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3期-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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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母亲,她终于答应为我做两件长袖衬衣。我欣喜地在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布匹里挑选了一节米黄色乔其纱花布和一节浅蓝色的确良竹叶花布,无比耐心地嘱咐裁缝师傅,分别裁剪成飘带和荷叶边两种不同的款式,还勤快地每天跑去缝纫店看上一眼,了解衣服制造的详细进展过程。几天之后,我终于穿上大小长短合身的衬衣,那种扬眉吐气的心情不知有多美。走在上学的路上,小鸟喳喳叫唤,我的脚步变得格外轻盈。
高中阶段,寄宿在校,每个月的伙食费和零用钱都紧巴巴的,我常常在母亲面前为争取主动权而努力。母亲十分随和,又有些不拘小节,我的努力一般都不会白费。高中三年,虽然不是班上最时髦的,我仍然穿出了自己的个性。在班上,我第一个拥有黑色弹力健美裤、黑白相间的开胸毛衣,我还勇敢地将格子衬衣扎在肥硕的萝卜裤里,惹得几个赶潮流的女同学竞相模仿,穿出来的效果却并不如我到位。
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走在潮流尖端上的人,我也无意那样做。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仍然一身T恤加仔裤,衣橱里保留最多的颜色是黑白两色。牛仔裤的式样也顶多由紧身变成微喇,颜色由靛蓝变成蓝白,裤腰由高腰变成低腰,偶尔裤腿上开了几个透气的大洞。每每去一家新公司报到,头几天我尽量打扮得文静端庄,颇有几分淑女风范,出不了几天,我便原形毕露,随心所欲。我从来不应聘那些要求上班穿制服的公司,哪怕公司再正规工资再诱人,也与我无关。我的工作似乎与自由有关,裹着职业装的那种束缚感会令我一整天都找不到好心情。因为需要,我还是储备着几套价钱不菲的职业装,它们却一年到头难得露一次脸,永远享受不了正常的出场机会。
为寻找一件称心如意的衣服,我曾经跑遍深圳各大百货公司和专卖店,然而这样的效果并不理想,往往脚走痛了腿也麻了,却一无所获。几次失败之后,我再也不因为一个固定的款式满街乱转了,干脆碰到一件心仪的就买下来,不论价钱、不管季节、不分品牌。不知是不是对童年缺衣少食的弥补,现在一见到合适的衣服,我就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收入囊中。眼看我的四门衣橱里日渐拥堵,又不好意思(怕别人嫌弃反而好心办成坏事)将自己穿过的旧衣服(其实有的才洗过一两水)送出去,只好随意地问一星期来家里搞一次卫生的大姐是否用得上。面对几乎全新的做工精细的衣服,大姐感激不尽,并称以后每星期免费为我多服务一小时。我当然不能接受,是她帮我解决了难题,我应该感谢她,怎能因为她客观上受了我的恩惠而剥削人家的劳动?
每次过年回家,我习惯将自己打扮一新,一件新呢制大衣,一双新皮靴,几条花色不一的纯色或条纹围巾。一回到温暖的深圳,这些衣物便只能束之高阁。一年年累积下来,它们占据了大量的空间,成了我的负累,送人又有些不舍,还得买些樱之花之类的樟脑丸防虫防霉剂,一年拿出来晒两次,真不省心。尽管麻烦,我还是年年坚持着这种习惯重复着这些动作。前些年流行染头发,一开始怎么也看不惯,尤其那种酒红色。随着染发人群不断增加,我也加入了染发大军,黄黄的一头短发在阳光下晶晶闪亮,居然感觉还真不错,反而对一旁的黑发看不过去。现在我终于一改保留了多年的短发,拥有一头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却又有些想电成流行的陶瓷烫卷发,只是担心卷发实在不便打理。
关于流行,我一向没有追赶的劲头,但我总能在流行的信息里捕捉到那么一丝自己想要的,将之填充到我的意识里,经过消化、融合、加工,以自己的方式展现出来。我用一点点腮红修饰着自己,我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散发出淡淡的自主。我多年来思考着同一个主题,我长时间坚守着一味无味的纯粹。有人告诉我,今年流行翠绿和浅紫,我依然用黑白张扬着每一天的心情。我以不变应万变,我用亘古不变的干净、直接、简约、单纯、自然、质朴、贴切与流行抗衡。
家庭环境贯穿人生始终
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相对显著的性格特征,例如童年时天真幼稚,少年时懵懂反叛,初入社会时单纯富于幻想,工作几年之后或颓废或圆滑,慢慢地,你长大了,也有一种说法叫做你成熟了,总之你由激越变得平静,这大概是许多人的心灵途径和成长轨迹。有时候,某件事能对人的性格产生巨大的转折,从此你判若两人,心如止水一蹶不振,也或者精神焕发笑面人生。我真希望这种转变能在我的身上有所体现,可惜得很,伴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显性和隐性的特征在我身上表现得并不突出。
