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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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五人同声申诉道:“宫主圣驾才离寺,桑琼便已乘虚掩到,属下等措手不及,所以……”
曹克武断喝道:“亏负职守,遗辱全宫,统统给我宰了!”一声令下,刀光闪动,可怜十五人才获释放,竟全数横尸戒坛寺前
口 口 口
黑夜逝去,灿烂的阳光,重又洒遍大地。
这一天,可说是燕京天寿宫创建迄今最热闹的一天,从旭日初升,宫门就大大敞开,全宫内外,彩饰锦装,宫门上,高挂着一条长逾丈五的红绸飘带,宫墙上旗帜飞扬,人们往来,脸上都是一脸笑容。
家家结彩,户户张宴,那欣喜兴奋之情,比过节犹胜数倍,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昨夜那场全胜之战。
自从魔宫肆虐以来,毁东庄,焚南谷,神机堡险些被据为魔窟,只有天寿宫,这一战尽歼强敌,大获全胜,当然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正式的庆功宴,摆在大厅敞问,席分三桌,一桌是北宫弟子精英之辈,一席是特卫队全队和朱光权等六名弃暗投明的立功英雄,正中主席上,便是何冲、李明二纪浪和桑琼,由四燕亲自把盏作陪。
人人兴高采烈,满室酒香洋溢。可是,却有一个人虽然也在饮酒酬酴,但笑意牵强,面有忧色,好像怀着满腹沉重的心事
这个人,就是桑琼。
他默默地坐在欧阳玉儿身边,随众举怀,总是淡尝即止,两道斜飞人须的剑眉,纠结成一个难解的死结。
这情形落在左首主座上的紫燕眼中,芳心忐忑,黛眉频敛,忍了忍,终于欠身而起,满斟一杯美酒,向桑琼嫣然一举杯,道:“此次大寿宫化险为夷,挫强敌,灭魔党,全宫得以保全,莫不是桑公于锦囊妙计所赐,此恩此德,无以言谢,请公子下了这杯酒,聊表我姐妹寸心。”
桑琼连忙站起,道:“绵薄之力,份所应当,在下身受北宫活命之情,姑娘这么说,越发叫在下汗颜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照底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仍颇为牵强。紫燕看得一阵迷惑,略一沉吟,又满斟了第二杯,含笑说道:“这一杯,我要同敬两个人,请五妹和桑公子赏脸饮个双杯儿。”
欧阳三儿闻语急扬螓首,两朵红云登时飞上双颊,既羞又急地道:“今天我也算是主人,应该我和大姐同敬桑哥哥……”
紫燕摇着摇头道:“不!姐姐敬这杯酒,非关主客,我另有缘故,特意敬桑公子和妹妹俩的。”
在座请人尽皆会意,纷纷笑道:“对啊!情姑娘这杯酒必有深意,咱们是非喝不可的,喝过了,咱们再听倩姑娘的下文!
欧阳玉儿虽非世俗女儿,无奈当着许多人,那份窘,也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心里恼那紫燕姐姐平时稳重,今儿个偏偏促狭,然而,芳心深处,却又带着三分羞,七分喜。
偷眼望望桑琼,谁知他竟怅然若痴,不言,不笑,好像这事儿跟他没甚相干。
欧阳王儿一急,娇嗔道:“大姐,你先把缘故说出来,不然,非单酒不喝,更依不了你。”
黄燕笑嘻嘻接口道:“你们先喝了酒,大姐自然要说出缘故来。”
欧阳玉儿道:“不行,不先说出道理,这酒怎么样也不喝。”
墨燕生性佻达,一面笑,一面就挽翠袖,道:“好啊,你连大姐的面子也不卖啦!这还了得,快喝!别等姐姐们灌你!”
紫燕连忙拦住道:“三妹不必用强,我就先说出缘故也好!”
