定可发现无数的东两。我将乐于知道,那些
石器是否属于旧石器时代后期的典型——我应该说那儿应该有原始牛的残骸,而不是毛
绒绒的犀牛。对了,很快会有一大批人马出发,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安妮,你今天
写信给库克如何?”
“钱呢?爸爸”我小心地暗示。
他以责备的眼光看着我。
“孩子,你的看法总是让我失望。我们不应该这么现实。
“亲爱的安妮,你手上有现金吧?”
“孩子,我实在不能为这些粗俗的金钱问题操心。银行——我昨天接到银行的经理
通知说,我还有二十七镑的存款。”
“那是你的透支额,我想。”
“啊,有了!写信给我的出版商。”
我默许,但怀疑,爸爸的书带给他的荣誉比金钱多。我很喜欢去罗得西亚这个主意。
“沉默而坚强的男子!”我激情地自言自语。然后我突然发现爸爸的仪表有点不对劲。”
“你穿错靴了,爸爸,”我说:“把咖啡色的那只脱下来,穿上另一只黑色的,还
有不要忘记你的围巾,天气很冷。”
几分钟之内,爸爸穿上了正确的靴子,围上了围巾,高视阔步地走了出去。
那天傍晚,他很晚才回来,我惊谎地看见他的围巾和外套都不见了。
“我在进入洞穴时脱下了它们,里面太脏了。”
我颇有感触地点点头,记得有一次爸爸回来时,从头到脚,满身是冰河期的粘土。
我们住在小汉普斯里的主要原因是,离邻近汉普斯里洞穴、一个埋藏着丰富石器时
代文化遗物的洞穴很近。村子里有一小博物馆,馆长和爸爸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洞穴
里挖掘,让一些犀牛及穴熊的残骸出士。
爸爸那天晚上一直咳得很厉害。第二天我发现他发烧,便带他去看医生。
可怜的爸爸.他没有痊愈的机会,他得了严重的脑炎。四天后,爸爸去世了。
第二章
每个人都待我很好。虽然我恍恍惚惚,不知所措,我还是很感激他们。我并未觉得
过度悲伤。爸爸从没爱过我,我很清楚。如果他爱我,我也会爱他。不,在我们之间并
没有爱,但我们彼此相属。我照顾他,同时暗自钦佩他的学识以及他对科学执着的奉献。
当我想到爸爸正在生活旨趣到达高峰时去世,便感到很伤心。如果我能将他安葬在一洞
穴里,穴壁上画着各种驯鹿及石器,我会觉得好过些。然而众人的意见坚持要在丑陋的
教堂后园里,修筑一座精致的大理石坟墓。牧师的慰灵词虽然意涵丰富,但却一点也无
法让我感到慰籍。
相当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晓得我长久以来所渴望的自由终于来临,我是一个孤儿,
身上一毛钱也没有,但却自由了。同时,我也了解了这些好人不寻常的仁慈心。博物馆
长尽力地说服我去与他太太做伴。我们的小小地方图书馆突然决定要请一位助理图书馆
员。最后,那位医生来找我,在一大堆无法送帐单来得荒谬借口之后,他哼哼哈哈了一
阵子,然后突然建议我应该跟他结婚。
我很震惊。那位医生是一个年近四十,矮小圆胖的男人。他既一点也不象“潘蜜拉
历险记”里的英雄,更不像沉默坚强的罗得西亚男子。我想了一下,然后问他为什么要
娶我。他似乎十分慌乱,喃喃自语地说,娶一位太太,将是全科医师的好帮手。这听起
来比以往的情况更不浪漫,然而我内心似乎有某种声音在催促我接受。我知道,他所提
供我的是安全,安全,以及一个舒适的家。现在回想起来,我相信我当时错看了他,他
实实在在地爱着我。不管如何,我对罗曼史的爱拒绝了他。
“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说,“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我疯狂地爱着一个人,我
是不会跟他结婚的。”
“你不认为——”
“不,我不认为,”我坚定地说。
他叹了口气。
“但是,孩子,你怎么办?”
“出去冒险,看看世界。”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安妮小姐,你实在还是个小孩子,你不了解——”
“现实的困难?是的,我知道,医生。我不是个温情的女学生——我是一个惟利是
图,意志坚定的悍妇!如果你娶了我,你就知道!”
“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
“我不能。”
他再次叹了口气。
“我有另外一个建议。我有一位姑妈住在威尔斯,她需要一位少女帮忙,你觉得怎
样?”
“不,医生,我要到伦敦去。别的地方会发生的事,伦敦也会发生。我会把眼睛放
雪亮,然后,你将看到,事情会有转机的!再下去你会从中国或其他地方得到我的消
息。”
下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佛莱明先生,他是爸爸在伦敦的律师,特地从城里来看我。他
自己也是一个热心的人类学家,对爸爸的工作非常崇拜。他发白脸长,身材高瘦。当我
走进客厅时,他站起来,握住我的双手,充满感情地轻拍着。
“可怜的孩子,”他说:“我可怜的孩子。”
在不自觉虚假之下,我发现自己装出了一副失怙孤儿的样子,他让我像受到催眠一
样地变得如此。他慈父般地仁慈亲切,而且毫无疑问地,他认为我像是一个被遗下独自
面对残酷世界的无知女孩。一开始我便感到想要让他了解事实正好相反是没有用的。结
果是:或许我不讲也一样。
“孩子,你能不能听我向你将明一些事?”
