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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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你连棺材也不舍得给我买,裹了一张芦席就把我扔到乱坟岗,这算有良心吗……
起初还算温柔的女声,渐渐变得高亢激昂起来,夏南庵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白,旁边众人听出了端倪,看夏南庵的眼神也开始充满鄙夷之色,终于只听夏南庵掩耳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这样死,已经是便宜你了!”说完这句话,窗外凄厉的声音消失了。
有人推窗急望,只见窗外静月如钩,一个人影也没有。再回头看夏南庵,只见他手足抽搐了几下,便自僵硬不动。
牛毒三
一刀两刀三刀……只不过用了六刀,胡大忠就干净利落地放倒了一头体形硕大的黄牛,旁观的众人都止不住喝起彩来:“老胡,你的手艺越来越长进了哟!”
“嗐,这算啥!小意思!”虽然心中十分受用,不过嘴头上胡大忠还是谦逊了几句:“这是我吃饭的家什嘛,总不能弄得太差劲了。”
倒在血泊中的黄牛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停止了抽搐,望向天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丝毫神采。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头小牛犊正战战兢兢地靠拢过来。
伸舌头在母亲脸上舔了又舔,仿佛是知道母亲再也不会醒过来,那头牛犊开始凄声长鸣起来。
“咦,怎么还有一头小的?……喂,老王,这头要不要杀!”正准备过来支解黄牛的胡大忠发现了这头小牛犊,扭脸对牛主人王老汉大声问道。
“莫,莫,这可要留着的!”王老汉吓了一跳,这头小牛刚断奶,现在怎么能杀?就连它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摔断了腿无法耕田自己也舍不得宰呢。
“喔——去去!”见无利可图,胡大忠不耐烦地冲着小牛挥了挥手,那牛犊不等他靠近,已经吓得匍匐在地,浑身抖得象筛糠一样,不住地以首叩地,似乎在乞求胡大忠饶命一般。
“嘿……!”旁观的众人看得有趣,都笑了起来,胡大忠尤其笑得开心。
以后欺负这头小牛犊简直成了胡大忠生活中的一大乐事,说也怪,那牛只要一看到胡大忠,便立刻四肢伏地叩首无数,只要胡大忠不挪窝,它就绝不敢起身,可以说是百试不爽。直到它长成了比母亲还要健硕的成年黄牛,对胡大忠的敬畏也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这一天胡大忠吃过午饭,照例又逗弄了它半天,笑得出了一身汗,不知不觉便倒在树荫下的长凳上睡了过去,一会功夫鼾声渐起。那牛在凳边踆巡半晌,见四周寂无一人,低下头,把两只锋利的长角刺入了胡大忠的心脏。
三世
“啊呀,先生好眼光,这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红姑!”推一推那满脸浓艳脂粉的妓女,老鸨的脸上笑得连眼睛都难以寻见。
“嘿嘿……老朱,这种小地方,有这种姿色也算很难得了!”见朱幼诚举棋不定的样子,好友李冉民出来打圆场:“反正我们在此地只住一夜,现在也就是寻寻开心而已,过得去就行了。”
“这倒也是!”大概也觉得李冉民言之有理,本来甚是挑剔的朱幼诚不再挑三拣四,随意指了一个娼妓:“就是她吧!”
“呵,这位先生的眼光也真好……”照例又是天花乱坠地夸奖了一番对方的眼光之佳、自家女儿的容貌之美,老鸨留下了两名妓女,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严格地说,这两个妓女如果不是脂粉涂得过于浓厚,倒也还算得上眉清目秀。此刻分别偎倚在朱李二人的身边,斟酒劝饮,等到有了几分酒意后再在烛火下观看她们,倒也确能觉出几分娇媚可人来。李冉民先前挑中的那个叫秀梅,朱幼诚后挑中的那个则叫华莲。酒过三巡,两个人分别搂着身边的女子入了罗帐。
一夜销魂,直到天色大亮两个人才起了床,坐在客厅里由两个妓女侍候着漱口净面。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朱幼诚端详了华莲半晌道:“我十多年前曾经来过此地,也是在这个妓院留宿了两晚,当时陪我的那个女子好象也姓华,叫华……华……”
“是不是华芬?”华莲试探着问。
“对对,正是叫华芬,你认识她吗?”
