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第十九层-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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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春雨想到了许文雅说过的猴子的故事,这就是许文雅发疯的原因了吧,是下了地狱的第10层。
高玄继续说:“牛坑地狱也是下九层的第一层。”“下九层?”“在民间传说的十八层地狱里,又可以分为上九层和下九层。”
春雨听了心里一激灵,前几天她刚刚通过“地狱的上九层”,现在正在通过“地狱的下九层”,那么又有哪一层会留给自己呢?“中国人幻想的十八层地狱,是以受罪时间的长短,与罪行等级轻重而排列。即便时间最短的地狱,在其中度过一天,也等于人间的3750年。经过10000年,已是人间的135亿年了,才能被释放出狱。再逐次往后推,每一层地狱各比前一层地狱增加苦难二十倍,增加时间一倍,到了地狱的第18层,简直苦得无法形容,更无法计算出狱日期了。”
说完这些话以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很长时间,空旷的阅览室大厅又恢复了死寂,幽暗的天花板下只有一片微光,照着他们的惊恐的眼睛。
又是高玄先说话了:“春雨你不必把这些当真,教授在这本书里做了深入的研究。这些关于地狱的传说,都是在一千多年前形成的,当时的人们生活异常艰苦,一旦遇到社会动荡,常常是罪恶横行。许多善良贫苦的老百姓,他们希望恶人能够受到惩罚,但往往是好人没好报,恶人倒得以善终。所以,人们才幻想出了一个地狱世界,希望那些在现实中逃过了惩罚的恶人,能够在地狱中受到严惩。”
春雨明白了一些:“同时也通过这些地狱的传说,告诫大家活在世上不要做坏事。如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会在地狱中遭到惩罚,是不是?”“对,如果从惩恶扬善的角度出发,这些十八层地狱的传说,还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至少让许多愚昧无知的人们,懂得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至于作恶多端的人,受到了下十八层地狱的警告,从而改邪归正的例子也有。有句古话不是说了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清幽呢?她不是真的下了拔舌地狱了吗?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又如何来解释呢?”
高玄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春雨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也许,真正的根源还是在马佐里尼的身上。他的那些关于地狱的画;他在中国的离奇经历,已经远远超出了民间传说的范围。”“马佐里尼的事情,我会去努力调查的,我相信我这个画家。”
台灯下高玄的面色虽然苍白,但目光却是那样深邃迷人,任何一个女生见了都会心猿意马。“我想关键还是在地狱的第19层吧。”春雨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看黑洞洞的阅览室深处,幽幽地说,“第19层究竟是什么呢?”
想了半天还是得不出答案,低头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春雨也没想到会这么晚,她立刻紧张了起来:“对不起,现在已经太晚了,我想我该回去了。”“是啊,你一个漂亮的女生,深更半夜和我在一起,让人家看到确实不太好。”
高玄的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了可爱的酒窝。他收拾着桌子上的旧书,然后放到了阅览室里面的一个小屋子里。
随后,他关掉了桌子上的灯,整个阅览室陷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和呼吸声。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她轻声地说:“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过去我读书的时候,每天半夜都会跑到这里来看书。”黑暗中高玄说话的气息在她的脸上摩挲,使她只能低下了头,让高玄紧紧握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图书馆。
在没有一丝光线的通道中转了几个弯,春雨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冒汗了。而高玄的手握得是那样紧,这种肌肤之间的亲密接触,让她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总算走出图书馆后门了,高玄把门重新锁了起来。在外面幽暗的月光下,春雨也依稀看清了一些。
这时她才感到寒风逼人,冷得浑身发抖。高玄立刻就感觉到了,他脱下身上的皮外套,披到了春雨的身上。
春雨还来不及推辞,只感觉背上一阵暖和。高玄在她耳边说:“太晚了,我怕你路上出事,让我送你回寝室吧。”
她不置可否地继续向前走去,而高玄则紧紧跟在她身边。在呼啸的冬夜寒风中,两个人的影子就像幽灵似的,在寂静的校园中穿梭着。
路上春雨一句话都没有,只是蜷缩在高玄的外套中,丝毫都感觉不到寒冷。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春雨没有让高玄上去,她把高玄的外套还给了他,轻轻地说了声“再见”,便悄无声息地跑上了楼梯。
回到冰凉的寝室以后,春雨又感到了寒冷,而身上已经没有那件外套了。疲惫不堪地爬到自己的上铺,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这么仰面躺在被子上。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浑身都累得散了架,好像自己已经下了一层地狱,身体被大石磨碾成了两半。
就这么闭着眼睛躺了片刻,突然被短信铃声吵醒了。春雨拿起手机又看到了那个号码:“741111”。
时间已是子夜十二点了,地狱短信准时来访———“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2层,你将选择1:你最想见的一个人;2:你最恨的一个人;3:你最可怕的噩梦。”
这时春雨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她随手就按了个“1: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几秒钟后回复就来了———“现在你最想见到谁?说出来,你会看到那个人的。”
