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十作家批判书ii >

第5章

十作家批判书ii-第5章

小说: 十作家批判书ii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像汉人骂“小畜牲”一样。沈从文对自己的民族问题沉默寡言,是什么原因呢?推测起来,可能是这么几点吧。    
      一是沈从文的家族因为有多种民族的血统流传,对于他自己而言,已很难分清,也没有分清的必要,所以他保持沉默;一是沈从文觉得要确定自己的民族问题,无疑是很痛苦的——因为现代人最痛苦的莫过于对自己身份的确认,沈从文的性格,是既软懦,又很刚强,可说是坚韧,于是在民族问题上他就像一条橡皮筋被拉大了,而当时和以后他所处的环境,并没有一种压力使他必须做出选择,民族问题也就像一根拉大的橡皮筋宽松地悬置在那里了,所以他保持沉默;一是沈从文天性善良,他觉得一旦把民族确定,会伤害家族世系中的其他祖宗,他们如果被排除在外,是不公平的——因为自己的身上,的确有他们的血液流淌——当他一旦把民族确定下来了,就像汉族占据了水边码头,而把土家族和苗族往山上赶。在这里,还能看到沈从文的童心——就像你问一个小孩子妈妈好还是爸爸好,小孩子不会去比较,他说——绝大多数的小孩子都会这样说:妈妈好,爸爸也好。这倒不是狡黠,而是很自然的情感流露。    
       沈从文对自己的民族问题的保持沉默,在我看来,多半是自觉的意识。    
      在他的文化记忆中,他出生地的民族与民族之间的争斗,在现实里总会激发出鲜血淋漓的联想。他的性格之所以养成,正因为他的敏感,还有他的回避。从中也能看到沈从文非暴力或者反对暴力的倾向,这在他的文学语言上尤其明显。    
       沈从文对自己民族的不确定,在暗处,支持了他的文风,使他的文风流动而不凝固。    
       另一方面,沈从文对民族的放弃,其实是他接受了这样一种文化——汉文化是产生不了民族主义分子的,汉文化只能产生出地方主义者。沈从文看待现实的眼光,是地方主义者的眼光,而不是——从来不是民族主义分子的眼光。所以沈从文的文学创作尽管体裁与风格多变,但总体感觉还是不免单一的:地方性牢牢地抓住了他,他的文学创作一直仿佛他的出生地湘西——美丽,又贫困。    
      只是为什么沈从文的地方性似乎比他同时代的作家都更为强烈呢?一个原因是他的地方性就是他的民族性——他已把地方性与民族性合而为一了,他能把凤凰与湘西合而为一(尽管凤凰只是湘西的一部分),他能把汉族、土家族、苗族和民族合而为一(尽管汉族、土家族、苗族只是民族的一部分),—一种涵摄后的叠加,就像湘西的民居建筑吊脚楼是水的形态与山的意象的叠加,这与山叠加的水,已涵摄了瀑布的形态——吊脚以瀑布的形态直泻入流水;这与水叠加的山,已涵摄了峰巅的意象——楼或者说楼顶以峰巅的意象疾奔向群山。还有一个原因,正如金介甫在《沈从文笔下的中国社会与文化》中所说:    
      沈从文把他对家乡的爱带到了北京。这点可以比较清楚地说明他的题材和他的一些社会准则,这些社会准则出现在他一生各阶段作品的重要章节里。他轻而易举地把他对湘西和苗人的特定的、排他的爱同他在北京获得的普遍的观点协调起来。沈从文在湘西,在他最爱戴的人们中间看到了现代人道准则的化身,而学术城北京本身的宽容气氛助长了他对地方色彩、社会习俗甚至部落人们的真正兴趣。就这样,沈从文人道主义理想的具体社会定义,被蒙上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地方色彩。    
    


第一章批判沈从文 (5)