性格决定命运!一个人的性格会从你外在的一点一滴的语言、神情、动作上传达出来,还有你的方式、选择、决定、判断,甚至你的声音、兴趣、字迹、装束都与之相匹配,这一切构成了完整的你唯一的你和有别于他人的你。如果你性格内向,不善言谈,那么你走路的姿态、与人对视的眼神、说话的嗓音、表达的方式、热爱的娱乐运动都是内向的。我相信星相一说,那不是什么无稽之谈。有人能预见你大致的未来,那是因为你的性格长在你的掌纹中、写在你的脸面上、刻在你的皮肤里,清晰可见,一目了然。细微之处,大师们一般不作预测,因为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那便是你作为人类生灵的个性,哪怕是没有个性的个性。
十多岁的中学生,是最不稳定的年龄,他们刚刚脱离童年的天真,对比他们年少的朋友不屑一顾,他们正经历青春期的发育和萌动,好奇和冲动的荷尔蒙飞速膨胀,他们对一切似懂非懂又无所畏惧。他们看起来勇敢、侠义、锐利,可在成年人眼里,这种勇敢侠义锐利盲目而没有底气,是高于童年的天真形式的另一种天真。他们渴望长大,渴望像正常恋爱中的男女一样肆无忌惮地拥吻,他们希望家长以朋友的身份和他们相处。每当看见男女中学生躲在公车站牌下旁若无人又迫不急待地拥吻,我就不寒而栗,单单用“勇敢”或者“可怕”来形容它都不准确,可我又找不到更精当的词汇。不知道我以后能否和自己的孩子成为朋友,不管怎样,我会尽量信任和鼓励他们,因为只有信任和鼓励是最好的引导,十几岁的孩子实在太需要成年人和他们进行朋友式的沟通了,这种沟通可能影响乃至改变他们的一生。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父母都忙于工作,没有精力顾及我。虽然他们工作得来的收入少得可怜,往往只够换取一家人最最基本的开销,可除此之外,他们来不及思考,他们别无选择。我便在这种看似幸福实则孤苦无助的家庭里一天天长大,遇到所有关于生命的大小难题都通过自己狭隘的思考来解决。分析我自己,家庭环境对我的影响之巨大无与伦比,可以说我性格的一切来源都与家庭环境密不可分。这种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比较而言,人文环境对人的影响更深更远。那时候,我渴望交流,渴望与人争论不休,渴望被人了解,渴望了解别人,可是,除了吃饭、睡觉、起床、出门,一家人好比共用一个客厅、一间厨房、一个卫生间的陌生男女。除了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一家人没有共同享用的电视节目,集中晚饭之后便各人进入各人的房间,各自为政。我更愿意晚饭后出门,坐在对门同学家的阳台上闲聊,或者,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就那么望着天空发呆。待在家里的我极不真实,不是偶尔有外人来访,提示我们是一家人,我怀疑那是不是我的家。不知父亲和母亲之间存在多大的沟通障碍,至少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形式的相融,而我则将所有想法都隐藏在心,一旦将它们吐露给父母,他们会不会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看来,那个家应该是父母的家,而不完全是我的家。依我对家的理解,家应该代表着自由标示着温暖,在家里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表意见,交流个人看法,获得思想支持。
在那个人口众多、人人为生存而生存的年代,父母来不及思考更谈不上改善孩子们的精神生活。十九岁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我竟然没有跟父母招呼一声,便悄悄地动身了。父母以为我到姐姐实习的工厂去逗留几天,结果我一个人跑到了遥远的南方。那时候家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只身千里之外的城市,我居然没有想家的感觉。现在离家十多年了,我仍然孤身一人,不忍心将自己潦草嫁掉,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想过离开深圳,回到父母所在的家里。即便节假日回去几天,也是来去匆匆,不愿多作停留。一个人的家也许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家,但从自由的意义上来讲,它是完整的,它是我的天堂。如果有了孩子,我一定让这个家也成为孩子的天堂。
我们无法选择父母,无法选择出生,很大程度上来说,也无法选择家庭环境和氛围。很多影响一生的人生观都在不可逆变的潜移默化中逐步形成。如今的孩子们被奉为小皇帝,是几代人心中的宝,他们一反我们那个年代的常态,成为一家之中心和焦点,老师们常常担心他们会被大人们宠坏。尽管现在的孩子不会步我们长大后难以融入集体的后尘,他们中的不少人还是孤独的。最新的调查显示,百分之二十的孩子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其中严重抑郁者达到百分之四。当人们担心他们会不会以自我为中心、太过自负、承受不起压力和打击时,别忘了给他们一个尊重、自由、交流、温暖的人文氛围。
在深圳一呆就是十年,人称我老深圳了,可在我身上却找不到任何“老”的标记。很多新修的道路我不熟悉,一到关外我便分不清东南西北,遐尔闻名什么酒吧演绎中心我也没听说过。这倒没什么,令人不解的是,我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座海纳百川的城市。这不是我近年的发现,第一脚踏入深圳的土地时我便意识到了。起初,我在思想上动员过自己,也曾在行动上尽量往所谓“深圳人”身上靠,希望自己顺应历史潮流,成为一名合格的标准的“深圳人”。很快,我就发现这样的做法十分愚蠢,融入的过程让自己变得十分空虚,找不到寄托,相反,我在一天天丢失自己。
