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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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琼强忍住笑意,惊问道:“郝兄弟,原来你早有准备,甚至连面具都……”
郝休笑道:“谋定而后动,此兵家规例,何足道哉?”
桑琼道:“可是,你怎知这胖妇人的容貌?”
郝体道:“不瞒大哥说,这胖婆娘在此地身分不低,小弟和隐娘上次经过金佛寺,早就对她端详仔细了。”
桑琼赞佩地吁了一口气,笑道:“老弟化装之术,可算得惟妙惟肖,不过,你将瘦改胖容易,要将这胖妇人变瘦,却有些困难。”
郝休扬眉道:“举手之劳而已;何难之有?”
说着,取了两只空酒缸,顺手在胖妇人背心重重拍了一掌,然后将她口脸对准缸口,两脚倒提了起来。
他那挟背一掌,已将胖妇人内腑震碎而死,两脚倒提,运力催动尸内淤血,只见胖妇口中污血狂泻直流,顷刻间,已将两只大酒缸注满,体内积血流尽,尸体竟逐渐于枯萎缩,变得瘦小数倍不止。
桑琼见他竟用“放血干尸”的残忍手法,取了胖妇人性命,不期摇头长叹,颇有不以为然之意。
郝休却道:“大哥休要怜悯她,这婆娘外号‘辣手女屠夫’,本是甘陕一带绿林巨匪,生平不知惨杀过多少人命,小弟在她气绝后方始行功放血,对她已经是够仁慈的了。”
桑琼摆手道:“无论她作恶再多,人死百了,这样做法,终是过分一些,贤弟,可一而不可再,这位姓郭的,千万别再
郝休笑道:“幸亏他生得瘦,自不须多此一举,大哥快些换衣服吧,小弟还有话要问他呢!”
桑琼点点头,依言换妥衣衫,郝休取出一副特制面具替他戴上,略作勾抹,易容即告完成。
然后,郝休才拍开老郭的哑穴,含笑说道:“方才情形,你都亲眼看见了,咱们也不须再吓唬你,金佛寺居民十九都是你的朋友,咱们更是清楚得很,假如你也愿意跟柳舵主一样下场,现在就喊叫救命,还来得及…,··”
老郭脸色早吓变了色,哀声求告道:“大侠请放心,小的识得利害,小的绝不敢喊叫,只求二位大侠手下超生。”
郝休冷冷笑道:“咱们很想超生你,就怕你不识抬举,不肯告诉咱们实话。”
老郭忙道:“小的一定实话实说,决不虚言半句,否则,二位大侠尽请随时下手杀了小的。”
郝休点点头道:“很好,你既然爽快,咱们也不罗嗦,我只问你两件事,第一件:你在魔宫中是何职司?”
老郭急急答道:“小的隶属金龙堂巡护第三舵,担任第一巡护队的领队职务,舵主就是‘辣子女屠夫”柳如花,堂主便是行前离去不久的‘矮叟’韩东沧、小的姓郭,单名郭魁,外号叫做‘断魂刀’。”
郝休笑着颔首,道:“你倒是十分坦白,那么;我再问你第二件,听说你有个宝贝女儿,她又叫什么名字?在宫中担任什么职务?”
郭魁毫未犹豫,应声答道:“她叫郭鹊儿,是勾魂仙娘路贞贞的随身侍女。”
郝体又问道:“平素你们父女能常见面吗?”
郭魁道:“按宫中规例,是不能常常见面的,不过,小的因为职司巡护队领队,可以进入内宫,鹊儿又极得路贞贞喜爱,所以常能偷空来看望小的。”
郝休凝国道:“你那位宝贝女儿,是有名的快嘴?这是真的?”
郭魁赧然点头道:“是的,那丫头生性爽直,心里藏不住话,整大就跟喜鹊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停,唉!也许是她娘当年替她取错了名字……”
郝体接口道:“她娘还在不在?”