“那是我的姑姑呀,几年前她嫁了人,已经不在这里做了,想不到和先生你这样有缘份呢!”自觉拉近了关系,华莲喜孜孜地道。
“噢,难怪我总觉得你的容貌好象似曾相识,原来你们是姑侄。”见李冉民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朱幼诚解嘲地一笑:“啊呀,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也是行商路经此地,客中寂寞嘛!”
两人正在说笑,门外忽然转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一进门就对着朱幼诚福了福,呢声道:“客官,还记不记得我?”
朱幼诚看她鹤发鸡皮,头上白发蓬松有如乱草一般,不由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
“我是喜姑呀,你三十多年前因为上京赶考路过此地,曾和我有一宿之缘,当时你还赞我容颜美丽真可人意呢……”
“咳咳咳……”见那老妇妞捏着作娇羞之态,朱幼诚不由老脸大红,忙乱以它词:“那你现在……”
“唉,年纪大了,早就不做这个营生了,这不,今天是过来看看我的孙女儿!”指一指华莲,喜姑又道:“听到你的声音,我一下子就认出你来啦,真是风采依旧不减当年……看来你老人家和我们真是有缘,我家三代女人都伺候过你啦!……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乡同籍呢,我父亲叫华宜祖,以前也是金华人氏,朱老爷回去问问,也许家乡的老人还有记得他名字的呢……”
这边喜姑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那边李冉民的脸色却越变越难看,好不容易等朱幼诚和她们叙完了旧,李冉民已经满头冷汗,朱幼诚见他脸色苍白,不禁吓了一跳:“怎么啦?”
“没什么……”李冉民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也是以前听老辈们说起过这件事的。”
原来朱家祖上曾和仇家打官司,那华宜祖本是朱家门客,却收受对方贿金作了伪证,害得朱家败诉。后来事情败露,朱宜祖便带着一家老小逃窜无踪。
“谁知事情已经过了数十年,又是海角天涯相隔千里,华家仍然要以三世之妇偿还当年所欠下的业债!”李冉民擦了擦汗:“你说可不可怕?”
狐嬲
闭目在老松下通神默祷了片刻,刘善帖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从松树后转了出来。
“来了!”刘善帖心中一跳,不禁喜上眉稍——自打年初踏进这山间书院,刚放下行囊,就有同学神神秘秘地告诉他此地多狐,常会化身成绝色美女出来引诱青壮男子。
刘善帖少年喜事,平日里又一贯风流自赏,听了这个消息自然色心大动。从此每逢晚课后就在松前月下流连徘徊,希望能有所遇,可空等了多日却一无所获。不过愈是这样,刘善帖愈是心痒难搔,索性备了线香夜夜到背人处祷告起来。
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才不过三五日光景,便有狐女现身眼前,喜得刘善帖忙上前紧紧搂住了对方。
“哎,冒失鬼,怎么如此急色?”略挣了一下,见无法脱身,那狐女抿嘴一笑:“我是替我家小姐来请先生前去相会的。”
听到对方这样说,刘善帖才讪讪地松开了手,发觉对方尽管只是名婢女,容貌却也十分妖治娇媚——丫鬟都有如此风情,那小姐更是可想而知啦!
