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锈剑瘦马-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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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萧林斯斯然从鬼爪上取下金轮,随手掷在地上,冷冷道:“刁兄,我看还是咱们两人作一了断,何苦多连累旁人?”
刁人杰又气又惊,颤声道:“姓萧的,你手中全没有武林规矩,趁人弃输后退,竟然跟踪追袭,手段是够辣的了,只怕传扬江湖,并非你们东海洛伽岛的体面。”
萧林面不改色,轻轻笑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既然动手过招,没有什么客气可讲,萧某人一向行事如此,倒没听说江湖中谁敢因而小看了洛伽岛。”
在一边观战了好半天的谌度才再也忍耐不住,鼻孔里冷哼一声,大踏步抢了出来,倒提着长剑,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小辈,老夫倒要会会你,究竟你凭藉些什么,如此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萧林瞄了他一眼,冷漠地道:“这位老先生不要口出恶言,须知姓萧的不过跟你客气,你不要开口小辈,闭口小辈,在下不是姓刁的,认不得混充老辈的人物。”
谌度才气得哇哇怪叫,挥手向刁人杰道:“快些让开,待老夫来好好教训这狂妄东西。”
萧林双爪交横胸前,冷笑道:“何必让开呢?干脆你们一齐拥上,萧某人并不畏惧。”
刁人杰也是怒极准备出手,偏偏谌度才也要抢着上前,两人倒都无法动手,鬼手萧林冷嘲热讽,更令他们都不肯罢手,方在争执,刁天义和刁淑娴双双仗剑跃出场来,躬身向二人说道:“师叔祖和爹均请暂息,让咱们兄妹会一会萧老前辈,如不能胜,爹再出手不迟。”
刁人杰怕他们不是萧林对手,尚在犹豫,萧林早抢着笑道:“‘巴山双毒’在扛湖中也算小有名声,两个抵得一个,只可惜我和你爹同辈相称,怎能对你们晚辈出手?这样吧,我收起一手一爪,仅用一只手和你们兄妹玩玩。”
刁人杰忖道:这倒差不多,你仅用一只手,要胜他们三支剑,他就不易的了。他对刁天义兄妹武功了如指掌,当下答应着和谌度才都暂时退后。刁天义捧剑为礼,道:“咱们兄妹未请萧老前辈赐招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尚请老前辈见允。”
萧林一面将左手钢爪插回肩后,一面含笑道:“有什么话,尽管说,萧伯伯能办得到的,自然答应你们。”
刁天义道:“老前辈爪上喂有剧毒,适才金轮大师失慎伤及皮肉,只怕毒性入体,难以救治,能否请老前辈先将解药见赐,俾免大师伤势恶化如何?”
萧林皱了皱眉头,心中本来不愿,但话已出口,只得探手取出一粒解毒药丸来,抖手掷给刁天义,刁天义谢了,转交给正替金轮头陀敷创的刁豹,返身正准备动手,却听萧林笑道:
“我这解药共需两粒,始可奏效,看在兄妹请求,先给他一粒,其余的一粒解药,需等你们胜得萧伯伯手上这柄鬼手钢爪,那时我再给他。”
刁天义想不到他堂堂一派宗师,居然也用这种卑诈手段,心里大怒,应了一声:“好!”
