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中之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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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不知道。”老头对亚曼达冷冷一笑。“我现在是一个老警察,你知道的,所以我几乎完全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我把跑腿的工作都留给年轻人去做,然而,即使窃贼现在可以逃离他们的掌心,他也逃不了多久,在这个时候他很难逃过几个小时。我只担心你。你为什么要在午夜时分还为了看一幢房子而外出?你为什么不找个傍晚爬到伦敦特拉法加广场的纳尔逊纪念柱上去看看?”
“唉,别管她了,”坎比恩烦躁的说。“鲁奇呢?鲁奇到哪里去了?”
“可能还在某个屋顶上逛来逛去,或者正在前往下水道的途中。”奥泰斯的脸色又回复到以往的阴沉。“他一天到晚唠唠叨叨,就像是一只喜欢嚼舌的鹦鹉,老是抢别人的工作来做。那个家伙生气了,坎比恩。他已经被踩到痛脚,就像我老家的人常说的:“真的是火大了’,我倒觉得不错,我很高兴看到一个人身上有这样的情绪。然而,这种情形也会让我觉得紧张,换句话说,我不希望他赤手空拳去做任何事。我们的行为必须是很高雅的,因为我们是高级警探。”
一句听起来既不高雅也不高级的话,从大厅传入他们的耳中。一会儿之后,刑警部最高长官鲁奇出现了,步履轻快地出现在大门口。他双手插在口袋中,弄得零钱嘎嘎响,外套下摆迎着风不停飘荡,两只钻石眼怒目而视。鲁奇的威严使小房间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我们把他追丢了,”鲁奇宣布这项消息,举起大手比划了一个飞走的手势。“我们会在一至两个小时之内逮住他,我们必须这么做。如果我们继续这么愚蠢、盲目,抛弃我们的本能,应该就会碰巧逮住他。还能活捉喔,只要我们的人没有在路上把他给挤扁了。想想看,总共二十五个人!从各分局派出的二十五个人,其中包括五名司机和六位高阶警官,结果怎么样?整幢屋子只有浴室窗台下面没有警察把守,那个家伙就从浴室窗户溜了出去,跳进铺天盖地的大雾里。他必须盲目的往下跳,因为夜色黑得一如军队福利社卖的咖啡。当他跳到布满房屋四周的长钉栏杆上时,到底死了没有?他真是该死!”
从刚才进来到现在,鲁奇的话都是对着奥泰斯说的,但是并没有说得很直接。他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对亚曼达说的,但是他跟亚曼达并不熟。
这时,他首次肯纡尊降贵跟她打招呼。
“我很高兴你没有事,”鲁奇面带微笑的说。“刚才坎比恩的表现完全符合我的预期。他不再是我原先所以为的那种大人物,他就像普通人一样大叫着:‘把她给弄出来!快点弄出来!’不再是那副热爱母校、沉着稳重的模样,让我都慌了手脚。”他看到亚曼达惊讶的表情,笑了一下,误以为那是一种困窘的神态。“你不需要担心,那不是你的错,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可能会把他追丢的。如果我们有足够的人手在屋子四周监视,或者上级允许我们一看到他就可以射击,那么我们就不会把他搞丢了,我们低估了他,而且没有站在他的立场想事情。”
奥泰斯瞅了他一眼,说:
“他曾经花时间观察你的手下,知道你可能正在来这里的路上,所以他趁你还没有到达之前,执行并完成他的计划,同时他也注意到浴室的窗户并没有特别防卫,因为根据你们的判断,要从浴室的窗户往下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是的,”鲁奇说。“没有错。”
“有没有人看清楚他是个什么模样?”
