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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恶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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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对俄国老相好与这儿的气氛很是吻合。娜塔莎又高又大,有老祖母的气派。她穿一件黑色天鹅绒长礼服,搭一志黑披肩,起皱的手指上戴三只宝石戒指。她永远保持着一种忸怩的神态,而且宣称自己只有60岁。有的熟人曾恶作剧地指出,这样一来,她的女儿反倒比她大了两岁。但她仍坚持说,那是她女儿的问题,而她本人,只有60岁。
  巴索本来就矮,老了后缩得更厉害,即使戴着一顶提罗林式礼帽,也只比娜塔莎的肩头稍高一点而已。跟她的大块头相比,巴索那干瘦的身躯更显可怜。但他仍是她的主人——这一点毋容置疑。他之所以能拢住她,完全是因为他对她有一种不衰的热情。
  巴索和娜塔莎要了“金莲花”酒。山斯基因为有些想家,要了一份带香草冰淇淋的巧克力牛奶。他一边啜着牛奶,一边回忆着他的童年,而巴索却在欣赏着娜塔莎修整得很好的指甲。
  “你做的这个发式,”巴索热烈地说。“绝对适合那个招待会。”他瞧着山斯基,寻求确认。“你同意吗?”
  山斯基敷衍地看看娜塔莎染黑的波浪型头发,点点头说:“很美。”
  “她用的香水也是一种新牌子。”巴索半闭着眼,深深地吸气。
  娜塔莎向他调皮而爱怜地微笑。
  山斯基用麦杆吸了些牛奶,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什么招待会?”
  “德兹索。瓦拉西的八十大寿招待会,”巴索告诉他。
  一听到这个,山斯基出于职业上的那一点兴趣就完全消失了。瓦拉西生日招待会是他、亨特和拉马克已经得知并考虑过可能出事的场所之一。在经过熟虑后,已经将它排除了。虽然招待会上也有著名人士出席,但都不是那些政治疯子会感兴趣的人物。
  瓦拉西自己早年也是个政治人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人烧了他的画,因为他是个共产主义同情者。战后,共产党人又烧了他的画,因为他们认为他的画腐朽不堪。但是,现在谁都不把他作为一个有政治影响的人物看待了。
  所以山斯基对他也只有个人的兴趣。“我还不知道你们跟瓦拉西这么熟悉。”
  娜塔莎骄傲地微笑着说:“我们在战争时期救过他的命。”
  巴索庄重地点着头。“我们把他藏起来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纳粹到处找他。”
  “他能记你们的恩情,倒真是不错,”山斯基说。由于他不知道还有两位特殊客人要秘官出席这个招待会,便放下了这个话题,喝起牛奶来。
  过了一会儿,在谈着别的事情的时候,山斯基纯出于好奇地问他们道:“见过这个人吗?”
  他拿出贝尔。加拉的照片来给他们看。巴索审视良久,摇摇头。“不……我不认识。”
  “我敢肯定我没见过,”娜塔莎说,带着一种顽皮的笑容。“他很英俊。而好看的男人我总是记得住的。”
  巴索向她皱皱眉头。她拍拍他的脸颊,嘴里叭地一响,表示吻他。然后她问山斯基:“他是谁?”
