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 上部-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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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那一年；光八岁；辰四岁。他们的父亲死於空难。
他们的母亲陈晨接手了公司；并对辰和光实行英才教育；从那一年开始光就再也没有进过学校。陈晨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永远没有休息的时候。社会上都说她是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我知道不是。陈晨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是满满的；不似一般商人只是为了生意而已。她总是珍惜的利用著；光那时并不知道原因；等光知道了；一切早已随风逝去。
直到今天；光还清楚的记得：他们一家三口野餐的情景。母亲坐在树下；露出满足的笑容；看著他和辰再不远处嬉戏。他们不时回头看她；她那头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如上好的绸缎一般。
那一年；光十六岁；辰十二岁。
光在那几年里接受完了英才教育；并在他十四岁那一年开始参与公司的事务。他不喜欢这种生活；可是却也不想摆脱它。那时是这样；以後也许还是这样。那时他总觉得自己母亲笑容的背後隐藏著什麽；不仅仅是失去伴侣的忧伤；还有更多的东西；是非常复杂的情感。所以光想为她分担些什麽；也为了辰可以由他自己想要的童年。
光十六岁这一年得到商界的认可；界内人都知道他在陈晨的教育下成为的一个精明的商人；虽然光还有著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但这张看似纯真的脸也帮了他不少忙。
那一年父亲忌日前夕。陈晨突然对光说要他好好照顾辰。光和辰站在一起。辰用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凝视著他们；薄薄的嘴唇紧闭著。光说；好；我们都会幸福的。直到今天；光也不是十分明白；当初他自己为什麽会说那样的话。也许是心灵感应吧；一个大男人居然在说心灵感应；这是连光自己也不能相信的事。母亲眼眶里有什麽闪闪的泛著亮光；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吻了他们的额头；说；是的；我们都会幸福的。
那天晚上；光在床上反复翻转；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入睡。心里充满著不安。好像有什麽东西里他远去了。他走出房间；先看了看住在隔壁的辰。辰睡的很安稳。光轻轻的退了出来；但不安却仍旧像浓雾一样笼罩著光。
光走进了母亲的房间；轻手轻脚；如同猫一样。可是光很快发现自己的这种行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母亲陈晨已经没有了呼吸。
光收回不停颤抖的右手；如同遭雷击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不久前才用温柔的语气对他们说；我们都会幸福的；可是她却去了。他疯狂的挥舞右手；好像这样就可以抓住什麽。水杯就这样被打下来；掉到地上。水撒到光的脚上；冰凉的感觉让他逐渐换回了理智。身体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著。光努力拿起桌上的药瓶；可是它一次有一次的从他的手中滑落。是的；那是一瓶安眠药；他的母亲永远的睡去了。在她的脸上光竟然找不出一丝的痛苦与不安。她是幸福的。光这样对自己说著；一遍又一遍。（可是你们呢？）
光是生平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力；酸软而无力的身体全靠著一口气支撑著的滋味。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余温。光用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平复自己慌乱不已的心情；久到光以为我都已经到了可以随她们去了。泪水就这样光的脸上流淌著；他没有任何觉察。
光知道无论她在那里都会祝福著自己和辰；而他还要照顾辰；还有路要走。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无情；算不算冷血。光只知道那是他唯一的选择。
