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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其实你不懂广东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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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暴发户了;一个人用两块钱买彩票中了个500万头奖,这也是暴发户了。但广东怎么暴发?有人不服气地说,广东之所以富甲一方,不过是拜中央政策所赐,如果不是中央照顾你们,让你们喝到改革开放的头啖汤,广东能发起来吗?
 
  这是对历史的无知。
  早在两汉时代,靠着海上丝路,广东已经走上发家致富之路了。当然,金山银山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会自己从地底冒出来的,而要靠广东人风里浪里,千辛万苦,拿性命博回来的。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当年的广东商人,驾驶着远洋大船,满载丝织品、陶器、青铜器,扬帆出海。而当他们返航时,船上则满载珠饰、犀角、象牙、玳瑁、璧琉璃、琉璃、水晶、香料等物品。从内地来办货的商人,云集码头,攀肩搭背,踮起脚尖,期待着大船靠岸。那是多么令人欣喜若狂的场面啊。《汉书》上说:番禺“处近海,多犀、象、毒冒、珠玑、银、铜、果、布之凑,中国往商贾者多取富焉。”可见,早在两千多年前,广州就是一个内地与海外货物交易的集散地。
  隋朝是历史上的一颗超新星,与秦朝相仿佛,光芒耀眼而短命。隋朝对南海贸易十分重视,广东的贸易地位迅速上升。广州与其他城市间,“运漕商旅往来不绝”,据唐相李吉甫追述:“(隋)炀帝开通济渠,自扬、益、湘,南至交、广、闽中等州,公家运漕,私行商旅,舳舻相继。”一派兴旺繁盛的景象。唐代广东人的远洋商船,早已乘风破浪,到达印度洋、波斯湾和东非海岸了,天下财富滚滚而来。
  李唐末年,藩镇之乱造成了天下分崩离析的局面。南汉王朝乘机割据一方,虽然天不假年,但由于它是自立为王,自己赚钱自己花,无须向长安缴纳赋税,因此,反成了广东历史上一个最奢华靡丽,最纸醉金迷的时代。据史记载,南汉皇帝“广聚南海珠玑,西通黔、蜀,得其珍玩,穷奢极娱,僭一方,与岭北诸藩岁时交聘”,根本不把中原放在眼里,“有欺四方,傲中国之意。每见北人,盛夸岭海之强。”
  宋、元两代都实行海禁。在高压政策之下,海外贸易急速萎缩,元气大伤。明代也屡禁海民通番,禁止使用番货,甚至连出海捕鱼也属违法,就是一块木板也不准下海。我们在嘉靖皇帝的上谕中,可以看到如此命令:“查海船但双桅者,即捕之,所载即非番物,俱发戍边卫。” 天下岂有比之更荒唐事。但由官方机构市舶司垄断的所谓“四夷朝贡”贸易,不在禁例之内。嘉靖年间,朝廷取消了福建、浙江两个市舶司,只留下广东市舶司,继续运作,成为中国海上丝路的唯一港口。而内地的货品,也只能长途贩运至广州出口,人们把这叫做“走广”。
  虽然朝廷严禁出海,但利之所在,天下趋之,何况长袖善舞、多钱善贾的广东人?“山高皇帝远,海阔疍家强”,明万历年间,广东商人纷纷合资造船,结成贸易团伙,冒险出海。 “广东奸商,惯习通番,每一舶推豪富者为主,中载重货,余各以己资市物往贸易,年利恒百余倍。”这类私人船队的规模,亦颇可观,文献记载:“闽粤之人,驾双桅船,挟私货,百十为群,往来东西洋。”在茫茫南海,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商舶,终年搏击风涛,漂洋过海,恐怕是难以统计的了。
  当时的广州城,堆金叠玉,繁华似锦,“番珠犀象如山,花鸟如海,番夷辐辏,日费数千万金,饮食之盛,歌舞之多,过于秦淮数倍。”在十八甫一带,官府建起了精致华美的怀远驿,以招徕外商,驻泊买卖。绸缎、铁器、蔗糖、布匹、茶叶、地席、木棉和瓷器的货栏,一家连着一家,成行成市,货如轮转。