春雨的意识依然没有清醒,她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但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忽然,眼前仿佛掠过了很多东西,渐渐显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春雨的心像被谁触摸了一下似的,立刻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对,她最想见的就是那个人。
拇指缓缓地按了几下,打出了那两个字———“爸爸”。
这就是春雨最想见的人。
她不假思索地将“爸爸”回复了出去。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一些温热的液体,已不可抑制地渗出了眼皮……
凌晨三点。
叶萧盯着自己的手机,双眼已经通红通红了,好不容易才把目光对准了黑暗的窗外,只见到对面大楼里永远不暗的几盏灯光。
他已经进入了地狱的下9层。
手机屏幕上依然在显示那个号码:“741111”。
但是,他怎么也无法摆脱这个被他破译为“地狱”的号码。叶萧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地狱,却依然不停地往里走?自从进入地狱的第1层,他就感到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冲动,迫使着自己要继续走下去。
在“地狱的第1层”,叶萧选择了“兰若寺”这个地方,因为《聊斋》聂小倩的故事曾留给他深刻的印象。在漫游于兰若寺的过程中,他感到自己真的见到了聂小倩,凝视着她迷人的双眼,呼吸着几百年前的空气,甚至能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与她面对面地说话,触摸到她的身体和灵魂。
叶萧确信这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就算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游戏都无法做到一这点。虽然警官的嗅觉使他不断警告自己,但面对这样一个“地狱”,悬念和好奇像针一样扎进了心里,逼迫自己不断通过下一层地狱。就这样从“兰若寺”到“荒村进士第”,再到“幽灵客栈”与“德古拉城堡”,甚至还有1888年的伦敦。
现在他已经突破了地狱的上9层,还有新的地狱和体验在等待着他———“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0层,从今夜起将进入地狱的下9层,得到全新的漫游体验,你将选择1:许愿;2:你最想解开的谜;3: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他低下头想了很久,终于选择了“3: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同时,脑子里闪过一张张面孔———他们中间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监狱里,有的仍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惟有一个人是永远烙在他心底的。“雪儿。”
叶萧轻轻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已经有很久都没想起过她了,但他知道自己忘不了她,因为她是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大口呼吸着闭上了眼睛,而雪儿的脸庞却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她站在一片北方的雪地里,身后全是银白的天地,就像一尊冰雕那样纯净。叶萧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是七年还是八年以前?那时候他还在北京的公安大学读书,刑事侦察专业的女生少得可怜,像雪儿这样的更是凤毛麟角,自然吸引了叶萧的目光。
雪儿来自一座北方小城,虽然将来会成为女警官,但她绝不是野蛮师姐那样的女孩,看上去更像个文科小女生。谁都想不到她是个神枪手,每次学校里的射击比赛都是前三名。而叶萧无论怎么努力训练,总比她低上一个名次。
在毕业的前一年,雪儿终于成了叶萧的女朋友,按照上级的安排,他们一块儿去了云南实习。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在彩云之南的黄昏,他抓住雪儿的手,忽然产生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突然,手机的通话铃声响了起来,将叶萧从往事的遐想中拉了回来。他一阵手忙脚乱的,差点没把手机给摔到地上,才接起了那个电话。可是电话那端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叶萧颤抖着等待着,他能预感到什么,某个幽灵正藏在手机的另一头———他听到了一阵女孩子的哭泣声……
春雨是早上七点多醒来的,发觉自己居然连衣服都没脱,就这么躺在被子上面过了一夜。她赶紧爬下来喝了一口热水,确定自己并没有着凉。看着窗外寒冷的校园景色,她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不知道高玄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真该死,想他干什么呢?春雨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赶快冲出寝室去洗脸了。
上午九点,在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了之后,春雨出门上班去了。
最方便的还是坐地铁,当她通过验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凉凉的,可回头看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坐地铁的人似乎特别多,几乎是排着队才下到了站台。
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春雨随着拥挤的人群进了车厢,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个面对窗户的位置。车窗外的内衣广告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隧道,车厢内的空气很浑浊,再加上此起彼伏的手机和短信铃声,感觉就像个自由市场,所有人被迫挤在这里讨价还价,只等待跑出去的那一刻。
车厢内的灯光照在对面窗玻璃上,映出了十几张疲惫而苍白的脸。
