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百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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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大男子思想还不完全一样,他对女人有一种很深层的爱,他尊重他的女人的思想,还会无原则地宠爱他的女人。
阿明接着说:“你做得对。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一定要帮淑百他们的这个忙,他们之间能有这样的友谊真不容易。”
我在电话的一边应着。
又停顿了半分钟的时间,阿明突然说:“玉香,我爱你,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是我的最爱,永远的最爱。”
阿明说完以后就把电话压了,搞得我举着电话对他的话回味半天。阿明是一个很不善于表达的男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更多的是用行动来表达他的爱。突然说了这样的话,我还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就好像这话不是阿明说的,是阿明背的。不管怎么说,我想,我是幸福的,我终于找到了每一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爱情。世界很辽阔,但是,我只要有丽江的阿明就足也,我就是一个拥有世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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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百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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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继父是一个卡车司机,他开了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他拉木料,从紫溪山上拉下来,再拉到昆明。他跑一次车要用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回丽江的时候会给我带来昆明的糖果和饼干。他举着这些东西让我叫他爸爸,我就叫了,他抱起我使劲亲我,他的胡子很扎人,他的嘴巴里有一股臭气,我心里知道他永远都不是我的爸爸。
我坚信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画家。他长得很帅,具体什么样子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他帅得就像我最喜欢的玉花江边的那一棵杨树一样。他有一个深赭石色的油画箱,那个箱子已经不新了,有一些斑斑点点的油彩,他的声音不是丽江的本地口音,他应该说普通话,像收音机里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有很多的画家在不同的季节来到丽江,他们有明显的特征,背着绿色的画夹,拎着油画箱,他们的衣服也是有别于丽江本地人的,他们大都穿得很宽松,灯芯绒的布料,像衣服不是穿在身上,而是挂在身上。他们在丽江的任何一个角落作画,他们画那些古老的房子,他们还画玉花江的水,他们还画丽江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那些来丽江的画家画过,他们画我发呆的样子,他们总是把我画得很傻,一双大得像花红果的眼睛,木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像是我见到什么都会很好奇一样。
我十二岁那一年,我们家翻盖房子,我在一个橱柜里看到了一张我的画像,从画像上看,我还是一个婴儿,我全身赤裸爬在床上。这是我见到的我的最好的一张画像,是用碳精条画的,这个我非常可爱,憨态可鞠。我能感觉到画我的这个画家,在作画的时候,他的眼光抚摸过我的身体时,留下的那一种温度。
我在见到这幅画以后,我就更加确定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画家,他曾经宠爱过我,可以判断,在我出生的最初时光里,他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后来,他走了,他离开了我们。这个时候,我母亲依然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一个边防军人,他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我并没有揭穿母亲的谎言,我相信她并不知道我们家里有这样一幅画像存在,我表面上服从了她的谎言,我在每年清明的时候,到紫溪山上的烈士陵园去扫墓,我专门扫那些军人的墓,我满山遍野去采集野花,我在每一个墓前放上一朵小花,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小花。小花很美,什么也不缺,照样有花瓣和花蕊,还有陪衬的叶子。我长时间地坐在一个墓碑的前面,我把那个埋在地底下的人当作是我的父亲。我的脸色很忧郁,眼睛里饱含着忧伤。
我就是在这个墓地遇到淑百的,那一年她十七岁,她已经长得像一个大人一样高了,她从昆明来到丽江,她是来给她的父亲扫墓的。她的父亲的墓碑就在我的身后,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告诉她,这是我的爸爸。她并没有骂我,她问我爱爸爸吗?我说我没有见过他,他是一个英雄,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我很骄傲。
淑百说:“他也是我的爸爸。”
我知道我的谎言真的被识破了,我哭了起来,我说,我很希望有她的爸爸一样的爸爸。淑百说,也许他就是你的爸爸呢。
淑百的善良是天生的,在她的人生词典里,没有仇恨,只有爱。
那一年的冬天她参军到了一所陆军医院,她说她是来向爸爸汇报的,继承了爸爸的事业,爸爸是会高兴的。
那一天,我和淑百坐在他爸爸的墓碑前说了许多的话,我们从此成了朋友。她很守信用,一到部队就给我寄来了她写的信。
我并没有给她回信,我很小,不懂得写信交流感情,不过我时常想起淑百来,我有时会非常非常地想她,我跑到紫溪山上的烈士陵园去,我坐在她爸爸的墓碑前面,我在心里和她说话,我固执地认为她是能听见的。我母亲告诉我,我们心里想的,会有一个神奇的通道让另外的人知道的。当我17岁那一年考上了北京的一所艺术院校的时候,我觉得我和淑百已经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了,我在进大学后写的第一封信就是给淑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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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百合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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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径直向医院的方向奔去。我坐在出租车上给淑百打了一个电话,淑百说她在病房等我。我想,我能理解合新的感觉,突然让一个陌生人来照顾自己,肯定会不习惯的,也肯定会难为情的。所以,我事先就想好了,尽量不要让合新有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自然一些。