借著白色的夜光；光看见桌上还有一封信；是写给他的。光按著信上的内容办理了後事。
她的葬礼和父亲的忌日是同一天；光把他们葬在了一起。
铃铃……手机的声音把光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光；你在做什麽！这麽半天才接我电话！今天是爸妈的忌日；我在家等你一起过去。快点。
“光？你没事吧？”另一头的辰没有听见光的回答担心的喊著。
“我没事；你在家等我就好。”光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否则让他听出来有什麽不对劲；又有的烦了。
辰和光的身上都流淌著四分之一北欧人的血；所以他们有著高高的身材和深刻的轮廓；辰甚至还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和棕褐色的卷发
光在收拾文件的同时；又看见他们俩的合影。果然是两个俊男；这是辰的话。
1
因为不是高峰期；没用多长时间光就到家了。才开进大门就看见辰在门口等他。
辰坐在台阶上；修长的双臂环住了他的双腿；静静的；只有那双银蓝色的眼睛不停的张望著。那个样子；突然让光想起等主人回家的小狗。而他正向著自己跑过来。
“光。”
“嗯”光还在因为自己刚刚想到的景象而笑个不停。。
”光；你笑什麽？”辰挑了挑眉；问他。
”没什麽。”总不能说自己联想起了德国牧羊犬吧！还是那种有著优秀血统的高贵品种；拥有著冷峻的气质；却该死的让每一个喜欢他的人为他疯狂。
“你骗人；一定有什麽！”不知为什麽；辰总是喜欢用半撒娇的口吻和自己说话。光曾经在路上看见辰和他大学同学一起的神情；是那样的傲慢不可一世。
而现在的他；正不满的看著自己。
“只是你太帅了；我为你自豪。”光知道；不说出令他满意的答案；他是不会放弃的。
“我说也是。”辰这才得意的坐进来。
就在这一瞬间；在阳光的照射下；光看见辰的衣服上有一个唇印。
“辰”光的声音突然由刚刚的轻松转变为低沈。
“什麽？”辰因为光不开车反而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惊奇的转过身来。
“回去换衣服；你的衣服上有吻痕。”
“是麽？”辰慌忙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衣服。
“真的有；什麽时候弄上的？”辰自言自语道；比平时略微有些偏高的声音泄露了他的情绪。可是光并没有注意到。
“那……光。你等我。我会很快的。”辰是笑著跑出去的；如果光这个时候抬头看向辰；那麽他一定会以他敏锐目光发现辰的不同。只是今天光太过於沈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2
光觉得这个样子去祭奠他们；那是对他们的不敬。
’在那？什麽时候弄上去的？我怎麽都不知道？”辰慌忙低下头察看自己的衣服。
”那……光；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辰看了光一眼；但又飞快的低下了眼睑。光只看到他那好看的睫毛；却没有看到他眼中那异样的光彩。
辰的声音有些比平时略微偏高；些露了他进展各日月的情绪。可是光并没有在意；只是淡淡的应了句：”去吧。”
辰很快就回来了。他这次穿著一身白色西服；简洁大方的设计；贴身的剪裁；是阳光下的他显得高贵。光甚至以为阳光也是偏爱於他的；总是以最合适的角度照射下来；衬托出他的轮廓。微微有些卷曲的棕色长发随意的束在後面；银蓝色的双眸带著笑意。
”光；我回来了。”辰再一次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时也看了光一眼。
光不明所以的问他；”怎麽了？”
”没什麽。”辰的嘴角有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知道要是被追求他的人看到；又要有多少人会为之迷醉了。那是一种很灿烂的笑；和他平时冷冷的嘲笑完全不同的表情。
”原来我们穿的是同一款式的衣服。你的是黑色；而我的是白色。”
”是麽。”果然是同一款。应该是一起定做的吧。辰的身材比光还要高大一些；却没有时下那种流行的单薄因素。若世界上有天使和恶魔存在的话；那麽他们一定会嫉妒我眼前的这个人的。他有著天使的容貌；恶魔的冷酷与邪魅；还有目空一切的态度。是是怪在嘴边的嘲笑。或许他一出生就注定是要赚取别人的爱情与眼泪。
淡淡的玫瑰花香弥漫在车内；光的心情也随之有些放松；可是那淡雅的香气又勾起光隐藏在深处的记忆。
白色玫瑰是他们母亲的最爱。她在刚刚搬进来後；就亲手在庭院中种满了白玫瑰。所以；每一年；他们都会亲手采摘给她带过去。
恍惚间光突然觉得辰手捧玫瑰的样子就像新郎。看来自己真是累了；先把他看成德国牧羊犬；後来又是新郎。
”光我们走吧。”辰拍了拍光的肩头；换回他飘散的意识。他们向山上的墓地走去。
3
阳光毫不吝啬的投射在山上；使每一个角落都披上了金色的外衣。周围的一切让人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亦幻亦真。
