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月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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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闪烁,南宫看上去神情略显疲惫,淡金铠甲上却有暗红斑斑。
“大哥,你受伤了?”我大惊。
“没事,”南宫摇摇头:“这不是我的血。”
“哦。”我松了口气。
暮青峰道:“那李丛的确是个君子,坦坦荡荡,但下面有个副手,却心怀不轨,竟先在醉云楼外秘密布置了三十精兵,妄图暗算小王爷。多亏有上官公子的护背铜镜,加上小王爷身手不凡,李丛及时赶到,将那三十精兵倒尽数歼灭。”
果然惊险刺激!我兴奋道:“怎么样?我的护背铜镜有没有发挥用处?”
南宫笑道:“有用得很,承它接了几箭,明儿我要重新还你面铜镜了。”
我眉花眼笑的说:“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积累多年的经验之谈,轻易不教人的。”
南宫笑道:“那大哥多谢小五了。”
我欣然道:“免礼免礼,咱们自己人,不用这些虚套。”
白云飞道:“那李丛怎讲?”
南宫道:“李丛答应考虑两日,后日给我结果。”
我用力拍着南宫左肩,大有沿街叫卖之势:“我大哥这般绝色人品,又是皇室正统,李丛还要考虑什么啊?肯定是心里早已折服,只是面子功夫还要做足,免得投诚过来不受重视。”
白云飞忍住笑道:“琪公子剖析得甚有道理。”
我虚怀若谷的笑笑:“小意思。大哥你早些休息,我看你神情颇有倦意,肯定累了。”
南宫点点头,道:“劳累小五在外等候这许久,想来也累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我点头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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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峰见某小公子一边打呵欠一边走远,猛然跪下:“将军,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小王爷周全,请将军惩罚。”
白云飞一惊,看向南宫。
南宫苦笑一下,坐在椅上,自己动手解开铠甲,左肩赫然一大片血迹,只用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白云飞怒道:“为何刚才不报?”
南宫轻声道:“你莫怪他,是我让他不可当着小五说。你知道小五的性格冲动得紧,我怕他知道了又生出是非。横竖也不是大伤,重新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
白云飞叹口气,道:“暮先锋,先叫大夫,其他以后再说。”
暮青峰领命而去,不多时,大夫带到。
大夫轻轻为南宫解开包扎的布条,因时间较久,布条已与血肉凝在一处,纵使大夫尽量动作轻缓,南宫征阅仍然眉头紧皱,显然伤口痛楚。
白云飞皱眉对暮青峰道:“小王爷武功不弱,寻常士兵十来个也近不了身,又有你在旁护卫,何以伤至如此?”
南宫道:“不怪暮先锋,是我一时大意,想留一个活口。没想到那人竟是死士,趁我问话,袖箭激发,还好我反应尚快,躲过一劫,仅擦伤左肩。”
稍顷,大夫包扎完毕,暮青峰带大夫退下,帐中只余南宫征阅和白云飞二人。
白云飞倚在桌旁,看着一头微汗的南宫,扔过一块汗巾子,叹道:“征阅,你这又何必?”
南宫征阅抬头看着白云飞,微微一笑,道:“云飞,是兄弟的话就帮我保密,其他别问。”
白云飞摇头笑道:“你也有今天。”
南宫笑而不答。
白云飞眼光落到桌上那块染着血迹的铜镜上,微微笑道:“琪公子倒真是个有趣的人。”
南宫脸色一青,悻悻然把铜镜藏好,道:“什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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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李从大开城门,恭迎南宫小王爷入城。
李丛骑马与南宫征阅引道,我与白云飞在后,依然是醉云楼,李丛大人宴请南宫征阅一行。
“这回不是鸿门宴了吧?”我小声嘀咕。
李丛大人不愧是爱民如子,官风清廉,连宴请未来的皇帝一行,席面都甚是朴素。凉菜四个:一碟子卤豆干,一碟子五香花生米,一碟子香菜皮蛋,一碟子香醋呛鱼。热菜四个:芹菜干丝、红烧肉、清蒸鱼肚、油爆茄子。一个汤:荠菜豆腐羹。一盘盘摆开,居然也洋洋洒洒,占了大半桌子。
我悄声对南宫说:“前日你们来也是吃的这些?”
南宫小小声道:“大不及今日,前日连荤的都没见到。”
我“哦”了一声,颇为感慨。想当年我随同李伯罗大律师作为某县政府法律顾问团成员,在一个穷的靠财政拨款度日子的小县城混吃混喝,每顿都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无所不有,极少重样。李伯罗同志深沉的感叹道:“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腐败。这些天我们吃的钱都可以建一个希望小学了,钱都用在这些地方,地方建设怎么搞得好。”我那时可没心情听李伯罗同志得了便宜还卖乖,只一心哀悼由于我见识太浅,竟错过了席面上那条号称三千元一斤的刀鱼。现在看来,李伯罗同志有时候良心也会小小的出来放风闪光一下,说的颇有道理。比起那小县城来,修阳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修养太守却如此节俭,不容易!我点点头,的确不容易啊!
