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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治,长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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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访解围
信中读长治 



  到长治上任,迎接我的是雪花般飞来的群众来信。

  起初,我办公桌上每天都堆放着小山似的一摞来信。上任的第一个月,我就收到了1560封群众来信。


  有人告诉我,这是一条规律:只要“一把手”换人,群众信函便像晴雨表一样率先做出反应。群众在期盼中一次次等待,一次次无奈。尽管失望大于希望,这个规律总还是在延续、重复着。

  乍到长治,我几乎每天都沉浸在信件堆里,白天看不完,晚上接着看。有时开会、吃饭、走路也带着各种“肤色”的信函。有人跟我开玩笑:“吕书记,你快成邮差了。”

  信是必须看的,这是调查研究、寻找问题的重要渠道。

  看信是需要工夫的,一手拿剪,一手捉笔。而且在众多来信中,写信者大多文化程度不高,相当一部分还是手写的,识错别字,猜内容,然后批写一两个小时,常常弄得头昏脑胀,手背酸痛。

  我开玩笑说,如果惩罚一个干部,就让他去看信,因为看了信才知道没有尽到职责。相反,如果成就一个干部,也让他去看信,只有看到群众提出的问题,才能多为群众做好事。

  从一封封来信中,我意识到,长治的问题很多,随时随地都有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问题发生。同时我也十分清楚,来信所反映的问题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更多的问题还潜伏在冰层下面。

  我要把上访信件当成窗口,从中发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当成枪口,对准那些贪赃枉法的人;当成关口,逼迫各级干部去处理;当成突破口,解决全市主要的突出问题。

  我从2002年10月的来信登记编码中发现序号已经上升到了四位数:5861。这些信我大都亲自过目,重点批示,检查落实办理情况。大部分来信所反映的问题都基本得到了较好的处理,但也肯定有一部分还未能够及时办理。尤其是我到任的前三个月,每封来信我必看,对反映的重点问题必问、必查。
 

长治:历来难治? 



  众多来信中,既反映问题,也向我介绍长治。长治,自古以来就是群雄逐鹿之地。春秋长平之战,五代夹寨之战都发生在这里。长治因此是个战争多发和动乱不断的地方,长治这个名字寄托着民众对理想生存状态的期盼。晋东南师专政史系的一位副教授给我的来信中,亦称长治为“长滞”和“常止”(长治方言中“止”、“滞”、“治”同音)。


  当代长治在我的记忆里,还曾发生过刻骨铭心的几件事。

  “派性”斗争由来已久。“文革”期间,长治曾出现过两个有名的派别,一派叫“红”字号,另一派叫“联”字号。两个派别都把持军工企业,都有武装对抗能力。随着派性斗争的不断升级,各种轻重武器全部用到了武斗中。

  一时间,上党古城风声鹤唳。武斗致使许多平民百姓死于非命,企业全部停产,城市陷入瘫痪。

  那时候,长治城里天天枪炮声不绝于耳。一次,一发炮弹击中了长治面粉厂,引燃了粮库,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长治市民为此吃了好多年的“黑面”。

  长治武斗轰动全国,党中央还专门下发通知,紧急调集陆、海、空三军部队一万多人进驻长治。武斗在部队的干预下才得以平息。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文革”遗存下来的“派性”始终阴魂不散。

  长治在“文革”以前是县级市,“文革”后期升格为省辖市。与原晋东南地委、行署同在一座城市里。

  1985年,长治实行市管县体制改革,原晋东南地区被一分为二:南富庶五县划归晋城市,北贫穷十一县划到了长治市,太行山从此“断裂”,原本相对稳固的“樊篱”又一次被打破了。

  随着大量地区干部调入长治市,在干部中,地区干部瞧不起长治市干部,长治市干部不服地区干部,“派性”老毛病又犯了。所以说,“派性”的阴影在长治干部头脑中形成了难以刹车的思维惯性,一直困扰着长治发展。

  “公安局长打死老百姓”又是一例。1994年8月的一天,长治市公安局局长在自己家里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对他进行了恐吓。这位局长感觉自己受到威胁,便命令手下立案追查。

  办案人员邀功心急,草率了事。一个叫申凤岐的中学教师被无端拘禁,一关就是十几天。

  办案人员对申老师连续不断的刑讯逼供、残酷摧残,最终导致申老师肾衰竭死在了医院。这期间申家几天找不到人,直到申老师死后,家人才看到尸体。

  这个冤案,任何一个家庭都无法承受、无法容忍。申家愤然状告公安局长,但上访一次,失败一回。

  无可奈何之下,申家大小全体出动,来到了市委大门前喊冤。头一天,先是申家人来,后来同情申老师的七中学生也加入了申冤行列,学校的教工也打出了横幅标语。

  第二天,有人为这个行动提供了高音喇叭、播放设备,播放由专业人员录制的冤情经过。于是,在市委门前声援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通宵达旦,挑灯夜战。