    乡下人版《沈从文》    
       沈从文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呢?我首先想到他常挂在嘴边的“乡下人”。他自称自己是个乡下人——这其中有自卑,这一点是肯定的。但在自卑以外,还有他的对抗心理: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知识分子,城里人,又怎么啦,让我这个乡下人也来干出点什么给你们看看。所以沈从文最早的写作,既是为了糊口——这生存的需要,也不无虚荣心作怪。这虚荣心来自他深层的自卑。这种自卑在湘西就有。在湘西尚武的环境里,沈从文为自己的瘦弱感到自卑,这个自卑感使他离开家乡——这是我认为的是促使沈从文离开湘西的重大原因:由于自卑,沈从文离开湘西到了北京。    
       到了北京后的沈从文,开始处于兴奋之中:北京真大!这是他在他的散文中告诉过我们的感觉。他觉得远离了家乡,瘦弱的身体在这个地方并不是件坏事。他心中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当他在沙滩附近转悠,他觉得自己瘦弱的身体与一种文化合拍了,与大学生没什么两样——有些大学生还比他瘦弱呢。这时候,自卑暂时离开了他,他天性对美的追求——这一种幻想,也可以说是幻想吧,就开始逐步抬头了。我想沈从文离开湘西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到北京后要以写作为生,他到北京不无盲目性。到了北京后,他的自卑感在他的兴奋之中隐遁了,这时周围的环境唤醒了他内心隐隐约约的愿望,也是冲动:沈从文要写作了。但接连地投稿无门,贫穷,饥饿,受冻,遭到打击(有一次,一位编辑把他投寄的十余篇稿子粘贴成一长条,说:“瞧,这大作家的作品!”然后一揉,塞进了废纸篓里),沈从文真有点顶不住了。这时,自卑就不请自到——其实一直没有消失过——又悄悄地网络起他的身心。他想——我想他是会这么想的——“我一个乡下人跑到北京来,这是何苦呢?”于是“乡下人”这一称号,这一情结,就跟定了他。既是自卑,又是对抗——“既然我已到了北京,那么,我就要生活下去,就要做出点名堂,给他们看看。”当初沈从文离开湘西时,他想做出点名堂给家乡人看看,现在只想着给周围的城里人和有头有脸的知识分子看看了。所以从这点上来看,自卑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在沈从文身上,是一种能量。或者说是能源。因为有了“乡下人”这一称呼,这一情结,北京作为现实就退居二线了,自卑使沈从文的身体离开了故乡,自卑又使沈从文的心灵回到了湘西——“我是一个乡下人,我就写我的乡下事!”    
       就这样,沈从文用他的湘西,用他的乡下事,来对抗城里人,来对抗有头有脸的知识分子,来对抗作为现实的北京。    
       随着沈从文写作的成功,“乡下人”这一称呼这一情结,就从自卑向自足转移了。成功后的沈从文,当再自称自己是“乡下人”时,是不免有些得意的:    
       “我这个乡下人,照样能干你们的事,还干得更好。”    
       沈从文的自卑感再起的时候,是与城里人和有头有脸的知识分子混在一起的时候——在大学里任教,他感到知识的压力。所以他后来研究文物,当然有多种原因,但有一种原因却还是自卑。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在院校里,文学创作是不算作学术学问的,沈从文不免会遭到同事的奚落。在西南联大,有一次躲空袭,沈从文一脚跨进防空洞,同事刘云五就对他说:    
       “你跑进来干什么,炸死了,也大不了一个写小说的。防空洞造了,是给我躲的,我不能死,《易经》还没有研究完呢。”    
       当然这是极端的例子,但敏感的沈从文在平日里不会不感到这类知识的压力——最终,他的自卑感使他走上了文物研究之路。起码在我看来,自卑也是其中的原因。    
       刘云五恃才傲物,是个怪人,酷爱抽鸦片。四九年后,周恩来为了调动知识分子的积极性,特批鸦片给他抽。传说他曾给李广田摆阔:“我是宰相鸦片。”    
       从沈从文的小说集《八骏图》的〈题记〉中可以看出,沈从文与有头有脸的知识分子混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是颇为复杂的——被自卑夸张的自尊——被自尊引发的激愤——诸如此类: 活在中国作一个人并不容易,尤其是活在读书人圈儿里。大多数人都十分懒惰,拘谨,小气,又全都是营养不足,睡眠不足,生殖力不足。这种人数目既多,自然而然会产生一个观念,就是不大追问一件事情的是非好坏,“自己不作算聪明,别人作来却嘲笑”的观念。这种观念普遍存在,适用到一切人事上,同时还适用到文学上。这观念反映社会与民族的堕落。憎恶这种近于被阉割过的寺宦观念,应当是每个有血性的青年人的感觉。    
       “读书人圈儿里”,沈从文一方面有许多这圈儿里的朋友,一方面对这圈儿又不太适应,他要找一种圈儿外的生活,就把精力花在对许多青年作家的支持、鼓励和培养上。只是这些青年作家一旦成名,就又成为圈儿里的了。所以沈从文会感到寂寞,会发发牢骚。寂寞的人才会发牢骚。    
       沈从文晚年是不寂寞的——因为已心静如水,不发牢骚,并使他的自卑感隐遁了,这点,我在上面已经说过,我想补充一句的是——沈从文后来的自卑感,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自卑感:他的自卑感开始转移,从身体转移向精神了。    
      自由知识分子版《沈从文》    