春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脸,照在玻璃上略微有些变形,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只有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才会把眼睛睁得如此之大。
忽然,她的视野里进入了一张脸,这使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时间对她来说仿佛凝固了,不,是瞬间倒流了。在这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她似乎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
她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映在对面的玻璃上,大概距离她有两三米远。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虽然年纪并不大却早早地衰老了———比起春雨熟悉的那个人来说,他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头发也不如以往那么浓密乌黑了,多年来生活的艰难使他目光变得呆滞。
但春雨知道他是谁,岁月不能改变他的身份,对于春雨来说,他永远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爸爸。
她见到爸爸了。
在飞驰的地铁车厢里,春雨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她凝视着车窗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脸。千真万确,他就是爸爸,永远都不可能认错的人。是啊,已经分别了十多年了,他看起来已老了许多,那是岁月无情的雕刻,春雨真的想伸出手抹平他那些皱纹。
终于,她缓缓地转过了头,向身边那一张张脸看去。突然,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转过身去,向车厢的另一边挤了过去。
对,就是那个男人。
爸爸———春雨几乎就要叫出来了,她也跟着那个男人向那里挤过去。可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几个女人发出了尖利的怪叫咒骂春雨挤疼了她们。
但春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再见到爸爸,抱着他说上许许多多的话。可是那个男人越挤越快,只能看到他略微谢顶的后脑勺。
看着他马上就要消失了,春雨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了出来:“爸爸!”
车厢里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用看精神病人似的眼光看着她。但那个男人却没有回头,依然在向前面挤去,春雨着急地都快哭了出来,可她前面站着两个几百斤重的大胖子,她无论如何都挤不动了。
这时列车正好到站了,而春雨则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许多人都涌了出来,无论她怎样拉住栏杆,还是被挤出了车门。当她想要再回去的时候,身上再也没有力气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列车开走,只留下铁轨对面的广告灯箱片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脸上已布满了泪水,她看着前方深深的隧道,任凭泪珠缓缓地滴到地上。
虽然站台上还有许多人,但她真想大声地哭出来,让全世界都听到她的痛苦。她在原地呆站了好几分钟,依然想着刚才见到的爸爸的脸,她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也许是车厢里人太多了,爸爸没有听到她的呼唤。然而,现在春雨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问题———爸爸早就死了。
春雨的父亲在十年前就死了。
那么刚才确认为父亲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人”呢?
尽管嘴唇依然在颤抖,双脚却缓缓移动着离开了这里。
她还是准时地抵达了公司。在电梯里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看起来比刚才好了许多。
似乎没有看出她的异常,她们便各自开始了工作。春雨藏在电脑显示器的后面,虽然已经打开了公司的服务器,但她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到鼠标上。
春雨低着头,还在想着刚才地铁里发生的那一幕———死去多年的父亲居然又重新出现,就在离她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而当她去寻找父亲的时候,他却匆匆地挤到人群中消失了。
这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可这些天来,她已经经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了。可是,她不相信自己见到的是父亲的幽灵。
但父亲不可能还活着的,因为她是亲眼看着父亲死去的。
那是春雨十一岁那年的冬天,她们一家三口住在一间不大的房子里。父亲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母亲是个柔弱的女子,他们都是非常平凡的人,过着平凡而正常的生活。
然而,就在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十一岁的春雨看到窗外飘起了雪花,这小女孩立刻兴奋地跑出了家门。她梳着两条羊角辫子,踮起脚仰望漫天的雪粒,冰凉的雪溶化在了脸上,她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见到王子那样跳起了舞。
许多孩子都在雪中欢腾,春雨也加入了这场狂欢。她渐渐忘记了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走到了风驰电掣的快车道上。
就在这时,一辆卡车呼啸着开了过来,大胆的司机刚喝过几杯酒,再加上眼前飘舞的雪花,根本就没注意到马路上小女孩的存在。
春雨已经被吓呆了,她怔怔地看着卡车向她开来———如果当时父亲没有正好路过的话,春雨的生命也将会在十一岁终止。然而,就在春雨即将被卡车撞上的时候,父亲发疯似地冲到了马路上,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