  第三天,申家干脆在市委门前展示了公安干警逼供用的凶器、刑讯现场记录以及申老师临终前的冤屈录音。围观群众纷纷为申老师鸣不平,声讨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全国有不少地方的教职员工发来声援电报,各大媒体的新闻记者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这起冤案的制造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原公安局长被判五年有期徒刑,直接参与者一人被处以死刑,一人被判死缓。一场民与官斗的较量,以群众胜利、官僚失败而告结束。

  我来长治上任的前一天晚上,省委一位长治籍老领导与我彻夜长谈,告诉我将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长治。

  老领导感慨地说,长治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从1985年到1999年的14年间,长治先后换了八任市委书记、九位市长,换人最频繁的时候,一届人大换了四任市长,不是正职就是副职,人民代表年年有选举任务。

  后来,在长治人大会上,有位代表向我描述,人大代表最高兴的是有投票权,因为只要有选举任务,会议的规格就高。每年选市长,代表就受尊重——至少大家吃得好。

  一个地方的主要领导频繁调换,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尽管书记、市长励精图治,但因为变动太快,壮志难酬啊!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在1985年前后的两年间,长治竟同时出现过代理市委书记、代理市长两个代理职务。

  整党期间,长治市委班子里一位副书记,一位宣传部长,因为以权谋私同时受到撤职处分。其中一个作为反面典型上了《人民日报》,改写了长治从没在《人民日报》头版出现的历史纪录。群众为当时的长治编了两句顺口溜:“书记市长都是代,九个常委两个坏。”

  2000年初春的一个清晨,我早早来到市委机关大院。宁静的大院办公楼后,有几位老人在小树林里晨练。

  我走到花池旁,见到一位70岁左右的老人,看样子像是老干部。他跟我打招呼:“吕书记,你也出来锻炼呀?”我笑着向他点点头。他对我说:“你在全市经济会上的报告太精彩了!大家都说,长治金银铜铁都不行,只有铝(吕)行!”我说,“长治不缺会讲话的人,而缺能干好事情的人。我希望老同志们都能讲真话,多提意见,让我们始终保持头脑清醒,不断改进工作。”

  老干部当即给我提了条意见:“吕书记,你看机关大院到处都是卫兵,到处设卡设哨,进进出出多不方便,想来提个意见、反映点问题也进不去。”

  他这话给我提了个醒。其实,上班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机关大院两侧全是临建房,云集了各色各样做小买卖的店铺,大门口有武警站岗,办公大楼还有专人把守,机关人员上班查看工作证,外来办事的人排长队在门口等候办证。看上去防护得非常严密,其实是与群众隔了一堵墙,扎了道篱笆。

  我故意问他:“这不更安全吗?”

  “安全个屁!”老人嗤之以鼻。“市委大院一层墙、里边办公楼和宿舍楼又一层墙,宿舍楼与常委0号院还有一层墙。就这么个把守严密的地方,还盗贼不断哩。前几年,机关车库里的两辆高级轿车在一晚上不翼而飞了,司机被打死在车库里。常委0号院也进了贼,抢劫了市委领导的家。防有什么用?关键是干部和群众要一条心。”老同志对市委大院情况了如指掌。

  他说,每逢过年过节,常委领导住的0号院路灯就自动熄灭了。路灯像信号一样,灯一灭,送礼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你来我往,有进有出,谁也看不清谁,谁也不盘问谁,大家心照不宣,各行其是。

  有一次,一位小老板用两轮平板车装满苹果,摸黑一户一户地送。送完最后一户,从领导家出来时,两轮车不见了,小老板顿时傻了眼。

  老人继续说,几年前,一个开大卡车的司机,由于反映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他先是借酒浇愁,然后又借酒壮胆,驾着大卡车冲进了机关大楼里,将楼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这时,市领导正在楼上会见德国外宾。

  楼下大厅被堵,外宾送不出去,只好启用了安全通道,让德国人从侧门离开。

  老同志连连叹息道:“史无前例呀!从这座楼盖起来到现在,安全通道只用过一次。惟一享受过这种待遇的老外,一边走一边摇头,从此再也不来长治了!”

  他讲的事情很幽默,但我却没法笑出来。

  我面前的这个长治,没有理由不让群众上访告状。我的责任,就是要面对人民群众的迫切要求。

  我从心里默默告诫自己:长治要有治,必须树大志!