郭魁摇头道:“已经去世快十年了。”
#附道:“好了,咱们要问的话到此为止,如今再委曲你一次,你若不跟咱们捣乱,咱们也不会杀你,否则,不仅你难逃一死,你那女儿也活不成,生死一念,你自己衡量着办吧!”手起掌落,仍旧闭住郭魁哑穴。
接着,向桑琼笑了笑,义道:“这些资料,大哥务必牢记在心里,混进魔宫之后,或许很有用处,现在咱们得尽快把他们两位缚在马背上,矮叟韩东沧只怕就快回来厂。”
两人再整理一下衣衫和面具,各挟起一人,走出酒店,将一人一尸合缚在一匹马上,背朝上,脸朝下,摆布得大衣无缝。
这时,桑琼忽然记起隐娘安危,急忙低声道:“矮叟韩东沧武功不弱,万一令妹失手被伤,却怎生是好呢?”
郝体轻哂道:“就凭韩东沧,还伤不了她!”
桑琼又道:“她也知道咱们混进魔宫的计划么?”
郝休笑道:“大哥你想,还能瞒得过她吗?咱们早已商议妥当,方才故意争吵,让她先行离去,正是为了引开韩东沧,以便你我行事,然后由她假作不敌落荒而逃,即可尾随咱们身后,跟往魔宫,俾作外应,万一咱们的计划破败,她也可以掩护接应咱们脱身。”
桑琼叹息道:“贤兄妹智慧如海,设此妙计,令愚兄既敬又愧,相识半日,竟丝毫也没看出端倪来。”
郝休忙拱手道:“大哥别怪咱们隐瞒不言,这种事,原要不知道才能逼真的。”
桑琼笑道:“贤兄妹恐怕不仅瞒了愚兄一件事,前称‘无忧崖’访友不遇,想必也是假语吧?”
郝休急道:‘用倒是一点也不假……”
话未毕,突然中止,沉声道:“大哥注意,那韩东沧回来了。”
桑琼扭头望去,果见矮叟一脸气恼之色,如飞奔了回来,连忙肃容垂手,必恭必敬侧立而待。
韩东沧来到店外,冷目电扫马鞍上的“郝休”一眼,喝问道:“可曾搜出什么?”
郝休俯首答道:“回堂主,全身都搜查遍了,什么东西也没有。”
韩东沧用手一指,道:“这两只木箱里装的啥玩意儿?搜查过没有?”
郝休道:“俱已查过,只是两箱熟麦做的馍馍,八成是三个小辈准备人山后食用的干粮。”
韩东沧重重哼了一声,喃喃骂道:“他妈的,竟有这种怪事,那丫头一身剑术精妙无匹,居然查不出她的来历?”
郝休偷偷望了矮叟一眼,轻问道:“堂主可曾擒住那丫头?”
韩东沧没好气地道:“擒住了本座怎不押她回来,这还用得着问吗?他妈的笨!”
郝休连声应道:“是是是!属下的确太笨,下次决不再问。”
韩东沧怒哼道:“一次就够窝囊了,还能有下次?”
桑琼见他气恼之状,险些忍耐不住笑出声来。
韩东沧耳目甚灵,霍的回头,厉声叱道:“郭魁,有什么可笑的?”
桑琼忙躬身道:“小的没有笑,小的是——”
韩东沧叱道;“是什么?你说!”
桑琼灵机一动,急忙从腰间解下“飞龙剑”,双手奉上,恭敬地道:“小的是想陈报堂主,虽然那丫头被她逃脱了,这支桑琼小辈的佩剑,却是堂主梦寐以求之物,堂主今日生擒桑琼,又夺获此剑,论价值,强过那丫头百倍不止。”
韩东沧接剑在手,略一把玩,脸上怒容顿失,仰面哈哈大笑,道:“郭魁,难得你今大竟这般机灵,若非你提起,本座险些忘厂这柄飞龙神剑,哈!哈哈哈哈!”
笑罢,将剑系在自己腰间,得意洋洋地又道:“很好!方才巡护第二舵舵主‘黑樵夫’何大刚因公殉职,本座正在考虑继任人选,郭魁,算你运气不错,以后好好干,听见了么?”
桑琼慌忙躬身施礼,道:“多谢堂主提拔!”
