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光宝气 (十二生肖系列之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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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心,朱老爷看向儿子的救命恩人,虽不知他是哪家的孩子,见他穿得寒酸,料是远方的宗亲,凑热闹来吃口饭的,只是人这么多这么杂,只有他和养子注意到这孩子安危,倒也难得,便随手抓了一件东西赏给那孩子道:「今天多亏了小公子,公子便是犬子的救命恩人,这件物事给你玩吧。」
心宝见给的是自己刚抓过摔了的珠串,就在父亲怀里拼命挣动,一靠近固远就张牙舞爪要抓过去,谁知道他父亲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笑道:「心宝这孩子不爱亲人,没想到跟你却有缘分,这么舍不得你。」
气得眼睛睁的滴溜溜圆,心宝想一口口水吐过去,奈何人太小,没有什么力气,只把口水甩得到处都是。
朱老爷或许不知道,固远可全看明白了,这小娃娃分明是恨他恨到骨子了,这可奇怪了,他怎么说也捞了他一把,这些还都无关,紧要的是得抓住这次机会,固远上前一鞠躬道:「大人说的是,小子也觉得和小公子有缘分,小公子生得贵气逼人,将来必有高中,将来我来给他喜报。」
就在称呼上已大投朱老爷所好,别人都是叫他朱老爷或老板,其实他虽不在朝为官,却总是有官名的。被他一席话说得心花怒放,朱老爷连连点头,商人在本朝地位不高,万事读书高,若家里能有人在朝中高中做官,才是富贵枝头栖喜鹊,锦上添花。这些个宗亲说来说去都没说到点子上,倒被这个小少年捋顺了,朱老爷笑吟吟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好灵巧的嘴。」
「回大人,小可的娘是您的嫡表侄女,我娘早已去了,这些年都没来得及走动,孝顺大人,今天就是恭贺小公子,也因为家穷带不得什么礼物,只把一副小画做贺礼,又觉得贫寒,实在拿不出手。」固远虽说穿得贫寒,样子却好看,谈吐有礼有节,虽都是恭维话,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样子大方,说起来竟然一点市侩之气也没有,倒理所当然似的。
朱老爷心里欢喜这孩子,便命他把画展开,他果真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画来,看来若没心宝这一跌,他今天万没什么机会。这幅画更是吉利,乃是一只昂首的公鸡雄赳赳地站在一簇鸡冠花边,意取「官上加官」,那公鸡画得栩栩如生,鸡冠花火红朝气,看惯了金银珠宝,朱老爷倒觉得这孩子才真有心孝顺他。
朱丁氏瞧着老爷脸色便晓得分寸,拉过那孩子的手道:「我的儿,亏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天赋,你既和我们心宝投缘,又这么乖巧孝顺,可得常来与我们亲近,你可求学了没,有什么心愿?」
固远被她拉着手,眼泪落了下来。「夫人待我真是好,我在咱宗的家塾里已经念了些年书,只是家中拮据,想跟大人夫人讨个活计,我自小跟着我母亲学画花样,绣女姐姐们都喜欢,只是因为年纪小,师傅们不收,可否让我跟绣房的卖些花样养活自己,固远也知道此时跟大人夫人说这些有失体统,小子今年也有七岁了,知道些廉耻礼仪……」说着,头低了下去。
心宝看着,犯了呆傻气,头也低了下去,心想:原来他是那样穷,为了饿,吃了他的肉身又有什么关系,假如那天他吃了他,佛家说我不入地狱谁入?他舍身而取义,也是佛家精髓。不管是什么缘分,他们也算前生相知,心宝安静的凝视固远,为自己刚才做的事害臊,伸过手去摸着固远的脸,泪光盈盈。
「哎呀,小少爷都快哭了。」奶娘倒是先发现了。
朱老爷也看到了,把心宝递给那婆子道:「快哄了他睡吧。」
心宝被抱过去喝奶,嘴巴鼓动着,眼睛仍水汪汪的看着固远,固远见他样子可爱,不由得破涕一笑,心宝呼应似的咯咯笑起来,边笑边舞着四条小短腿。
看者莫不想这乃上天的缘分,就这么着,为了讨好宝贝儿子,固远就被收进朱府打个小工,人小,也做不了什么,只是陪着大少爷朱承祖来回走动,偶尔也去看护小少爷,他为人玲珑,八面都服侍得安稳,小姐们有时也托他买个胭脂啊雀儿的,让他有些外快拿。
岁月如梭,心宝几个月大就开口讲话,三岁便爬到书房去找佛经,朱家上下都疼爱他,要什么便给什么,只是他终究不是人类,成日里想着成仙,说出的话常让人哭笑不得。
