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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世未了缘 作者:蓝道·华勒斯-第2章

小说: 惊世未了缘 作者:蓝道·华勒斯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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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融化成一个有雾的黎明,威廉在一整晚的失眠后,从床上起来。他在从窗缝渗透进来的灰色光芒中穿上衣服,走向大厅。他在父亲的卧房门口停了一下,看到里面的床没有人睡过。他继续前进,经过哥哥约翰的卧室,里面的床具也是摆得整整齐齐,没人睡过的样子。

  在厨房里,他看到两碗已经冷掉的炖菜,好好的摆在一小截残蜡旁边。他为自己舀起一碗粥,独自一个人吃着。

  早餐之后,威廉跑到谷仓的顶层,铲下一堆燕麦要给猪食用。就在那时,威廉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东西正走向他们的农场。他看到一辆牛车正朝着谷仓而来。牛车的驾驶人是坎普贝尔,车后跟着麦克莱纳弗。这两位农夫用抑郁的眼神望着威廉。

  在谷仓的顶楼,威廉看到了农夫们带来的东西:他父亲和哥哥的尸体。牛车停了下来,左手缠了绷带的坎普贝尔——他又失去了更多的手指头——望着牛的背后,仿佛那只牛会教他如何告诉威廉这天大的噩耗。最后牛的臀部好像教他实话实说。

  “威廉……下来,”坎普贝尔说道。

  威廉把头转向别的地方,他急促的呼吸了数次,再转回来,结果尸体还是活生生地躺在那里。4

  农舍外围绕着马匹、马车,还有邻居。承办殡葬的人也驾着装有棺材的灵车来到农舍外面。

  威廉哭着坐在厨房的餐桌前,手握着那两碗冰冷的炖菜,就好像它们是他的亲人。一位邻家的妇人走到他的身旁。“可怜的孩子,这些炖菜冷掉了,让我给你一些热的东西吃。”她说道。

  她伸手要拿那两碗炖菜,但是威廉握得紧紧的。

  “来!给我……”

  “走开!”威廉喊道。

  “来,来。”突然间威廉跟那位好心的邻妇在抢那两个碗;结果炖菜倒在她的裙子上,碗则摔在地上,破掉了。威廉冲出厨房,跑到院子里,那里站了很多邻人。威廉发狂的悲伤驱散了那里严肃的气氛;他们都惊讶地看着他。他往四周望了望,本能地想要找到他父亲和哥哥的尸体。他看到了空着的灵车停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外面,他冲向那个棚子。坎普贝尔对着他喊着,“威廉”但是太晚了,那个男孩已经冲进棚子里去。

  棚子里的一张简陋的长桌上躺着马尔康以及约翰·华勒斯的遗体。威廉看着那位葬仪社的人在他哥哥的下巴上开始缠绕白布条,然后在头顶打一个结,而威廉的父亲则稍早就被绑好了。

  身材魁梧、有灰红色头发的老坎普贝尔走进棚子,站在威廉的后面——但是他能说些什么呢?葬仪社的人继续他的工作。威廉走到遗体的旁边;现在遗体看起来不像是真的,也不像他的父亲及哥哥。他看到了伤口及已经干掉的血迹。葬仪社的人用碗盛了些水,洗掉遗体上的血迹,但是伤口仍然很明显。

  坎普贝尔、麦克莱纳弗,以及其他曾经在华勒斯的厨房集会的农夫一起将灵柩抬到两个新挖的坟穴,这两个坟穴是在玛丽·华勒斯的墓旁。吊唁者围绕在那三个坟墓的周围,教区牧师喃喃念着拉丁文,所有的人都试着维持严肃的表情。但是当灵柩开始用绳子吊入墓穴中时,他们看到威廉独自站在他母亲的墓旁,这时他们严肃的心情转变为极深的同情与悲哀。他们甚至不敢双眼直视男孩。

  在哀悼者的外围有三个农夫在相互耳语着。“我们必须为那个孩子做点事,”麦克莱纳弗轻声说道。

  “他有一个叔叔住在杜尼佩斯,”坎普贝尔告诉他。

  “马尔康有一个弟弟?”麦克莱纳弗问道。

  “是一位牧师。不过先不要期望他们会处得来。我已经派人去请他来。”

