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父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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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对他的父子之爱逼到了悬崖边缘,然而我总不能怪罪他什么,因为我把他的整个人生都带离了轨道。所以同意他留在我身边当然是一种补偿,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恩赐吧。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至少现在他对我死心塌地,却又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正思索间,温暖包裹住我赤裸的双脚。
他双手捧住我的脚放进水盆,没有抬头,用近乎平常的语气说:“爸,泡一泡脚吧。你一定很累。这水温度还合适么?”
我却感觉得到从他掌间传来的些微颤抖。“还好。”水温偏烫,但不至于伤及皮肤,是我喜欢的温度。
他单膝着地,轻轻地搓着我的脚,有点按摩的意思在里面。忙碌了这么些天回到家里,有一个人能够为我做饭,为我洗脚,我应该觉得惬意和满足,毕竟这是安璇还在的时候,17年间我从没感受到过的体贴和温柔。
然而我看着他垂下的头,淡紫色毛衣里露出的白皙的脖颈,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抚摩,体内已经长久压抑的暴戾因子就蠢蠢欲动。只是因为那17年里我对他的养育和照顾,之后我的那些言行和打骂他就可以当作从来没发生过。我教出来的“儿子”这么没有骨气,想到这一点就让我郁结。
我知道他是把我当作父亲一般敬重,那顺从里有着“孝顺”的因素,但这一点更让我火大。我们的关系混乱不堪,不伦不类。他到底拿我当什么?一面看作最敬重的父亲?一面又怀有色情的念头?我这样一个中老年人哪里来的什么魅力?那他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越想越觉得纠结,越想越觉得烦躁。忽然就觉得他给我洗脚的动机难以捉摸,他摩挲我脚背的动作含着龌龊,狂躁、混乱、想大声吼叫,想伤害自己,可是不能那么做。
那时我的心里被这些复杂的念头占满,怎么会发觉他的动作满是虔诚没有一丝邪念?我把双脚从盆子里他的手掌中抽出来,忽略掉那种忽然失去温暖的冰凉空虚的感觉,一脚踢翻了水盆,“乓”地一声,热水流了一地。我在不经意间踹到他的鼻梁,他失去平衡坐倒在水里,捂着脸愣愣地看着我。
我的心抽痛了一下,我伸手抚向他的脸。他忽然起身,和我悬在半空的手一擦而过。我尴尬地坐在沙发上,双脚滴着水,不雅的姿势。他先给我擦脚,然后拿着拖布擦地,始终没有面对我的目光。
最后走出我房间的时候,他哽咽着,小声说:“爸,我明天就回学校住,现在没有车,你、你再忍我一晚。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你早点睡,晚安。”
他有意背对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下一刻,隔壁的房间响起男人压抑的、哭声。
血亲
好多人,在说什么?都是谁?
“我们,能不能不要取消婚礼?不然,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会被人发现……求求你,佟恒,帮帮我!”
“爸爸,我把妈妈哄睡啦!你累不累,我来给你捶背!”
“禽兽!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唯光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是不是!你怎么能对他做那种事情!他叫了你17年爸!他叫你爸!你混蛋!王八蛋!不是人!”
身体火般地灼热,久违的快感一波一波涌遍全身。身下的人紧紧拥住自己的后背,哭喊着,战栗着,“啊!啊!啊……疼……不要……不、不,爸,别离开我……”
“爸,不要!”剪刀穿透了手掌,鲜血喷涌而出。
呼——我猛地惊醒,强烈的喘息声、心跳声响在寂静漆黑的房间里。又是这样,毫无联系、场景混乱却又如此真实的梦,几天来让我不能安睡。
就连那个不愿被我想起的夜晚也一次次出现在梦境里。梦里面的人全都面孔模糊,只有那沙哑的叫喊一直在耳边回响,还有鲜红的血,蔓延开来。
那天一早醒来小唯就不见了,只留了字条说已回学校。几天来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我知道他一定又以为我讨厌他,可是叫我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越来越没有慈父的样子,莫非那17年果然是我装出来的?他总是轻易地让我心慌意乱,总能让我想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下床开灯,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心情稍稍平静。不愿过多想起和小唯有关的事情,我拿出老旧的相册,一页一页翻看起来。里面的相片全都是在大学里和安璇照的,只有几张是还在襁褓中的小唯。
电话忽然急促地响起来。天还没亮,这个时间会是谁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
电话那边是焦急的男音:“请问是佟恒佟先生吗?”
“我是。”
“不好意思,靳徜您知道吧?我是他弟弟。他出了车祸,现在正在省医院抢救,需要大量输血。血库里没有足够的血了,他有个儿子,是在您哪里对吗?我们没有他儿子的联系电话,能不能麻烦您通知他?要尽快!省医院急救室,要快!”
果然,靳徜的家人还是知道了小唯的存在。
到达省医院时,小唯已经先我一步在那里了。他的眼里布满血丝,神情憔悴,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
他一到医院就要求验血、抽血。即使像现在这样,臂上扎着抽血的仪器,也一直不停地向医生询问:“靳叔叔怎么样了?”果然,还是血浓于水吧,里面躺着的是他真正的父亲啊。
我苦笑,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担心小唯深更半夜打车跑到这里来。心里又酸又涩,难不成我在和靳徜那个混蛋抢夺父爱?