“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员说,他们仅看见一条身影往下跳,他们立刻像猎狗一样追了上去,可是他却消失在夜色里。现在整个区域都活跃起来,要找到这个人,就如同在一张铺着破床罩的羽毛床上搜寻一只跳蚤一样困难。”
奥泰斯点点头:
“这个人有点神经质,但也很优秀,这我得承认。”
“他好像穿了一双弹簧鞋、生就一副软骨头,”鲁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应该在白天的时候,亲自尝试一下从浴室窗口跳下去的滋味。我想这位女士并没有恰巧看见他的模样吧?”
“我?”亚曼达指着自己的鼻子,随即遗憾的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在镜子里看到他的身影。他当时是站在这个位置,而我就在外面的楼梯边上。”
说完之后,亚曼达发现她说的话引起一阵骚动,为此,她深感不安。
“我恐怕没有办法描述他的长相,因为这里很黑。我只看到他的背部,他好像是穿了件粗布外套,我想应该是属于皮革军服之类的外套吧。”
“皮革之类的军服外套?”
三人立即被亚曼达的话吸引,露出一股探询的渴望。
“我想是那种外套,可是我不保证我说的就一定对。”
“总而言之,那不是海军配发的雨衣就是了,对不对?”
“不是海军的雨衣,他那件外套的颜色比较淡。”
“有没有戴帽子?”
亚曼达没有什么把握,稍显犹疑。
“我不记得有看到什么帽边,”她回答。“但是我也不记得有看到头发。我的印象是,他的头看起来是圆圆的、紧紧的。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散发出的一股迥异于常人的气质,如果我的用辞正确的话。总而言之,他看起来很急躁,在某些方面非常的像你,总探长。”
“是哈渥克,”奥泰斯惊叫,情绪显得极度兴奋。“你也没有办法肯定,亚曼达,不过这样就够了。不要误解,鲁奇,我的孩子,可是我懂她的意思,他是一头与众不同、活力充沛的野兽,他有力量。”
鲁奇耸耸肩。
“我是不知道什么力量不力量的啦,”他刻薄地说。“只要告诉我他往哪个方向逃就可以了。我不想再说下去,也没有多少时间继续谈下去。律师的办公室里到处都有他留下的痕迹,对于这个我一点都不怀疑,这家伙就像是一只逃跑的猎物,沿途留下身上的气味,我们一定得在黎明前抓到他。有四个不应该死的人,现在却死了,这四个人中有一个颇负盛名,另外一个是我所见过最乖巧的孩子。等这里的事完了之后,我就离开,去拜访一下柯尔曼的老妈妈。柯尔曼是她的独生子,老妈妈希望柯尔曼像我一样可以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愿上帝保佑她。今天晚上在我的管区内发生四桩凶杀案,柯尔曼这个小伙子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我们。”
说完之后,鲁奇用左手比了一个圆圈,再将右手穿过左手的圆圈。穿过圆圈后,鲁奇的右手又变成了手掌,摇摆不定地抓住左手的圆圈。鲁奇所比的手势,是一种意味深长的解说,但就在他的手势即将结束的时候,亚曼达爆出一声没有什么特别含意的大吼,经她这么一叫,手势的重点全部灰飞烟灭。吼完之后的亚曼达两只褐色的杏眼变得更圆更恐怖。
“那个家伙今天一个晚上就杀了四个人?这件事你们竟然没有告诉我们!梅格和我搞不好也差一点被他宰了!”
亚曼达的反应是如此愤怒,全然是刚才那段可怕经验的一种发泄,如同戳破一个气球般把紧绷的情绪放松。坎比恩开始笑,奥泰斯也跟着笑。而亚曼达仍气愤难平,她的脸颊胀得飞红,简直比她的发色还红。
“应该派人来告诉我们。”亚曼达说。话一出口,亚曼达就已经感觉出她的话旁人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道理,脸庞随即由红转白。“我是说,真是太可怕了,”她赶紧补救刚才那句话里的矛盾,连声调都变了。“这个人是谁?难道是个疯子不成?”
