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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玻璃村庄-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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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某人去照料潘曼谷仓里的家禽,这个男孩与凯文·华特斯轮流去伊萨白农场,那一个等杜克莱去村里轮值的时候去司格特家。他们看到本尼·哈克让费立兹·亚当斯进了亚当斯的房子,而且莫顿·伊萨白还提供了一把枪来护卫亚当斯的产业。他们看到胡伯特·赫默斯和欧维利·潘曼到教堂接替汤米以及戴夫·赫默斯,然后双胞胎开着他们父亲的车子沿着辛恩路呼啸着经过了辛恩的门廊,猜想是要回家睡几个小时。有规律的四小时警戒计划已经完成了,辛恩隅的每一个男人以及强壮的男孩都规划了个别的时间和地点。大一点的孩子随时叫得到的,例如迪迪·巴瑞和辛希·哈克,则四处跑腿。厨房里灯火通明直到过了午夜,米丽·潘曼和彼露·普玛还有埃米莉·巴瑞努力埋首做三明治及一壶一壶的咖啡。
  但终于灯火都熄灭了,四处空了,孩子们不见了,村子静下来了。除了巴瑞家一角的街灯以及照亮教堂周围的泛光灯之外,辛恩隅是一片黑暗。仅有的声音是昆虫的声音,偶尔从遥远的四隅路传来司格特家的狗叫声以及值班农人的脚步声。
  「不可思议。」约翰尼说道。
  「什么?」法官吃惊地问。
  「我说这一切都让我觉得难以置信,」约翰尼说道,「人们怎么会这么热衷于某事?」
  「他们相信一些事情。」法官回答。
  「到这种地步?」约翰尼大笑。
  「不管怎样,这证明他们还是活着的。」
  「我是活着的,」约翰尼争辩,「但我除了伸长脖子之外还有一些脑筋。为了什么?那位老太太已经死了,没办法使她复生,愿她的灵魂安息。为什么要如此争吵?」
  辛恩法官的摇椅吱嘎作响:「你指的是我,还是他们,约翰尼?」
  「两者都有。」
  「让我告诉你一些像我们这种人的事,」法官说道,「你要退回到一七七六年之前。你要退回到三百多年前,当时清教徒正努力调整来适应新英格兰。举例来说,迈尔斯·司坦修奉命去摧毁武拉斯顿山的村落并把汤玛斯·摩顿踢出去,因为他的纵欲生活以及他对印第安人贸易的成功——道德问题和经济问题,你知道,《圣经》以及财源,在保卫其中之一或两者时优秀的清教徒多多少少都乐于冒着生命危险。还有约翰·恩笛寇为了约翰·欧得瀚被杀害而远征皮高印第安人的复仇事件,对付未开化异教外国人的简单复仇行动——呃,他们的皮肤颜色不同而且他们说的英语有特别的腔调。就我记忆所及,他们直攻到皮高村落,并屠杀了每一个他们所找到的大小皮高人。清教徒一旦被激起来就是万分固执的。」
  「换句话说,」约翰尼在黑暗中微笑,「他们是卑鄙的人。」
  「他们是人,有信仰的人,有些是对的而有些是错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为他们的信仰做了些事,有对有错。」摇椅停止吱嘎作响,「约翰尼,你相信什么?」
  黑暗中约翰尼感觉到老人的眼睛在搜索着他。
  「什么都不信,我想。」
  「一个人一定要相信某些事情,约翰尼。」
  「我不是人,我是一棵蔬菜。」约翰尼大笑。
  「所以你像植物一样在混日子。」
  「说得过去,不是吗?」约翰尼突然觉得累得不想说话了,「我以前相信一大堆事。」
  「当然你曾经是——」
  「那很痛苦。」
  「是的。」法官冷冷地说。
  「我甚至曾为我的信仰奉献。我贪婪地吸吮着所有高贵的泥泞,出海去当英雄。我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战。去他的,民主,自由,暴君下台,世界大同。天呀,那些旧时光。记得吗?」