“哦,能。”
“正如你所知道的,令尊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下一代的人会感激他。但是他不是
好商人。”
对此,我相当了解,虽然并不象佛莱明先生一般了解,然而我忍住没这么说。他继
续说:“我不认为你对这些事实了解多少。我会尽可能向你解说清楚。”
他作了一段冗长而不必要的解说。结果是,爸爸只留下了八十七镑十七先令四辩士
给我生活。这似乎是令人满意的数目。我有点惶恐地等待着接下去他要说的是什么。我
怕佛莱明先生会说,他有一位住在苏格兰的姑妈,需要一位聪明的女孩作伴。然而,显
然他并没这么说。
“问题是,”他继续下去:“在于将来。我知道你并没有活着的亲戚,对吧?”
“没有,只剩下我一个。”我说。我突然感到我的处境跟影片中的女英雄一样。
“有没有朋友?”
“每个人都待我很好,”我感激地说。
“谁能不对你这样年轻而迷人的女孩好?”佛莱明先生殷勤地说:“好了,好了,
我们必须想想怎么办才好,”他迟疑一下,然后说:“假如——你到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怎么样?”
我迫不及待地接受这个机会。伦敦!什么事情可能发生的地方!
“您真是太好了,”我说:“我真的可以去吗?我正不晓得该去那里的好。您知道,
我必须开始自己谋生。”
“是的,是的,孩子。我十分了解。我们会找找适当的工作。”
我直觉地感到佛莱明先生脑里的“适当的工作”很可能跟我的大异其趣,但是当然
这不是透露我自己看法的时候。
“那么,就这么办了。为什么不今天就跟我回去?”
“哦,谢谢您,但是佛太太会不会——”
“我太太会很高兴地欢迎你。”
我怀疑丈夫是不是像他们自以为的那样了解太太。如果我有先生,我定会恨他没跟
我商量就把一个孤儿带回家。
“我们到车站再打个电话给她。”律师继续说。
很快地,我少之又少的私人物品便打包好了,在戴上我的帽子之前,我悲哀地注视
它。我将这顶帽子称为‘玛丽’帽,意思是一种女佣白天出门都应该戴的帽子——但事
实并不如此!这只是一顶用黑麦秆编成,有着适度下压边缘的软帽。我以一种天才似的
灵感,踢它一下,捶两下,把帽顶撞凹,然后粘上一块像立体派艺术家梦中的“爵士胡
萝卜”一样的东西。结果变的非常时髦潇洒。当然,那块胡萝卜早已被我拿掉,而且现
在我着手破坏我的杰作。“玛丽”帽恢复原状,但看起来更不成形,而且比正常的更瘪。
我该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象一般人观念中的孤儿一样。我只是隐隐担忧佛莱明太太会不
会接纳我,但愿我的外表能稍稍具有解除她武装的作用。
佛莱明先生也在担忧,当我们走上肯辛顿区一幢大房子的楼梯时我就知道。佛莱明
太太很愉快地跟我打招呼。她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结实沉着的妇女。他带我到一洁
净,有着印花棉布窗帘的卧室,希望我感到满意,同时说再过十五分钟后,茶水就准备
好了,然后要我自便。
当她走到楼下的客厅时,我听到她声调略高地说:
“亨利,为什么——”其他的我听不到,但声调的尖酸刻薄是明显的。几分钟之后,
另一句话飘进了我的耳朵,声音更为尖酸:“我同意!她当然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
生活实在是艰苦。如果你长得不好看,男人不会待你好,但是如果你长得好看,女
人又不会待你好。
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我开始整理我的头发。我有很好的头发,黑色的,真正的黑
色而不是暗褐色,而且从我的前额一直掩盖到耳朵。我毫不怜惜地将之往上挽。至于耳
朵,我的双耳也不错,只是耳朵的美丑现在已不时兴了。在彼得森教授年轻的时候,耳
朵就像‘西班牙美腿皇后’一样流行。当我梳理完毕之后,难以置信地,我看起来几乎
像是走路排成一行,头带无边小圆软帽,穿着红色小披风的孤儿一样。
当我下楼的时候,我注意到佛莱明太太以十分慈祥的眼光,看着我外露的双耳。佛
莱明先生有点迷惑不解。我想他准是在对自己说:“这孩子自己在搞什么鬼?”