“我怎么会知道。”鲁奇也有点动怒:“没有一个心理医生会放他走出诊所大门。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窥视顶楼那间小屋。”
“你觉得你很快就可以逮住他?”亚曼达漫不经心地说。
她回过头看看自己身后的黑暗之处,身体不由自主微微发抖。
“鲁奇很快就会逮住他。”
奥泰斯在椅子里不安地扭动,蜡烛的光影洒在他头上不停晃动,他坐在那里看起来显得很温和,也很苍老,口气听起来稍嫌冷漠,却很笃定。
“野兽已经落入陷阱里了,”奥泰斯说。“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他,因为陷阱开关在我们手上,机器已经启动,形势对他不利。现在,到这一刻为止,他所有的纪录都被研究过了。也就是说,凡是曾经与他有任何牵连的活人都已经由警方接触、询问,同时纳入监控之中。比方说,我们知道他还在狱中服刑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位女访客去采监。这名女子在贝丝纳葛林街上有一幢出租公寓。我们知道,截至目前为止,在他逃离此地后,那名女子还没有收到他任何消息。我想她恐怕永远也收不到他的消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她所有的朋友都会受到监视。”
“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刀,”鲁奇喃喃低语,“还有一件浅黄色毛茸茸的外套。他逃狱时,原本是穿着配给的囚衣的。”
“那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奥泰斯依旧轻声地说:“你会发现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从现在开始,他一定会变得愈来愈孤单,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在稳定且保密的情形下,我们的漏洞已经补好,撒出去的网愈缩愈小。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踏出的下一步是否安全。生命的安全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绝对不敢再另外乱闯一个房间,绝对不敢再拐另外一个墙角。”
奥泰斯倏然住口不语,仅以冷峻的眼光打量鲁奇与亚曼达。
“明天,如果到明天,他还没有被我们抓到,我们可能会提供一笔破案奖金。警方的消息发布之后,自然会有对社会安全很热心的报纸立刻提供相对的破案奖金。在这两件消息相继曝光后,我想他再也没有办法相信任何活着的人。”
鲁奇从他的长鼻子里重重吐了一口气。
“这么做我想就相当足够了,可是我们应该在今天晚上就可以抓住他,这是我们最大的赌注。我相信,不管他在找什么东西,现在他一定会远离艾京布罗迪太太以及她的朋友。”
听见鲁奇这么说,亚曼达感到很惊讶。
“为什么会跟梅格有关呢?他在找什么东西?”
“他找的是一些文件,”坎比恩说。“一些和马丁有关的东西,他会到马丁的律师史密斯先生的办公室去找一些档案。”
坎比恩简洁解说一番,原来握住亚曼达手臂的手用力捏了一下,警告她不要乱发问。亚曼达听了之后点点头,可是她下一个问题听起来更不适当。
“乔夫发生了什么事?”
“你当然会这么问。”鲁奇明亮的双眼看来非常敏锐。“自从他和一个混混进入一条巷道后,就没有再听到那个年轻人任何消息了。不久之后,那个混混被人发现已经死了。又是另外一个像烟雾般消失的人。”
坎比恩握住亚曼达的手掌,霎时间变得更沉重。
“亲爱的,”坎比恩低声说,脸上的神色非常严肃。他年纪越大,这种一本正经的模样也越来越明显,“我们该回家了。如果鲁奇要找我们,他知道到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梅格已经被带回牧师宅。在家里,有起码一打以上的好人急着安慰她,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在这种大雾的夜晚穿过街上回巴妥街了,我觉得现在我们真的该走了。”
“好主意。”亚曼达迅速回答,说完便将手臂滑进坎比恩的臂弯里。
坎比恩与亚曼达离开那幢小屋,屋里仅剩下鲁奇和他的手下,还有好多工作等待他们去做。坎比恩和亚曼达虽然离开屋子,但想要摆脱奥泰斯似乎有些困难,因为奥泰斯已决定用他那辆警局配属、让他感觉与有荣焉【注】的大轿车送他们一程。当他们走到屋外时,却发现救星在始料未及的状况下出现了——坎比恩的姊姊维尔那辆过时但表现还令人满意的旧式轿车赫然出现在眼前,拉葛在车中等着他们。看见他们出现,拉葛一阵慌乱,反应如同常人一般,态度非常直接,而且有点语无伦次。
【注】与有荣焉:是宋代以来的常语,并非成语,是“同有荣誉”或“同有荣耀”的意思。 ——注
“上来,坐到后车厢去,”拉葛的话简洁有力,一张大饼脸累积太多郁闷,满脸不悦地看着他们。“我花了两个小时才到这里,可是不管怎么说,没有人了解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所以他们嘲笑我。喔,你们一定没想到我会找到你们,我们会再度见面吧?”