满座群雄,轰雷般鼓掌叫起好来,大伙儿或多或少都心里明白,欧阳玉儿和桑琼自幼青梅竹马,情真弥笃,其后虽然遭到意想不到的变故,好在一天云霓随着时间早已消逝,如今一个丧妻未娶,一个云英未嫁,旧情依在,两心无异,岂非大造地设一对美满良缘。
有的人已在心中打好主意,只等紫燕提了头,大家便全力附合,促成这桩两大世家联姻,势将轰动整个武林的大喜事。
紫燕在人人期待下开了口,但她的话,却并未想象中的“喜讯”,只见她神情肃然地说道:“武林四大世家,十年来各霸一方,互不往来,因此才有东庄之毁,南谷之劫,西堡北宫更几乎同遭厄运,天幸有玉妹妹与桑公子童年挚谊,方能消除嫌隙,去小怨,互济互助,携手御侮,才先后赢得西堡和北宫两度胜利,如今曹魔虽受挫远逃,却并不表示天下从此升平,相反地,只怕魔劫苦难将更胜从前,今后怯魔卫道,首在团结无间,四大世家能融合一体,武林始有生机,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俱害’,天下安危契机,愿从东庄北宫今日而始,玉妹妹和桑公子同饮此杯,从今以后,天下只有正邪之分,永无东庄北宫门派之别,如兄弟,共荣共辱,这是我一点微衷,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一席话说完,满座肃然,片刻之后,采声雷动,大家虽有些感到意外,却难掩内心奋激之情。
掌声中,桑琼首先举杯,激动地道:“姑娘净言当论,道尽在下肺腑,敢请诸位同于此杯,共证斯旨,从今天起,武林中只有协力御道的同志,不再有门派之别。”
欧阳王儿也红着脸举杯站起,却白了紫燕一眼,半嗔半怨地说道:“大姐也真是,这件事本就千该万该,姐姐身为长女,为什么不自己作主?偏要推人家出头?该多罚你一杯才对!”
众人一阵大笑,纷纷站起,举杯一仰而于。
紫燕凝容对桑琼说道:“从今共誓结盟,彼此都是一家人了,公子忧形于色,何事索怀?可否当众一述呢?”
桑琼腼腆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在下只觉得那曹克武半载之约,订得令人深感困惑。”
紫燕道:“也许这只不过曹克武一时缓兵之计,并没有特别的缘故。”
桑琼却正色道:“不!姑娘想必还记得,曹克武提及十年前旧仇宿恨,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从他怨毒之色看来,只怕不会是临时捏造的缓兵藉日,所以……”
欧阳王儿笑着岔口道:“这种老奸巨滑的东西,他的话怎能当真!
桑琼肃然道:“玉妹错了,证诸甘老前辈遇害前的言辞,以及你我两家无端疏远的疑团,我敢说当年先父与欧阳伯父确有可能曾跟曹克武结仇,否则,他怎敢夸口要在天下同道前来秉求公道?”
欧阳工儿晒道:“就算当年确有宿怨,不见得错在咱们,以桑伯父和我爹爹当时声誉,我不相信他们会做亏心欠理的事。”
桑琼点头道:“衡情度理确是不会,但世上的事也常有出人意外的…”
欧阳玉儿诧道:“桑哥哥,难道你对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信心?”
桑琼苦笑道:“假如没有信心,我就不敢答应曹克武明年海心山之约了,不过,凭良心说,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也许到那一天,理亏的真是咱们………”
这一次,不单是欧阳玉儿,连紫燕、何冲等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道:“这怎么会呢?”
桑琼轻叹一声,道:“这是我突然感觉到的一丝不祥预感,可惜咱们没有办法找到一个知悉当年经过的人……唉!今天大家正在高兴,还是不提这些败兴的事吧!”