  “如果他不来,怎么办?”史迪渥特问道。他们三人想了一会儿。“麦克莱纳弗,你没有男孩,你也许可以考虑接纳威廉?”坎普贝尔问道。

  然而没有人会想要领养一位过度悲伤、不听话的男孩。麦克莱纳弗看了看他的太太以及他的两个女儿。他的小女儿五岁,是一位有漂亮的红褐色头发的女孩。她紧紧抓住妈妈的手,就好像那两个敞开的坟墓是死神的嘴巴,他随时要将她的父母吞噬进去。

  然后那位小女孩做出了令周围的大人惊讶的举动;她走到正在啜泣的小威廉面前,手里握着紫色的蓟花要送给威廉。

  威廉的眼睛望着小女孩的双眼——这两个孩子都是生平第一次感到哀伤。当场每一个人都注视着小女孩送花的过程;甚至连正在喃喃诵经的牧师都忘了他的祈祷词,他只好赶紧说出,“阿们。请安息。”

  当挖坟墓的人把泥土铲到灵柩的上面,坎普贝尔和他的儿子走向威廉,握住他的小肩膀。

  “来,孩子。来……”坎普贝尔说道。

  他们全部走回华勒斯的农舍。在农舍的外面坎普贝尔塞给葬仪社的人最后一笔款项。葬仪社的人爬上牛车,正准备启程时,大家都看到有一个人正从远处骑马前来,于是每个人的动作都暂时停止了。

  那个身影愈靠愈近。原来是亚吉尔·华勒斯,穿着黑色的牧师长袍。他的外表看起来并不是很和善,表情一直是愤怒的样子。

  “你一定是死者的亲戚了,”教区牧师问道。

  亚吉尔只是用眼睛瞪了一下那位教区牧师,那位牧师就告退了,然后亚吉尔跳下马来,注视着威廉。

  “亚吉尔叔叔?”威廉问道。

  “今晚我们睡这里,但是明天你就要跟我回去。我们将会把你父亲的农场出租出去,相信会有很多邻人愿意租这个农场。

  “我不想离开这里,”威廉说。

  “你也不想要你的爸爸死掉,对吧,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

  正当哀悼的人们想要留下来,吃些他们所带来的东西时,一队英格兰骑兵骑了过来,是十二个佩有长枪的骑兵。骑兵的队长看了看丧礼用的旗帜。

  “这家有人去世了吗?”骑兵队的队长问道。

  “我们刚举行了出殡的仪式,英格兰也有这种仪式吧!”亚吉尔说。

  “现在英格兰和苏格兰同样有的现象是,叛徒们的土地都被没收了,”骑兵队长答道。他后面的骑兵听到队长的这个暗示,马上握好长枪,准备好战斗姿势。

  “我的哥哥和侄儿两天前因为载运稻草的车子翻覆而死亡,”亚吉尔解释道。“我们已经在他们的墓前举行了神圣的仪式,任何想去打扰他们安息的人将会受到永恒的诅咒。”这时候亚吉尔的双眼似乎正燃烧着他所提到的“永恒的诅咒”。“去吧!你们再去把他们未寒的尸骨挖出来吧!如果你们敢的话。”

  英格兰的骑兵队听了亚吉尔的话都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骑兵队长便带着队员离开华勒斯农舍。他们一离开,就有几位农夫往地上吐口水。亚吉尔瞪了瞪他们。

  “葬礼已经结束,你们回家吧!”亚吉尔说。

  那天晚上在厨房里面,威廉和亚吉尔一起坐在餐桌前。亚吉尔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刀子、叉子、盘子都摆在正确的位置。

  “不是那根汤匙,那根才是舀汤用的,”亚吉尔指导着那男孩。“汤匙要往你的身体相反的方向舀上来。喝汤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他们安静地吃了几分钟。然后亚吉尔叔叔问道,“那位教区牧师在举行葬礼时有没有提到‘复活’二字?

  或是有没有提到‘最后的审判’?”