怀着解脱的心情,亚曼达爬进温暖的车厢。这是一辆老式的德国名车“戴姆勒”,是维尔进城时的代步工具,纯就个人使用的角度来看,它真是舒适极了。维尔曾经亲自监督这部老车的翻修工作,将车内添装部分现代化装潢。整修后的老车,有一部分反映出维尔个人的务实色彩,一部分则是画家达利的超现实风格。装修后,驾驶座和后座间的玻璃隔板已经拆除,椅套是橄榄绿。这种颜色令人想起英王乔治时期侯门世家中站在楼梯后的仆役,所以一家人为这辆车重新取了一个名字:“狂奔的脚夫”。现在它看起来更加富丽堂皇。
亚曼达将车内的黄毛毯披在肩上,叹了口气。
“上帝保佑你,魔术师,”亚曼达说。“你是怎么办到的?打电话到警察局?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不是,我不像有些人会把头伸进密探的巢穴里。”拉葛身体向后仰,倒在座椅内,同时将轿车大门推开让坎比恩进来。“如果不是为了艾京布罗迪太太——那个漂亮的小姐啊,她被载回教区时,坐在警车里,就像颗洗碗槽垃圾网罩上的珠宝——我可能仍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广场上。她提供的资料,完全足够让我完成任务。你为什么不坚持坐飞机?飞机比较安全,又比较高级。凶手都是些废物,永远是,不要忘了。”
坎比恩终于上了车,拉葛恶毒地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现在可是心满意足了,”他质问道:“热血沸腾,乐得像只云雀似的?”
坎比恩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鲁伯特在哪里?”
“负责接听电话,在布雷克司事那儿。”拉葛坐上驾驶座。“他和狗狗是我得到的唯一援手,我把他们派给今夜值班的警员当跑差。”
拉葛叹了一口气,踩下离合器,车子缓缓滑动,钻进黑暗里。
“现在,”当他们局促的小世界缓缓穿过阴暗时,亚曼达对坎比恩说:“现在,乔夫怎么样了?”
“是啊,”坎比恩把亚曼达的毛毯拉过来一点。“到底怎么回事?我完全不同意鲁奇的说法,但我希望那个年轻人能够受到上帝的眷顾,赶快出现。”
亚曼达的反应一如以往的坦白与率直。
“事情有多离谱?”
“也还不至于让人捧腹大笑。”坎比恩将自己的手放在亚曼达双掌中取暖。
“杜德斯最后一次活着出现时,是和他在一起的,而且距离后来杜德斯被人发现的陈尸之处仅有数尺。从那个时候起,乔夫好像就离开了,也同时失去下落。这情况不太妙。”
“当时他们在哪里?”
他将哈渥克脱逃以及史密斯律师办公室发生的命案概略地向亚曼达说了一遍。
亚曼达听了之后禁不住发抖。一面开车一面倾听他们谈话的拉葛也适时插嘴发表一点个人的看法。
坎比恩没有留意他说些什么。
“当然,鲁奇觉得很难堪,”坎比恩说:“鲁奇可能会对他很无礼,因为他刚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所以对这件事颇为反感与愤怒。今天晚上,失去这个手下,让他深感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