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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2005年第02期-第42章

小说: 2005年第02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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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尽管重病缠身,黄遵宪仍勤奋地从事自己一生孜孜以求的诗歌创作。直到临终前一年,他还为“人境庐”撰写了一副著名的药名联,以明心志:
  药是当归,花宜旋覆;
  虫还无恙,鸟莫奈何。
  在此联中,黄遵宪迭用了药名、花名、虫名、鸟名(“奈何鸟”即杜鹃),语意双关,意味深长,令人耳目一新。对联喻义着自己的政治信念决不会改变,坚信自己的政治理想一定能实现。
  历史翻过了沉重的一页。
  那个悲哀的时代,那个时代的观众,和歌者一同消失了。
  但舞台仍在,歌声仍在。
  在“人境庐”,我仍能感觉到歌者的脉搏和心跳,仍能听到那炽热血脉的呼啸,那个末世的孤独的歌者,仍站在时光的激流中执著地歌唱:
  “斗室苍茫吾独立,万家酣睡几人醒?”


滋润的南方之雨
■  朱以撒
  一
  
  总是当朝阳亲抚着翘起的檐角,“萃古山房”的卷帘门才咣噹咣噹地徐徐升了上去,里边古色古香的质地渐渐露了出来。雨中的夏夜如此地短暂,这个古城迟迟未眠的文化人,爱在夜间摆弄一阵青花或者线装书,似乎只贴着古厚的木板床打了一个盹,天就透亮了。主人睡眼惺忪,走到门外的水龙头下,打开,撩一把水,以掌抚面,满脸晶莹。
  街市醒来。
  骑摩托车送货的,挑担叫卖的,送孩童入学的,嘈杂打破古城一夜的静谧。转身折回山房,把一些声响遮拦在外。四边是色泽晦暗光滑的家具,不是同一个年代,同一个好手所作,气息都被时光打磨得一样温润、醇厚。不在行的人总是伸出手来拎一下,以重量衡量质量;识门道的人,只是看纹路,或者手抚,便可断其成色。古旧家具恰当地放置了一些来自山泽的奇石,短长肥瘦,一律配上了和谐的底座,安然地站着,或者蹲着,像是家具被点缀的眼。人们属意家具的同时,不会忽略奇石,通常,一起都带走了。粉墙上挂着字画,空间宝贵,每一幅都挨得很紧,几幅边角残损色泽泛黄的小品,重新揭裱了以后,像褪去颓废的冬装披上了春装,变得新鲜起来。一幅晚清的画,旁边是民国初年的行草。时间似乎就是无声无息地从纸面上轻轻滑过,把它们连在一起。实际上,这位晚清画家和民国初年的书家至死没有谋面,更无从说相知。后人把他们的产品摆得那么有心计,像是亲密的忘年交。那张宽大的书案,铺着毛毡,笔筒上长短粗细地插满了新笔、秃笔。秃笔——过去了的情调的承载者,寿终就寝,理应祭起。厚实的歙砚上,昨日的墨汁收束了洋溢,像大踏步退潮的海,余下中间黏稠的一汪;案边是一堆废弃的败笔之作,这些原本平坦光洁的宣纸,被主人的大手和着当时焦灼的情绪揉搓成团。末了又想摊开看看,却已皱如百岁老人沧桑的脸,无法熨平了。字帖仰天摊开着,几张书页溅上了星星点点墨汁,看得出主人在这些地方停留很久,走不出去。有一些字帖画册则堆着,主人的兴趣点转移了,再也没有翻动,薄薄的尘埃悄然地铺了上来。再说,旧的屏风、窗花、造像记、画像拓片……它们共同的一点就是聚合着古旧的气息,让这里的主人,还有来这里的客人,都慵懒起来、散漫起来。
  光线微敛,雨纷纷扬扬。
  一些不紧不慢的人,衣着随便,踱着休闲的步子走了进来。我一直不解的是,每天都有这么一些青年、中年人到这里闲聊。闲聊是打发时光的最佳方式,在这个古典小城被经济快车裹挟着一刻也停不下来时,这些人却意外地落伍了,甚至坐了下来,不再追赶——充满了南方式的