  「我记得。」法官说道。
  「我也是,」约翰尼说道,「我希望我忘了。记忆是最痛苦的事。问题是,我不是一个很成功的混日子者。我什么都不成功。那使我有一些苦恼。如果我能在阳光下生根,白天进行光合作用,冷眼旁观动物的生活,那会有多好。不过我就像罗傲·达尔笔下的玫瑰一样。当它被剪下时,它就尖声大叫了。」
  「继续说下去。」法官说道。
  「你喜欢听这种东西?」约翰尼点了一根香烟,火焰颤动着,他很快地把它弄熄,「好吧,我会的。我想我第一次得到暗示,说我将成为动物和植物之间失落的那一个环节,就是在我看到广岛的时候。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吗,法官?那才是真正的地狱。广岛是地球上的地狱。地狱是把人的影子钉在墙壁上。那是放射性的血河。那是孩子的骨头亮得像一棵圣诞树。但丁笔下的描述与这相比岂止差十万八千里。」
  约翰尼在暖暖的夜色里诡异地微笑着:「所以我回家了。我觉得失去了……失去了日常事务的感触,不过我用身体的苦痛来重新调整。我真的试过了。我试着再度坐在法律的课程中。我试着看电影和电视广告。我试着去了解物价的上升,以及工业界将之怪罪于劳工,而劳工将之怪罪于工业界。我试着去了解联合国。我没有试过的是共产主义。我绝不会做那种傻事。有些人会——我认识一个战斗机驾驶员,他执行了四十九个勤务回来之后不久就加入了共产党,说那里一定会有希望。我连那一点都反对。我开始明白哪里都没有希望。接着是朝鲜战争。我让你感到厌烦吗?」
  「没有,」辛恩法官说道,「没有。」
  「朝鲜战争,上帝帮助我们,」约翰尼说道,「那时我不逞英雄了。我只是想回来,回到我熟悉的东西里。从头到尾我一直注意在看到底亚洲发生了什么事。在我的动物性里我看不到任何不安。正好相反,等到它『结束』了之后——假装它结束了!——那份无望只是从这里换到那里。不过还是一样可恶的事。更多的电视广告,更多对税捐的抱怨,更多的政客承诺更少的钱却有更好的保障。联合国里有更多的演说——一一成不变——更大更好的炸弹。」
  「我不是情绪化的,」约翰尼说道,「我有一些梦想,不过我试图睡去……你说是共产党的关系。假如没有共产党,还是会有非洲、印度、中国——还是会有西班牙和德国,还是会有阿拉伯人——还是会有一个充满了贫穷、仇恨、野心、贪婪的世界。还是会有原子弹、氢弹、神经毒气,而且还是会有焚书者、捉妖者和说两面话的人。惟一持续不断提醒我们的是等炸弹再次落下的时候还有整整三年的时间……所以你要我怎么做,法官——找个工作、结婚、生孩子、买房子、为草地浇水、为下一代及我的老年储蓄?所为何来?」
  法官沉默不语。
  约翰尼歉然地说:「呃,是你要问我的。不介意我去睡觉吧?」
  他走进屋子,爬上光亮的阶梯进了他的房间,仔细考虑验尸官邦威尔的离去建议。
  过了好一会儿,辛恩法官也进屋来了。
  约翰尼在睡梦中被教堂的钟声所吵醒。他第一个模糊的意识是:这真是个好方式来提醒他答应过要去参加希诺先生星期天早上的礼拜仪式。不过等他意识清楚后他感到这个提醒似乎太强求。那个老钟,它那单调而嘶哑的声音,隆隆地传送着的像是一九零零年的火警警笛声。
  他滚下床走到窗边。
  人们从各个方向跑向教堂。他看到本尼·哈克从南隅冲出他的房子,一边努力穿上他的星期天外套,同时还要抓紧他的枪。彼得·巴瑞从店面后的住家跑上四隅路,好像后面有一只牛在追他。孩子们从各个角落冲出来,四周跟着狂吠的狗。潘曼一家和彼露·普玛快步走在辛恩路中间,彼此催促着。两辆车疾驶到北隅,一辆来自南方,一辆来自西方,差一点在十字路口相撞。一辆坐着戴夫·赫默斯、莫顿·伊萨白以及凯文·华特斯,另一辆则是杜克莱·司格特和他的母亲。有一群人已经等在教堂前面。约翰尼看到山缪尔·希诺和他的太太从牧师公馆匆忙地穿越草地,他们的脸异常苍白。