便听李丛说道:“李丛有眼无珠,跟了严子松十五载。如不是小王爷前日点醒,李丛至今身在梦中而不自知。从虽不才,愿从此跟随王爷鞍前马后,但凭王爷差遣。”
南宫征阅笑道:“李大人何必如此自谦。征阅这一路行来,听百姓交口称赞李大人爱民如子,执政有方,着实是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一个凛然正气的君子。”
李丛颓然道:“丛认人不明,岂敢妄称君子?”
我插嘴道:“李大人不仅是君子,更是当世豪杰。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李大人凡事以民为重,为谋修阳苍生福祉,不惜听令严子松十五载,这等气节,岂是常人所能度之?”
李丛听罢面露惊色,恭身而立,一杯酒直敬到我面前,道:“这位小公子一席话,让李某愧不敢当。若是从此不能实实在在为王爷做事,为修养百姓造福,李某便白活此生。”
南宫征阅笑道:“李大人休要见外,从此咱们便是一家人。”
李丛连连点头:“王爷有子气度朗阔如此,有将威武从容如此,有士能言智辩如此,这天下若不是王爷的,只怕天理不容了。”
南宫征阅道:“李大人谬赞。多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重振河山,力退外敌。李大人还要多多扶持才是啊!”
李丛道:“有用得李丛处,只凭小王爷吩咐。李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南宫哈哈一笑道:“李大人言重,喝酒,喝酒。”
当下宾主把酒言欢,一席素菜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白云飞率军在修阳稍作休整,承李丛大力帮忙,又补充了衣物、兵马等物,两日后,辞别李丛,再向韦南进发。
第三十二章(更新)
韦南位于荆川江以南,与良皋、雍池、瑞封并称为北齐京师的南北东西四大重镇之一,四周群山形成天然屏障,一道荆川江水流湍急,地势易守难攻。好在如今严子松的主要兵力都集中于西面的瑞封,严防南纪二十万大军,对韦南戒备略有放松。
一连三日,白云飞按兵不动,只有探子来回报告,情势并不乐观。
这日,白云飞与南宫征阅又在埋头看地图商量对策,我甚无聊,便偷偷出去溜达。
已是三月初的天气,但这韦南仍然是春寒料峭,营外巡逻的士兵一边走一边跺着脚取暖,前方沉钟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虽说我对打战是一窍不通,但凭常识也知道,要强行攻山而入恐怕是困难得很。
转了一圈,感觉一无所获,便又回帐中看两帅哥坐谈军机,不想两人已商讨完毕,竟有闲情对弈。
我走过去道:“大哥,你们想出来怎么进攻了么?”
南宫征阅道:“这韦南是我们必经之路,早在来之前便想过作战方案,现在不过是到实地再查对一番。”
我奇道:“有什么好方法?说来听听?”
白云飞微微一笑:“打战总是要硬碰硬的,若都有取巧的方法,便不是打战,是游戏了。”
我惊道:“白将军,你该不会是要直接攻山吧?那山上不知道准备了多少滚木,大石,你去一个砸一个,去两个砸一双。”
白云飞笑道:“那琪公子以为如何?”
我郁闷道:“如是我有办法,就是我当将军了,还要你做什么?”
白云飞与南宫征阅同时一笑。
白云飞道:“那韦南城门位于沉钟山内,高约千尺,宽约四尺,共有一千三百级台阶,形同九折,蜿蜒曲折,气势威严。但是,由于曲折相错,因此上官公子的滚石计只有在最后一级才能用上。”
我嘀咕道:“最后一折也够你们受的,宽四尺,一旦有大石落下,你们往哪儿躲?”
南宫笑道:“小五不必多虑,白将军已有计较。”
我没好气地道:“你们继续下棋,没准就计较出来了。”
心里担忧战事,我一夜辗转反侧,约摸三更天,正好不容易要昏昏沉沉入睡,却忽然听到帐外有马蹄响动。我一惊,腾的坐起来,悄悄下床,撩开帐子,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前方一百米开外,一个熟悉的金色人影带着约摸四、五十人纵马向沉钟山方向疾驰而去。我正在惊疑间,脚步声从后面响起,回头一看,白云飞正一身银甲站在我面前,温和双眸隐约有一丝笑意,道:“琪公子早,小王爷说你一睡下去,不到日上三竿不会起来。看来这次是他料错了。”
我急怒道:“你们在干什么?南宫这是到哪儿去?”
白云飞悠然道:“夜幕低垂,此时不偷袭,更待何时?”
我急道:“你就让他带四五十人去偷袭?他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啊!”
白云飞笑道:“你放心,他去的不是正门,而是一条小路。”
我怒道:“这月黑风高的,他又不认识路,你让他从这深山老林中找一条小路?你当他是山神还是土地?”
