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陈冲腥风血雨 >

第44章

陈冲腥风血雨-第44章

小说: 陈冲腥风血雨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红旗”派也赶印了大量传单,题为《揭穿一个大阴谋》,指出“联司”派以刷大标语为名,行武装挑衅之实,是一个有计划、有组织、有领导、有目的、有行动的蓄谋已久的大阴谋。我方予以迎头痛击,是天经地义的正当防卫权利。再敢来犯,依然照此办理!
  由两军混合组成的执勤部队清理了现场,并在街面上搭起帐篷住了三昼夜,以防再起事端。由“两军”派人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则从一开始就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九七七九部队的代表强烈要求必须得出“‘红旗’派向徒手群众开枪”的结论;而军区的代表坚持认为事端是由“联司”派挑起的,“红旗”派自卫无罪,证据是供电局院墙外侧有新弹痕数处,显系“联司”派人员射击所致。双方后来总算取得了惟一的共同点:关键在于谁先开的第一枪,这一点必须查清。双方之所以能取得一致意见,是因为心里都清楚永远查不清。果然,查了半个多月。便再无下文。康平老百姓从此再没听人说起过这个联合调查组,也不知道他们是几时解散的。
  其实老百姓本来就对这种联合调查没抱什么希望,甚至对于事件本身也没多大兴趣。多数人只是把它当个谈资,听听说说而已。部分人——他们要算比较“关心国家大事”的——把两派的传单都找来看看,再不加评论地扔在一边,顶多以一种高瞻远瞩的派头说:这问题到运动后期就清楚了。不愿或不敢参加武斗的人,自然更没有力量制止武斗。而武斗既然发生了,有人受伤,有人殒命,便也全在意料和情理之中。他们不再因红的血或白的脑浆而震动了。他们见惯了,变得麻木、迟钝因而冷漠了。他们开始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这一切,或者干脆把自己看作局外人,对那一切看都不看、想都不想了。
  然而——当局者迷。
  赵反不是局外人。当了一年多的总部武装总司令,他的心里、感情也越来越强烈地滋生出一股首领意识——当然,他不是政治首脑,而是一位“将军”。他心里丢不开放不下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保持本派武装力量的强大,武斗时要打赢;二是保护本派的群众,不使他们吃亏,吃了亏要替他们出气报仇。他想:做不到这两条,还要我干什么?
  供电局门前街道上枪声大作之时,他正在医院里听取范侠生的报告。而在此之前,他又是被人从应文礼家叫到医院来的。
  从早上起,他在应家待了一上午。如果不是必须马上去医院,他本来要在应家待一天。自从应文礼死于非命以后,他每个月里总要有两天在应家度过。他深深感到,应文礼的死即使不是为了他,也是因为他。如果“九。一”那天早晨他找的不是应文礼或谁都没找,不管毛主席在北京怎么发号召,应文礼都不会“出来”,现在自然也就好好儿地活在家里。他觉得有义务“替一替”死去的徒弟,便自作主张地管应文礼的父母叫起了“干爹”、“干娘”,而过去他是管他们叫“大哥”、“大嫂”的。应文礼那一群弟弟妹妹,从前都叫他“赵师傅”,现在他命令他们改称“大哥”。这天也和往日一样,来到之后,他就动手干那些粗重的家务活:劈柴、挑水、修理院子里一小片菜地的篱笆,把院子彻底清扫一遍。然后,他率领着七名娃娃,浩浩荡荡开进了附近一家冷食店,给娃娃们每人叫了一份冰激凌。他自己要了一杯用糖精和香精兑成的不冒气的“汽水”,一口气倒进肚子里,然后就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娃娃们吃冰激凌。他们都吃得极慢,生怕自己比别人先吃完。不幸的小八才五岁,缺少足够的克制力,别人的冰激凌还剩下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他已经舔光了自己的盘子。他那怯生生而又热辣辣的目光,依次把哥哥姐姐的冰激凌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了赵反的脸上,目光中有懊悔和歉疚,也有乞求和期望。赵反心头一热,想给小八再叫一份冰激凌,可是马上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是不是有娇纵之嫌,而应家的孩子是不应该、也娇纵不得的。这时,大姐姐应文华似乎已洞察一切,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剩下的冰激凌分了一半给小八。问题圆满解决,赵反竟暗暗出了一口长气。当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重新开回家里时,“干娘”已经替赵反烧好了午饭——别人都吃窝头,单为他烙了一张白面饼。
  这时候,总部一个参谋坐着赵反那辆中吉普赶来找赵反:
  “范侠生回来了,有重要情况需要立即向你报告!”