说着,举杯遍邀,连饮数杯,岔开了话题。
可是,话题既已提起,心中已梗然有物,大家见他不愿说下去,只好也不再重提,但,这主席庆功宴,却吃得闷闷不乐,未能尽欢便散了。
是夜,后园小楼上的欧阳王儿,竞转侧无法成眠。
不知道为什么?一合上眼,好像就看见桑琼那一脸凝重的忧色,夜越静,耳际更响起桑琼那深沉的语声:“……世上的事常有出人意外的…··也许到那一天,理亏的真是咱们……预感……预感……不详的预感………”
这些杂乱的话声,一阵阵绕耳回鸣,一声声直叩心扉,她忽然忆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在八年前,欧阳大寿初创北宫未久,那时四燕尚未收养,欧阳玉儿也只有十岁。
欧阳天寿仅此一女,自幼教之习武,早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玉儿虽才十岁,已尽获乃父真传。
有一天,欧阳天寿携女同在练功密室授艺,面验玉儿覆练所学,看她练完,忽然神色凝重地道:“爹一身功夫你已悉数学成,本门武功至此为止,现在爹再传你另一套剑法和指法,你学会了这两种武功,咱们就不比卧龙庄再差什么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开始为爱女详解册中所载剑法和指法。
剑法,就是如今天寿宫威震武林的“旋风十三式”,至于指法,便是现在天下驰名的“弹指飞星”。
当时,玉儿心里怀着两点疑问,其一,为什么爹爹总想处处超过卧龙庄?连武功也要以卧龙庄作比较对象?其二,那本剑谱指法的小册子,既无封面,也没有名称,很像是从另一本书册上拆取下来的,而且,册上所载剑法,跟她曾学过的剑法毫不相关,显见是绝不相同的两种心法。
于是便问道:“爹,咱们为什么要学这两种武功?”
欧阳天寿正色答道:“因为卧龙庄的‘流星剑法’和‘摘星攫月手’两种武功独步武林,咱们不能输给他们,否则怎能出人头地?”
玉儿又问:“这两种武功,不是咱们本门功夫?
欧阳天寿当时木然良久,才含笑答道:“从前不是,但以后,也算咱们的本门武功了。”
卫儿才十岁,思虑不多,自然依命习练,以后也没有再问起这件事,不过,有一点却迄今印象犹深,那就是乃父欧阳大寿从不肯把小册子交给她,每次习练时由他亲自携来,演练完毕又亲自带走,待玉儿学会了册上剑招指法,就没有再见到过那本无名小册子了,以后四燕习武全由玉儿转授,欧阳天寿也绝口不冉提起小册之事,至于小册所缺少的其余部分,那就更无人见过了
这件事转瞬八年,本来早已淡忘,但囚日间桑琼在席上那番凝重的话,竟使欧阳玉儿联想及此,这,该不会与曹克武所称宿仇有关吧!
她一阵心悸,忍不住披衣而起……
第五十二章 静夜论恩仇
时已午夜,万籁俱寂,只有远处鼓楼上,隐隐传来三通鼓欧阳玉儿披衣下楼,穿廊越屋,直向前宫客室而来。
她难抑内心凉悸,决定把这件事跟桑琼谈谈,如能寻得蛛丝马迹,获知当年结怨经过,也好将来海心山之会预作准备。
匆匆来到客室院外,不料触目瞥见一人,正以肘支颐,呆呆坐在园中一块石凳上,目不转瞬,望着面前鱼池发愣。
那人,正是桑琼。
欧阳玉儿微感诧异,立身园门口,低低咳嗽了一声。
桑琼痴坐如故,头也没有回,只淡淡应道:“是玉妹妹么?请进来!
欧阳玉儿移步人内,默默走近鱼池,一低头,却见石凳前泥地上,插着半截树枝,满地宇迹零乱尽是重重叠叠的“恩”“仇”二字。
欧阳工儿芳心暗震,轻声道:“桑哥哥,这么夜深了,怎的还没睡?”
桑琼淡淡一笑,仰起头来,道:“玉妹自己怎么也没睡呢?
语声微顿,又笑了笑接道:“我心里有事,常会深宵无眠,假如玉妹也睡不着,来!坐下来咱们聊一会。”
一面说着,一面挪动身子,让出一半石凳,拂袖挥去凳上尘土。
欧阳玉儿轻轻坐了下来,目注那满池水波,只觉思绪如潮,似有满肚子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怔了片刻,才举手指着地上字迹道:“桑哥哥,何事恩仇常萦怀?”