  到了大清开国之初,由于郑成功在台湾反清,朝廷继续厉行海禁,但后来台湾收复,海禁也随之松弛。1684年,康熙皇帝下令开海贸易,设立粤、闽、浙、江四海关。在广州,指定以十三行总揽对外贸易,负责转达承办官府与外商的一切交涉。广东人的黄金时代又来了。
 
  1757年,乾隆封闭闽、浙、江3个海关,仅保留粤海关对外通商。这并不是政策优惠广州,让广州先富起来,而是皇上觉得江浙口岸离北方太近,万一被洋人入侵,难免有鱼溃之局,因此不能开放。广州离帝都十万八千里,要烂到北京,一时半刻还不必担心,就把它开放给洋人去闹吧。考究起来,有点丢卒保车的意思。不过,粤商并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总之他们抓住一切商机,拼命增加自己的财富。全中国的对外贸易,几乎都流向了广州的十三行。这是十三行的全盛时期。
 
  屈大均有竹枝词写道:“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当年的十三行,富可敌国。潘、伍、卢、叶四大富商,凭着十三行的垄断经营,跻身世界级富豪,据说其家产总和,比当时朝廷的国库收入还要多。美国《华尔街日报》把伍秉鉴(十三行首席行商)列为世界千年50富之一,其家产达2600万银两;潘仕成的家产也有2000万银两,潘家花园的房子可容纳上千人,有法国报纸形容,其房产比一个欧洲国王的领地还要大。
  关于他们的逸闻轶事,坊间流传甚广。有一位美国商人欠了伍秉鉴7。2万元银票,滞留广州无法回国。伍秉鉴听说后,满不在乎地把欠条撕碎,说账已结清了,你高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伍秉鉴的儿子伍崇曜继承父业,也是一代富商。伍崇曜做生意的手法很简单,当远洋商船靠岸时,他便到码头逛一圈,甚至连详细货单也不看,随便指着那些商船说:这条船我出价若干,那条船我出价若干。金口一开,就算成交了,从来言无二价,也没人敢和他讨价还价。
  种种市井传言,经过不断地添油加醋,在广州人心目中,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传奇。道光年间,十三行失火,烧了七天七夜,最后那些熔入水沟的洋银竟然凝结成一条长达一二里的银锭,坚不可破!有一本叫《触藩始末》的书,描写十三行失火的情景:“夜间遥望火光,五颜六色,光芒闪耀,据说是珠宝烧烈所至。”我们这些从未见过焚烧珠宝的凡夫俗子,读了这样的记述,不禁啧啧称奇。
  说广东人是“暴发户”,真是天大的笑话。广东人已经发了上千年,何来“暴发”一说?那些以为广东是在改革开放以后才发起来的人,真该补补历史课了。尽管在粤北山区,还有不少贫困地区,人们的生活还很艰难。但沿海地区民熙物阜,却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我们再来回顾一下广东办经济特区的过程,看看广东人是如何迈出成功的第一步的。现在,有些人似乎忘了广东当年是如何走过最初那段艰难曲折的道路,忘了所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了,有意无意间,把广东搞经济特区,说成是捡了什么便宜,好像是中央故意把一块大肥肉搁到广东的碗里似的。
  这些人如果不是健忘,就是故意歪曲事实。
  当年中央在广东搞特区,并不是对广东的“特殊照顾”,而是要广东做“摸着石头过河”的开路先锋。1978年底,当邓小平提出让“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一部分工人农民”的收入先多一些,生活先好起来时,并没有确定是哪些地区;中央提出有些地区可以先走一步时,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对象。广东可以争取,其他省也可以争取;深圳、珠海、汕头可以争取,上海、大连、秦皇岛、天津、温州、宁波、烟台、青岛、北海等城市也一样可以争取。中央并没有特别垂青广东。