  “大哥,”小五要求道;他是应家惟一一个嘴快话多的男孩,“你吃了饭再去吧!”
  可是参谋说不行。范侠生受了重伤,一到医院就昏过去了,抢救了两个多小时才醒过来。他一醒,就让护送他到医院的人(那是“边界”附近基层组织指派的两个人)去总部情报部,让派个人来。情报部的人一到,他又要求立即找赵反来。医生说他的刀口破裂了,需要清创并重新缝合,因为身体虚弱,术后不能马上进行较长时间的谈话。范侠生要求医生缓一缓再做这个手术,并努力不使他再昏过去,直到向赵反报告情况以后。
  于是赵反没吃午饭就赶到了医院。
  范侠生报告的情况确实又重要又紧急,赵反一面听着,一面手心直出汗。
  这时阎绍又派人追到医院来找赵反,告诉他供电局前发生的惨案,让他立即回总部参加核心组紧急会议。一听说又被老保打死打伤好多人,赵反就急了。他让来人先到中吉普里去等着,然后问范侠生:
  “你看咱们能搞掉那个军火库吗?”
  “这要由你决断。恐怕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过如果不试试,后果可能更严重。”
  “不瞒你说,我担心我们的力量不够。”
  “硬打进去确实很困难,要搞也得想个出奇制胜的法子。”
  没有时间再细讨论了,况且赵反一向喜欢自己做决定。反正还得再想一想;目前要紧的是不要让对方察觉。他立即向那个情报部的人布置了两点:请医院好好治疗范侠生;严格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范侠生住在这里。
  赶回总部的路上,那个来找他的人讲了讲惨案发生的经过。赵反沉着脸,强忍怒气地听着,一言未发。
  核心组的紧急会议已经开始。赵反来到会场时,罗北亢正提高他那公鸭嗓子,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地谴责“红旗”派屠杀群众的野蛮行径,要求组织控诉团赴京直接向中央控告。赵反一面点头回答人们的招呼,一面坐下。拿眼一扫,会上没有项光,也没有姬焕丞。坐在主持会议位置上的是阎绍。骆彤珍用亲昵的目光同他打招呼,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听了不到两分钟,实在没耐心听下去,赵反以盛气凌人的口气打断了罗北亢的话:
  “老罗,你等一会儿再说。我先问一下,这次行动是谁组织的?”
  “我。”阎绍说。
  “还有我。”罗北亢说。
  赵反看了他们每人一眼。赵反一直没搞清楚,酝酿已久的改选,为什么上个月忽然郑重宣传取消了,而那以后,一向有矛盾的阎绍和罗北亢却打得火热。
  “又是徒手?”赵反问。
  “徒手。”阎绍肯定地说,“我强调一点:绝对没有人带武器!”
  “下了死命令:绝对禁止带武器!”罗北亢补充说,“我们搞的是‘文攻’。”
  “好得很嘛!咱们‘文攻’,人家‘武卫’!”
  “老赵,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北亢问。
  “就是这个意思,没有别的意思!”
  “老赵,”阎绍的语气挺和缓,措辞外宽内紧。“你有不同意见,可以充分发表。可能你还不知道,这次行动是根据军代表的提议搞的。”
  “军代表?他们去了吗?”