人家只道他小,长成便好了,谁知他看多了佛道教的书,更加难以理解,除了点心竟然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对他爹娘也是不远不近的,只说:「我不是你们家的人,你们不用关心我,也省得我为你们费神。」
他长到十岁,在街上遇到几个和尚,便死拉住人家非要跟了出家去。
朱家为心宝操碎了心,打是舍不得的,一劝他,他翻身就睡了,朱丁氏哭得不成,反被他笑着说:「母亲大人,你日日念佛,都是念假的。连个儿子也舍不得,还是心不诚。」气得他娘直要上吊。
可巧柳固远考了秀才回到县里,拜见朱老爷,朱老爷见他一派斯文稳重,甚是喜欢,知道他准备明年进京赶考,就留下他聘为西席,一方面解决了他的盘缠,将来他若出人头地,也好结交,另则也希望他能管教好心宝,心宝虽对别人不搭理,自小却对柳固远友爱有加。
既定下了这事,就叫一个大姑娘来引固远去见心宝。心宝的娘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命根子,怕他真出了家,早早在他房里安排了十多个大丫头,想拴住他的人和心,这几个姑娘,个个都眉目如画姿态娉婷。
给固远带路的这个唤做水润,当真是个水样的姑娘,一个眼神已经把固远羞红了脸,固远到了心宝住的院子,见远远的搭着一套架子,上面结着紫红的葡萄,嫩条的丝瓜,知道又是这少爷的怪癖,他常说,再美丽的花,看着也不如庄稼瓜果安心。
几个穿着长裙的姑娘在架子下坐着,围着一个敞着衫子睡觉的少年,小心驱赶蚊虫,就连大少爷承祖也在旁边的一个小藤椅子上侧着身算些帐目。固远虽离家有三四载了,猜也猜得到那睡成一团,还打着鼾的就是朱府的头等人物朱心宝,悄声走过去,先坐到朱承祖身边,朱承祖见了他分外高兴,到底是少年的伴,他也怕扰了心宝,只压低声音道:「什么时候回的?」
柳固远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已经醒了的心宝一把扑住,固远前面是个青石头桌子,心宝吃得滚滚圆,这一扑让他立时碰个眼冒金星,心宝还没发现,兀自拉着他欢叫:「柳大哥你回来啦!」
旁人明明都看在眼里,却也没人敢言语,心宝盘坐到他前面去,发现他额头碰得一块青,还傻呆呆问:「怎么头上生了个大包啊?」
若是别的人,这暗亏就吃了,固远就好似天生克心宝,直接就将他拉下来,对个丫头说:「麻烦姑娘拿个冷茶包。」冷下面孔又对心宝说:「小少爷,你多大了,行事还这么毛躁,今天是撞到我不打紧,若你有一天上了金銮殿撞了哪位大人,可就不得了了。」
「咦?」心宝围着他团团转。「原来是我啊,哈哈,柳大哥你别怪我嘛,谁叫我这么重呢。」
柳固远看他果然圆成一团跟肉馅小包子似的,十根指头都胖出了小坑,一笑眼睛都玻У妹挥辛耍朐偌又氐阆侣硗膊蝗绦牧耍ψ潘怠!敢院罂刹灰写蟾缌耍笕烁涨肓宋腋阕鱿壬!埂
心宝呆看着柳固远,突然假装大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没救了,柳大哥又何必蹚这个混水。」
有心跟他搞好关系,柳固远逗着他说:「我也听说你是要出家,只是你不知道,出家可不比寻常,要有些缘分的,你是朱家的儿子,没有尽到孝道就要出家,连佛祖也不收你。」
泄气地倒回椅子,心宝道:「我早说了,本不是这家的人,是该修业的。」
早年心宝就和固远说他是一只猪精,因为些不得已原因,才住下现在这个身体。固远想,纵然是妖怪也没见过这么张扬的,多半是活得腻烦了,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见他懒懒散散,肥肥胖胖的样子,更是嫌恶,心想,可真是一头猪了,面上却依旧笑着说:「好,你要修仙,先得修了德行,我走这些年,没听说哪个修仙的只贪图安逸,心宝你现在还不比神仙么?你且说,你修成仙要做什么?」
「我要吃好多好吃的。」心宝歪歪头,想了一下又说:「还有要每天和小白大家在一起,只是玩,不读书。」
朱承祖和柳固远都摇头笑了,到底是小孩子,说什么神啊怪啊的,还不都是为了想偷懒不念书。
承祖开口道:「小宝,你还缺了什么吃的?御膳房的师傅都请来给你做饭了。你若说是想玩,水润红秀咚儿这些姐妹,哪个不是换着花样的陪你玩,就是你几个姐姐,金枝样的人儿,你说要怎样还不就怎样,你就是个神仙啦,还修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固远才知道心宝这几年被宠得如何,一时也不知该怎么伺候他,只笑着坐在旁边。
心宝思量他哥哥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攒着眉头想,可是我若不修仙,小白就不来接我了,他见固远疏远的坐在一边,又想,人到底是没有用的动物,就算他们现在陪着我,终究琢磨不透,我若一再跟他们讲修业,他们也不明白。