“佟先生您好,我是靳徉,靳徜的弟弟。”
是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我转身和一脸疲惫的中年男子握手,他身后站着一个和小唯同龄的青年。有些眼熟。那青年不说话,怔怔地看着正躺在那里抽血的小唯,被雷击中一样的表情。
“爸,他就是大伯的儿子?”他转向靳徉,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唯也忽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嘴唇颤抖:“靳、靳瑜亮?”
我想起来了,小唯高中时打伤寝室的同学,我被找去学校。他的室友,靳瑜亮。靳瑜亮、靳唯光……还真是巧,原来他们是堂兄弟,而且还是高中同学和室友。
年少轻狂的哥哥扔下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向家人隐瞒了事实只身去国外求学,十几年后身份不被人知的哥哥的孩子与弟弟的儿子同入一间学校。然后因为一次偶然的事件不得不告知家人自己早有一个亲生儿子。真相来时惊煞众人。两个孩子再次相见,作何感想?
呵,就像电视剧常出现的豪门恩怨,狗血桥段。
靳瑜亮和我记忆中有很大的改变,当初他身上的那种低调、羞涩被一种成熟、内敛的气质所取代。而且那时他应该不带眼镜吧。
小唯和靳瑜亮一时间都沉浸在惊诧之中。只有得知一切的靳徉满心高兴地对儿子说,“对了,我就说之前听说你大伯的儿子叫佟唯光的时候觉得耳熟,你以前上学时不是和我提起过么?”
我看向坐在病床边的靳瑜亮,他望着小唯的神情很是怪异,目光里除了知晓真相的吃惊和对小唯的担忧外,还有其他的东西。那种欲说还休的表情真让人不爽。倒是小唯,很快就消化了这个事实似的,和他交谈起来。
小唯在第三天的一早回到家里,没有休息就在厨房煲汤。 听说靳徜一早脱离了危险。
“你先休息一下吧,恩——你爸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明天再去吧。”称呼别的男人是小唯的父亲让我觉得不舒服,但我不知道当着小唯的面应该怎样提及靳徜。
“是靳叔叔。”小唯立即纠正我,注视着汤锅,没有抬头。其实我不太理解小唯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叔叔和父亲的问题,他一直坚持不肯称靳徜为爸爸,只叫靳叔叔。他只叫我爸,只认我一个父亲。
这种近乎偏执的坚持就好像忠诚的小狗不肯易主一样。我的内心在得意的同时又觉得有点苦涩。把他看作儿子,因为没有血缘我不能自私地独占他;把他看成别的,我不敢想。不知道心里渐渐膨胀起来的不安和焦躁是为了什么。
我又想起梦里出现的禁忌场景,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没有多想就反问:“什么靳叔叔?只有你能给他输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他才是你的父亲!还有,别叫我爸!”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讨厌从小唯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呢?这个称呼将我心里罪恶的、堕落的私密揭开,把我形同裸露的恐惧暴露无遗。我们本来就不是父子不是么?我们有别的关系——想到这里我的心猛烈地一跳。我在想什么啊,就好像因为期冀什么别的关系才不喜欢听他叫我爸一样。
啧,在小唯面前我又变得不正常。我没有多说,转身回到卧室。
我正在想东想西,上身却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呼吸间是令人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而今里面混合着男性独有的皂香。
心脏没由来地漏跳了一拍。我想我是真的老了,心脏怎么变得不太好。
“佟恒。”身后的人收紧手臂,轻轻叫了一声。
有温暖、湿润的东西贴在我的脖颈上。我立即意识到那是什么,身体一僵。那次吻过我的唇之后小唯再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动作,一直扮演着好儿子的角色。可是现在却!
我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我没有推开他。他的吻里有很多东西,虽然我一时参不透那里面所包含的情绪。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做出的举动。这吻告诉我如果就这么推开他的话,会后悔。
“小唯,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想回家的话就回来吧。没有你在我、我也不太习惯。”
身后的人颤了一下,在我耳边问:“真的?你原谅我了?”
我根本就没有怪他。他总以为错的是他,小心翼翼在我身边转来转去,而我呢,只是凭借伤害他转嫁自己的痛苦。 我深吸一口气,“那天,是我太过分了,我只是心烦。疼不疼?”