  “这是我们群众组织的活动,他们怎么可以直接参加?”
  “他们怎么不可以参加?他们应该参加!而且应该站在前面!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换上便衣嘛!他们不是这样干过多次了吗?”
  “住口!”罗北亢拍案而起,义形于色,“这是‘红旗’派污蔑英雄的九七七九部队的惯用的无耻谰言,你怎么也跟着讲?你的立场哪里去了?”
  “你少来这一套!”赵反把桌子拍得更响,霍地站起来,“我不怕你扣帽子,反党帽子也好,反军帽子也好,吓唬别人行,吓唬赵反那算白给!我赵反的立场简单明确: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群众吃亏!你呢?你们呢?你们把赤手空拳的群众送到人家的枪口底下!几百人到人家地面闹闹嚷嚷,人家能干看着?换了我,我也会动手的!你们自己拿了鸡蛋去碰石头,现在又想叫人家赔你鸡蛋,天下有这种便宜事?控诉团顶什么用?能让死人活过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宁愿让‘红旗’派的控诉团在北京去告我!”
  赵反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现在他一心只想着他的计划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桩桩件件把他推上了这条路。他不再犹豫,不再顾虑自己的力量能否有把握取得成功。必须赶在对方前面,在对方动用那批武器之前把它搞掉,否则,就只能在遭受大量伤亡之后把大片地盘供手送给“红旗”派。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到项光。在总部楼里转了一遭,不仅没找到项光,也没见着跟随项光的小吕。这时他才想起来,前不久项光悄悄跟他说过呀“闭门读书”。
  十五分钟以后,赵反的中吉普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项光那间小屋的门前马路边上。
  第二天,“联司”总部发出了一份“讣告”,宣布总部工作人员范侠生同志因公殉职,定于八月十日举行追悼会。讣告说:范侠生同志夜间外出时遭到“红旗”派无端袭击,身负重伤,落入虎口,五日夜间趁人不备逃离囚禁他的医院,以惊人的毅力爬过了“红旗”派的重重封锁,决心回到自己的战友中间,终因伤势过重,体力不支,越过边界后即无力前进,亦无力呼救,次日清晨,战友们在距电讯器材厂30米处发现时,范侠生同志已“与世长辞”了……
  
  
  
  47
  因为讣告是与“联司”派的《告全市人民书》、“红旗”派的《揭穿一个大阴谋》同时发出的,且印数不多,一般群众几乎没怎么注意它。但是,“红旗”派里却有人对它进行了长时间的、极仔细的研究。
  能比较直接地断定这个“讣告”是假的,惟有尤兰英。开头她也给吓坏了,在几乎晕过去的伤心之中泪流满面地读着“讣告”,渐渐起了疑心。从分手时范侠生的精神状态推想,怎么也不至于爬那么一段路就不行了。即使他无力呼救,还可以鸣枪呀。事实上他开过一枪,向她报信。再说那时天就要亮了,怎么会……都不对!电讯器材厂在哪儿?那个厂离二十二中至少三公里。这时她恍然大悟并且破涕为笑了:“讣告”是假的,是为了掩护她而耍的花招。既然范侠生是从电讯器材厂方向跑的,尤兰英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怀疑,那瘦小子的死也就不会与范侠生联系起来!……
  这样,她自然不会向任何人讲她看穿了那“讣告”是假的。
  “红旗”总部四楼也不都是傻瓜。他们虽然没掌握多少真情实况,但决不缺少警惕性。尽管还没来得及审问范侠生,其它渠道却有材料说曾发现这个人在人武部仓库附近出现过。直到十日下午,动态组派出的人回来报告,“联司”总部确实为范侠生开了个规模不大但相当隆重的追悼会,人们总的来说仍持将信将疑的态度。自古兵不厌诈,在这样关系重大的事情上,轻信似乎总是比多疑更有害。