第一次发火 



  2000年3月初,我两天之内接到同一个人写给我的三封信。

  信是一个河南信阳茶商写的。信中说,他投宿在长治市九州宾馆,早晨起床,发现手机不见了。他问服务员,服务员回答:你自己的东西不管好,问谁?他找总服务台,接待人 
员说:宾馆有规定,贵重物品未交宾馆保管,丢失概不负责。客商说,手机如果存起来,还怎么用?他又去找宾馆经理,要求赔偿或适当补偿。经理坚持“不登记就不负责”的做法。

  客商离开宾馆,去找辖区派出所。派出所民警既不登记,也不受理,冷冰冰的面孔让这个外地人不知所措。他给我写了第一封信,反映了他在长治的遭遇。

  晚上,他从报纸上知道我们正在“创造环境”,于是,第二天早晨给我写了第二封信。他认为长治的环境太差。

  上午,他又与宾馆老板和派出所干警协商,遇到了一如既往的冷漠。下午5点,他直接找到我的住地,送来第三封信,讲述他丢东西后,从宾馆员工到经理如何不讲道理的经过。他还指责我们在“创造环境”中不敢动真,不敢抓具体问题。信中说,如果不解决这件事,他就要发动所有在长治的外地人到市委集体上访。

  外地人来长治搞经营,遭遇如此不公,我作为一个地方的“一把手”,决不可视而不见,不问不管!

  我叫来工作人员,询问我批示的前两封信落实情况,他说还没有来得及转出去。我火了:“为什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在我身边做事,群众的事情要放在前面,要有马上就办的作风!你不办,把信拿来我自己办!”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怯怯地把信递给了我。三封信摊在桌上,细细对照着看。我注意到第一封信的语言还比较和缓,第二封就有了些锋芒,而第三封信就是毫不客气的指责。

  我决意把这件事在媒体上公开曝光,让全市人民以此为鉴,都来关心环境、创造环境。我还在这封信上拟了新闻标题:

  眉题:河南茶商忿言——

  主题:九州宾馆从经理到员工蛮不讲理

  副题:创造环境不能只说空话,不办实事

  编好稿件,我又给长治日报社总编辑批注了我对此事的处理意见,要求发在第二天日报的头版头条位置。

  第二天早晨,我拿到当天的《长治日报》,从一版翻到四版,反复看了几遍,也找不到那篇稿子。正纳闷时,办公厅主任走了进来,神情有些不自然。我问他,那封信为什么没发出来?“吕书记,稿子是我撤下来的。”“你?!”“你听我解释。”我抬头气恼地盯着他。

  见我发火,他忐忑不安地说:“河南茶商反映的问题我觉得公开见报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我反问他。

  他说:“服务行业不容易,一曝光就伤了元气……九州宾馆是一个民营企业,这几年才在长治有了点名气,要是见了报,不仅会对这家企业产生负作用,还会影响到全市民营企业发展。我们的民营企业还很薄弱,需要扶持。”

  我说:“你这是强词夺理,是典型官僚习气作怪!”见我紧追不舍,他拿了一份材料递给我:“吕书记,我们连夜搞了个调查,你看看……”

  办公厅主任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我们天天说‘政府创造环境,人民创造财富’。什么是环境?人人是环境,处处是环境,点点滴滴都是环境!连一个外地人都容不下,连一个客商反映的问题都不敢去碰,还创什么环境?还讲什么创造财富?长治的企业是企业,难道外地来的企业就不是企业吗?难道把来长治投资做生意的人吓跑了,都赶走了,这就叫环境吗?”

  这是我到长治后第一次发火,也是我的批示第一次受阻。从这件事我感到,长治改变环境之难,不在环境本身,而在根深蒂固的干部作风。打不破这个壁垒,就无环境可言,更无发展可言!

  这件事情,最后我还是“妥协”了,这也是我在长治的第一次让步。究其原因,固然也有他们所说的扶持、发展之理。但我决不能就此罢休,在后来许多公开场合上、会议上,我反复引用这个例子,讲环境,说作风。从这个意义上讲,此事也等于“公开”了。后来,有人告诉我,九州宾馆妥善处理了此事,并认真总结教训,越办越有特色,生意更加红火。
 

被打走的港商 



  许多问题不暴露则已,一暴露就是一连串。九州宾馆问题发生不久,又发生了一起相似的事情。

  2000年6月13日晚上,香港润华集团在长治投了巨资的总经理蔡福辉到长治一家有名的 
民营企业——新王朝大酒店用餐。饭后结账时,服务员因找零钱一事与他发生争执,随后酒店的保安、服务员一哄而上,对蔡先生拳打脚踢,并追打到店门外几十米。回到住地,蔡福辉手机没了,同行另一人的信用卡不见了。

  事情发生后,蔡福辉先生立即退掉房间,连夜离开长治。他还向香港的公司董事局陈述理由,要求终止在长治的投资。

  临走时,他托人给我留下一封上访信,发誓再不与长治人共事做生意。我把这封信批示给《长治日报》,要求对此事公开曝光,对有碍长治形象的做法决不姑息迁就。

  很快,报纸刊发了关于这件事的新闻。有关部门依据政策规定,查处了酒店存在的不少严重问题,对其实施停业整顿,对员工进行军训。

  这家酒店的老板能量很大,他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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