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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玻璃村庄-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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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
  「我们这么说好了,难道不可能在两点十分到两点十三分这三分钟内芬妮·亚当斯完成了这幅画——最后一笔,签名缩写,或不管是什么?」
  「唔,当然啰,」卡萨文以恼怒的语调说着,「有那么一瞬间——你可以说就是那一瞬间——一一幅画,任何一幅画,是确定而且终于完成了。至于那一个瞬间是被告看见之前,或他看见的当时,或他看见之后,先生,那不是我的专长。」
  「你说得真对,」安迪·韦斯特喃喃说着,不过约翰尼听到了,「不,等一下,卡萨文先生。你声称芬妮·亚当斯只画她看到的东西,告诉我,她是不是画下她看到的所有东西?」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嗯!如果她正在画从她的窗口看出去的谷仓和玉米田。假如在她视线内的小屋里有一堆柴薪。她会不会把柴薪包括在她的绘画中?」
  「喔,我懂你的意思了,」卡萨文疲倦地说,「不,她不会画下她看到的所有东西。那会很可笑的。」
  「那么她可能会决定把柴薪画进去也可能会决定不把柴薪画进去?」
  「正是如此。每一个画家都必须有选择性。显而易见地,利用最简单的构图法则。不过,她包含进去的东西至少是她画的风景的一部分。」
  「可是真的柴薪有可能堆叠在小屋中,然而她没有把柴薪画进图画中?」
  「那是真的。」
  「就这样了,谢谢你!」
  「卡萨文先生!」费立兹·亚当斯跳起来,「你说即使柴薪在小屋中,芬妮婶婶也可能选择不把它画进图里?」
  「是的。」
  「可是她没有把柴薪画进图里这个事实,并不表示它在那里这也是真的呀?」
  卡萨文眨眨眼:「可否请你重复一遍?」
  「呃,」亚当斯继续说道,「如果柴薪包括在图画中,那么——根据你对芬妮·亚当斯绘画习惯的了解等等,你可以确定柴薪是在小屋中。她只画她看到的东西,你说的。」
  「没错。如果在我们眼前画中的小屋中有柴薪的话,我会毫不迟疑地说在真的小屋中一定有柴薪。」
  「可是在画中的小屋并没有柴薪!」亚当斯胜利地说,「那是一个事实!一个绝对的、无可否认的事实!那这不就是说,因为画中没有柴薪,小屋里也没有柴薪?而如果小屋里没有柴薪,被告就是说谎啰?」
  「什么,那是诡辩!」安迪·韦斯特大吼,「那根本不合理!我们是在绕圈圈!」
  罗杰·卡萨文无助地看着辛恩法官:「我只能再说一次,各位,这幅画完成了。」
  法官看着安迪·韦斯特,安迪·韦斯特看着法官,然后两人一齐望着陪审团。众人的脸像水洗过的墙壁一样白,没有丝毫理解的迹象。
  第五章
  约翰尼很兴奋。这就像浪费了一个小时玩吃角子老虎机后突然间中了大奖,你不相信,但事实如此。
  这还有些别的。一缕细微蠕动的希望,像一个新生婴儿。你也不会相信的,但它真的就在那里。
  约翰尼很激动。这本身几乎就是一个结束。这是,如同法官会说的,是一种进步。奇迹般治愈不治之症的第一步。
  约翰尼对自己微笑。人类有永不休止的希望泉源。好吧,他想着,这证明我还是属于这个族群的。
  他拿着画架及那幅画带领着辛恩法官、安迪·韦斯特、亚当斯、卡萨文及佩格进入芬妮·亚当斯的工作室中,然后他要佩格用他的宽肩顶着门。众人不停地看看约翰尼又看看证物五。在这一切之外就是法庭中令人不安的嗡嗡声,还有不安的低沉声音在内。
  「这是怎么回事,约翰尼?」法官问道。
  「怎么,就是这个,」约翰尼说道,「这幅画彻头彻尾地不对劲。」