  山斯基耸耸肩。“某个我想找的人。”
  “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山斯基轻轻笑了。“差不多。”他收回贝尔。加拉的照片,又谈起别的事来。分手的时候,山斯基觉得轻松多了,可以回去接着工作了。
  ※※※
  同一天晚些时候,尼斯省警务部刑警大队的一名低级探长从省府厅出来。他穿的是一身便服:褪色的牛仔裤、运动鞋、运动衫。既然已经下班,小伙子又年轻,最近又刚和未婚妻吹了,于是他决定下午去“看妞儿”。主意打定,这位低级探长——他叫克利斯朵夫。拉发利,是个皮肤黝黑,相貌英俊的科西嘉人——便去了最近的一处“理想”地方。
  几欧佛雷多街拉菲埃特美术馆对面快餐馆的街头餐桌是尼斯“看妞儿”的最佳地点。克利斯朵夫。拉发利要了一杯啤酒,坐下来欣赏街上来来往往的女郎。
  女郎们走进对面的百货商店时,他欣赏她们的背面,等她们拎着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出来时,他欣赏她们的前面。就他个人来说,他更喜欢看背面,因为他认为法国女郎的屁股比胸部更诱人。所以他一边啜着啤酒,一边专心欣赏的也是女郎的屁股——女郎们穿着裙子、便裤和粗蓝斜纹布裤扭摆着屁股走进商店。紧身牛仔裤包着的屁股最妙,真正展示着你想看的曲线。有一个桔黄色的屁股特别使他馋诞欲滴。
  15分钟后,当那个穿桔黄裤子的女郎从拉菲埃特美术馆出来时,拉发利想看看她的前面是否同样诱人。前面也是诱人的。那女郎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从街上穿过来,丰满的身躯散发着一种少女的略带羞涩的骄傲神态。拉发利一由自主地想起身去截住她,可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个男人跟她在一起。
  他感到失望,便以挑剔的神情打量那个男人,看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拥有这么一个魅力四溢的美人儿。那男人大约有24岁,生得矮壮,炭黑色的双眼,黑胡子。难看,拉发利嫉妒地判断,但不得不承认他颇有些男子汉的味道。
  猛然,拉发利认出了这个人。
  那人与女郎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竭力不去看他们。事情虽然已过去差不多两年,但他对那家伙的所作所为仍然铭心刻骨。那人曾是阿拉伯游击队“敛财帮”中的一分子。他们勒索钱财的对象是住在法国南部的阿拉伯富翁。世界上所有的阿拉伯商人都必须向他们纳贡,有的人甚至必须同时向三、四个游击队组织纳贡。
  如果他们不拿钱,倒是不会被杀掉,因为死人便再不能给钱了。他们会被一帮恶棍“教训一顿”。那个跟穿桔黄裤子的女郎在一起的家伙就是那种恶棍。这个家伙的专长是削掉人的膝盖,这种恐怖的“教训”让人一辈子也忘不掉。自上次他干完这件恶活儿逃走后,警方就一直在追捕他。有一个黎巴嫩船主,因为已经向两个游击组织付了钱,在又被要求拿出更多的钱时犹豫了一下,大祸便临头。这个家伙将船主14岁的女儿拖进树林,将她的两个膝盖都用枪打掉了,使她终身残废,走路全靠双拐。
  拉发利并没有参预抓捕他,但在法庭上见过他。仇恨将那家伙的面貌蚀刻在他的记忆之中。然而法庭的判决更让他心中的仇恨倍增。那时候法国官方畏畏缩缩,不敢严惩阿拉伯恐怖分子。那家伙只被判处驱逐出境,不得返回但现在他却又回来了。
  拉发利在啤酒杯旁边放了三个法朗,起身跟了上去。他记不得那家伙的姓名了,便在心中将他称作“膝盖”。
  法国官方关于不要找阿拉伯游击队麻烦的警告,虽然没有成文规定,如今却更加有效。除非恐怖分子被当场抓住在干某件不能视而不见的可怕罪行,否则任何人不得去打扰他们。但即使是这样,也有可能毁了一警察的前程。拉发利很明白这点,所认他并没有上去抓“膝盖”,而只是小心地跟着他。拉发利的上司伊万。斯布拉吉亚特派员也是科西嘉人。科西嘉人不喜欢阿拉伯人。科西嘉警察对阿拉伯罪犯更不畏惧。斯布拉吉亚特派员愿意在自己的地盘内对阿拉伯人的活动进行监视。