然而,长年漂在外地,我更加不适应内地的生活。过年回家,我会因为家里没有暖气冻得发抖,我会因为上一趟街皮鞋上就沾满了尘土而烦恼,我会因为在银行取款时人们争先恐后的插队愤懑不已,我会因为没完没了的请客贺禧头痛不已。回到深圳,我却离群索居。我便时时身处这种两难的夹缝当中,生生不息。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自从我离开母体,未来的人生之路就与此同时铺就了。在这条路上,我时而主动请命,挥舞长矛,时而被动迎击,兵来将挡。我屡败屡战,屡教不改,却再也不想批评自己总结教训。我任自己灰心我凭自己流泪我不指望看到未来。尽管周边安静至极,我还是不能集中精力完成手头的工作。我想象着自己在老掉牙的落日余辉里,回首现在这一瞬,是啊,当初一切都被自己言中。
无关理想
关于理想,我有些说不出口。儿时,我希望自己长大后成为收发室的一名收发员。每天从邮差手里接过信件,然后亲自将一封封信送到收件人手里,看着他们高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份给人传递温暖的工作,自己俨然一个快乐的使者,多有成就感啊。可是,每经过收发室看到佝偻的老头一次,我的理想便破灭一次。老头六七十了,无儿无女,学校雇他纯属照顾。老头收入微薄,常常一边咳嗽一边拿着蒲扇扇藕煤炉,我总有前去帮他的冲动。我慢慢注意到,其他单位的收发员也大多是退休人员,一个人孤苦地把守大门,半夜还不时被人叫起。即便有成就感,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成就感也被残酷的现实冲抵成赤字。如今,大公司的员工都有个人信箱,免除了收发员送信之劳。再说,电子邮件发达得忽略了时间和空间的存在。九十年代出生的孩子该这样问:收发员是干什么的?它属于什么工种?眼看收发员成了历史名词,我的理想未来得及试行便被自己否决了。
后来,我曾想当一名图书管理员,这多少还是有点收发员的性质,是收发员理想的延续。借书、还书、登记、盖章、签字,没人的时候翻翻自己想看的书,和收发员相比,它文雅多了。我同学的父亲是文化局的局长,她毕业后被顺利招进图书馆工作,我的远大理想被她轻易实现,真是羡煞我矣。
我还有过几种备选的第二、第三理想,售货员便是其中之一。当自己真的成为百货公司的一名售货员时,没想到一个月不到我便厌倦得一塌糊涂。综观以上理想,无一例外都是为人民服务,没有任何创造性和挑战性可言,想想真他妈没出息。说实在的,这些所谓的理想不过心里即兴的一些想法而已,我也从未为之努力奋斗过,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谈不上什么遗憾。
说到底,我是个没有目标的人,也就谈不上什么理想。多年来一味地由着自己,跟着感觉东飘西荡。看到朋友们发财了、生儿育女了,的确有过一些刺激和感触,可一回到自己的斗室,我又窝在沙发里,以惯常的方式打发时日。
对于未来,我从来没有规划过,每天飘忽不定,今天不知明天。找一份工作,能吃饱穿暖就行,我没有任何经济上的野心。虽然物质的诱惑无处不在,我却熟视无睹,只期望一份真诚的感情。几经折腾我才明白,一段理想的情感远比金钱更难寻难求,近乎一种奢侈和妄想。回过头来,我不得不钦佩那些一头扎进钱堆里的人们,还是人家有远见卓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实现自己的物质理想再谈别的。
我的一个好朋友告诉我,他的心愿是在桃花源那样优美静谧的村庄盖间房子,男耕女织,每年资助几个偏远地区的失学儿童。多么崇高啊!尽管现在连个人温饱都成问题,他还是为自己制定了详尽的五年计划。我的另一个朋友属于典型的贤妻良母,婚后几天老公便驻外地工作去了,从怀孕到孩子读书,全凭她操持。公司倒闭之后,她失去了工作,便在家里带孩子,还得接受公公婆婆的挑剔。我听说她老公在外面闹出绯闻后更加替她不平。我问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例如搬出来住?她平静地对我说,她的理想便是好好将孩子带大,好好对待丈夫,终有一天会得到回报。现在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有了自己的房子,丈夫也回来了。虽然和公公婆婆分开了,她一如既往地孝敬两位老人。为了心中的理想,她付出,她收获,她快乐。一个女人把经营家庭作为毕生的理想,如何也不为过。
我敬佩所有如他们一样怀揣理想的人。理想让生活有奔头,让生命被意义填满。哪怕从现在做起,永远也不会迟。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还是没有理想,你说我是不是无药可救!
因为缺乏交流,我十分珍惜与人沟通的机会,于是我隐约有一种向往,要是我能成为一名大学老师该多好啊,教教心理学就行,既陶冶了自己,也帮助了别人。我的这个梦想搁在心里,恐怕只能等下辈子付诸实施了。
理想青睐勤奋的人。看到奥运会金牌得主们幸福得泪洒雅典,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替他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