大致上来说,这一天就这样好好地过去了。我们已安排好,我要立刻找事情做。
上床之后,我急切地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孔。我是不是真的长得好看?老实说,
我并不这么认为!我没有挺直的希腊鼻,也没有玫瑰蓓蕾般的嘴,或其他应该有的漂亮
部位。有一次,一位副牧师告诉我说,我的眼睛像“拘囿在黝黑森林中的阳光”,虽然
他说的没错,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懂得太多名句,而随意地加以引用。我宁愿有爱尔兰人
的蓝眼睛,而不是有着黄色斑点的暗绿色!然而,绿色对少女冒险者来说,是一种好颜
色。
我紧紧裹着一件黑衣服,让我的手臂及肩膀露在外头,然后我梳回我的头发,让头
发回复掩盖着耳朵。我在脸上扑了很多粉,如此皮肤将显得比平常更白。我找了半天,
最后找到一支旧唇膏,猛涂在唇上,然后,我在赤裸的肩膀上披着一条红丝带,在头发
上插着一根猩红色的羽毛,同时嘴角叼着根香烟。我为自己的这副打扮感到十分高兴。
“女冒险家安妮,”我大声地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女冒险家安妮,第
一集——肯辛顿之屋!”
女孩子实在傻得可以。
第三章
接着一连几个星期,我都感到很无聊。佛莱明太太及她的朋友,在我看来,都是很
乏味的人物。她们可以花上几个钟头谈论她们自己,她们的孩子,以及为孩子挑选好牛
奶是如何困难,以及牛奶不好时,她们如何向奶商抱怨等等。接着她们谈论佣人,要想
找到好佣人的困难,以及她们如何向职业介绍所的人抱怨,及职业介绍所的人如何对她
们解释等等。她们似乎从不看报,也从不关心世界所发生的事。她们不喜欢旅行——觉
得出去旅行,什么都跟英国不大相同,太不方便了。当然,里维耶拉对她们还可以,因
为在那里她们可以遇到她们所有的朋友。
我听的差点受不了。这些妇女大部份都是富有人家。广袤美好的世界等着她们去遨
游,而她们竟宁可留在烟尘滚滚、沉闷乏味的伦敦谈论着奶商及佣人!现在我回想起来,
或许我那时不够雅量,所以无法接受她们,然而她们实在是愚蠢;她们所挑选的工作也
是愚蠢的:她们大部份都担任家庭会计的工作,记着自家的日常糊涂帐。
我的事业并没有多大的进展。房子及家具都已卖掉,总数正好够还我们的债而已。
而且,我也没找到自己的‘标竿’,其实我并不真的需要‘标竿’!我确信,只要我到
处寻找冒险刺激,它就会在途中与我相遇。这是我的学说:人总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的学说就要被证实了。
那是一月上旬,正确的日期是一月八日。我去与一位女士面谈没有谈成而返。她说
她需要一位随身秘书,然而事实上她所需要的,是能一天工作十二小时,年薪仅二十五
镑的清洁妇。在彼此压抑住的不快之下分手后,我走上艾吉威尔路(面谈的地点是在
“圣约翰林”中的一幢房子),经过海德公园,到圣乔治医院,在那儿我走进海德公园
角地下火车车站,买了一张到格罗塞斯特的车票。
一上月台,我便走到月台的尽头。我想看看车站外往城中街的方向,那两个地道之
间是否真的有路闸及出口,以满足我那好探究的头脑。我傻乎乎地发现自己是对的而感
到高兴。月台上没多少人,而在月台的尽头,只有我跟另外一个男子。当我走过他身旁
时,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我最无法忍受的是防蛀丸的味道!这个男子的厚大衣上就
有着浓烈的防蛀丸味。然而大部份的男人都在一月之前便开始穿上冬天的大衣,到现在
味道应该已经消失了。这个男子在我一边,站在靠近地道的边缘。他似乎迷失在某种思
绪中,因此我能毫不得罪地注视着他。他身材矮小,脸孔深褐,有着蓝亮的眼睛及一小
撮胡须。
“刚从国外来的,”我归纳:“因此他的大衣才有这种浓烈的味道。来自印度,不
是军官,否则他不会有胡须。也许是茶农。”
这时,那位男子转过身,似乎是要沿着月台往回走。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移向
我身后的某样西,霎时脸色大变,一种恐惧的扭曲,像是遽逢巨变一般。他本能地往后
退了一步,似乎在躲避某种危险,忘记了他所站的地方是月台的尽头而跌了下去。电轨
发出了显明的闪光及破裂声。我惊慌大叫了起来。人们跑了过来,两位车站职员不知从
那里跑了出来控制现场。
我惊惶过度地站在原地,像根木头一般地无法动弹。一部份的我为这遽然发生的不
幸事件所震撼住,而另一部份却冷静而毫不受情绪影响地,对如何将男子的尸体从电轨
上移回月台的方法感到兴趣。
“让我过去,我是医务人员。”
一个蓄着褐色胡须的高大男子推开人群,走过我身边,俯身检视尸体。
当他检视的时候,令我奇怪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最
后,医生站了起来,摇摇头。
“像僵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