  大家都把头转回去看图画,一脸茫然。
  「我向你保证,辛恩先生,」罗杰·卡萨文说道,「你完全错了。从每一个角度来看——我以权威身份说话——这一幅画都没有问题。」
  「不是从每一个角度,卡萨文先生。从每一个美学的角度,或许是吧。但是就这个案子而言它错得离谱。」
  「关于那一点,」卡萨文巧妙地说,「我就没有资格与你对阵了。」
  「哪里不对劲?」安迪·韦斯特问道。
  「卡萨文先生说芬妮·亚当斯总是只画她看到的东西,」约翰尼说道,「事实上,她本人也曾在星期五早上告诉过我这样的话。问题是,我并没有把她的话逐字解释。」
  「可不可以,」乌塞·佩格沙哑地说,「说重点。」
  「这真是太美了,」约翰尼笑着说,「因为你们看,星期六,七月五日,芬妮婶婶就站我现在站的地方,从这个窗户看出去,在——卡萨文先生说的——画她所看到的东西。今天是七月九日,只过了四天。让我们看一看她在莫顿·伊萨白田里看到的玉米。那些玉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看不出来。」乌塞·佩格说道。
  「那就是玉米。」费立兹·亚当斯说。
  「是的,亚当斯先生,」约翰尼说道,「那是玉米——就像上帝希望玉米在七月
  知识,芬妮婶婶不会把暴风雨画进去,除非雨真的在下——也就是说,如果这是她星期六在画的那一幅画,她一定是在没有雨的时候开始画,而在她作画的过程中下起雨来,所以她把雨画进她的画中。」
  「可是在星期六,」约翰尼说道,「雨是从两点才开始下的,所以她不可能开始把雨画进去直到两点钟。然而十三分钟之后,她死亡的时候,这幅画被认为是完成了!我相信卡萨文先生会同意,不管芬妮·亚当斯作画的速度多快,她不大可能在短短的十三分钟之内画出像眼前这种完成的暴风雨。」
  「不,不可以。」卡萨文咬着他完美的手指甲。
  「所以我再说一遍,这是一幅错误的绘画。」
  众人注视着画布。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呢?」安迪·韦斯特困惑地问道。
  约翰尼耸耸肩:「除了明显地有人掉换了画架上的绘画之外,我不知道别的原因。把她真的在画的那幅画拿走后换上这一幅。问题是,那一幅怎么了?我认为我们应该要找到它。」
  然而他是知道的,还是他认为他知道。约翰尼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在情势变成疯狂的世界中生活似乎再合理不过了。他怀疑他是否能证明是正确的。
  大家开始翻箱倒柜,正准备拉出所有的画布时,罗杰·卡萨文用手掌拍打了他苍白的额头一下:「等一下!她这里该有一份清单……她开始作画时她会编一个号码并画一个标题。她总是把它放在——最上层架子的某个地方!」
  「让开,笨小子,」乌塞·佩格咕哝着,「找到了!」
  那是一束夹在一起的黄色纸张。
  大家都挤在新闻编辑的身边。
  「上帝保佑她年老的灵魂,」约翰尼说道,「如果她没有把她卖掉的那些划掉的话!……等等,等等。二五九号,没有标注售出。九月什么的。那是什么?」
  「雨中的九月玉米。」辛恩法官念道。
  「就是这个!」约翰尼在画架边把画翻过来,「这里应该会有号码在……有了!可是被撕掉了。看到吗,纸张碎片还留在框框上?」他再次把画翻回正面,「有疑问吗?这是『雨中的九月玉米』。这会儿我想起一件事,法官。欧维利·潘曼星期五早上闲聊时谈到去年九月雨来得太晚救不了他的玉米——他因为干旱而损失了所有的玉米!通常九月的玉米不会看起来这么干枯,不是吗?」
  「不会,」辛恩法官喃喃说道,「你说对了,约翰尼。去年九月的玉米长到很不错的高度,但一夜之间就全部报销了。」
  「这是她在画的那幅画的注解,」老安迪·韦斯特叫道,「最后一页上的最后一项记载。」  棒槌学 堂精校E 书
  「我们看看!」约翰尼说道,「二九一号,『七月的玉米』……快在画布背面找二九一号!」