  接着是辛恩法官敲着他的门。
  「约翰尼,起床!」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派了人到康福那儿,在警察大队那儿侦伺。那边刚刚打电话回来警告说州警正朝这边过来。可恶的邦威尔!」
  约翰尼匆匆套上衣服下楼去。
  他们现在全都聚集了——村子里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只除了司格特家行动不便的易尔和圣山上的隐士。
  女人和小孩们集合在教堂前的阶梯处。男人和较大的孩子们在他们前面形成一个松散的弧形,遮住了教堂的进口以及地下室窗口所在的东边车道。辛恩法官和希诺先生正热切地跟胡伯特·赫默斯以及本尼·哈克说话。费立兹·亚当斯在一旁踱步,咬着他的手指甲。    
  约翰尼到达北隅时正好有两辆警车及一辆小客车慢慢地从康福方向开上辛恩路。他们在十字路口放慢速度并且稍微分散开来,接着他们停下来了。两辆替车都是满载的,那辆小客车上只有一个人。
  小客车的驾驶者是个高大肥胖的人,他穿戴一件蓝色条纹的棉质衣服和一顶新的草帽,缓缓地下了车站在路上。他取下他的帽子,用一条蓝色圆点手帕擦着他那半秃的头。
  他的腋下被汗湿成一大片半月形。他的眼光不停地在教堂前沉默的人群与警车间移动。
  终于一个穿制服的人走向他。他有沙色的头发以及赭红冷酷的脸庞。他戴着州警的队长徽章。一枝枪插在他臀边的枪袋里,枪袋的盖子扣上了。
  其他的警察都留在车里。
  警队队长及那个肥胖的公民在明亮的阳光中慢慢地走向教堂。
  约翰尼留在原地,他靠着马槽,不过只是一会儿。好奇心使他再度向前。他越过隔开北隅和教堂草地的弯道,停在希诺夫妇附近。
  警察都把头伸出窗外,静静地看着。
  警官和那公民非常缓慢地并肩走上教堂的步道。他们一起停在距离武装民众大约十英尺的地方。
  「早安,辛恩法官。早安,各位,」肥胖的人说道,「听到可怕的消息,所以我和费兹比队长过来看看能帮什么忙。」
  「这位是喀巴利郡的穆斯利警长,」法官说道,「治安官本尼·哈克、胡伯特·赫默斯、莫顿·伊萨白、彼得·巴瑞、欧维利·播曼……很高兴见到你,费兹比队长。跟我的邻居们握握手。」
  警察队长和警长迟疑了一下,然后他们走向前一一握手。
  「还有这位是费立兹·亚当斯先生,芬妮·亚当斯的侄孙,」法官说道,「我想你认识警长,费立兹……」
  喀巴利的律师沉默地摇手。
  「说不出是多大的震惊,亚当斯先生,」穆斯利警长说着,再度甩了下脑袋,「没那份荣幸见过那位伟大的老妇人,不过我们这个郡一直深深以她为荣,深以为傲。她对她的家乡、州以及国家都是绝大的财富,著名的艺术家,他们说。费兹比队长和我从康福过来经过席·孟狄那儿时好好地看了她。太恐怖了。真残忍。我告诉你,那使我血液沸腾。犯下这种谋杀罪行的人比一只疯狗还不值得同情。老天爷,我倒要看看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要快!对吗,费兹比队长?」
  「你们这些人不需要再为他烦恼了,」州警长说道,「我们会马上把他带走。」
  他满怀期待地停下来。
  没有人动。
  穆斯利警长再一次甩他的脑袋:「听说你们把他锁在教堂的地下室,」他说,「干得好,邻居们!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从那里继续下去就可以了,把他抓出来,直接丢进郡监狱里去。我所听过的最简单的追捕行动。对吗,队长?」
  「我当然很感激协助,」费兹比队长说道,「好啦。」他望向肩后的警车,不过穆斯利警长用肘推推他,那警察又转回身来。
  「好啦,继续下去吧,」警长说着,看着他的手表,「我想你们这些人想进教堂,所以当费兹比队长把那臭家伙从那里面拖出来时,如果你们能站在一旁……」
