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腐-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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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临渊看了他一阵,〃几日前东城巷子里那群蒙面人是你派来杀我的么?〃
连城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之色,正欲说话,这时听见塔顶有人喊了一声,〃临渊,你为何还不上来?〃
〃即刻便来。〃楚临渊扬声朝塔顶喊了一声,之后目光复杂地盯了连城一阵,便转身上楼去了。
许久楚临渊仍然没有下来,连城突然想到白塔夜里时常发出的哭声,难道就是塔顶那人么?这一年多来他多次试图进塔察看二十年前的案发现场,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听见塔顶有人,好奇之下便扶着楼梯悄悄往上爬,好在那铁链足够长,让他可以一直走到塔顶楼梯拐角处。
站在拐角处的楼梯上朝上望去,远远看见塔顶层中央处一个紫衣人侧身站在一道青色的光柱里,而楚临渊正站在光柱外向那人解释着什么。待看清那紫衣人的长相,连城不由大吃了一惊,还以为看到了另一个楚临渊。只是那紫衣人更苍白清瘦一些,也似乎比楚临渊年纪小了一两岁。
突然忆及那日书房里楚江曾问自己是否有孪生兄弟,难道说那时他便已经见过这紫衣少年了么?他又到底是如何破解了门口的幻术呢?
这时听见那紫衣少年问楚临渊:〃那人害我们分离了一年多,他又是杀母仇人之子,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楚临渊踌躇了一下才回答说:〃外面的事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得多,每一步都须小心行事,总之此事我自有分寸。〃
紫衣少年面露不悦之色,〃你总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难道在你心中我竟是个废物么?〃
〃当然不是。〃楚临渊稍稍靠近了光柱一些,却始终没有碰触那光柱,他柔声向那少年道:〃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又怎会是废物?〃
少年面色稍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临渊,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么?〃他眼中渐渐露出凄惶之色,〃这一年多我在这里好孤单,几乎发了疯。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若非我被困在这光柱里,或许我早就自杀了……〃
〃傻瓜!〃楚临渊急急打断他,〃我怎会不要你?以后再不许胡思乱想了。〃
少年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忽然道:〃那你发誓陪我一辈子。〃
〃这……〃
见楚临渊似乎有些迟疑,少年瞬间变了脸色,白着脸颤声道:〃你不愿意?难道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楚临渊身躯一震,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发誓……我楚临渊愿陪紫桥一生一世,若有违背,叫我……〃
〃行了!〃少年忙出声制止了他,见他不解地望着自己,便朝他展颜一笑,道:〃我信你,那些个毒誓就不要说了。〃
听到这里,躲在暗处的连城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茫然间走回下一层,靠在柱子上发了会儿呆。想到木槿花下楚临渊对他的一见钟情,他突然有些想笑,一直以为那是楚临渊对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容貌的一种本能反应,此时才明白原来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叫紫桥的少年。
回想起添香楼与楚临渊重逢后的种种,感觉世间似乎再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了。一瞬间许多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感觉心力交瘁,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他伸手探入衣襟,缓缓移到心口处,〃火璃蝶在这里么?〃
他冷笑一声,〃如果我将心挖出来,是否一切就结束了?〃这样想着,手指一用力,便抠进了肉里。感觉有血顺着手指流出,在胸膛上蜿蜒着,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痛,又或者是早痛到了麻木。
一寸寸探入,呼吸越来越困难,嘴唇也已经咬破。想到父子二人十多年的颠沛流离,想到父亲临死时苍凉的眼神,想到一年来自己的苦苦挣扎……到如今这一切均成了徒劳,只落得满身污秽,身心俱伤,既然这人世已再无可恋之处,又何苦苟延残喘、惹人笑柄?