我进到了合新的病房,或许是这之前淑百已经和他讲好了什么,他的床头已经被摇成了60度,看上去他像半靠在床头。他一见到我,目光就有那种雪亮灯光一样的感觉,我极不自然地躲开了他的目光。我对淑百说:“你去忙吧,我在这里你就放心吧。”
淑百说:“我是一百个放心。反正昨天你们俩也见过了,我就不再多说了。”淑百把身子转向合新,说:“合新,这可是最高级的护士啊,你不用白不用啊。”
合新勉强笑笑,点点头。
淑百随即走出了房间。我急忙扭着脑袋找事情做,我看了看四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在病房里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是不需要我做的。我又把目光停留在合新的手背上,他的手背上插着针头,他的手指嫩白修长,我忽然觉得天一的手指竟有些像他的,也许同为搞钢琴这一行的,手指当然都长得与一般人的手指不一样。
我把他的衣袖向下拉了拉,我感到他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我看了看他,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我急忙躲开了他的目光。
我站了起来,支吾着:“你……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好了。你就把我当成淑百得了。”
“你和淑百很早就认识了吗?”
“当然,我是她表妹啊。”
“哦。”
“我还是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哦。”
“女人一般都有一个特别好的女朋友。对吧?”
“好像是吧,电视剧里经常是这样的。”
“喜欢看电视吗?”
“很少看。一般是看体育频道。”
“我喜欢电视剧。”
“哦。”
我在等待着合新说话,他只是“哦”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了。一个护士推开门,看看吊着的液体瓶,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我问合新:“这样舒服吗?”
他点点头。
我又抬头看了看高高吊着的液体瓶,再顺着塑料管道看下来,看到了中间的那个滴管,液体在滴管里滴下,像一排士兵一样,一滴接了一滴,一点差错都不会出,滴下来的液体,居然在水平面上砸出一些细小的水花。淑百说我是最好的护士,事实上,我除了当初生天一的时候在医院里住过,我从来没有在医院里照顾病人的经验,我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做什么。
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重重地砸在滴管里的水平面上面,我呆呆地看着滴管,心里想着找点什么话说一说。
突然,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平时护士进门都是轻手轻脚的,突然有这样一个声音把我惊了一跳,我本能地扭转身体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门边,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合新,像是得到了确认,她一步就跨到了合新的床边,她惊喜的样子,说:“终于找到你了。”还没有等合新说什么,她一眼看到了合新缠着绷带的腿,她惊叫了起来:“怎么了?你怎么了?”她边叫边用手去触摸合新的伤腿,她的眼睛里立刻盈满了眼泪。
这一连串的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愣怔在合新的床边,我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呆呆地看着站在我对面的那个年轻的女孩。
合新叫道:“别,别动。”
合新的声音惊醒了我,我移动了一下身子,我也对这个女孩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我猜想,她是合新的女朋友,尽管合新从来没有对淑百说过,但我看出这个女孩喜欢合新。果真,女孩放弃了摸合新伤腿的动作,她移到了合新的床头,一把把合新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里,握在了胸前。我一看,马上知趣地向外走去,我刚转身,就听到合新喊道:“不,你……你别走。”我愣住了,我目光的余光看到合新很坚决地把手从女孩的手里抽了出来。
合新对我说道:“这是孙萍。以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我“哦”了一声,冲着孙萍点了点头。孙萍马上不好意思地把脸上的泪水揩干。合新指着我说:“这是玉香,我的朋友。”孙萍听了以后,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扫过,说:“哦,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我忽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合新追加了一句:“是老朋友,老早就认识了。”孙萍的目光更加不对头了,我慌慌张张抓起放在门边的热水瓶,说:“我打水去。”接着,我就出了病房,我还很仔细地把门拉了关上了。
我提了热水瓶才发现里面的水满满的,我还是向开水房走去,心里想着这个叫孙萍的不速之客,我不明白合新为什么要对孙萍说我们是老朋友,他们俩的关系真是有点奇怪……这些问题让我想不清楚,干脆不再想。
我站在开水房的窗户边看外面的风景,从这个窗户看到的风景和在淑百的办公室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这个医院不愧是一个百年老院,在这一边是一片密密的树林,我想象如果站在林子里一定看不到天空,如果没有一定的时间的积累是不会有这样浓绿的树林的,从我站的位置看出去,看到的就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间隙中有一阵微风吹过来,那些树梢就翻滚起来,本来青一色的绿色,在翻滚中分出了深绿和浅绿,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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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百合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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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打扫卫生的护工还过来告诉我:“水是开的。”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我提着热水瓶走到淑百的办公室,一个护士告诉我,淑百到院办开会去了。我只有磨磨蹭蹭地向合新的病房走去。
我事先敲了敲门,合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请进。”
我推开门,一看,只有合新一个人半靠在床上,孙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我放下热水瓶,我走得靠近合新一些,问到:“她……她走了?”我很奇怪,我的声音竟有些疙疙瘩瘩的。
合新说:“走了。这帮小孩尽胡闹。”
我忽然脱口而出:“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话一出口,我才觉得有些冒失,毕竟我和合新还很陌生。
合新看看我,说:“你是看电视剧看多了。”
“什么意思?”
