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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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太不公平。」狠狠地,我用肩膀抹去了泪。
「可怜的小不点。这么小就开始想这问题吗?」他抚了抚我凌乱的头发,「所以
快点长大,好扭转这种不公平吧。」
他长得很好看。我愣愣看着他温暖的眼睛。
同学都觉得柏人很帅。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讥讽而无情。想从他那儿得到温暖
,我还不如开冰箱。冰箱都比他的温度高些。
人如果没有温暖存在,哪里帅得起来。最少这位学长很温暖,所以很好看。
我看着他的名字,他叫做「叶岚」。
「…嗯。」我擦了擦眼泪,站起来。
「你叫林靖?下课后我几乎都待在图书馆。如果还想哭,就来找我聊天吧。」他
笑起来,像是两个月弯。
「…好。」
我在这个华而不实的学校,交到第一个朋友。
殁世录 第二章(一)第二章
柏人如果没出差,就会送我去上学、接我放学。他若出差去了,我就得自己走到
山脚下搭公车,虽然公车站旁边有个黝黑的废弃地下道,据说灾变前是捷运站。
大灾变时发生剧烈的地震,整个列姑射岛几乎陆沈,曾经遍布全岛的捷运系统首
当其冲,都完蛋了。经过了三十年,大部分的地下道都封闭起来,成了非物质生
物…呃,妖怪和鬼魂的巢穴。但山脚下的这个废弃捷运站不知道为什么,张着黑
漆漆的大口,像是死不瞑目。
当然有许多灵异传说,而且每次想要动工封闭,都会发生工地意外。筋疲力尽的
政府就让它留着,反正需要愈合的创伤又不只这一个。
背对着这个废弃地下道等公车,我会毛骨悚然。
我不知道为什么其它人能这么泰然自若。难道他们感觉不到,无数视线用种羡慕
或忌妒的热烈,瞪着自己背心么?
有时候回头,会看到地下道的深处,一个穿着白衣,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小女生,
漂浮在黑暗中,严肃的几乎是狰狞的,看着我。
并且,招手。
这真的太可怕了。
每次见到那个小女生,我都会有点不舒服,到学校也有点怔忪。不过我话不多,
老师和同学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是,叶学长却察觉了。
「小不点,你脸色不太好呀。」他摸着自己额头,同时摸着我的额头,「我以为
你发烧,结果体温反而降低呢。」
学长,真的很温暖。
我怯怯的跟他说了废弃捷运站的事情,他满眼严肃的听着。「我知道那一个。常
常被投诉,但因为里头的『非物质生物』很弱小,所以被压到很后面处理。但吓
到你了,这就不行。」他满脸粲然的微笑,「好吧,小不点,我去接你上学吧,
下课也一起回家。」
欸?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小不点受到伤害。」像是这样的理由很充分似的,叶学长笑得很暖
。
「…太麻烦学长了,我想我可以。」经历过这么多惨酷,我并不是那么容易相信
人。而且…他身上有着浓重的黑暗。
「小不点,你知道我是『非物质生物』吧?」
图书馆很安静,遍洒阳光。我们在面东的窗下小声交谈,我愣愣的看着学长温和
平静的脸孔,心底却寒冷的一沈。
终究…是害怕我揭穿学长的身分而已?