  然而,全国上下,北京是雷打不动的,上海是左右观望的,只有广东看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全力争取。事实上,不是中央逼广东“先行一步”,而是广东主动要求先行一步的。1979年1月,作为建立经济特区第一声起程炮的《关于我驻香港招商局在广东宝安建立工业区的报告》,就是由广东省和交通部联合向国务院报送的。就这样,蛇口凭着努力争取回来的审批500万美元项目自主权,和交通部招商局利润留成中5000万元投资自主权,在两平方公里多一点的海滩上,开始了历史性的冒险改革。
  紧接着,广东自行在深圳划出一块地区作为试点,出租给外商,投资兴建工厂、旅馆、旅游区,按国家规定进行管理和收税;采用投标方式,价高者得;在深圳开设外币商店;兴建一些宾馆,开放梅沙、赤湾两个口岸,供游客游览、游泳、度假。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给办特区探路。
  1979年4月,中央在北京召开有各省、市、自治区和中央党政军机关主要负责人参加的中  
央工作会议。邓小平提出:“可以划出一块地方,叫做特区。陕甘宁就是特区嘛。中央没有钱,要你们自己搞,杀出一条血路来。”这意味着,搞特区不是捡便宜,不是天上掉块大肥肉下来,而是要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不仅在财政上要杀出一条血路,更重要是在体制上、观念上杀出一条血路来。在文革刚刚结束,极左思想依然根深蒂固、体制严重僵化的大环境下,改革要冒极大的风险,搞不好是要人头落地的。
  广东省委书记习仲勋在会上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他说:“如果广东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可能几年就上去了,但是在现在的体制下,就不容易上去。”这种“出格”的话,北京决不会说,上海也决不会说,别人都不会说,只有广东敢说。
  广东不仅敢说,而且敢做。在中央工作会议之后的日子里,全国各省市有什么大动作吗?似乎没有。但广东在一个月后,就向中央提交了《关于试办深圳、珠海、汕头出口特区的初步设想》,一个整整齐齐的方案,摆在面前,证明广东是做足了功课。最后中央批准广东和福建两省先行一步,搞经济特区。
  广东的确受惠于中央政策,如果没有政策的优惠,在这种体制之下,广东确实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但别忘了,这个政策既是中央定的,也是广东人自己千辛万苦争回来的。改革初期,虽然上有政策,但真正落实起来,困难重重,中间隔着万壑千岩,阻力之大,超乎人们的想象,以致一度造成“特殊政策不特殊,灵活措施不灵活,先走一步不先走”的局面。
  然而,广东人不会坐着等运到。1981年,在国务院召开的粤、闽两省和特区工作会议上,广东代表提出,能不能由中央定出几条大杠杠,几项大原则,在这几条大原则下,中央就不要管死我们,放手让我们去闯好了。直到今天,重读当年广东代表在会上的发言,对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自信、勇敢和直率,仍不禁为之击节称叹。
  我把广东代表的发言摘录几段在此:
  “中央还没有给我们真特殊、真灵活的东西。有些部门顾虑重重,严重影响了中央决策的贯彻落实。”
  “在几条大杠杠下,你们(中央)把我们忘掉好了。”
  “你们(中央)不拿文件束缚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中央如果放手让我们去闯,我们可以发展得更快一些。”
  当广东人冒着政治风险,努力争取政策时,为什么别的省市就一声不吭呢?有人还等着看广东的笑话;有人跑到深圳转一圈,就放声痛哭,认为红色江山已经变色了;有人说深圳除了五星红旗外,什么都不是社会主义的了。就像当年胡林翼大帅看见西洋火轮在江上鼓浪前进,便忧虑得“勒马回营,中途呕血,几至堕马”。