  桔黄裤子与“膝盖”离开几欧佛雷多街往右拐了。这个“膝盖”就是贝尔。加拉突击队队员之一。
  拉发利跟着他们拐进了阿尔伯提街。他盯梢很有一套,在警察圈内已很有些名气。因为他盯梢时绝少被猎物发现,或失掉猎物。这两个猎物继续在他右前方的人行道上走着。拉发利不慌不忙地过街到左边的人行道上去。即使让他们走很远,中间隔许多人,他也不怕。就是隔了一条街区,那条桔黄色的裤子也能很容易辨认出来。
  拉发利从容地跟着他们穿过法利克斯大街,进入勒克乐将军广场葱翠的草坪。那女郎的一条手臂挽在“膝盖”的腰间,而“膝盖”的一只手则摸在她的屁股上。拉发利现在对那个屁股已不感兴趣了。他脑子里老是想着那个更年轻的残腿女郎凄惨的样子。而这个与桔黄裤子在一起的人就是凶手。看见他们走进了小树林,拉发利加快步子,绕过广场,从金乔利林荫大道截了过去。
  林荫大道的另一侧即是旧城的街市。拉发利闲逛着经过一间水果蔬菜亭,然后微微侧身装作欣赏一间卖蛋奶制品的商亭摆出来的各色奶酪。林荫道那边广场的绿茵上有桔黄色后闪然后便见那女郎与“膝盖”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们在路上躲闪着往来的车辆,往拉发利这个方向走来。他们手拉着手,一路嘻嘻哈哈。“膝盖”的笑声使拉发利的胃一阵阵抽紧。
  他们经过他身边,沿林荫道右侧身加里巴尔底广场方向走去。拉发利一直等他们经过法奥斯门消失在旧城内后,才动身跟上。旧城大多数地方的地势比尼斯其余各处都低。进城去得沿倾斜的街道或年深日久磨损的阶梯往下走。拉发利走下法奥斯门的23级阶梯,便瞥见那两人正在狭窄的波切利街两边的露天市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
  拉发利跟着他们离开市场,来到一处地方,这儿到处是弯街小巷,高房窄屋。没几条街能通汽车;人行道是全无,到处是慢慢蠕动的人堆。越进城里,街道越窄。这儿大多是阿拉伯人居住。头上百叶窗中飘出的音乐也是中东的味道了。拉发利黝黑的面孔使他能轻易地与这儿的风格融为一体。
  他尾随他们走入一条往下倾斜的小巷。两边的阳台和晾晒的衣服挡住了日光,使小巷光线朦胧。前面那两人拐过一个街角不见了。拉发利走到那个街角,看见他们正在他面前抱成一团接吻。拉发利从他们面前溜达开去,然后停下来浏览一家音乐商店的橱窗。里而的架子上一排排地放着北非音乐唱片,其中有两排是阿尔及利亚音乐唱片。橱窗的玻璃上模糊地反映着桔黄裤子和“膝盖”的影子。
  然后他们分手了。拉发利见那女郎往罗塞利街方向走去,一边还回身向“膝盖”说再见,她管他叫卡马尔。但拉发利心中仍把他叫做“膝盖”。他跟着“膝盖”往旧城和港口这间的山坡方向走去,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膝盖”在山坡脚上转入一条往上延伸的胡同。他们沿一条古老的阶梯拾级而上,往左,往右,然后又拐下来。胡同两边黄色的墙上用白漆涂满了阿拉伯语的口号。现在从两面绿色百叶窗中传出的音乐全是阿拉伯风格的了,而且愈来愈多,愈来愈大声。
  “膝盖”在前面进入了一个小广场。拉发利及时赶上去,见他进了一个狭窄的门洞,门洞一侧是一家叫“奥兰”的私营阿拉伯夜总会,另一侧是一家电影院,这儿正在上映一部什西尔。B。德米尔导演的旧片“十诫”。在那个黑暗的门洞上端有一块招牌,广告说上面三楼有带家俱的房间向旅游者出租。
  广场这面有一家露天小酒店,酒店一边是肉铺,一边是鱼档。坐在酒店小铁桌边的男人(这儿没有女人)都是北非人。拉发利拣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周围的人都在喝薄荷茶或其它软饮料。拉发利要了一杯可乐,一边喝一边观察广场对而三楼的窗户。
  跟别的窗户一样,那些窗上挂着裉色的绿百叶窗,窗下是有铁栏杆的小阳台。在其中一个阳台上,一位老妇人穿着带有头罩的长袍,坐在木椅中,看下面广场往来的人群。她的膝上趴着一条小白狗,身后的百叶窗上吊着一盆天竺葵。突然,她阳台隔壁的百叶窗嘭地打开,使她惊觉地转过头去。“膝盖”出现在窗口,上身脱得精光,手膀,肩头和胸部都是鼓鼓的肌肉。拉发利低下头,喝他的可乐。