韩东沧扬声大笑,挥挥手,翻身跨上了马背。
桑琼与郝休各执马缰,步行相随。
矮叟韩东沧忽然问道:“你们没有准备马匹么?”
郝休微微一怔,连忙陪笑道:“堂主在此,属下等不敢乘马,只能步行追随左右。”
矮叟韩东沧摇头道:“不必,老大生平最厌虚礼,由此返宫路途非近,没有坐马怎好赶路,快去准备两匹马来。”
郝休实在不知道应向何处索取马匹,不禁大感为难,桑琼见机接道:“柳舵主,既然堂主吩咐,你我也不必费事另去备马了,何不将那两只木箱移到托人的马上,咱们合乘一骑,早些追随堂主动身要紧。”
郝休忙道:“如此甚好,请堂主先行,属下等随后就赶到。”
矮叟韩东沧忽然神秘的笑道:“也好,老夫且缓缓走着等你们吧!”一抖丝缰,当先驰出村口去了。郝休和桑琼急急动手,将一匹马上的木箱,移并到另一匹马背上,空出一骑,准备两人合乘。
郝休低声道:“大哥,你坐前面,小弟坐后面如何?”
桑琼道:“不妥,你扮的是女人,应该由你坐在前面,比较妥当些。”
郝休显然不愿,说道:“论职位,我是舵主,比你要高一级,理当由你坐在前面控缰才不致引人起疑。”
桑琼却道:“不!你身体臃肿肥胖,却并不真正很重,坐在后面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破绽,还是你坐前面的好。”
郝休还想争论,但扬头已不见矮叟韩东沧,只得满心不愿地先跃上马背,催促道:“那就快些上来吧,别待韩东沧老儿走远了,咱们不认识路。”
桑琼应声上马,笑道:“不要紧,咱们慢些走,且把下一步骤商议定妥,初入山这段路我还略知方向。”
郝休不应,上身前倾,猛一抖缓,促马便奔。
马匹举步太急,桑琼又正说话,尚未坐稳,险些被”抖”下马背去,忙不迭双手一把抱住郝休的“柳”腰,轻呼道:“贤弟,慢一点,咱们还得商议后步呀!”
郝休头也不回,问道:“商议什么?”
桑琼道:“后面马上两位假俘虏。一入阿儿汗宫,必被识破,难道咱们还能长远冒充下去么?”
郝休“哦”了一声,道:“这个容易,咱们只求找到阿儿汗宫在什么地方,谁还真想替他们干这捞什子的舵主不成。”
桑琼道:“可是等抵达宫内,咱们的身分便再也隐瞒不住了,届时敌众我寡,岂非羊人虎口?”
郝休轻笑道:“这些不用大哥担心,只要找到魔宫所在,咱们大可出其不意,把姓韩的宰了。”
桑琼凝声道:“贤弟,此事非同儿戏,尤其是那韩东沧老儿……”话未毕,突然住日,原来,矮叟韩东沧正勒马在前面等候了。
韩东沧不知有什么开心事,脸上笑意盎然,直待桑琼等驰近,方才回马缓缓而行,还不时侧过脸来,斜视二人吃吃笑个不停。
郝休在马上赔笑道:“有劳堂主久等了!”
矮叟韩东沧道:“不久!不久!老夫倒是没想到,二位来得这么快。”
郝休吃了一惊,讶然道:“属下等理应尽快赶到才对……”
韩东沧缓骑与二人并马而行,一面摇手笑道:“老夫并没有说你们不该来得太快,只是……哈哈,老夫生平最喜成人之美,你们别看老夫御下严厉,其实,老夫却最关心部下的生活。”
郝休猜不透他何以忽然说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不便设词,只好诺诺连声道:“是!
是!……”
韩东沧忽又笑问道:“柳舵主今年贵庚是三十五了吧?”
郝休含混应道:“是的,差不多也快了,不过……”
韩东论笑着又道:“老夫记得柳舵主已经孀居了四五年,对么?”