  既然事关重大,作战部觉得请示军区。军区隔了一天才答复说,经研究请示,我们的意见是:一,不可大意;二,也不必紧张。“那是军分区人民武装部的军火库,‘联司’派不来是他们的便宜,来了就是自取灭亡。”
  作战部对这番话做了一厢情愿的理解,以为人武部的警卫部队会负起守卫的责任。谁知过了两天,驻守在那里的警卫排却撤走了,只提前了六个小时知会“红旗”总部派人接防,说这是军区2号首长即魏政委亲自下的命令。
  警卫排撤走时没有故意张扬,也未采取任何保密措施。这个变动被“联司”情报部探得,立即报告了赵反。赵反不知是计,还以为是“天赐良机”呢。
  于是在一个刮着南风的夜晚,他率领一支精选出来的突击队出发了。猛烈的机枪火力驱散了三次试图阻挡他们的小股对手,突击队长驱直入三华里,在距仓库二百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仓库那边两挺重机枪和几挺轻机枪已经在示威地叫了起来,但赵反却只报以轻蔑的冷笑。他早料到仓库前会有很强的火力。
  突击队没有直接向前攻击军火库,却向两翼展开,控制了军火库以南的地面。
  人武部的军火库本不是个正规的军火库,原不过存放着数量有限的供民兵和国防体育用的枪支和少量弹药,库房狭小,没有严格的安全设施,也没有和周围的建筑物隔开足够的距离。然而目前“红旗”派存放在这里的武器弹药数量很大,库房装不下,一部分炸药就堆放在院子里,盖了两层厚苫布。赵反的“出奇制胜”的计划,正是针对这个弱点制订的。
  “点火!”赵反下了命令。
  火是从仓库以南的约七十米处点燃的,浇了不少汽油,加上至少有三级风力的南风,很快便汇成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烈焰腾腾地向仓库卷去。有几个人分头用半导体手提扩音器呼叫着,一面引导从火区逃出来的群众撤到安全地带,一面阻击任何人试图去救火,不听劝的就用一阵警告性射击将其吓退。
  大火在南风的吹送下向北推进。不过赵反毕竟只能控制军火库以南一线,当火势推进了约三十米时,“红旗”派从东面调来了两辆救火车,从北面用卡车运来了一队抢救人员。几条水柱同时向大火喷去,虽然一时还不能把火扑灭,但也显著地延缓了它蔓延的速度。有组织的抢救人员不再能被威胁性的射击吓退,开始奋力拆除军火库南面的建筑物,以求打出一条防火道。他们很快就得到了有效的火力掩护,赵反的突击队用来封锁火场的机枪,受到了对方火力的压制。
  情势开始逆转。连续接到发生了伤亡的报告。赵反的眼里现出了杀机,但他还是尽力压制着,尽管几次有人要求,他仍然不肯解除不许对准人群射击的禁令。他只是命令狠狠打对方的火力点,即使打不掉,至少要压住。一种古怪的道德观,使他对于对方“枪杀徒手群众”的厌恶,形成了一条自律的原则:我们的枪应该只打对方拿枪的。
  僵持了近二十分钟,火头前进了不过十米,势头开始减弱,而对方打防火道的工作却进展迅速。
  传来了更坏的消息:侧后方发现敌情。这意味着他们来时冲开的狭长通道,可能被重新堵死,突击队便会陷入重围。赵反事先对此是有所准备的,除留有一定兵力保护通道,还在“边界”处准备了二梯队。但这两部分力量都不是很强,如果对方投入充足的兵力,在三华里长的通道上卡断一两处,是极有可能的,而赵反的二梯队能否把卡断处重新打通,却不是很有把握。
  随行的几个参谋开始聚集到赵反的身边,这也是情况紧急的一种反应。他们开始议论是否需要撤退。赵反也不能不想到撤退了,因为万一突击队真被断了退路,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但他想来想去,终觉心有不甘。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况且火还在燃烧,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