光和辰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的站在墓前；如雕像一般。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在这寂静的地方；时间仿佛也不再是最重要的了；成为可有可无的东西。
山下川流不息的车阵；也无法穿过这层屏障。这里就好像是被神灵守护的地方；神圣；安静；使光那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变得澄清。
偶尔从远方传来一两声鸟的鸣叫；让光体认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他的脚下；踩的仍旧是那片自己熟悉的土地。光深深的沈迷於其中；如果就这样生活在这里也许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吧。那里；他已经失去了生活的目标。自己拥有世人梦寐以求的地位；金钱；家世……可是这一切对自己来说还有什麽意义呢？在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中；光所品尝到的；所经历过的；也许比一个中年人还要多出许多倍。而自己现在辛辛苦苦支撑的那片天空是为了谁？又是为了什麽？
辰麽？光对自己得出的这个答案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是的。辰他已经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了；光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所有的年轻人不都是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来打造一片属於自己的天空麽？辰也应该不会错的。
不知道为什麽辰突然用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把光搂在他的怀里。
“光。”辰的声音如低喃；轻轻的在光身边响起。
“辰。你这是做什麽？”他突来的拥抱让光不知如何应对；紧锁的双臂使光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可是光没有挣扎；辰一向就喜欢对自己撒娇；只是这一次的举动太过突然。而且多年来在商场上的经验告诉光；他应该先静观其变。
“光……我还以为你要消失了。”
“光。……你不可以……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绝对不可以。”辰的声音里竟然有些呜咽的成分；光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光能感觉到紧贴在自己身後辰的慌乱与无措。辰颤抖的身体都在对他诉说著他的害怕。
辰把脸埋在光的头发里；光全然不觉得这样的场景会给别人带来一种怎样的震撼；不仅仅是因为场面每如诗如画而已。
不过光认为自己和辰之间本来就没有什麽；别人爱怎麽看；怎麽说随他们去吧。嘴长在别人身上；不是麽？
“你在想什麽。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麽。”明白辰不安的原因後；光突然觉又好笑又好气；自己一个大男人；怎麽会突然凭空消失呢？真不知道辰他在想些什麽。
辰没有理睬光的话；反而说出了更让光感到莫名其妙的话。使他如坠雾里。
“光……我要你发誓。
“要你在爸妈的墓前发誓。”辰的声音依旧有些闷闷的
光静静的听著；没有答话。
“我要你发誓说；你今後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不可以离开我。”辰後面的话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坚定的不容任何人怀疑他的话是否是真的。
“辰；”光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他听清楚了。光有些无奈；辰是怎麽了？为什麽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样的话？
“辰；你以後还是要娶妻生子的。那个时候；你就不会需要我了。我们是兄弟啊；我怎麽会；又怎麽可能不管你呢？”光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辰听清楚了。光不喜欢也不愿意发下任何誓言；那是一种束缚；那会让他觉得不安。好像他的人生已经被别人掌握了一般。