桑琼笑首用脚抹去字迹,感慨地道:“深夜难眠,枯坐无奈,想想人生一世,尽被恩仇所误,一时兴感,就信手涂在地上了。”
欧阳玉儿美日深注,问道:“能把那些感触对我说说吗?”
桑琼轻叹道:“这是偶尔感怀,真不知从何说起,有时候,每当盛宴初罢,曲终人散,我总会产生无限孤寂的感觉,一个人活在世上,前后短短几十年,值得探讨发掘的事物那么多,为什么大家却总在恩仇二字上纠缠不清呢?所以,我常常想,假如有一天,人与人之间不再有恩仇,这尘世也许就太平了……”
欧阳玉儿嫣然一笑,道:“桑哥哥莫非又兴出家的念头么?
桑琼忙道:“不!我现在已经悟澈人生;决不会再作遁世的心念,咱们既生世上,便有担当七情煎熬的义务,所谓荣辱穷通,忧喜祸福,早已在命中注定安排,这,不是任何人能够逃避得了的。”
欧阳玉儿心中微动,道:“你也相信宿命之论?”
桑琼道:“这不关信不信,而是冥冥中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那力量虽然看不见,摸不到,但在这般夜深人静之时,咱们只要冷静地想想以往和未来,便会感觉到它的确存在,正紧紧地束缚在咱们四周……”
说到这里微一凝思,又接道:“譬如说吧,有些事情的演变,每每出人意外,年间似乎绝不可能,偏偏竟成了事实,但如能在事先冷静分析因果,却又像件件皆在意中,只是世人懵懂的多,没有几人能虚心预为推演而已。”
欧阳工儿听了这些话,芳心为之剧震,似懂非懂,怔怔凝注桑琼,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桑琼并未发觉她神情上的变化,微笑了一卢,又道:“谈这些虚玄的道理,也许你不会了解,让我举一事例吧,自从昨夜放过了曹克武,订下半载之约,我心里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沉重感觉,刚才卧床无法成眠,静思之下,忽然想到一件多年前的旧。
欧阳工儿再也忍不住,脱口道:“真的,那么巧—一”
桑琼一顿住口,讶问道:“玉妹说马什么/
欧阳玉儿忙道:“我是说,你的话正和我想说的一样,我到这儿来,也是因为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想赶来告诉你。”
桑琼诧道:“是么?那你快说说看,是否也跟我想到的事一样呢?”
欧阳王儿笑道:“不!还是你先说吧。”
桑琼道:“谁先说并不重要,只是我想到的这件事,与咱们日间所谈有关,或许你会……”
欧阳玉儿接口道:“你放心,我决不会再固执己见,因为我想到的事,也跟咱们口问所谈的有关。”
桑琼微感一怔,急道:‘“当真?你是说——”
欧阳l几道:“你且说你的,然后我再说我想到的,也许咱们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亦未可知。”
桑琼默然片刻,终于点点头,道:“刚才我正由人世恩怨,联想到咱们与曹克武之间的约会,偶忆及先父与欧阳伯父交恶原因.才想到一件旧事,玉妹,你是知道的,当年我奉父命成婚,第二天,先父便与世长辞了……”
欧阳玉儿凄然道:“是的,那时我曾经恳求爹爹,欲往金陵拜吊,无奈未获允准。”
桑琼继续说道:“……记得先父去世之前,曾将你如芳嫂嫂唤去榻前,涕泪良久,交给她一只密封的玉质小盒,并且嘱咐了两句话,道:‘谨慎收藏,切勿轻启,除非有一大……’但下面的话尚未说完,病势突然转剧,竟咽了最后一口气。”
“当时,由于丧父之痛,并没有想到看看那玉盒中放的什么东西;其后,也就把这件事淡忘了,你如芳嫂嫂也从没有冉提起那只玉盒,猜想盒中莫非奇珍饰物之类,由先父遗赠给儿媳保管罢了,何况更有‘切勿轻启’的遗训,那只玉盒一直被你如芳嫂收存深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