“也会编故事了啊。”
“哈哈,也许吧。但是,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
“灵吗?”
“当然。”
“也就是文人说的第六感官吗?”
“不完全吧。第六感官有些特指。直觉就范围大了。”
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合新突然说:“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你说什么?记得什么?”
合新很匆忙地把头转到一边,“没什么。脑袋出岔了。”
我笑了。我心里想,你伤的是腿,又没有伤到脑袋,真奇怪。
隔了一会儿,我问合新:“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合新听了我的问话,愣了半秒钟,说:“不可以!”
合新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犯错了,也许这真的是他的伤口,我吓住了,再一看合新,他一脸的严肃。我很后悔自己的鲁莽,本来是很想把关系拉近一点的,没成想倒拒人千里了。
没有想到,合新说:“不过也没有什么,只是没什么说的。”
接下来,我们没有说话,病房里很静,走廊上的声音却听得格外的清楚,有推车的声音,还有呻吟的声音、奔跑的声音,这样的地方,是非正常的地方。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感激的情绪,没有成为医院里的一个病人,真是一件幸运的事。但是,我想我更要对合新好一些,而不该在乎什么。想到这里,我问他:“你喝水吗?”
合新摇摇头,说:“不要忙了。这么麻烦你已经不好意思了,你坐下吧。”
我想我从进到病房就没有干过什么,而合新也是一口水都没有喝,我想他一定是怕小便,所以连水都不敢喝了。我急忙说:“你应该麻烦麻烦我,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你看我都三十多的人了,我是过来人了,我也有老公。你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
合新用低沉的声音说:“是。结婚了啊?”
我哈哈笑了,我说:“你以为我像孙萍一样还是小丫头啊?我都这么一大把年龄,如果还没有男人,我不是太惨了吗?”
我以为我的话能把病房里的空气搅得活跃一点,没想到合新又不说话了,他的脸色似乎也有些变化,但他还是在嘴角边挤出了一点笑,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病房又陷入沉闷之中,像忽然被冷冻了一样,我想了想,莫不是我的话又伤了他,他也年纪一把了,还没有成个家。想到这,我急忙说:“你,你和我不一样,你看有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喜欢你,是你看不上别人。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所以现在也没有挑出一个可以做你老婆的女人来。”
合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你分析的那样的。你不是一个画家吗?我看你现在像一个心理学家。”
哈哈,他终于开口了,我心里想。
我说:“你不知道吧,我还是巫婆。”
合新说:“哦,那你算算我,算算我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心爱的女人。”
合新说完以后,就真的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很不自然,我说:“这个,这个嘛,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看得出来的,你要等我准备准备。”
我说完了这个话,他还是目光专注地看着我,我不好意思,说:“你还真信啊。”
很显然他的思绪又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收回了目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要真想看,我给你找一个高人来。不,还是等你腿好了以后,跟我回丽江去,听说丽江有一个女人看得非常准,她能看你的前生,也能预测你的来世,可神了。”
合新惊讶道:“你真是丽江的?”
我说:“是啊,丽江是我的家乡。你去过没有?那里美极了。”
“哦。”合新像是对什么事恍然大悟一样,接着,他痛苦地摆了一下头,用那一只没有插针的手在自己的脑袋上使劲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