  可是等广东杀出一条血路了,经济上腾飞了,一些有酸葡萄心理的人又钻出来说风凉话了:“广东只不过靠了中央的优惠政策才富起来的,给我们同样的优惠政策,我们也行。”好像广东是冷手执个热煎堆似的。
  从邓小平说“杀出一条血路”,到现在已经25年了。有关经济特区的各项成就,全国乃至世界的大小媒体都有报道。上网搜搜,有如恒河沙数,如果把所有资料都下载打印出来,顶得上一套四库全书。我随手撷取几组数据,胪列于下,作一个小小的存照:
  1980年代,广东有一句口号响遏行云,“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20年后,这个标语依然高高耸立在深圳蛇口。深圳建53层的国贸大厦时,三天往上盖一层楼,这个速度,在当年近乎奇迹,令全国人民惊叹不已。各行各业都急起直追,从而创造了一个“深圳速度”的神话。
  从1980年至2000年间,深圳国内生产总值以年均递增31。3%的速度发展,大大超过以前联邦德国、日本、亚洲“四小龙”全盛时期的发展速度。2002年,深圳市GDP在全国大中城市中稳居第4位,按可比价格计算比上年增长15%;人均GDP雄居中国大陆首位。
  2002年的深圳,还有多项经济指标排在全省、全国乃至世界前列:全市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完成的工业总产值在全国大中城市中居第2位。外贸出口总额达连续10年位居全国大中城市  
榜首。2003年,深圳的经济增长率再创8年以来新高。
  仅25年间,深圳便由一个荒凉的小渔村,迅速崛起而成一座有500多万常住人口,高楼林立,交通发达,商业繁荣的大型城市。这种惊人速度,在世界历史上亦属罕见,作为广东人,能不自豪?
  再看看珠海,25年前还是一个默默无闻、偏僻落后的小镇,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全国唯一获得联合国“国际改善居住环境最佳范例奖”,以及“国家园林绿化城市”、“国家环境保护模范城市”等殊荣的美丽海滨城市,还被国家环保总局授予“国家级生态示范区”称号。可以预期,港珠澳大桥一旦落成,前景将豁然开朗,必另有一番景象。
  号称“粤东门户,华南要冲”的汕头,发展也十分迅速。其间虽屡屡受到走私问题的困扰,元气大伤,但从1981年至2002年国内生产总值,仍以年均13。5%的速度递增;其中最低的2000年也比上一年增长7。3%。1992年和1997年,两度进入“中国城市综合实力五十强”。
  作为对历史经验的总结,很多人都认为,如果当初把经济特区放在上海,以上海人输不起的性格,一定泡汤。1992年,邓小平在南巡讲话中感慨地说,当年没有选择上海办经济特区是一大失误。但作为上海自己,为什么要坐等中央来选择她?为什么她不能像广东一样来选择自己的位置?
  北方人是“利不十,不变法”,但世上没有百分之百赢利的好事。只要利大于弊,得大于失,广东人就会义无反顾。只有广东人才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也只有广东人才有这么厚的脸皮和坚忍不屈的毅力,能够在“香三年,臭三年,香香臭臭又三年”的热风冷雨中,一边写检讨,一边坚持摸索前进,硬是闯出了一片新天地。
  这些海上丝路的后裔,为中国开创了整整一个时代。
“我喜欢钱,没有任何虚伪地喜欢”  
 
 
 
 
   
 
  中国的传统观念是“贵农贱商”。农业是立国之本。然而,受到国家重视的农业,农民偏偏一贫如洗;而被国家轻贱的商业,商贾却反而腰缠万贯,家肥屋润。这种现象,包含了某些近乎悖论的矛盾。于是,传统文化不得不灌输给人们“安贫乐道”、“穷通有命”的观念,要求人们“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鼓励人们把家中的敝帚当成珍宝。
  但这套道德理论,在广东却没有什么市场。广东人并不讳言自己追逐财富,也不觉得这  
是一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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