剑交右手,刁淑娴也将剑分握左右,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凝视着萧林,一瞬也不瞬。
萧林也被她看得心中一动,忖道: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心湖微荡,也看着刁淑娴一笑。
原来鬼手萧林虽然在武林中名头甚响,辈份甚高,但年纪也不过才五十上下,又从未娶过妻。刁淑娴正在盛年,处处都像一朵开得灿烂丰满的牡丹,对一个单身汉的萧林来说,当然充满青春的诱惑。刁淑娴凝视他是准备出手,他却人老心不老,自作多情,以为刁淑娴对他有意。因为这一笑,又勾引出将来许多事情,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鬼手萧林方魂在不守舍,春心激荡,耳旁吆喝声中,刁天义已经振腕出剑,疾刺过来。
他自将左手插在腰间,单用右手对敌,陡见刁天义剑到,连忙收敛心神,侧身将剑锋让过,身躯一转,滑步枪到刁淑娴面前。
刁淑娴正要出手,见他竟然送上来,芳心暗喜,不禁露齿—笑,娇喝一声:“老前辈接招!”双剑陡分疾合,“双蛇交绥”闪电般递出。
若说刁天义兄妹功夫,自然比不上鬼手萧林,但一则他过于自大,甘愿单手应战;二来这老东西色迷了心窍,被刁淑娴这一笑,差点灵魂儿飞上了半天,接口漫应道:“不要紧,尽管出手吧!”随手将右手的鬼手爪轻轻一拨,将刁淑娴的双剑封开。
要知“巴山双毒”功力虽然不继,一身“蛇形剑法”实已尽得乃父真传,而且,双毒一向心狠手辣,不在萧林之下,他这里刚将刁淑娴双剑格开,脑后劲风直透,刁天义剑锋又到,霎眼间距离他“封口”穴不足三寸。
萧林这才吃了二惊,赶紧低头缩眉,幌身闪避,堪堪没被刁天义一剑刺中,吓得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巴山双毒”三支剑盘旋缭绕,一上手决然把个堂堂鬼手萧林裹在横心,一支钢爪左支右绌,好不为难,刁人杰等人都大出意料之外,面面相觑,说不出是惊是喜来。
转眼十余合,刁天义兄妹剑法展开,一剑深似一剑,亏得萧林奋力舞动鬼手钢爪,才算勉强接住。正打得热闹,陡听得寨后一阵人声鼎沸,几个弟子遍体血污,狼狈逃至,向刁人杰跪下,禀道:“回掌门,不好了,水牢里叛徒被那姓唐的救走,伤了咱们好几个人!”
刁人杰大惊,回头望着湛度才,道:“这便如何是好?前面强敌未退,那疯子又在后面捣起蛋来,师叔,你老人家请到后寨看看去。”
谌度才自从在后山打败了唐百州,心里对他已了无忌惮,点点头,道:“好,你好好困住这姓萧的,必要时一齐动手,万不能被他身逃走,待老夫往后寨去擒回疯子来。”
刁人杰点头应了,谌度才便匆匆提剑向寨后奔去。
霍昆因自己已和鬼手萧林彼此相识,明知留此无益,也转身奔了后寨,叫道:“老前辈慢行,在下愿同往相助一臂!”
谌度才心里很看不起霍昆,闻言停了步,皱眉道:“后寨有老夫一人,已经足够,你还是留在这儿,协助围捕那姓萧的要紧。”
霍昆听了这话,顿感进退不得,讷讷说不出话来,方在尴尬,忽见寨后浓烟冲天而起,“蛇形门”弟子飞报:那姓唐的疯子在寨里放火烧房子!谌度才不得再和霍昆多说,转身如飞奔向寨后。
霍昆呆呆立了一会,也跟着向寨后奔去。刚走没有几步,另一边黑烟又冲天而起,好几处地方火舌已经窜出屋顶。
刁人杰望见,心急如焚,大声喝道:“大家亮兵刃齐上,别让来人走脱!”
“刁家六剑”哄应一声,各拔长剑,一齐闯进圈子,此外黄衣喇嘛兀突柯和一众外来英雄也纷纷亮兵刃一拥而上,鬼手萧林冷笑连声,左手又将肩后锐爪撤出,两柄爪舞得似白浪翻飞,力战众人,竟然远比适才单手战双毒时威猛旋厉,一面口中冷言冷语,道:“我当‘蛇形门’有什么了不得艺业,说穿一文不值,不过狗多为强之辈,当真令人大失所望。”
刁人杰怒吼一声,举剑也加人战团,一刹时寨前寨后,一片喊杀喊火之声,整个刁家寨顿时大乱。
再说谌度才怒冲冲提剑直到后寨,四下里寻找唐百州,找到这边,那一边火起,找到那边,这一边又被点燃,但却始没有和姓唐的碰过面。门下弟子纷纷传报,一会说在东,一会说在西,仿佛唐百州会使五行遁术,驾了云在满山放火一般,只气得他跺脚叫骂,东奔西走,依旧毫无办法。
过了一会,整个寨后到处起火,谌度才一面令人拼命扑救,一面喟然叹道:“完了完了,好好一座基业,一日之间,尽毁在这姓唐的王八羔子手中……。”
恰在这时,突有门下弟子飞报:“不好啦!姓唐的刚才提着火把,到后寨内眷住处去放火去了,他还口口声声叫咱们等一会去捡红烧蹄膀吃哩!”