「这没什么好瞒的。」学长耸耸肩,「我领有『移民证』。若不是担心同学害怕
,引起恐慌,不然告诉大家没什么。小不点,」他淡棕色的眼睛望着我,充满关
心,「你是不是看得到非物质生物?」
「…嗯。」
我从小就有这种能力,但我不知道,我看见的世界与别人不同。我一直以为这是
正常的,每个人的身边都笼罩着极淡的雾气。有的是银灰色,有的是熏银色,更
有的是浅黑或浅白。
但夹杂在这片深深浅浅的灰色中,有人的是亮眼的纯黑,甚至会模模糊糊集中在
额头或臀部,甚至是任何部位,看起来像是角、长耳朵,或是尾巴之类的。
当然也有一些完全由灰雾或黑雾构成的「人」。但我一直以为那些「人」是精神
病患或黑道份子。这两种人在城南并不少见。
等我知道这样是异常的,手臂已经被撕去了一大块肉,而且…
我咽了咽口水,试图将自己拉回阳光灿烂的图书馆。「…我并不想看到。」声音
这样软弱,我几乎不认得自己的声音。
「可怜的小不点,可怜的。」学长同情的圈着我的肩膀,「没关系,不要担心。
哪,我们一起上下学吧。」
一阵鼻酸,我忍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自从发生这样的巨祸,从来没
有人想要温柔的对待我。唯一对我好的,居然是嘴角有着亮眼纯黑的学长,一个
妖怪。
就算他只是说说而已,我也非常、非常高兴。
第二天,我走到山脚,瞠目看着正在吃三明治的学长,他笑着招手,还递了一个
色拉面包给我,「我记得小不点很爱吃对吧?」
我…我无法形容我内心的感受。就像是做了很久很久的恶梦,但有人摇醒我,将
我温柔的抱在怀里,告诉我一切都没事的。
拼命忍住眼泪,眼前一片模糊。「学长,我…我不能够骗你。」
等车的时候,我将过往告诉了他,包括我杀死变成殭尸的爸爸。「…我是痊愈者
。」
他歪着头看我,一笑。
「天气这么冷,你连围巾都不围啊?」他把围巾绕在我脖子上,「那又怎么样呢
?我也是怪物啊。」
再也忍不住了。我哭了起来,应该很丑吧?学长笑着牵我的手上车,并肩坐下,
揽着我的肩膀,「小不点…可怜的小不点…」
边哭边吃着色拉面包。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面包。
我加入了叶学长的社团。社团的名字很奇怪,叫做「灾变前后社会现象对照研究
社」。
我入社的时候,社团成员都很惊讶,「哎呀,好可爱的小不点啊…」围过来摸我
的头发,摸我的手。
「别欺负林靖喔。」身为社长的叶学长圈着我的肩膀,「她是我的。」
静默了几秒钟,「好狡猾喔!」「不觉得太小吗?摧残幼童啊!」「可恶,运用
特权行使光源氏计划!」
社员七嘴八舌的闹起来,笑声、说话声,让我觉得很温暖。虽然他们大半嘴角都
带着亮眼纯黑,但我不想去看。
我喜欢叶学长,也喜欢其它学长、学姊。我不关心他们是什么。而且叶学长也给
我看过移民证了,他们都是好人…呃,好妖怪。
当然也会有新社员加入,但他们不知道是否觉得太无聊,总是加入一两个礼拜就
不来了,能留下来的,通常是嘴角带着亮眼纯黑的「同类」。
但我可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喔。
这个社团其实就是读书会的一种,只是把范围限定在灾变前的各种社会现象,既
然是社会现象,自然包括电视、电影啰。所以社团办公室常常放灾变前的电视节
目和电影,让人讶异的是,三十几年前的电视电影,居然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每个月都有一次总结报告,每个人都要上台的。大家都绞尽脑汁,写出精彩的报
告,认真分析灾变前后社会现象的异同。
老师们觉得这群一本正经做研究的小孩子很可爱,我就听我的导师这样说过。因
为社员在学校成绩都很优异,就算功课不算很好,但也有某方面的偏才(像我)
,而且都清秀美丽(这是后来才发现的),所以学校很大方,经费给的很充足,
拥有最舒适的社团办公室,并且会用种宽容有趣的态度,向学术期刊推荐我们充
满稚气的报告。
但我们又不是在办家家酒,可是很认真的。
像我,正在作「灾变前后动画的沿革和变迁」。我把十几本的参考书籍摊在宽大
的书桌上,开着笔电搜寻,眼睛还一面看着电视里的动画。
「唔,结果灾变前的动画比较好看吗…?」我揉了揉眼睛。真奇怪啊…三十年过
去了,居然没有什么改变?我翻阅桌子上的书籍,觉得很困惑。二十世纪到二十
一世纪,文明突飞猛进,到了二十世纪末,甚至有一日千里的进展。当中可是有
两次世界大战呢…
但灾变后三十年,几乎什么进展都没有。三十年前的电脑规格,现在依旧适用。
三十年前的动画制作,三十年后依旧这样。我瞥见放在桌子上的枪,这是红十字
会的标准配备,贝瑞塔92,一九八三年开始出厂。距离现在也八十几年了…
真奇怪。我看着一部部的动画,越来越迷糊。若说灾变前的动画就算有再多的不
满,也还拥抱着希望,有着无限可能;但灾变后的动画虽然极力欢笑,却拥有一
种绝望的虚无感。
这像什么呢…这有点像欧洲的黑暗什么的…
「啊,欧洲黑暗时期。」我自言自语着,一面抓起摆在桌子上的椅子腿,将想偷
袭的蛹蛊打成一团肉酱。
…这实在不太像是正常人的生活。可悲的是,我已经习惯了。「盲,你的食物!