“佟恒!”声音兴奋得都变了调,可是双手却抚上了我的脸。
他叫我的名字,因为刚才不许他叫我爸吗?他今天很奇怪,太奇怪了,这些暧昧的动作他一年来从没有做过。他的举动太出乎我的意料,以至于我来不及反应,由着他探过头来亲上了我的唇。 不过只是轻轻的,一点就离开了。我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我是想抓住什么呢?我不知道。只好把想要握紧的动作改为推开,转身看他。
我就知道他离不开我的。一直以来他卑微的请求着、希冀着,不就是想留在我的身边?他甚至不敢奢求爱情。
他说:“你没有讨厌我,我真高兴。”口气就像吃到糖的小孩子。我想他接下来一定会说说“让我留在你身边”—— 就和以前一样。
然而他松开手,站后了一步,“爸,您应该抓紧时间给我找个妈妈,要一个自己的小孩。我仗着你心软赖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却都没有赶我走。你总对我这么温柔。”他的眼泪断线一样掉下来,却始终露着笑,“我不能这么自私,我长大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了。爸,祝你幸福。”
他又叫我爸了,那句“我不会再缠着你”却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证明
“为什么?”我呆坐在那里,喃喃地问出来。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迷恋我吗?可是我只能问为什么。是啊,在这个孩子对我坦诚一切之后,我什么都没给过他。
我起身,抬手擦掉他的眼泪。我的手从他眼角滑过,指尖摩挲他的脸颊、嘴角,最后是唇。他微微颤抖着,紧张的样子根本掩饰不住。
我收回的手被他一把攥住,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我,缓缓开口说:“爸,我不是个好儿子,对你怀有那样的想法,死了也会下地狱的。你值得更好的,你应该有自己的儿子,属于你的。”
你也说过你是属于我的,我在心里这样说。我甩开他的手,“被抛弃了”的感觉充满我的身心,我已经无暇顾及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我只知道我又要孤单一人。这种认知让我无比恐惧。
门铃响了,我快步走出房间去开门。站在眼前的是靳瑜亮。他愣了一下,然后很有礼貌地问好:“佟叔叔!我来接小唯去办护照!”然后望向小唯,“你好了吗?我都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了!”
护照?小唯要办护照?
我转向身后的小唯,眼泪已经被他擦干净了,但是红肿的眼却说明了一切。靳瑜亮冲过来拉住他的手臂:“你哭了?怎么回事?”
小唯向他挤眼,靳瑜亮怔了怔,然后不好意思起来:“你、你还没和佟叔叔说啊?呃……对不起。”
真是出乎意料啊,仅仅是在医院里到了两天,小唯就已经和靳瑜亮这么亲近了,而且还做出了我不知道的决定!
我眯起眼睛,冷冷地问:“你要出国?什么时候决定的?”
小唯反手拍了拍靳瑜亮,看着我小声说:“爸,没有要出国。只是先办护照而已,以备不时之需。护照也不会过时的,先办了总没什么坏处……”说到后面,小唯已经没有声音了,我只听见最后一句是,你知道的,我不会去没有你的城市。
我的眼睛一直盯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满脑子是小唯和靳瑜亮使眼色的神情。透过阳台射进的阳光照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那种年轻的朝气和美好萦绕着他们,顷刻间我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个老头子了。
我哼了一声,“你还拿我当爸的话,想出国这么大的事就不该瞒着我。你们快去吧,耽误了也不好。你们是要先去医院吧?汤你煲好了吗?”
靳瑜亮上前一步,眼镜片折射出光芒。我看不清他镜片下的眼睛,只听他用严肃的声音说:“我大伯刚才和我通过电话,想请佟叔叔您过去医院一趟。我的车在下面,我送您去。”
小唯听到这里死死抓住靳瑜亮的衣角,慌乱地说:“靳瑜亮你干嘛?我不是说了我不会出国的吗?你也答应我瞒着靳叔叔的!他怎么会突然要找我爸?”他又走到我面前,着急地说,“爸你不要去,我会去和靳叔叔说!”然后再次对靳瑜亮喊道,“我不会出国的,即使是靳叔叔也没有权利决定我的人生!”
小唯说完拽着靳瑜亮就往外走,“你搞什么啊,你怎么答应我的?我不是说了,我不要离开——”他回头偷看我,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明明还是想守着我,可是为什么要说出让我再找一个女人生生孩子那种话?从小唯大学毕业回来后,我其实从没想过再婚的事情。我以为我会和小唯就这样一直下去。我逃避似的不去想我和小唯的关系,我只知道他是佟唯光,是我养大的孩子。他依恋我、爱慕我,他说他属于我,他说他永不会背叛我!
“等一下,”我说,靳瑜亮回头看我,笑了。他说:“佟叔叔,事情总要解决的。”
靳徜躺在病床上,旁边坐着靳徉。床边的小台子上摆着鲜花,花瓶边是小唯带来的汤。靳徉看我的眼神多了一分排斥和厌恶,完全不同于那天的热忱。
两个小辈被我们留在病房外,病房里一时安静极了,只有靳徜粗重而费力的呼吸声。
许久,靳徜终于开口,“佟恒,我们的恩怨应该早就了了吧?现在我家里已经知道了唯光的存在,他们一致认为唯光去国外发展会更好。之前那孩子狠了心要留在你身边,我就知道你只会让他更难堪!现在唯光不在这里,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就是想报复我么?你别忘了,唯光也是安璇的孩子!你怎么忍心看那孩子毫不怀疑地对你死心塌地!你说话啊!”
靳徉叹了口气,看我的目光全是鄙夷,“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