见刘善帖盯着自己看个没完,那狐婢腰肢一扭,嗔道:“快走吧,别让我家小姐等急了……”
喜孜孜地跟在狐婢身后随行,再联想到稍后的风流快活,刘善帖的每一步都象踏在云朵里般轻飘飘浮荡荡,几乎不知身在何处。朦胧月色下,只觉道路曲折,两旁建筑巍峨森严,迥非简陋的书院所可比拟。
老半天那狐婢才带着刘善帖在一间绣阁门外定住了脚步,附在刘善帖轻声道:“我家小姐与先生初次相会,甚是害羞,此刻已经在锦帐之中相候。先生进去后切勿点灯,也勿高声喧哗,以免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
“我懂我懂!”刘善帖点头如捣蒜,进了房,一步步摸到榻前,急不可耐地脱了衣服扑入床帐。果然被中早有人在,刘善帖纵身搂住就大力痛吻起来。
“啪——”
回应他火样热情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打得刘善帖眼前金星乱冒,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四周哪里是什么绣阁闺房?朗朗的星光下,自己分明身处学院前庭,二十多个师生正围坐树下纳凉闲谈,而被赤身裸体的刘善帖紧搂在怀中的,则是他的座师陈训导。
结结实实地领受了一顿竹板之后,刘善帖被赶出了书院,临走的时候,隐约还可以听到高高的松树梢上有人在低声嗤笑——妖魅本无心嬲人,可是遇见这种自己送上门来的,倒也真不舍得轻轻放过呢!
好运
哼着小曲,张老六喜孜孜地走出了牛棚。
人要交了运,真是挡也挡下住——这不,好端端地在山里放牧,不知从哪来了一头大肥牛,不但毛色油光水滑,而且牙口极佳,看上最多不过五六龄的样子,老老实实地跟在张老六的牛群后面,不踢不咬,让它喝水就喝水,让它吃草就吃草,十分驯服。
先还以为是哪家的失牛,可牵着这头牛问遍了附近的村落,都说从没见过它——无主之物有缘者得之——凭空得了这样一注大财,怎么不叫张老六喜心翻倒?也看得同村的人十分眼热。
不过正如俗话所说的那样,福兮祸相倚,张老六才快活了没几天,让他哭断肝肠的事就发生了。
那是他的独生女儿小芝,今年刚满十三岁,农家的孩子比不得城里人金贵,从小就要帮着大人做这做那。这一天正好逢到端午佳节,张老六便打发小芝到山那边的舅舅家去送些粽子。山路崎岖,张老六家又没有驴马可以代步,小芝看这头牛甚是健壮驯熟,便骑着它上了路。
没想到这头牛刚走到半山腰处,忽然偏离了山路,象发了疯一般专挑陡崖峭壁无路之处狂奔起来,小芝见一边是如刀的山壁,一边是万丈深涯,吓得动也不敢动,只好紧紧搂住牛脖子狂呼救命。
在山下农田里劳作的人们都听到了小芝的惨叫声,其中也有她的父亲李老六,一群人扔下手中的锄头撬把就追了过去。可是山路迂回,看来虽近在咫尺,真正相距间隔何止百里?等他们追到山腰,一牛一人已经跑至远峰,渐渐消失于山顶的烟霭之中。
村民们自发的搜寻持续了六七天,始终也没有寻到人与牛的任何痕迹——小芝的命运可想而知,恐怕最后不是饱了虎狼之吻,就是因为力竭坠入深涧而亡。
以意外之喜开场,却以如此悲惨的结局告终,看来世上真没有凭空掉下来的馅饼呢,当一个人不劳而获的时候,首先应该感到的也许并不应该是欢喜,而是警惕吧!
鸳鸯错
昏暗的烛火下,韦丰颐面色惨白,赤足站在地上,一只手微微颤抖地向前指着,显然是遇上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虽然已年近四旬,不过因为保养得当,韦丰颐的外表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开外,清秀的五官里只有一双眼睛已经有了早衰的现象——眼角微垂,眼下眶黑中带赤,显示出这是一个过度耽于淫乱色欲之中的人。
而此刻被他指着的,正是陪他度夜的妓女沈韦娘,半裸着身子趺坐在床上,一脸的茫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
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过份失态,韦丰颐脸色青红变幻,许久才强自换上了一付平和的表情:“没什么,我刚才只是一时梦魇!”