白云飞失笑道:“自然不是他去找,这去的人中,有一个曾是这山中的老猎户,路是极熟的。”
我稍微放下点心,又道:“虽然如此,但仍然是危险的。你们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白云飞微微一笑道:“打战哪有不危险的?如果这点危险也不敢担当,怎么做我北齐复国之主?”又看着我笑笑,道:“如是不危险,小王爷便不惧告诉琪公子了。又或者……”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戏谑之色,“怕又劳驾公子作什么护背铜镜?”
我瞪着白云飞,心里骂了句:“算你狠。”
白云飞见我愤然,笑一笑,忽然抱拳正色道:“白某这就要准备攻山接应小王爷了,刚才多是玩笑,还请琪公子不要见怪。”
我一愣,愕然问:“你从哪里攻山?”
白云飞已走出一步,回头道:“自然是正门。”
我一怔,白云飞又微微一笑道:“若是云飞承公子昨日吉言,以身殉战,还望公子以后多多照顾小王爷。白某就此别过。”
白云飞带一千精兵趁夜幕掩护偷袭沉钟山,暮青峰带七千人随后支援,大将陆曦穹率两万大军在山下等候增援。我不顾阻拦,也换上一身戎装,跟着陆曦穹一起到了沉钟山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只恨没有手机对讲机与白云飞南宫征阅随时保持联络,没有现代通讯工具也就罢了,哪怕有一只传说中的信鸽也是好的啊!可惜,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只能揪着一颗心等传令兵来回报告战况。
“报,敌人发现白将军一行,正用滚木、大石、强驽袭击。”看看,白云飞,被我说中了吧?
“报,我方伤亡甚多,白将军身先士卒,全力支撑。”小白,你可要挺住啊!!一大好青年,千万不要就砸在这些乱石头里,不值啊!
“报,暮先锋增援及时,白将军尚能支撑。”看来暮先锋没有辜负小白的信任。
“报,小王爷东路偷袭得手,韦南城门已开。”南宫终于出现了,要当心啊!
陆曦穹一声令下,两万大军悉数扑上,我被陆曦穹安置在后方较安全处,令几个心腹精兵保护随军前行。一场浴血厮杀后,韦南城破,京师南门失守。
又见白云飞与南宫征阅,我冷然看着他们,一个银白战袍、一个金色铠甲全都失了本色,从上到下血迹斑斑,两人剑尖都还留有血痕。白云飞一向温和的眸子竟闪着一抹冷酷,南宫征阅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慑人之气,两人奋战半夜攻得城破,喜悦兴奋中又带着疲惫。
南宫征阅见到我时一愣,道:“小五,你怎么也来了?”转头看向白云飞,声音中有一丝不悦:“我不是让你别告诉他吗?”
白云飞微微一晒,道:“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你刚走他就发现了。”
南宫道:“那你也该阻止他来这里,刀剑无眼,小五可是没武功的。”
白云飞斜看了南宫征阅一眼,道:“刀剑无眼这四个字属下可是早跟小王爷说过,当初是小王爷执意要带琪公子出来。再说,”白云飞一顿,“琪公子和小王爷素来兄弟情深,谁又能阻拦得了他?”
南宫征阅无话可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朝我走近一步,道:“小五,此处危险,你不该过来。”
我冷声道:“是啊,此处危险,你现在知道说,昨天为什么不早说?是怕我是南纪内奸,暴露了你的军事机密?还是嫌我不懂兵理,不屑于与我说道?”
南宫一窘,瞥了白云飞一眼,白云飞微微一笑,转身走开。
南宫又上前一步,想要拉我,我侧身躲开,道:“上官琪自知资质驽钝,不能当以大任,还请小王爷另选高明,上官琪就此拜别。”转身牵马就走。
南宫征阅大惊,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一步跨前牵住我手,道:“琪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冷然道:“上官琪没有别的意思,只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君臣如此,朋友更应坦诚相待。如是小王爷这般不信任,那么上官琪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点走了好。”
南宫急道:“你明知道我从不疑你。”
我恨道:“现在说不疑,昨晚到哪里去了?”
南宫轻声道:“我是怕你担心,上次我只不过去赴宴你就极是担心,这次若是你知道我要带人从小路偷袭,我只怕……”
我回头看着南宫那双焦急的琥珀色眼眸,道:“难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先前若是知道,起码还能想想能帮上些什么忙,担心虽担心,却总是福祸与共的。事后才知道,除了担心就还是担心,一点忙也帮不上,完全无计可施。你倒说得好,怕我担心。你怎么就不考虑我的想法?”
南宫低下头,像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半响才说:“是我错了。”
我看着他,一时无话可说。
南宫抬眼偷偷看我,见我正在看他,忙又垂下眼,一幅虔心悔悟痛改前非的表情。
我又好气又好笑,抱着双臂看他。
南宫鼓起勇气抬起头,小声说:“琪儿,别生气,以后不会了!”
我愤然道:“你还想有下回呢?”
南宫严肃道:“在下不敢。”仔细打量了我一下,忽然笑道:“琪儿今日一身戎装,为兄倒是第一次看到,甚是清雅英武,不错不错。”
我白他一眼,道:“气还没消,不用拍马屁。”
南宫“噗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