伸了个懒腰,心宝只说:「跟哥哥是讲不清楚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些且别讲了,柳哥哥要做我先生,是大好事一件,省得那些八股跟我唠叨,咚儿,你去吩咐些酒菜来。」
咚儿领命下去布置酒菜了,固远见心宝甚至没问他哥哥半句话,不禁想,这孩子难缠,想要管束是不成了,只多教他些字吧。
上了酒菜,心宝只略让了一下,便自己吃起来,朱承祖帮着把一些菜夹到他碗里,见他吃的津津有味荤素不忌,就打趣说:「有人说自己是个小猪来着,怎么也吃猪肉啊?」
心宝面色郑重道:「既然是饿了,便什么都一视同仁才是我佛的真谛,你们莫以为花草树木就不痛不痒了。」
虽说是痴话,倒也有些意思,朱承祖又道:「可就道上来讲,同类相残,那可是大忌。」
眼睛一瞪,心宝道:「我们又不是同类,我是野猪来着!」
没料到他有此强答,固远险些没把酒喷出来,插口说:「这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听长老讲,他听过仙家说,人和猴子原来也是一家的,现在人不也都吃猴子脑吗?还拉着耍把戏看,你什么时候看见野猪耍着家猪玩?」心宝说得理所当然。
「朱心宝。」固远被说得哭笑不得。「做人有什么不好,你倒非得做猪,就算你想做个猫儿狗儿的,也比猪灵巧可爱啊。」
见固远说猪不好,心宝心里面有气,哼着扭头说:「不管做什么也比做人好!」
「人缺了这些禽兽什么?」
「人就没尾巴,你看见哪种动物连个尾巴也没有的?」心宝一出生,发现自己没长尾巴,伤心了好一阵,把人这种动物鄙视了好久。
被他一句话噎住,再争怕把这少爷惹急了,柳固远只好和朱承祖相视苦笑,这一顿饭虽是精致,却吃不下什么。
当天朱老爷就把固远的住所安排出来,还派了个小厮来伺候,固远正躺着,那小厮跑进来报说心宝来了,话还没落,已见他被一群红红绿绿的脂粉拥了过来,心宝见地方小,便吩咐姑娘们在外待着,自己脱掉外袍扑到床上说:「先生不必起来了,呵呵,我坐一下就回。」
柳固远被他压的气都喘不上来,这个气呀,不动声色躲开说:「这么深的夜了,明儿再见吧,小心着了凉。」
心宝不知道人家跟他客气,仍然兴高采烈的扑着说:「这一时见不到,突然想了,按说,我不是俗世间的人,不该惦记谁,可咱们是有些因缘的,见不着你也就算了,见着了你突然想着要好好说说话。」
被他压的气血翻涌,固远想,跟谁有缘分,也不是跟他,他不知心宝说的是他前世的事情,只后悔当初说了那些话,现在传到他耳朵里了,赶是不能赶的,按下脾气道:「公子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察觉到固远的口气冷淡,心宝挠了挠头,半天也找不到话题,他本来想即使家里人不明白,固远该是明白的,对于固远,他莫名的就是另眼相看,憋了很多话想对他说,他却并不喜欢自己的样子;难道是做了先生,就连以前的情分也没有了?被固远一看,只喃喃说:「柳大哥,你是否觉得心宝都是在和你说谎呢?」
柳固远摸了摸他头,状似慈爱道:「心宝你还小,这些鬼怪神灵的事,多半是听多故事胡想出来的,以后改了就好。」
心宝看着他手上的花瓣伤痕,怏怏道:「我晓得了,学生这就告退了。」
古怪真多,固远见他垂头丧气的走了,抄起一本书来看,做心宝的先生终是敷衍,来年科举才是大事情,家里没什么钱,他自己攒下银子也要去京里名书院读书考试,就是为了打探科举的虚实,这一番周折比起得到的种种消息,是值得的。
看了一会书,他眼皮发倦,见灯油也不是太多了,便吹熄了安寝,恍惚着看见自己还小,穿得破烂的上山挖些药草,一头小猪对着自己摇尾巴……固远只觉得手背一疼,「啊」的叫着醒来了,一身冷汗。
第二章
次日晨起,柳固远坐在床头发了会呆,洗漱完毕到了书房。等到日上三竿,心宝才带着一群丫头浩浩荡荡的过来,一来便抱着个香囊软包,趴到桌子上打起呼噜来,固远叫起来几次,他都睡眼朦胧的哼一声便又睡了去,气得固远想扒了他的皮,中午心宝早早的去吃饭,吃了饭后他又开始午睡,傍晚起来的时候,一边脸都睡出纹来。
接连几日都这样,固远都疑惑他哪来这么多觉可以睡,摆严厉面孔,他就笑嘻嘻的坐着吃点心,对他稍有好颜色,心宝早跑到不知道哪里去,和姑娘们鬼混,画花样,或者干脆与她们一起绣东西,也时常往绣坊里跑,可这些丫头倒也回得灵巧,不是说老爷叫陪就是说夫人叫去了,总之没有能责罚他的理由。
总这样这份工怕也干不长了,固远这天守着睡的直掉口水的心宝念了会书,叹了口气放下书把心宝拍醒道:「心宝,你想不想出去玩呢。」
先是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