“你！”辰听了很生气；他把光的身体扭转过去；让光面对著他；用手抬起他的下颌；强迫光看著他的双眼。愤怒；不安；正充斥著那美丽的双眸。
“是你想结婚了才对吧！原来我只不过是一个累赘而已。好那我明天就搬出去！不！我今天晚上就走！”话狂吼似的冲破了他的唇；直冲向光而来。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他；在光的印象里；辰只是一个喜欢撒娇的大男生；辰的冷；辰的嘲讽；辰的不耐烦从来没有在光的面前展现过。
4
不知道世界上是否有神灵的存在；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著自己去实践自己的诺言。光只知道自己的诺言是一个对自己的桎梏。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因果报应与轮回：自己只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实现他对别人的承诺；是在欺骗自己而不是别人。
这个世界已经充满了欺骗与背叛；自己何苦还要费尽心思的去骗自己呢？
所以光他从来都用尽各种技巧来避免许诺。
。
“辰。不是这样子的。”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暖些。这个被不安包围的辰对我而言是陌生的。
“辰。”光故意忽略辰施加在光肩上的疼痛。从什麽时候开始；他的双手经由了如此之大的力道？足以捏断骨头的力气。
光艰难而缓慢的抬起右手；轻轻抚摸他宽阔的後背；希望能够安抚他暴动的情绪。
“我不会先离开你的；除非你先离开我。”光望进他那双幽暗而不失美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好；那你在爸妈墓前发誓。”此时此刻的辰却固执得如同千年不动的岩石。
辰；你为什麽如此固执呢？光在心里问道；光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纠结在一起。
“如果你不敢；就说明你是在骗我！你分明就是在哄骗我！”辰的声音象是在控诉；他狂乱的摇晃著光的双臂；没有任何防备的光；整个身体也随著摆动。
是的；辰太了解光了。如果不是他；光是不可能做出承诺。更何况还是一个如此长久而且不切实际的誓言
辰用他那双让无数女人为之疯狂的眼睛看著光；等著光的回答。
光感觉自己好像被逼上了绝路。不说；他会失去自己唯一的弟弟；说；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是一个会令自己无时无刻不感到窒息的承诺。
不；我不能失去辰；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光这样告诉自己。
光再次看向辰炙热的眼神。
“好；我发誓。”那几个字对光来说有千斤重。
辰欣喜的看著他。
“那。
“光；你发誓。”辰终於放开自己对光的钳制；但他的左手还是紧紧握住光的右手。好像怕光临阵退缩。
就这样；在夕阳的照射下；他们在父母的陵前发誓。
5
用混乱、烦躁不堪来形容光是在准确不过了。他──欧阳光；居然在父母的墓前对天发誓了。
还发下了一个会伴随自己走到生命尽头的誓言。这是多麽可笑的事啊。
为什麽？
为什麽？
这究竟是因为什麽？光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在不停迎来的诸多问题里；一向冷静自持的光却陷了进去；无力自拔。一个简单挥动手臂的动作都只会让他碰到更多自己无法解释的问题；只会陷的更深；最终被埋没而已。
算了；反正没有那个誓言。辰和自己都会因为血缘这条纽带；一辈子而无法分开。除非他们中的一个先行逝去。或是兄弟反目。不过如果是因为地位、财富、情人这些都是不大可能的；对於光来说他们没有世人想象的那麽重要。
光被这种莫名的情绪包围著；连辰拉著他走下山；辰开车回家都没有任何的记忆。
“光。”是辰优扬而快乐的声音把光从自己阴暗的情绪中叫醒。
双眼刚找好焦距；就看见辰放大的脸；不禁对上他水蓝色的眼睛。
“光；是我不好。”低沈的声音中充满了歉意；他的手也轻柔地抚触光的眉。好像这样就可以驱散光心中的烦恼；好像光的心也会随著双眉的舒展而开阔似的。
光无动於衷的等著；等著辰的手抚过他的眉。
“算了；辰。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是不会反悔；不会食言的。”光从反光镜中看到自己的影像；它竟苍白的吓人。光惊叹自己也会有这种时候。光苦笑著独自走了回去。
“光……”辰的声音逐渐变得细不可闻；光禁止自己转过身；那样；他就不知道自己会以什麽样的方式来对待他。那一定是会让他後悔和心痛的结果。他的慌乱、无措不需要别人承担。
辰在车里看著光一个人在夜色的掩映中倔强的走著；光的影子因为月光变得越来越暗淡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