  “他用拉丁语说话,我听不懂。”

  “Nonloguislatinum?你不懂拉丁文吗?好,以后我会找个机会教你。他有没有念福祷诗?愿主赐恩于你,并且看顾你?Pa-trisbenefactumet……马尔康最喜欢这首了。”

  亚吉尔根本没有送孩子上床的经验;那天晚上在威廉的房间里,亚吉尔笨拙地站在一旁,看着威廉在洗脸台洗脸,然后爬上床去。亚吉尔的浓眉毛和薄薄的双唇互相往鼻子的方向挤压,似乎想要在那个鹰钩鼻的鼻尖处接吻,他的眼睛眨得很快,宛如一只刚被击中脸部的鸟,站立在那里傻傻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当天一整天的时间里,亚吉尔把每一件事都处理得非常完美,而现在却不知道如何送一个小孩子上床。“今晚有没有吃饱?”他问威廉,威廉点了点头。“你已经洗脸了吗?喔!当然,你刚才已经洗了。”他皱了一下眉头,好像他已经抓到了威廉忘记做一件事。

  “我总是在快睡着时才做祷告,这样我整个晚上所做的梦都有上帝相随。”小男孩说。

  “谁告诉你这个观念?”

  “我爸爸。”

  有一段时间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威廉在想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晚安,叔叔,”威廉最后说。

  亚吉尔喃喃自语的走出威廉的房间。忽然他又走进来,弯下腰来在威廉的头发上很温柔地吻了一下。

  亚吉尔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坐在壁炉的旁边,望着炉中的灰烬。他今天骑了一整天的马,从收到他的哥哥和侄儿的死讯就开始了。一整天他的心智都被一些实务所占据:如何使他哥哥的农场不要被充公,让他们好好被埋葬,还有为马尔康的小儿子威廉安排抚养的地方。他全做到了。亚吉尔·华勒斯是那种一下定决心,就一定要做好才肯罢休的人。威廉将会跟他一起回去,这件事是定案了。亚吉尔从没有过孩子在他身边,或是娶过太太,但是亚吉尔是一位牧师,他的灵魂喜欢收养这一个活像小野马的男孩。

  马尔康是死了,没有任何人可以使马尔康再复活过来。当事情无法被改变时,人们只有勇敢地面对它。亚吉尔已经很勇敢地面对这件事。但是现在他坐在壁炉旁,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回忆到许多年前,当他和哥哥马尔康还是小孩子时,到了晚上他们俩一起到阁楼上睡觉。亚吉尔坚持他的哥哥马尔康要像他一样,睡觉前跪在床边祈祷。他还记得马尔康跟他说,他决定上床以后再祷告,这样当他睡着后,上帝就会在他的梦境里看顾他。

  马尔康遗留下来的剑现在躺在火炉的旁边。亚吉尔把剑拿起来,使剑尖朝下,这样子剑的把手在他的眼前就像一个十字架。

  他开始念着祝祷诗:“愿上帝赐恩于你,并且看顾你……”悲伤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他的脸颊,然后他就在火炉旁哭了起来。5

  那天晚上,威廉在睡眠中仍然做着更多的恶梦。他又一次地站在谷仓的门口,望着被吊死的贵族的脸。然后有只满是伤痕的手臂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抓住他的肩膀。威廉吓了一跳,不过那双手臂是轻轻的握住他的肩膀。他转过身来,看到了父亲和哥哥。他们的身体受了伤、血淋淋的,微笑着望着威廉:他们还活着,威廉流着高兴的泪水,想要跑过去抱他们,但是他的父亲伸出了手阻止他跑过去。威廉无力地挣扎着。他的父亲和哥哥走过他的身旁到那些吊死的贵族旁边。那里还有两个空的吊环。就在那个男孩哭肿的眼睛前,他们把头伸进吊环里,然后就上吊了。威廉的悲哀爆发了;眼泪如洪水般流了下来,接着他惊醒过来,满脸都是泪水。

  原来是一个梦!他心里仍然很不舒服,仍然非常的悲痛,他坐了起来,爬下床去找他的叔叔。

  威廉走下楼去他叔叔睡觉的房间。他推开门,看到床根本没有人睡过。他再走到厨房,那里也是空无一人。有一段时间威廉甚至想着是不是他的叔叙已经不要他了。然后威廉隐约中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声音——从远处由风传送过来的声音。他走到窗户旁边,只看到一袭月光。他推开窗户,那个声音变得更清楚了:苏格兰风笛的声音。