      自由知识分子:自由知识分子不是加法——不是自由加知识分子。是一种文化立场,或者说以文化为理想。也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副本,当正文变得可疑的时候。它尖锐,正由于尖锐,所以有一定的妥协性。就像刀,总不能都是刀刃——文化理想成为它坚实的刀柄。或者说刀背。在本质上,自由知识分子与现存体制并无激烈的冲突,虽然文化立场说到底是批评的角度,也是姿势。但与专制却是势不两立的。它反对一切形式的专制。因为一切形式的专制,都会对专制之外的文化立场给予剥夺。专制本身也是一种文化立场。因为一个国家并非是历史的,也并非是现实的。一个国家更像是多种文化的组织者。在专制的形式下,历史与现实不是脆弱的,就是虚拟的——而文化也只像是单一的印刷品了。文化的真实在于它的无边际,在于它的大模糊,在于它的妥协性。当然,专制也有妥协的时候,或者说条件。    
       只是在专制的形式下,也就是说单一的印刷品成为了复数,自由知识分子会裂变——它不是加法,却能做起减法,成为两部分:自由的部分,与知识分子的部分。前者如顾准、遇罗克,后者如放弃文学创作开始文物研究的沈从文。因为自由知识分子的存在更依赖于外部条件,当外部条件一旦失去,自由知识分子也必然跟着裂变,或者说消亡。顾准、遇罗克就成为自由的隐喻:在专制的形式下,自由就是手抄本;沈从文就成为知识分子的隐喻:在专制的形式下,知识分子就是文物。专制不害怕自由,专制也不害怕知识分子,专制害怕的恰恰是自由知识分子——当自由知识分子站到了一种文化立场上之际,也就是专制不得不妥协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自由知识分子也就成为一个时代的塔身。这个说法,当然也是个象征。把沈从文划进自由知识分子的范畴——刚开始之际,我是想从这个论点上来书写沈从文的,但随着对他了解的深入,我的心告诉我,有点不对头。于是,我怀疑了,沈从文真是自由知识分子吗?其实他是不是自由知识分子,对于他和对于他的评价,已不重要了。一位作家的文本,才是一位作家的根本。只是我们无非想为自己找到一个说法而已——可怕的是一切思想都会使生活简单化,落到个人头上,就会或多或少地损害——损耗到个人性。一个能宽容种种个人的时代,要比能宽容种种思想的时代,是更美好的。个人都被抹杀了,还妄谈什么思想。有思想的时代,都是有麻烦的时代——一个时代的思想越深刻,在时代中的个人,可能是越没有人样。据说大象现在的象牙都长得短了——大象也有了思想——知道人们猎杀它,只是为了象牙。这只是据说,而人都是以自己有思想而自傲的,以示与其他事物的区别,但就是思想,使人异化了。为了反对异化,人就弄出个思想,当这种思想到了极致,就又异化了人——于是思想不断地产生,个人跟着思想跑,跑丢了。人越活在人类历史的后期,就越没有思想——因为思想已成为生存的工具,而不是天性。如果说我对沈从文现在兴趣更浓的话,恰恰是他在我看来是并没有多少思想,他活得很本份,很自然,符合天性——沈从文以天性作为思想——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在《从文自传》中,他说:    
       我就是个不想明白道理却永远为现象所倾心的人。我看一切,却并不把那个社会价值搀加进去,估定我的爱憎。我不愿问价钱多少来为百物作一个好坏批评,却愿意考查它在我官觉上使我愉快不愉快的分量。    
       由此可见,天性也是一种思想,一种愉快的思想。而当代的许多所谓的思想,都是有价钱的,大价钱压倒了小价钱,由此产生出歧视——思想的歧视,和种族歧视一样可怕。思想使一部分人有了优越感,而人性的光芒却黯淡了。我不是反对思想,我所反对的是利用思想——利用一个思想去反对另一个思想,都是一种思维模式。对官觉的忽略使我们丧失了辩识与行动的能力,这是另一方面,以我们的教育体制为例,我们的教育体制教育出过思想,但却是以扼杀掉天性为代价的。它从来没有肯定过天性也是一种思想。回到上面的问题上,沈从文是自由知识分子吗?    
      在我看来,他不是。中国有没有自由知识分子,都是一件可以商榷的事。像湘西是沈从文的小说理想——毕竟沈从文还在其中生活过并构成他的回忆——一种经验和想象——自由知识分子只是中国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学术理想,寄于过高的期望,人为地拔高,都是于事无补的,只会产生出空洞的荣耀与满足。沈从文很简单,他就是一个写小说的,在写作过程中,由于天性所然,或许“暴露”出的某些部分与自由知识分子的某些方面较为接近,但这并不能说他就是自由知识分子。    
      《盗版沈从文》后记    
       我想我写的沈从文,是盗版沈从文。所以会常常出现马赛克■■■■■■■■■■■■■■■■■■■■■■■■■■■■■■■■■■■■■■■■■■■■■■■■■■■■■■■■冷不防,又前进不了的。    
       中国的知识分子,在中国差不多就像是盗版的。是一种盗版现象。    
       沈从文是怎样一个人呢?抓不住,够不着。因为他对自己也并没有抓住和够着。水太大了,统统都溺死。文学从来不是救命稻草。知识救不了分子。河流把船溺死,玻璃金鱼缸溺死了优雅的尾巴。我这个人毫无思想,也没什么见解,我喜欢行动——只是现在只把写作看作行动了,自己所能行的动和行得动。而我对沈从文最强烈的感觉恰恰也是这一点。没人能干得更好。只能干得更快——火一烤,外衣就干了。思想是另一回事。文化是另一回事。催生是另一回事。扼杀是另一回事。立场是另一回事。错觉是另一回事。伪装是另一回事。版权所有是另一回事。自由知识分子是另一回事。盗版与正版都是另一回事。另一回事就是说没有这一回事。我已经写烦了,写沈从文写烦了,许多事,一些事,让我无聊。丁玲和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3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