  他们在架子中间找到了,很显然是随便塞进去的。
  「慢点!小心!这具有独特的价值。」罗杰·卡萨文怒道。他把「七月的玉米」拿到灯光下,接着他把画架上的画布取下来,靠在窗边放好,并把新的画布放上画架。
  即使由门外汉的眼光看,这与「雨中的九月玉米」的差异也是显而易见的。
  「上面没有F。A。;」辛恩法官说道,「所以她还没有完成——」
  「离完成还远得很,」卡萨文不耐烦地说,「这是由同样的地方,以同样的布局手法画出的相同风景画。但注意看她处理雨的手法。她才刚开始画:她甚至还没使石头和篱笆有湿润的效果,前景及谷仓屋顶也一样。幼小的玉米叶子还是挺立的,如果她画的是暴风雨中的玉米就应该是被打弯的。」
  「发生了什么事,当然啰,」卡萨文说,「她是从干的场景开始画的。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她花了相当多的功夫。等雨开始下的时候,她可以选择停下来等待另一个无雨的日子,或是把暴风雨加进她的图画之中。我认识的其他每个艺术家都会停下来等待。但我猜想改变后的情况使她生气。这是最不寻常的实验——一一种对大自然变天的反应,大雨攻击了原本是干燥的世界。当然,天空一定是阴沉的而且整天都会变坏,所以她到目前为止的画风与突然改变的情形互相吻合。如果她有时间可以把它完成的话!」
  高潮,约翰尼想着。我的人现在是——什么?三十五比一?他感到一阵炽热,那份温暖使他讶异。
  「她有时间去做一件事情,」约翰尼笑着说,「关于那一点约瑟夫·科瓦柴克可以照亮她的记忆。」
  「那是什么?」卡萨文问道。
  「芬妮婶婶加上了一些她开始作画时没有的东西。看看小屋里面。」
  在那幅未完成的小屋地板上画了一堆柴薪。每一根棒子才刚被勾勒出来,她甚至没有时间画上木材的纹路和特质。但可以辨认出是木柴堆。
  「只是为了要彻底一点,同时也替你的主张做一个严密的考验,卡萨文先生,芬妮·亚当斯究竟是不是真的把她看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画下来,」约翰尼低语,「如果你去算一算她勾勒的木柴总共有几根。」
  卡萨文拿出眼镜。他走近「一七月的玉米」并细看小屋:「一、二、三、四……」他一直数到二十四,然后他停下来了。
  「二十四,」约翰尼温柔地说,「那科瓦柴克一直是怎么说的?他把六段圆木每段劈成四份然后把它们堆叠在小屋里。现在的真实性如何呢,亚当斯先生?老朋友约瑟夫说的是否为实话?」
  「我会被骂死。」亚当斯虚弱地说着。
  「你已经是了,」安迪·韦斯特得意地说,「天呀,军事训练还真的有点用呢。我们回去吧!」
  「是啊,谁知道?」佩格附和着说,「即使是在暗无天日的心灵里疑惑之光也会瓦解。」
  「只不过问题是,」约翰尼皱眉说道,「这又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这似乎应该给我们很多的启示。可是我就是一无所获。」
  「现在别管那些了,」辛恩法官严正地说,「我要看看把这提出时他们的表情。」
  大家快步回到法庭去。
  在他们能够捅出这个大惊奇之前他们必须要忍耐。首先是亚当斯停下他的「案子」,然后是一些法律上的把戏,然后安迪·韦斯特开始「辩护」。他把约瑟夫·科瓦柴克弄上台作为他的第一个证人,囚犯以他的单音节英语开始了冗长的挣扎。在这当中约翰尼感觉到他的不安,压力不断地堆积。当费立兹·亚当斯尖锐地交互讯问时,当亚当斯和韦斯特争辩时,张力弥漫了整个房间。约翰尼可以听到因为紧张而引起折叠椅发出吱嘎的声音。人们知道这儿有某件事要爆发而他们又忧心。约翰尼一边继续追逐他脑海中那位技艺高超的骗子一边愉快地想着:继续骗呀,我会及时逮到你的,时间还多得是,这些无知的印度教徒无路可逃的,逃呀,你这个混蛋。很快地你就会像钩子上的虫一样蠕动了。
  他并不真的留心,直到安迪·韦斯特把罗杰·卡萨文叫上证人席作为辩护——是时候了!