郝休越发吃惊,道:“是……是的,已经好几年了……”口里应着,暗中用肘一抵桑琼,同时控马靠近韩东沧。
他见韩东沧莫名其妙问起私人杂碎事,大有盘查之意,很可能已经瞧出破绽,暗起疑心,故不得不示意桑琼,准备在形藏败露之时,抢先下手。
但韩东沧却似无所觉,目光微侧,又含笑问桑琼道:“郭领队贵庚是四十几岁?”
桑琼毫不迟疑,应声答道:“属下虚度四十二了。”他回答得如此迅速干脆,倒并非己知“断魂刀”郭魁的确实年龄,不过,他估计韩东沧也未必能记牢每一位部属的年纪,再说,郭魁既有个十多岁的女儿,本身年纪总应四十左右,索性多说两岁,难道矮叟韩东沧身边还藏着部下的“年籍名簿”随时核对不成?
果然,韩东沧听了,并无诧异之色,接着又问道:“听说郭领队也遭受丧妻之痛?”
桑琼故作凄然道:“是的,属下那婆娘早在十年前便死啦!”这倒不是假话,方才已由郭魁口中审问确实。
韩东沧哈哈笑道:“你们一个居孀,一个丧妻,既然都是孤寡之人,年纪又很相当,何不索性两家并成一家,老夫因见你们今日搭当配合极佳,有心成全你们假戏真做,你们意下如何?”
说了半天,原来是这个意思,郝休暗中松了一口气,却扭怩地道:“这个……,这个……”
韩东沧大笑道:“彼此都是武林中人,还怕什么难为情?柳舵主,你可别嫌他职位不配,明天起,老大决定提升他为第二舵舵主,你们岂妨不正好门当户对了?”
不知为什么郝休忽然脱口道:“不!不行……”
韩东沧道:“怎么不行?难道嫌老夫面子不够?”
郝休急忙摇头道:“不不不!堂主千万别误会,属下……属下只是……只是不想现在改嫁……”
韩东沧脸上笑容一敛,不悦地道:“不肯改嫁,莫非还想守寡守出一座贞节牌坊么?老夫一直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原来一点也不明白!”
郝休呐呐半晌,竟然口顿词穷,无以自辩。
韩东沧见此情影,越发不快,冷哼道:“老夫以心腹之人相视,才管这种闲事,换了别人,求也未必求得来,既然你不愿意,算老夫没有说过……”
桑琼眼要闭僵,连忙暗中推了郝休一把,笑接道:“回堂主,您老错会柳舵主的话意了,不瞒您老说,柳舵主和属下早有此意,只因她有桩碍难之处……”
韩东沧道:“什么碍难?”
桑琼笑道:“因为柳舵主与前夫情义素厚,在前夫亡故时,曾经发誓要为他双倍守制,现在还未满期,不能改嫁。”
韩东沧诧道:“夫亡守制,不过三年,制期早就满了呀?”
桑琼道:“平常孀妇一年除服,守制也不过三年,但柳舵主誓言双倍守制,所以得等候六年才算满期。”
韩东沧恍然道:“原来如此,倒是老夫错怪了你,不过这也不碍事,老夫要为你们撮合,原只是教你们知道老夫相待之诚,有件大事,要你们去替老夫办理,至于你们愿意何时成亲,却也不急!”
桑琼忙道:“堂主的德意,属下等怎能不感恩图报,但求堂主吩咐,赴汤蹈火,均所不辞。”
韩东沧面色稍霁,颔首道:“说起来,这件事也并非艰巨难办,只因老夫兄弟入盟本宫未久,尚无可信之人,老夫才想到借重你们。”
桑琼听他话中有话,不禁精神一振,奋然道:“属下等受堂主知遇之恩,粉身难报,若有差使,决不迟疑,定为堂主分忧。”
韩东沧突然勒住坐马,凝目道:“这话可是出自肺腑?”
桑琼道:“属下恨不能剥腹掬心,奉呈堂主之前。”
韩东沧又问郝休道:“柳舵主呢?”
郝休急忙俯首道:“誓无二志。”
韩东沧从四顾一遍,点点头道:“好!此处十分辟静,咱们下马详谈吧!”三人相将下马,把马匹系在一丛临近悬崖的林子外,由韩东沧率领着走进树林,背崖地而坐,以防林外或身后人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