  威廉点了一根蜡烛,将门打开。风灌了进来,把蜡烛吹熄。但是他听到更大声的风笛声。

  这时候威廉只穿着睡袍,赤着脚,觉得很冷,但是他还是走出门去。风笛声变得愈来愈大。他走过晕黄色的月光,跟着风笛声走向——墓地!他停下来,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逼着自己继续往墓园走去。

  他走到了位于山顶的墓园,这里埋葬了他所有的祖先,他看到了一幕很神秘的景象:二十四个住在附近的邻人,他们是农夫也是战士,穿着苏格兰裙,聚在一起。在他们中间站着几个风笛手,吹着一首古老的苏格兰挽歌。这是一首充满悲哀及救赎的调子,在现今的社会里还流传着,曲名为“莫大的恩慈”(AmazingGrace)。

  接着,威廉看到他的亚吉尔叔叔站在火炬所照亮的地方的边缘。亚吉尔叔叔一定也是因为听到风笛声才走到那个地方。但是他握着那柄父亲所遗留下来的宽刃长剑做什么呢?

  威廉走到叔叔的旁边。亚吉尔望了望他,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正在做什么?”威廉小声的说。

  “他们正用他们自己的方法在跟你父亲说再见——用不合法的风笛演奏不合法的曲调。”他们看到那些农夫们围绕着坟墓,音乐似乎在农夫们的血液里流动着。有一些人在喃喃地祷告,一些人在啜泣;一些人则动着嘴唇但是没有用手划十字,似乎正在念着复仇的诅咒。亚吉尔轻声地说,“你父亲和我也曾经看过别人用这种方法来埋葬你的祖父,他也是死于英格兰人的手里。”

  威廉从叔叔的手里取过那把长剑,试着要举起它。亚吉尔轻轻地将长剑取了回来。

  “你先要学习这个,”亚吉尔说道。他用他的指尖轻轻地敲了一下威廉的额头。“然后我会教你耍剑的方法。”

  亚吉尔很熟练地举起那把长剑。它在火把的光辉中更为闪亮了。音乐继续进行着;音符与火把冒出的白烟缠绕在一起,然后在空中滞留了一会儿,随着苏格兰高地的微风飞向夜空的星光。

  隔天早上,威廉和亚吉尔叔叔坐在一辆农场用的马车里离开了他父亲遗留下来的农场。威廉将他的个人物品全包在一个小包裹里,放在他的膝上。马车发出嘎嘎的响声,上面还装载着他父亲部分的遗物,一个装有母亲结婚时衣物的木箱子,以及那一把父亲征战时所使用的长剑,用一条毛布包裹着。

  威廉偷偷地瞄了一下亚吉尔叔叔,生怕他自己万一再回头看他的故乡时,叔叔会不高兴。他们顺着山谷连接外界的一条道路到达山顶。拉车的马匹松了一口气,因为从现在开始路就平坦起来,马车的行进也比较平顺了。

  在这里,威廉忍不住望了故乡最后一眼。

  

  









叛军



  几年以后,一艘英格兰的旗舰停泊在法兰西加莱海峡的一个码头。在那个时候,法兰西西南方的土地完全被英格兰的国王长腿爱德华控制着,照理说,这艘船只并不需要太多的戒备,然而这艘船只却配有为数众多的军队。有一半的士兵穿着隆重的礼服,另外一半的士兵则是穿着打仗时穿的战服。穿着礼服的军队站立在主甲板上,而穿着战服的军队则是部署在其他的甲板上。在岸边与外海中则停泊着三艘战船,是英格兰舰队中最快速的,它们正在防备海盗的侵犯,以及任何当天想要挑衅的各国船只。

  一位站立旗舰的主桅上负责守望的士兵正用心地望着陆地那一边,当他喊着,“来了,来了!”士兵们赶紧从旗舰的下层甲板跑了上来,而仪队则整齐地排列在主甲板的栏杆旁边。

  六个法兰西的骑士,穿着轻骑兵的服装,从远处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马车顶的四个角落插有织着金色鸢尾花形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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