  柔和与从容,像在潮水边缘悠然濯足的隐者。我多次见到这些前来闲聊的人,他们从事什么职业?显然不在单位上,这个城市的走向培养了许多个体户,犯不着看领导眼色,自己把握着自己。“我很懒,可是我很快乐”——快乐是超越温饱之上的,正如有些囊中羞涩者,他们的安然要远在百万富翁之上。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讲清楚这个道理,不讲也罢,此时,他们围着一个大树墩制作成的茶几。主人两指旋转,熟稔地洗着茶盏,依次排列开来,小小的紫砂壶里放入一泡茶叶,是小包装的那种。滚水进入,倾倒,再进滚水,一会儿,壶提起,壶嘴对准,一一分配到微型的茶盏里。一线茶水,在茶盏回旋激荡后归于平静,等待着鉴赏。品茶者很快就嗅到铁观音散发出的香气,甚至遥想到哪一座茶山,只有那一带的泥土,养育出这样的韵味,功夫茶,说起来就是损耗时日的功夫——那么小的茶盏,拇指、食指、中指环起,箍成一个微型茶托,托起,放到唇边,香气袅袅。轻轻咂一口,放下。如此再三、再四,时间无限制地拉长,像他们闲聊的内容,无边际地触及着。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檐角上,门外水汪汪一片,一缕缕旧日气息从字画轴中、裂缝花瓶里散发出来,和雨气融在一起,这更使品茶者有了从容不迫安坐的理由——有谁站起来了,托着茶盏边走边看,指指点点一副内行派头,以为告辞,走到门口又转回,坐下。几泡茶过去,不断从严严实实的茶壶腹中抠出的茶渣堆在一个茶钵里,成为时间享用后的剩余。人和茶壶这般相近,常年茶汁的养护,显出气度雍容平和,还有一些稚拙。
  这个闽南小城,很早就有人乘风破浪去了南洋。他们的后人,血液里荡漾着生意场上的激情,像追赶太阳的夸父,不让自己停下。我喜欢的是这个城市的另一面,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微型茶坊,人们围坐着,细致地品尝着,放时间过去。这些年,茶文化的说法多了,而这些真正痴迷于工夫茶的人,还真的没有闲工夫扯到文化来论说——品茶时说这个话题,真是酸腐。我看到许多的喝茶品相,喝茶的过程让人看到了一种正在不断舒展、扩张的心绪和身体——坐,这种最俗常的姿势,把一个人安置得那么稳当,臀部落在矮凳上,两只脚收起拄着,两掌护在双膝上,横里摊开。这个姿势一摆开,表明要和主人一道,用宽裕的心绪,共度壶中岁月。甚至,摆到了门口、巷口的茶桌,主人会热情地招呼不相识的人“来,吃茶”。就是青睐这么一种肢体语言,慢悠悠地松懈一个人的心志——前面的时间多得用不完,现在,不妨在这里,花掉一些吧。有人冒着细雨跑了出去,到前边的老字号,买几包下茶糕点——蒜茸花生糖、杏仁糕、正泉茂绿豆饼……买者多半是客人,为了表达对主人盛情的谢意,享受这浮生半日。缓缓打开一个云片千重的绿豆饼,那金黄色的细腻馅中,是不是隐藏了一个疏松的梦影。年轻人以甜点佐茶,老者则点滴不用,他们重视茶水的品质,倾心味觉的纯正,像是一名城市的闲散漫游者,剔除掉了那些花哨的粉饰,静静等待着铅华后面的真实——当茶水从翘起的茶嘴徐徐进入茶盏,一线金黄,眼前一亮。他们啧啧有声地赞赏着茶的成色、品位,令主人神色飞扬,忍不住告知好茶出处,一脸神秘。和茶一样恬澹的交流,是一些与现实意义无干的话题,扯空扯远,悟虚悟玄,使得时间大量流过,没有惋惜。
  茶水浓了又淡,淡了又浓,南方的雨气里,随着天色深了,安顿的气息重了,总是有客人恍若触动一般,跑进大厅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笨重大钟,出来招呼大家,众人一刹那从茶桌上醒来,离座告辞,一身清明地走回家去。