快出来吃喔!」
从角落的阴影爬出一条没有眼睛的大蛇,满意的舔噬地上的妖怪肉酱。这是柏人
留在家里「打扫」的怪蛇。别指望他能帮什么忙,他会的就是把尸体吃干净,一
点痕迹都没有,就这样。
说是妖怪肉酱不太正确…那是种下等式神。总之我觉得柏人的仇家很没脑筋,老
派这种杂碎来送死。
正想把心神集中到报告上,我突然感到那种凶残、阴霾,气势十足的黑暗。现在
我不会认错了。
走出书房,柏人刚好走进来。「咦?你还活着?」
我想他语气里有轻微的失望程度。
没好气的走入厨房,「是,真不好意思,我还活着!」我打开冰箱,开始懊悔,
最近忙着作报告,没能好好研读「下毒入门」。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我叹息,开始打蛋花。
Mar
23
Sun 2008 14:46 殁世录 第二章(二)不管我煮什么,柏人的评价都是:「好吃。」
忍不住,我还是问了,「真的好吃吗?」
「当然,」柏人挟了一筷子空心菜,「跟长蛆的罐头比起来…出门在外总是不能
太计较。」
…我把「下毒入门」搁哪去了?极度忍耐中,我握着筷子的手指发白。冷静、冷
静…我还有事情想问监护人,是不能够动怒的。
「柏人。」我勉强挣扎的开口,脸孔忍不住涨红,「那个…黑暗,可以看不到吗
?吃药或动手术之类的…」我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会被拒绝吧…应该。他又不是我的谁,他也不是真心想领养我。任何要求都不合
适吧…
「可以啊。」他回答的很干脆,「哪只眼睛?」
啥?什么哪只眼睛?
他搁下饭碗,取出他的单片眼镜。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他的单片眼镜是怎么「卡
」上去的,但他却往我的左眼一卡,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轻轻贴在眼前,不会
掉下来。
但这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我很晕。晕到我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吐起来。
「咦?」柏人总是冷冷的声音有了点变化,他像抓小鸡一样将我拎起来,把单片
眼镜换到右眼。
…更晕。我腿一软,跪在地上,吐得更厉害。
「太神奇了,是双眼啊…」他若有所思起来,然后摀住我没戴眼镜的眼睛。
晕眩的感觉消失了。透过单片眼镜,我望着柏人发呆。我想起同学说他很帅…透
过眼镜,我想我看到的就是别人眼中的柏人吧。
那种恐怖而发冷的黑暗彻底消失了。他往后梳的头发不太听话的垂了几绺下来,
看起来有点孩子气。他的眼睛很大,失去了眼底死亡的气息,显得很有精神。因
为是内双,所以没有那种过度女气的娘味,只有垂下眼睛的时候,可以看到淡淡
的双眼皮和长长的睫毛。让他英武的脸孔,添上一丝冷冽的纯真。
…难怪女同学看到他会尖叫。原来她们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根本是两回事。
等眼镜一拿开,那个笼罩着死亡气息的恐怖杀手又回来了。他的左眼,根本不是
蒙着暗雾,而是一种非常明亮、刺骨寒冷的纯黑,微微闪着银光的金属色。
「你只有左眼吗?」我冲口而出,懊恼得巴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做什么点出
他的弱点?天哪…我一定会被灭口…
但他却陷入深思中,「是啊,只有左眼。但也已经太多…我以为你只是感应,原
来是双眼啊…」
沉默了一会儿,他将我拎起来,拧了把毛巾,像是要我把的脸皮擦掉似的粗鲁的
抹过一遍。
「人的一生中,果然不能犯下太多错误啊。」他摇摇头,又将我扛到肩膀上,大
踏步的走出去。
「…我有脚,我会走路!」我哀号起来,「拜托,这样我更想吐!」
「太慢了。」他将我摔进助手座,将我捆在安全带上,「该做就要去做。」
…要做什么啊?!