  等他再度抬起头时,老妇人仍在那儿,“膝盖”却不见了。拉发利一边喝可乐,一边等着。他提醒自己得回去睡会儿觉,因为晚上还要当值。再说他已有足够的情况向斯布拉吉亚特派员汇报了。可他胸中又浮现出那个没了膝盖的14岁的小姑娘,于是他又继续等了下去。
  德里斯。哈莫走进了广场。他径直走入挂房间出租牌的那个门洞,就是拉发利监视的那个住北非人的门洞。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膝盖”跟在他后面。
  拉发利将钱放到桌上,等“膝盖”和哈莫走出广场,急匆匆地穿过一条弯曲的小巷不见后,才起身跟了上去。
  第十八章
  德里斯。哈莫和“膝盖”——他叫卡马尔。吉亚特,是来自开罗的埃及人——在尼斯的旧城中停了四处地方。停的地方总有一块招揽游客的招牌。这些出租的房间都很便宜,而且总是在一幢旧楼房的二层或三层楼上。每到一处,哈莫便进去带出一条汉子,而另外的人则在外面等着。四下望风,看是否有人跟踪。
  他们没有发现拉发利。拉发利精通盯梢这一行,而且对旧城特别熟悉。很多时候他还能预料到他们要走哪条路,自己先绕到他们前面去等着。他总是混杂在街上的人群当中,与他们保持足够的距离,以免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些汉子每个都是他在过去几年中必须辨认的那种人:年轻的阿拉伯小伙子,神情紧张,行动中露出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痕迹。他们租的房间都带家俱,彼此离得很远,但又都在旧城圈内。
  现在跟哈莫在一起的已有5个人了。哈莫领着他们急速走出旧城,穿过太阳喷泉周围的橄榄园进入跟体育场大小相仿的马升那广场。他们沿广场一侧18世纪建筑的边拱顶急急地走着。拉发利则在另一侧与他们平行,隔着广场中间停放的成百辆汽车监视着他们。那些人在广场的另一端向左拐了,他立即穿过广场跟了上去。
  他们在法兰西大街上拐进一条胡同消失了,这时拉发利离他们有整一条街区远。他从大街的另一边走过去,见哈莫站在胡同口望风,另外5人进了胡同顶端的一个门洞。拉发利装作在街角的一个报摊前浏览书报杂志。
  这时哈莫也转身跟着那5个人进去了。突然,拉发利想起来胡同里那道门是个穿堂门。他一边咒骂着,一边过街全速跑着绕到街区那边。等他跑到布法街和默叶伯街的汇接处时,一辆白色的希姆卡1100型汽车已从布法街上的一座车库里开了出来。拉发利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它向他这儿驶来。
  是“膝盖”在开车,哈莫和另外一人坐在他旁边,其他三人坐在后面。这辆希姆卡拐上默叶伯街,往火车站那面尼斯城外的山坡方向开去。拉发利眼看着它离去,周围又没有出租车,无法追赶。于是他只好趁它消失在街上的车流中之前,死命记住它的车牌号。
  那辆车开走后,拉发利突然感到一阵疲乏。他应该在两小时前就睡觉的。他对自己感到生气,因为那些人用了这么一个基本的反监视手法就把他甩掉了。他忿忿地回身往省府厅走去,虽然两小时前他才从那儿出来。
  阿尔卑斯滨海省省府厅设在一幢宏伟的建于300年前的萨沃伊公爵官邸中。正面一色大凹窗,共四层,占了广场的一整边。楼前栽着高大的棕榈树,楼顶竖着巨大的天线。拉发利朝大门口木岗亭边穿制服的卫兵点点头,进了门,经过棕榈树,走上大楼进口处宽敞的拱形门廊。里面镶大理石的接待厅足有平常的三间屋子大小。拉发利穿过悬挂水晶枝形吊灯的大厅,推开后面一扇厚厚的橡木大门。
  这儿原是一个大房间,如今用木板和塑料板隔成了一个个小间。拉发利穿过迷宫似的通道,来到官邸的后面。国民警察城市部队的车库和总部就设在这里。拉发利来这儿查询那辆希姆卡汽车的车主和地址。
  等查到那个车主的名字,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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