沈韦娘睁大了眼——方才两人欢好情浓,正搂在一起喁喁细语,怎么可能梦魇?不过老鸨对此早有教导,无论客人说什么都不可辩驳,这才是作娼妓的本份。所以听韦丰颐这样说,沈韦娘也就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刚才我怎么叫你也叫不醒……快上床来吧,小心着凉……”
再度上床后的韦丰颐一反常态,紧缩在床铺边侧动也不动,连沈韦娘的加意温存似乎也没能引起他的丝毫情欲,反而转过身将背脊留给了对方,弄得沈韦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早听同院的姐妹们说过,这位韦公子不但出手大方,而且在床上向来骁勇善战精力过人,今天这是怎么啦?纠缠了片刻之后,见仍得不到对方回应,沈韦娘也就自顾沉沉睡去。
确定身边的女子已经进入梦乡,韦丰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摸着黑一步步走到了船舱外,才颓然跪倒在地。
他是咸阳城中的世家子弟,祖父、父亲、两个哥哥都在朝中为官,家中可以称得上有财有势。母亲洛氏直到中年才生下他,所以自幼便被宠得无法无天。
成年后韦丰颐无意于功名,只是一味风流好色,常常携带着巨资外出游玩。名为访学,实则每到一处都要寻到当地最出名的秦楼妓馆,挑选姿容出众的妓女轮番留宿,等玩腻了便再换一地。他出手阔绰,人又长得潇洒英俊,每到一地均大受鸨儿娼姐的欢迎。十多年下来,可以说是阅遍了大江南北的名花丽色。
这一次韦丰颐离家已将近半年之久,先是遍游了江南一带,最后才到这姑苏繁华之地。一入城韦丰颐便熟门熟路地找到城中最负盛名的妓院金美楼,一叠银票甩将出来,乐得鸨母不但叫出了全院的妓女供他挑选,看情形简直恨不得自己也能站到那队伍里去。
连着在金满楼里嫖宿了十多天,这一天韦丰颐别出机杼,包了条花舫到城外游湖,喝酒行令闹到半夜,韦丰颐留下其中一个叫沈韦娘的雏妓过夜,其余都赏了银子打发回去。
一番云雨过后,韦丰颐抚摸着沈韦娘柔嫩的肌肤,随口问道:“你的名字怪有意思的,是不是取自刘梦得诗意‘春风一曲杜韦娘’啊?”
“才不是呢,我母亲生前也是苏州名妓,她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姓韦,他为我母亲在这里留了三个多月……后来母亲就有了我,父亲还留下一个金鸳鸯给我母亲呢……”从贴身的肚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吊坠,沈韦娘将它举到了韦丰颐的眼前:“喏,就是这个……因为母亲名叫沈柔,我随母姓,将父姓作名,所以才叫沈韦娘……”
听沈韦娘讲到末后几句,韦丰颐从床上直直跳了起来,赤着脚站到地上只觉浑身颤抖——自己十多年前确曾来过苏城,犹还记得当时苏城的第一名妓就叫沈柔,那个光灿灿的鸳鸯吊坠也是他惯熟之物——每次外出狎游,韦丰颐都会命人打上百十来个,遇上可心意的妓女便相赠一枚,此刻便有几十只金鸳鸯静躺他的行囊之中。如果不是惊变迭起,那么等明早上岸的时候,少不得也会有一只相赠给这沈韦娘。
名字、时间、信物都对得起来,哪里还会有错?虽然早已时过境迁,韦丰颐还是一点一滴地记起了与沈柔相交三月的情形——自己如何一掷千金买下了沈柔的初夜;那沈柔容貌如何的雅丽绝伦,令自己为之神魂颠倒,流连多日才尽兴离去;临别时自己如何信誓旦旦说不日就回又留下金鸳鸯为信物……一切原不过是逢场作戏,反正天下之大,美貌多情的妓女有的是,沈柔于他也就是过眼云烟罢了。谁知天意弄人,短短百日恩爱竟会留下一点骨血在对方腹内,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随着母亲沦落风尘同操贱业。今日原本是父女二人相会,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