谌度才大惊,连忙飞身奔扑后院,才到院门,果见唐百州一手提剑,一手执着火把,在那儿大声叱喝,数十个门下弟子死命堵住院门,不让他冲进去放火。
唐百州右手倒提锈剑,却未用剑进攻,只将左手火把东一晃西一晃,口里高声叫嚷:
“闪开闪开,这里面那么多小母猪,不烤来吃多可惜?你们别再拦我,稍停一人分你一只又白又小嫩的蹄膀吃吃!”
谌度才不见他已是火高万丈,见了他更是五脏冒火,七窍生烟,提了一口气,两个起落赶到眼前,振臂一招“蝗飞漫天”,洒出斗大一团剑雨,向他当头罩落,剑已出手,方才喝道:“姓唐的,今天有你无我,老夫跟你拼了。”
唐百州好像全未防到背后有人赶到,谌度才喝叫出手,他忽然“啊呀”一声惊,头也不回,拧身向斜刺里拔腿便跑。
谌度才怒火难熄,叱咤声中,垫步上前,一推手中剑,直贯向他后背“命门”穴,喝道:
“还想走吗?躺下!”
哪知唐百州真听话,未等他剑到,果然“咕咚”一声,仆身躺在地上,这一来,谌度才一剑刚巧又刺了空,连他半片衣襟也没有沾到。
谌度才不知他是故意捉弄,只当自己失手,被他躲过,狠狠一咬钢牙,沉臂落剑,向他腰间刺下去。心想:你既已滚倒在地,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这一剑去势迅捷,快拟电奔,左右前后全被剑势所罩,跟见唐百州再无进处……。
不料唐百州猛的在地上翻了一个身,举起手中“玄铁剑”,不避不让,便向谌度才剑上迎了上来,同时龀牙笑道:“老头儿,你好凶?手底下半点不留情面?”
双剑相交,“当”的一声清响,谌度才突觉手上一轻,长剑竟被他那柄锈迹斑斑的烂剑一砍两段,自己去势又猛,收招不住,上半身向前倾出半尺。倏忽间,嗤嗤连响,一阵焦臭之气扑鼻上冲,低头一看,糟糕!原来好好一把白须子正自己凑向唐百州手中的火把上,被火烧去了一大半了。
他又震于长剑被折,又惊胡子被烧,登时手忙脚乱,挺腰弹起身来,急急退了五六步,用手掩着剩下的一半胡须,心里又急又痛,怔在当场。
唐百州突然一挺腰肢,跃站起来,反把锈剑插回鞘中,擎着火把,笑嘻嘻走上前来,手里火把晃动,说道:“老头儿,你不让我烧房子,我就烧你的胡子,反正我得烧一样才行。”
谌度才一听大惊,扭转身便跑,唐百州举起火把,哈哈笑着直追上来,可笑谌度才堂堂武林耆宿,竟被他吓得抱胡子乱跑,连头也不敢回,倒是旁边的弟子望见,高叫道:“老祖宗,你怕他干什么?一掌就把他的火把打熄了。”
谌度才正跑,听了这话,心道:对呀!我跑什么?难不成他和我都不用剑,我倒怕了他一支火把?于是回身站好,等唐百州一到,便圈臂吐掌,“呼”的一声劈了过来。
掌风威猛凌厉,小小一支火把,自然一掌便灭,但此时两人立身处附近就有房屋正在燃烧,唐百州一见火把熄了,探手又在火上引燃,依旧要来烧他的胡子。
谌度才又是一掌,将火把打熄,唐百州忙又伸手去引燃,两个人就在那儿一个点火,一个挥掌打熄,忙忙碌碌,一连点点熄熄好几次,谌度才心里又一动,暗道:我尽打他火把干什么?不如一掌打死他,岂不永绝了后患。心中拿定了主意,见唐百州果然又把火把点燃,伸过来烧他的胡子,谌度才潜运真力,陡地双掌一同平胸推出,卷起一股劲风,向唐百州直撞过去。
这一掌居然有效,但只见掌风过处,唐百州连哼也没有哼一声,顾着风力向后一连翻了七八个筋斗,“蓬”地一声,栽倒在地,直挺挺躺着,一动也不动。
谌度才好不高兴,嘿嘿笑道:“姓唐的,饶你再奸,也有现在?你当老夫这数十年潜心修为,连你一个疯子也斗不过吗?”