  潮湿的夜,已经像一壶幽深的茶,化开。
  
  二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说收就收,没有长性。在人的惰性增长,惧怕田间稼穑的日子里,无数个怅惘的深夜,我乐于推开窗户,观察天空的颜色,还有星群的明暗。如果是夜晚有一些闪电掠过,天边传来沉闷的雷鸣,我会感到一阵快意,也许今晚会更凉快一些。南方如果没有雨水的滋润是不可理喻的,我对于雨天的喜爱,还在于通过雨的到来,给自己疲惫的肢体找一个歇息的理由,这个时候坦然地躺在厚硬的木板床上听着雨,让睡眠进入雨声。
  一个农家有几个劳力,晴明在墙壁上看得清清楚楚。壁上钉了许多铁钉,每一枚铁钉都负载着像鸟翅羽一样展开的蓑衣,还有盾牌一样的箬笠。蓑衣上丝毫没有可以粉饰的地方,披在背上像一只褐色的麻鹬。它的深沉色调,密集地:编织着韧性,足以抵挡暴雨或者冰雹,把潮湿挡在衣外。一个披上蓑衣的人一定是有了田间作业的能力,一群披着蓑衣的人在田问一字儿摆开,像一群披戴铠甲的威武斗士。箬笠则往往附着了人工的趣味,让村上的工匠画了一个五星,填上油漆,再请队上的会计用墨笔写上“姚坊第五生产队”,整个面上用清油刷了一遍,霎时坚挺和鲜亮起来。那一阵公社正在放映《海霞》,第二天将箬笠戴上,就差一杆枪了。整个多雨的季节,蓑衣和箬笠总是配套而行,在人间六月时晴时雨中,既可遮挡风雨,又可以隔离、阳光。雨水这么充实,一年下来,蓑衣和箬笠都有些面容沧桑了,被裹住的身体里生机涌动,想抛开这一付铠甲而放任雨中。
  农闲的时候,人们疏离了田间的活计,只戴着箬笠串门。箬笠设计得那么精到,符合人浑圆的头型,也符合滴水的原理,什么样身材的人,都可以寻找到与之相匹配的一顶箬笠,人像是顶着一片屋瓦,在这片微型的屋顶下自如地活动。雨积得多了,找个避雨处,解下来甩动,将潜藏于竹叶缝隙里的雨点尽数甩出。箬笠下的人生,对于田野中人是这般紧密,我几乎没有看见山间里有人擎着伞而行,擎伞费力,它占用了一只可以创造价值的手,浪费了一只手远远大于擎伞的功能。只有那些从上面下来观察的人,擎伞站在田埂上指指点点,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擎伞使人斯文,伞又比箬笠华丽,它是属于另一种生活节奏中的人。在《迁徙的鸟》这部影片里,雅克,波林充满情感地说:“鸟儿永远在飞。只有鸟儿从不停止飞行”。头顶箬笠的人,像鸟的双翅一样,两只手腾了出来,忙碌地动弹着——既能避雨又不妨碍农作,许多如箬,笠这般在实践中出现的用具,渗透了漫长的形成过程,智慧一点点地储存进去,共同为生计服务。在一个村子遇雨,可以借到许多箬笠,继续赶路。一个村子就是千百箬笠的故乡,斯文一点的人不戴箬笠,就像有的人大热天从不穿短裤一样,这让村里的人难堪起来—二他们找不出一把伞。
  细雨的田野,直起腰来的时候,可以看到白鹭低飞,展开它们洁白的翅膀,印在转绿的禾苗上。非常实在的农耕人家,很难提到审美这个层次褒扬这种洁白之美,他们只对绿色有着深深的偏爱,对于未来的金黄色更是内心执著地向往。他们决不轻易地捕捉田野上往来的鸟雀,这些同样靠着山野生存的飞鸟和人一样,由土地、风雨滋养。即使在成熟的金黄时节,鸟雀闻稻香而动,稻田的主人也只是扎几个简陋的草人,权当驱雀。草入僵硬的手上绑着几根布条,让南来北往的风吹动而挥舞。鸟雀,何等聪明,一下子看穿机关,这个年复一年的把戏,说起来是一具善意的幌子。作为风来雨往的农耕者,代代相传的也就是这么一个点子,不愿再向前一步。稻草人日复一日地残破,雨水的渗透使它沉重起来,细雨中有鸟雀落在它的肩上,抖落着一身凉意。