想到这里他加大了手指的力度,终于摸到了自己搏动着的心脏。
(二十四)
窒息间,突然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腕,将插在心口的的手指硬生生拽了出来,带起一溜血雾。君连城茫然抬头,黑暗中一双黑亮的眸子正紧紧盯着自己,盛怒之下暗藏着许多不明的情绪。
〃你疯了么?〃楚临渊暗哑着嗓子沉声道。
连城愣愣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指,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楚临渊怔怔望着他不言不语,任由他歇斯底里。
笑了一阵连城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起下巴,盯着楚临渊挑衅道:〃火璃蝶与天书之事已传遍天下,边疆告急,人心惶惶,为何不爽快些挖出我的心去取天书?难道想慢慢羞辱我么?〃
下巴突然被楚临渊捏住,顿时说不出话来,努力抬起头,正看见他目光中怒气翻腾,〃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楚临渊哑声道,一把甩开连城。
连城摔倒在地,〃那就快点!〃他粗喘着气打断他,〃你还磨蹭什么?〃
〃啪〃一声连城挨了一记耳光,有液体顺着嘴角缓缓流下。他举起被铁链拴着的右手擦了擦唇角,怒目瞪视着楚临渊。
楚临渊沉声道:〃你也忒地天真,你以为战火就那么容易平息的么?如今就算有本天书别人也未必信,况且火璃蝶仍在在蝶蛹中,谁又知晓何时才能够破蛹?〃
〃你不试试又怎知道不行?〃连城反驳道,〃就算想要报复我,也可以加快些进行。〃
楚临渊捏紧拳头,心里一团乱麻奋力纠缠,突觉心口一阵绞痛,他忙伸手按住,缓缓跌坐在地上。那痛越来越鲜明,如是千万根钢针扎在心上,甚至可以感觉到心口有血溢出,恣意流淌在胸腔中。
一抬头,看见连城眼中残酷的笑意,心里立时明白了几分,〃这是怎么回事?〃
连城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那夜就在你来找我之前,我在身体里下了蛊,从今往后每夜你都会心口痛上一个时辰。怎么样?这种滋味好受么?〃
〃……你为何如此?〃楚临渊厉声道。
〃我只是想着即便我失败,也必须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生。〃连城面上露出残忍冷诮之意。
〃你……快告诉我解法!〃
〃这蛊是我所养,除了我谁也不能将它引出身体。如今火璃蝶在我身体里,我迟早总是要死的,你以为我会傻到让你快活么?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楚临渊又惊又怒,〃你就这么恨我么?一年半前我在海颜救了你,你不但不感激,还设计占了我的身体,又将昏迷的我推进了楚江。那样严寒的天气,若非卿姨及时救了我,我早就没命。后来重逢,你又屡次折磨我,甚至派侍卫去十里亭杀我,你爹杀了我娘,要说恨也该是我恨你,你有何道理恨我至此?〃
〃我就是恨你!〃连城咬牙恨声道:〃我恨你是楚炎的儿子,是他迫害我们海颜一族,也是他害我爹变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终生贫病交加。你知道我和我爹这十多年是怎么过的么?我爹腿脚残废,容貌尽毁,为了养活我只得沿街乞讨。我从八岁起就四处做零工,不知饱受多少欺凌。〃
他面上露出悲愤之色,〃……你知道前年冬日我爹是怎么死的么?是因为得了重病,却连一口吃的都没有。那时你来海颜赈灾放粮,我在大风雪中排了一整日的队,轮到我时粮食却发光了。我们一群海颜灾民求你再多发一些,你却说要等到次日。我拿着空碗匆忙赶回家,我爹已饿昏在床上,我喂了他一些我的血,他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临死前一直对我说'海颜,海颜',直到我点头他才咽气。〃
〃你们父子害我爹惨死,难道我不该恨你们?国仇家恨,不共戴天,难不成你竟幼稚地以为用些小恩小惠就可以化解?〃
楚临渊捂着心口的痛处咬牙看着他,全身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他勉强吸了口气道:〃所以你一直都想我死?那日巷子里追杀我的蒙面人真是你派来的?〃
连城微张了张口,又迅速闭上。见了他的神情,楚临渊又追问了一句,〃到底是不是你?〃他心里生出隐约的期望,却又不知到底在期望什么。
连城冷眼看他,〃……就算是罢。〃
楚临渊闭上眼,心口的痛似乎更甚了。不愿让连城目睹自己发作时的狼狈,便强忍着痛,踉踉跄跄顺着楼梯下了塔去。
在塔底忍耐了一阵,感觉好了一些,这才下了山去。回到新晴阁推开房门,正看见梨白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等候着自己。
一见他进门梨白忙起身迎了上来,〃楚江,你将二殿下弄到哪里去了?我还要你那具身体里的火璃蝶呢?还有你,你准备一直冒充二殿下么?这样太危险啦。〃
楚临渊看了他一眼,眯着眼冷冷一笑,〃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我不就是二皇子么?〃
梨白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说什么?你明明是楚江……〃一侧头看见桌上瓷瓶里已干枯的净月草,〃这还是我采来给你作为催|情之用的呢!〃
〃楚江?他又是谁?〃他盯着梨白的眼睛问。
〃什么?……〃梨白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不就是楚江么?你和二皇子换了身体,现在你在他的身体里,他在你的身体里……〃
楚临渊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梨白,我真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梨白气得浑身颤抖,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翻脸不认帐!我和你拼了!〃便持剑朝楚临渊刺了过去。
楚临渊一边侧身避开一边喝道:〃梨白,你公然行刺皇子,楚冬阳可是要被你连累的。〃
听见楚冬阳的名字梨白手腕顿了一顿,攻势也减缓下来。楚临渊边拆招边朝梨白道:〃我根本不是你口中的楚江,你说什么我也全然不懂……〃一纵身跃到了门外。
梨白顿了一下,也跟着跳了出去,又听见临渊接着道:〃……若是你再和我纠缠不清,明日我便到父皇那里参冬阳一本,说他纵容下属行刺我。〃