  约翰尼很佩服老人处理卡萨文和「七月的玉米」的方式。喀巴利的首席律师曾经是伟大的钓鱼者,现在他用一条紧绷的长线拉着他的鱼,一点又一点,还是让它有海里的空间,不让它破水而出,直到陪审团陪他一起拉,费力地要看清楚愈来愈大的东西。而就当他使众人濒临崩溃之点时,韦斯特法官用力一拉。
  「可否请你帮陪审团的忙,数一数证物六中的柴薪数目——『七月的玉米』那幅画,卡萨文先生?」
  卡萨文猛地抽出他的眼镜来,弯身向画,数着「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二十四为止。
  「卡萨文先生,你刚才听到被告的话了,再次确认了他被捕时的笔录,声称他应亚当斯太太的要求把六段圆木每段劈成四等份并把它们堆叠在小屋中。六段圆木每段分成四等份之后共有几根柴薪?」
  「二十四。」
  「那么你刚刚在亚当斯太太临死前画的画中数到了几根柴薪?」
  「二十四。」
  「换句话说,辛恩隅的朋友们,」老安迪叫着,转身对着陪审团,仿佛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证据的规定,「这位被告,约瑟夫·科瓦柴克,并不是助理检察官指控的罪犯骗子。这个人说的是实话。确实的、逐字的实话。他在金钱上说了实话,他在柴薪上也说了实话!」
  费立兹·亚当斯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他吼着跳起来:「法官,辩护律师在下结论!」
  「请不要为你的最后辩论做结论,韦斯特法官……」
  那两个律师激烈地争辩着。这不是嘲弄的口角,他们是真枪实弹地在攻击。
  但是约翰尼除了躯体之外并不在这战场上。他的思绪飞到别的地方去了。为何争执?凯文·华特斯脸上的愚蠢表情吗?
  他一直到发现自己与其他十一个陪审员来到了楼上芬妮·亚当斯的卧室时才真正恢复意识。女人聊着那四个海报,男人彼此吵着,抱怨着。房门锁上了,透过古老的门楣传来本尼·哈克沉重的呼吸声。这是一间小而热的房间,充斥着彼露·普玛浓烈的香水味及谷仓的甜味。
  约翰尼无精打采地走向墙角,忍受着痛苦。
  一个空炮弹,除了大声什么都没有。他们可能在楼下聆听了「极刑」的德文原意,以及这个字所携带的所有意义。
  「我要看看他们的脸。」法官曾愉快地这么说。没错,他是看到了。然而即使是路易斯·辛恩也曾被愚弄了。我们总是多么希望事实是我们所相信的!
  约翰尼很气愤,一直被同一个提示所啃啮!「事实……」这个世界事实有许多情感,说它一定会有出头之日,说它是黑暗中的明灯,说它是简单的,是坚韧的,是知识,是至高无上的,是接纳所有人们的。但那是谁说的,「我告诉你三次的事情就是真的」?路易斯·卡洛还是别人。那就是事实。没别的了。好人们不断地欺骗自己说他们用的是坚如铁的永恒之尺,而坏人们手上的东西都是用糨糊做的……
  胡伯特·赫默斯正说着:「有没有人要问问题?」
  「问什么问题?」埃米莉·巴瑞像小狗般叫着,「没什么好问的,胡伯特·赫默斯。我们都知道是他干的。」
  「唉,埃米莉,」赫默斯说道,「我们必须要把这件事做对。」
  「投票,」莫顿·伊萨白用力地说,「投个票让我们结束这讨厌的事。」
  约翰尼准备要发表一篇演说。他努力地说,他试图要使它强而有力又优美。
  可是事实上,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却一塌糊涂:「等一下,等一下,我要说话。这里有任何人能看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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