  只有在田野上能见到大片大片的雨点风中舞蹈。空间这般广大,使雨的飞舞全面和充分,巨大的平面盛放了上天所有的雨水,毫不担心它会溢、出一天和地像是倒扣在一起的两枚瓷碗,天高地迥,雨是两极间交流的使节,在漫长的降落过程中,由一条线而化为落地妁一滴晶莹。我对雨水敏感,有时在梦中为雨声惊醒,那种打在瓦檐上、打在稻叶上的声音,让人想起身外出。夜雨突然,空气潮润并且清凉,一层层地漫上枕席,带着新鲜的草木气味,包裹了整个村子。我对雨季的情绪大量集中在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这是我在无遮无拦的原野上的高峰体验。我看到了。同样没有遮拦的雨是如何含蓄不住,丁丁,冬冬地铺成一面面巨大的镜子。好几次在旷野里,雨下来时,天地两茫茫,孤立无援的人裸露在瓢泼之下,浑身精湿。旷野上的奔跑无济于事,我如同平日一般迈步,不时抹去入眼的雨水。我一次又一次地品到雨中之美,一个特殊的空间怎么样让一个人淋漓尽致地感受了上天倾泻的脾性——没有哪一场雨是一模一样的,世界的神秘在于有无数的差异;它不仅发展了我的敏感,也影响到我日后对于晶莹之物的想念。是的,许多年后,就是晚间下雨,我也不间断在雨中的散步。当人生拐弯以后,此时,我擎着伞了。
  山村的多雨和没有遮挡,建筑物的外观和内在都是雨滋润过的痕迹。雨过日晒,一面墙就是一幅巨大的写意画。即便在晴朗的气息里,仍然觉得雨没有走远,它就在我们居住的室内,显示着湿润的一面。常常是坐在村里随便哪个院落闲聊或者静默,蓦然抬头就看到了壁上灵异的画面。时日交织的农家宅院,早先的雪白粉墙已经在一阵阵雨气的熏染下暗淡,结实的三合土打造了粉墙内在强健的筋骨,脆弱的屋瓦却抵挡不住雨水的沁入,长长短短的屋漏痕垂了下来,记录着不断向前延伸的流程。这一道道委婉的痕迹,如蚓之行,如箸划沙,成为人所难以运用的一种笔法——纯乎天性不知不觉地游弋,何时疾何时缓,尽归天意。更多的墙面布满了大块的乌云、林莽以及海藻,颜色深浓轻淡、混沌含糊,光线移动的时候,烟云飘忽,氤氲蒸腾,时隐时现。年深日久的祠堂,香火袅袅中的雨壁晦暗深沉,让人想到漫长、阴森、神秘和诡异,那吱吱咯咯的厚实大门的开合,常在雨至之前润泽无声;那代表祖先身分的牌位,收合了裂纹,静听萧瑟。衡量时日的短长,这些壁上的蚀刻纹路,像一部承载了农家岁月的长卷,点滴收拢起一些碎片,如接续中的屋漏痕,无语闪现。
  一个少年在萧条的南方田野上,雨天的日子尤其漫长。生存的实在使人不愿逃出雨网,在风雨扑打中持守。好多年后,我读到了毕加索《在海滩上奔跑的两个女人》,我渐渐地湿润了,生命在奔跑中那么洒脱与健康,那么充满着活力和恣肆。她们在奔跑中寻找什么呢,前方有着什么样的希望?对于已经过去了的田野生活史,除了承认当时生命的停滞和无奈,这些倾注了我的热情的有关雨的观察,现在,我期待用另一种角度来解释它。
  
  三
  
  俞先生辞世八年后,俞师母也随之而去。这几年中秋,俞师母总要让一个制饼作坊给我做一种好吃的礼饼。去年送给我时,她说,明年我就没有机会再送你礼饼了。我只当;乙人信口,不料一语成谶。
  在我住宅区不远处有一座山,他们夫妇就安寝在山上的陵园里。每天清晨,我和许多体育爱好者拾级而上,在这里消耗掉一个小时的光阴。朝阳从迷蒙的东方升起,如同齐刷刷的潮水,一级一级地照彻每一方黑色的大理石墓碑,远远地我就看到了先生和师母合葬的墓碑,与众不同的是,镌刻姓名的版式是竖排的,对于从线装书里出来的人,竖式排列尤其恰当。此时,他们沐浴在初起的阳光里。
  雨下来的时候,有些场所显得特别静谧和荒凉,墓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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