他本是得意忘形,才喃喃自语,以舒胸中所受闷气,那【此处缺一页】
心中盘算,再不怠慢,纵身抢到近前,横剑大喝道:“呔!姓唐的,霍昆在此,还不受死吗?”
谌度才忙叫道:“霍老师,快躲,姓唐的是鬼不是人!千万别中了他的阴气。”
霍昆一愣。唐百州已经飞步而至,锈剑在半空中挥舞,叫道:“哇呀呀,活昆变死昆,活老师要变死老师啦!”
霍昆听得也吃了一惊,原来唐百州叫这些话时,目直面呆,嘴巴动也没动,但声音却清晰不乱,听得清清楚楚,暗讶道:莫非真个僵尸?
但他胆气素壮,一横心,管你是人是鬼,就算是僵尸,我也戳你三个透明窟窿再说。说时迟,那时快,唐百州一到近前,霍昆抖手一剑,对准他前胸便刺!
唐百州并不闪躲,锈剑一翻,“当”的一声,霍昆长剑早断成两截,紧接着反手一剑,向霍昆颈上削来。
霍昆大惊,他不知唐百州锈剑削铁如泥,乃是难得的宝剑,只当因为他身为厉鬼,自己才敌不过他,吓得缩头躲过,反身也跟着谌度才狂奔起来。
三个人就像串葫芦似的,不一会已追到寨门前的广场上,场中刁人杰率领着二十余名高手正围着鬼手萧林恶战。
萧林虽然了得,怎奈对方人多,初时尚能伺机反击,被他又伤了几人。但自从刁人杰亲自出手,渐渐就被迫落在下风,尽力冲突,总是无法得脱,额上汗如雨下甚是危急。
刁人杰催动众人拼力抢攻,看看就要得手,没提防唐百州竟然单人只剑把将他依为肱股的师叔和功力与自己相若的霍昆一齐打败,而且还追到寨门前来。心里一寒,连忙舍了萧林,晃身跃出重围,拦着谌度才和霍昆问道:“怎么一回事?那姓唐的恁地了得吗?”
谌、霍二人跑得气喘嘘嘘,仅只用手向身后连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百州追到人丛外,忽然舍了谌度才等,舞剑直撞进重围中。“玄铁剑”约略展动,早砍断了两柄剑、一柄刀、一柄大铁锤,众人见了这位疯神,全都抵敌不住,纷纷向侧闪避。
不一会,便冲到萧林面前,向鬼手萧林咧嘴一笑,道:“老头儿,快跟我走!”
说罢,挥剑开路,向寨外直撞,刁天义等人全吃过他的亏,竟没一个敢出手拦阻的。哪消片刻,就被他杀开一条大路,鬼手萧林虽不认识他,但也无暇多想,跟在身后,急急冲出重圈。两人一先一后,没多久全都奔出寨门,隐人群山丛林之中不见了。
刁人杰气得跺脚,要想追赶,反被谌度才拦住道:“追不得,那姓唐的本已被我一掌劈死,但却阴魂不散,附尸还魂,难以抵挡,追去徒自取辱,不如快些救扑寨中火势要紧。”
刁人杰问起详情,谌度才便将所见所闻,绘影绘声详述了一遍,刁淑娴听了惊叫道:
“师叔祖,你老人家受了他的骗了,这种把戏在江湖中有个名称,叫做腹语术,嘴不动,可由肚子里发出声音。近年来学这功夫的人不少,你老人家多年未闻世事,被他装模作样骗了去哪!”
霍昆听了,心中恍然大悟,但谌度才却不信,叱道:“胡说,就算他会什么腹语术,能够嘴巴不动,肚子里说话,他手中剑法总不能渗假的,为什么咱们在后山将他长剑震断,打得他大败逃走,而这一次却被他连断了我与霍老师两柄剑,赶到场中,又砍断这许多兵刃,无人能够挡得住,难道这也是腹语术可以奏效的。你小孩子不懂,偏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