  警长沉重的声音渐渐消逝。没有一个男人或女人动一下。
  「等一下,拜托!」辛恩法官用肘把费立兹·亚当斯推向前。
  喀巴利的律师以尊敬的眼光面对着村民,好像他们是陪审团一样。
  「各位邻居,」他说,「你们都认识我。四十年来我经常到辛恩隅来,从我婶婶还把我抱在膝上的时候起。所以不用我来说这里没有人比我更快希望看到这个科瓦柴克,不管他是什么名字,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我要请求各位好邻居把他交给执法人员,这样他们可以把他丢进喀巴利镇里现代化防止脱逃的监狱里。退在一旁让这位警官执行他的任务吧。」
  从教堂门口的女人堆中传出蕾贝卡·赫默斯的声音,她在尖锐地挑战:「这样喀巴利的陪审团就会放过他,像他们放过杀害我小叔子拉本的乔·康隆利一样?」
  「但那是个自卫的案子。」亚当斯抗议道。
  胡伯特·赫默斯说道:『他不能逃出我们的审判,亚当斯先生,就是这样。」
  辛恩法官碰碰亚当斯的手臂。律师往后退,耸耸肩。
  「从第一行政官口中说出的这番话可真好,」法官说道,「二十多年来,胡伯特·赫默斯,辛恩隅一直仰赖你的忠告和领导。你定下了这么个不好的范例,你怎么能期望你的孩子们——所有这些孩子们——长大后去尊敬法律和秩序?」
  赫默斯突然拿起他的来复枪并啐了一下:「在我看来你们都错了,法官,」他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我们要坚守的就是法律和秩序。芬妮·亚当斯婶婶是我们的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结婚、在这里埋葬了她的丈夫哥斯和她的子女、在这里完成使她成名的所有绘画、在这里去世。我们是一个社区。我们自己照顾自己。我们自己的执法人员逮捕了杀害芬妮婶婶的凶手,我们挑选的验尸官陪审团有了结论,我们视为自己的责任并打算贯彻到底。我们不需要外来的帮助,什么都不求,什么也都不要。这件事就是这么办,法官。现在我请你,警长,还有你,费兹比队长,麻烦带着你们的人离开辛恩隅。我们要去教堂做礼拜。」
  「你是在说教堂吗,胡伯特·赫默斯?」山缪尔·希诺叫道,「你的谦让在什么地方?你没有羞耻心吗,安息日带着枪,煽动你的邻居们也这么做——是的,即使只是到了上帝集会场所的阶梯上?并且藐视法律的请求,那些人只不过是在执行他们的职务罢了。你是个煽动者和罪魁祸首,胡伯特·赫默斯。恢复你的理智。要你的邻居们也恢复理智!」
  胡伯特·赫默斯温柔地说:「我们昨晚开了村民大会,希诺先生。你在场。你知道这件事是依照镇规投票造成的,会议记录也清楚地记下了程序。你知道没有任何人强迫任何人。你知道除了你及希诺太太之外没有人投反对票的。」
  牧师环视他的群众,他曾经埋葬了他们死去的亲人,安慰伤病的亲人,给困惑的亲人信心——新郎及新娘、父亲及母亲以及接待进入他的教堂的孩子们。每一个他凝视的地方,那些熟悉的脸孔都是硬如磐石,难以妥协。
  希诺先生轻轻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开了。
  「我再说一次,」胡伯特·赫默斯对着警长和那个警察说道,「走开,不要管我们。」
  穆斯利警长把麦秆帽压在他的耳朵上:「这算什么,一场革命?辛恩隅要脱离四十八州?你们这些家伙停止这些愚蠢的举动站到一旁去!费兹比队长,执行你的工作!」
  队长对着两辆警车点点头。十个队员下车排成一条直线。然后他们慢慢地从北隅走过来转上教堂的道,摸着他们的枪套。
  排成弧状的村民和男孩们摸弄着他们的枪。
  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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