听他说得这么坚决肯定,梨白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他懊恼地跺了跺脚,一纵身跃到半空挥剑在一棵大树上乱砍了一阵,残绿纷飞中他郁闷地喊了一声,人影一闪便跳进树丛里不见了。
楚临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梨白,并非是我存心要骗你,可是我真不能将连城交给你。〃
晨光里连城睁开眼睛,他默坐了一阵,起身走到白塔的窗前。看见窗台上有块碎石,便随手捡了起来朝塔外扔去。那碎石飞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突然〃砰〃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似的反弹了回来,几乎砸到了他。
连城有些惊讶,随即便明白过来。想来是整座塔都被法术封住,所以任何东西均无法自由出入,或许连声音也会被过滤掉,从前白塔夜里的〃鬼哭声〃多半是塔顶那紫桥的呼喊声。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疑问: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呢?正想得入神,突然看见塔下有人影闪过,他心里一惊,凝神望去,隐约看见有红色身影隐入梅花林,旋即便不见了。
这时听见塔顶的紫桥喊了一声,〃你在下面做什么?〃
连城犹豫了一阵,这才拖着铁链缓缓上了塔去,刚进了塔顶,链子便不够长了,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正迎上青光里的紫桥满怀仇视的目光。
〃你究竟是何人?〃连城问。
紫桥冷冰冰别过脸,〃不用你管。〃
连城不再理他,开始藉着晨光打量这塔顶。这顶层与他所处的那层并无太大区别,只是灰尘蛛网少了些,似乎刚有人打扫过。整整一层空荡荡的,除了紫桥容身的青色光柱之外便再无旁物。
〃你是如何到了这光柱里?〃看不出任何端倪,于是连城又开口问。
〃……我也不知,从记事起就在这束光里了。〃紫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连城。他从未见过楚临渊之外的人,所以就算不喜欢连城,却还是愿意与他交谈。
那岂非已有十多年了?连城暗想,似乎是从那件凶案发生不久后便开始了这其间可有什么关联?
〃你在算计些什么?〃紫桥见他沉默,忍不住出口问。
连城淡然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身下塔。紫桥见他突然离开,忙在他身后喊道:〃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呢?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连城微顿脚步,〃可是我并不打算回答你任何问题。〃说完不顾紫桥气红了脸,径自下塔去了。
又证明了一条真理:写文的时候不能看别的大人的文,否则受打击之下真的难写出什么东东来了~~
(二十五)
朝堂上,众大臣分立两侧。
一身明黄的景德帝端坐中央龙椅之上,他四十出头的年纪,轮廓若刀刻一般完美,英武华贵,并无半点老态。
景德帝虽耽于酒色,也偏于残暴,尤其是对海颜一族,但并非昏庸之辈。因为知人善用,当政二十年虽无太大建树,百姓却也能安居乐业。
此刻的景德帝明显有些忧心忡忡,近年来那个火璃蝶之梦一直纠缠着他,让他夜夜难眠。眼下边疆又频频告急,南楚即将亡国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南楚士兵根本无心作战。
下面两个臣子一个主张割地求和,另一个则主张奋战到底,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景德帝厌烦地皱皱眉,出言制止了他们。这时楚冬阳上前躬身道:〃启禀父皇,儿臣有火璃蝶的消息。〃
〃什么?在何处?〃景德帝惊喜,身子有一半离开了龙椅。对他来说,这个消息甚至比北晋突然退兵更要激动人心。
众大臣闻言也将目光齐刷刷投向了楚冬阳,这事虽传得天下皆知,但到底从未经由景德帝之口确认过,大臣们一直是将信将疑,此时见了景德帝大喜过望的样子,心里便都暗暗道:看来此事半点不假了。
景德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重新坐了下来,楚冬阳朝右侧的楚临渊看了一眼,见后者面色有些凝重,不由得意一笑。他上前一步向景德帝躬身说道:〃据儿臣的下属探查,那火璃蝶尚在蝶蛹之中,如今蝶蛹寄生于一海颜奴的心脏里。〃
景德帝吃了一惊,蝴蝶寄生在人的心脏里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众大臣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直到景德帝一声呼喝,众人这才战战兢兢住了口。
楚冬阳又续道:〃儿臣下属一路追查那海颜奴,到二皇弟府上时失去了他的踪迹。据那个下属多方打探,那人正藏在梅花山顶的白塔里。〃
〃可有进去查寻?〃 景德帝急声问。
〃尚未。那白塔被奇怪法术所封,只有二皇弟一人才能进塔。〃楚冬阳又转向临渊,〃二皇弟,不如你打开白塔的结界,让为兄进去一探。〃
楚临渊平静地望了他一眼,〃大皇兄,临渊对什么结界一无所知,也不知自己缘何能进那白塔,解开结界一事临渊实在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那渊儿你就进塔一探。〃这时龙座上的景德帝发了话,他见临渊态度踌躇,心里已有些起疑,又见冬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便知他有确凿证据在手。火璃蝶兹事体大,他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略一沉思便说道:〃算起来朕已有近二十年未回那梅花山,朕今日与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下面的臣子们一听均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景德帝想着如今火璃蝶已经令得众臣子人心惶惶,若能让他们亲眼目睹自己找到火璃蝶,对平息谣言自是极有帮助,于是便朝臣子们朗声道:〃众爱卿若有兴趣,可与朕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