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把我载到红十字会在地办事处。我瞪着这个传说
中非常伟大的国际机构,只觉得胃不断的紧缩。我住过这里的医院,但是躺着进
来,走出去的时候,也是直接被载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红十字会附属医院。
「下车。」他看我动也不动,解了安全带。「咦?你还是喜欢漂亮的链子吗?」
「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我开始发抖,「你要送我去解剖吗?」天哪,我不
要!
「解剖啊…这倒是不错的主意。」他摇了摇头,「但大体室最近很忙,我想我带
回来的样本够他们忙个三五个月吧?」
…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啊!
他将我跩下来,「就说大体室没空了,别怕。配副眼镜而已。」
「…哪里不能配眼镜,非来红十字会配呢?再说我的视力可是一点零啊!」
但柏人能够听得进别人的话,那就不是柏人了。他抓着我的胳臂,半拖半拉的走
过无数错综复杂的门廊,上楼下楼搭电梯,通过一大堆什么视网膜、指纹声纹灵
魂纹乱七八糟的检测,在我晕头转向之际,拖到一个地下室。
几个壮汉转头看我,我只觉得膝盖直打架,若不是柏人拖着我,我可能软倒了。
他们身上有着比殭尸还浓重的黑暗。那种充满虚无感的黑暗,连一点点希望都会
从心底逃逸无踪。
「喔唷,」原本横卧着看书的壮汉坐起来,他长什么样子,坦白说我看不到。因
为一股股像是黑蛇的「东西」,在他脸孔上面蛇来蛇去。我倒是看到他的舌头了
,在可能是嘴唇的地方舔了舔。「柏人,送便当来?」
我瞥了瞥柏人空无一物的手…我不想知道「便当」是什么。
「这个不行。」柏人松了手,反而是我要抓住他的手臂才站得稳。「你也看到了
,这个未成年。」他在我脑袋上面拍了拍,「而且,她是我的。要吃也是我先吃
,轮不到别人享用。」
我张大嘴。他怎么有办法这样毫无神经的…他果然是变态!天哪~这到底是什么
地方啊?!
「你们吓坏小姐了。」另个看起来最正常的高壮男人走了出来。他环绕着炽烫的
雪白光芒,坦白讲,却比纯黑令人胆寒。「嗨,欢迎来到特别机动二课。叫我圣
就行了。」
「是怪物二课吧。」那个脸上有黑蛇的男人冷笑着躺下。
「阿默,别这样。」圣斥责他,「就算是实情也别说出来。」
我是到了什么地方啊…
完全没有感到我的惊骇,柏人将我一推,「你,你刚刚说你叫做圣吧?」
圣莫可奈何的看着他,「柏人,我们同事了四年。你还记不住我的名字?」
「不重要。」柏人漫应着,「你能帮我做单片眼镜,也可以做双眼的吧?帮她做
一副,多少钱从我薪水扣。」
圣研究似的看了柏人一眼,「…你若记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