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丁女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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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 惑（1）
吸烟是这样一个传统：眼睛看到它觉得可恶，鼻子闻到它觉得可恨，对大脑有危害，对肺有威胁，那黑色的，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味的气体，简直就像从深不见底的地狱里冒出的恐怖幽暗的烟。
就这样，很长时间以来，烟草在世界各地渐渐散布开来。烟草融入了不同的文化当中，并且还被欧洲、中国、印度的医疗系统断定为有益身体健康。烟草遇到的有限阻碍来自宗教。然而，基督教和###教的创立者都未对烟草加以阐述。这一事实使得那些对他们的上帝或先知唯命是从，遇到不可知事物又只能求助于其精神领袖的教徒们不知所措。《可兰经》没有谈及烟草，再加上在非洲东部安家，使得穆斯林教徒已经接触到了烟草，这两个原因一起推动了###教社会对烟草的接受。没有人说应该禁止烟草，烟草就理所当然得到允许传播。再看一下基督教社会。罗马天主教会对于烟草只通过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决议：禁止在教堂里使用烟草。而对于使用烟草究竟是对上帝不敬还是在合理享受上帝的赐福，官方只字未提。然而，还有另外一群基督徒对烟草反应强烈。第一个大声抗议反对烟草的是詹姆斯一世。詹姆斯一世本是苏格兰国王，1603年又继承伊丽莎白一世的王位，成为英格兰的国王。在与西班牙人达成和平协议后，詹姆斯一世又发起了轰轰烈烈的战斗：反“骗人的烟草”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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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丁女郎（17）
其实詹姆斯一世并不想要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这一点从他与西班牙所签订的休战协议就可以看出。他要进行战争的领域是宗教属灵层面上的。早在他作为詹姆斯六世统治苏格兰的时候，他就开始了与反基督者的战斗：不仅通过印刷品，还对他那些苏格兰臣下进行迫害。1597年，詹姆斯六世又发表了一篇有关魔鬼的论文，鼓吹应对那些信奉撒旦的人进行最严厉的惩罚。在他的妄想中，这些人决意要毁灭他。
詹姆斯自己对搜寻巫师，目睹他们受折磨，并且编辑他们的忏悔很感兴趣。在这些所谓巫师的受害者中，有一个叫做坎宁安医生的。坎宁安医生被指控参与了一场魔鬼的阴谋，而这个阴谋是图谋将乘船出海的国王溺死。因此，这位坎宁安医生被拔去十指指甲，眼珠也被红热的针刺穿。他还遭受了臭名昭著的“靴子”刑罚：双脚穿上靴子后再狠狠击打，直到“鲜血和骨髓不断汩汩流出，以至于以后再也无法用双脚站立”。在詹姆斯统治苏格兰的最后几年里，平均每年有400个巫师被烧死。
这样烟草就很自然地成了詹姆斯的敌人：烟草在吸食时发出烟雾，这使他联想起地狱当中那可见的火。除此以外，烟草还与巫术有着家族上的联系。烟草与颠茄和天仙子同属于茄科；而巫师在飞行之前最喜欢使用的药剂就是将颠茄与天仙子的叶子捣碎成糊状，涂在扫帚柄上，然后跨上去，在卧室里骑来骑去，一边幻想着自己正在飞行。在秘鲁，确实有一个不长的时期人们也将烟草看作天仙子。詹姆斯一登上英格兰的王位，就马上在国家的法律中增加了禁止巫术的条款， 而后又出版了一本小册子：《对烟草的强烈抗议》，以此开辟他对魔鬼作战的另一阵地。
《对烟草的强烈抗议》尖刻却也不乏煽动力。它文笔幽默，言辞犀利，开篇就对烟草的家族血统作了毫不客气的评述。这位国王这样说道：
烟草，一种普通植物，几乎随处可见。首先被一些未开化的印第安人发现可用来做防腐剂，或是对付出疹的药物。出疹是一种污秽的疾病，（众所周知）这些未开化的人是很容易患上的。在他们那恶劣的气候中，烟草通过他们不洁的身体，调整他们的身体状态：就是从他们那儿传来了烟草，就是从他们那儿传来了最可憎的疾病（梅毒），也是从他们那儿传来了这种腐化肮脏疾病的疗法：用烟草那令人厌恶使人呕吐的气味来熏蒸。而这一切的后果不过是用在体内产生癌细胞或毒液的方法来杀死另一种疾病。
蛊 惑（2）
如此这般地对印第安人和梅毒作了一番评说之后，詹姆斯的《对烟草的强烈抗议》矛头指向了他的宿敌——魔鬼：“噢，善良的国民们，让我们（我恳求你们）一起思考，什么样的荣誉或政策可以打动我们，使得我们愿意模仿那些未开化的、没有上帝指引的、奴性的印第安人的野蛮兽性的行为，尤其是这样一个低劣可憎的传统？……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模仿他们也裸着身子走路呢？为什么不去模仿他们爱玻璃、羽毛和类似的玩物胜过爱金子和宝石呢？还有，为什么我们不像他们那样否认上帝，而去敬爱魔鬼呢？”换句话说，吸烟的人并不比信仰魔鬼的野蛮人好到哪去。
人类共有的一个弱点就是他们对一个论点的信服度，等同于他们对提出论点的人的信服度。如果詹姆斯是一个受人爱戴的君主，他的能言善辩就会被臣民信服，而他也就可以就此打住了。英国人也就该扔掉他们的烟斗，埋首于膝深深忏悔。不幸的是，詹姆斯是受轻视的。这一点詹姆斯倒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就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他的《对烟草的强烈抗议》接下来批判了上瘾这一观念。詹姆斯国王是通过提出上瘾的源头是原罪这一方法来阐述他的新奇想法的。他成功地将上瘾的本质归结为过量，并由此责怪起吸烟者：
我想，这就能圆满回答一直以来维护这个肮脏传统的最主要的论题，遗留下来的问题就是让我来告诉你们，告诉你们在这种污秽滥用中你们犯了多少的罪和虚荣。首先，你们难道没有犯可耻的纵欲罪吗？（因为欲望很情享乐，仅仅因为你缺了烟草来激起你对所有这一切的兴趣……
詹姆斯将吸烟者比作酒鬼，酒鬼一开始喝的也不多，但渐渐地他们就不由自主地经不住诱惑掉入自己邪恶的陷阱中：“就像没有一个人愿意在第一天就喝得酩酊大醉一样……这种习惯是渐渐养成的……所以难道这不是发生在每个吸烟成性的人身上的事吗？他们自己又将什么归因于烟草的具有蛊惑力的品质呢？”整个《对烟草的强烈抗议》充满了一种挫败感。君主们总是痛恨被忽视，尤其是像詹姆斯这样接受君权神授论的君主。他那尖刻的言词破坏了他论证的力度，所以他的这本小册子一经出版，就遭到了人们的嘲笑。詹姆斯意识到自己的言词蛊惑失败了，于是他就采取了他的权力范围所能及的最后一招——征税。这一招可能是詹姆斯从英格兰的医生那里得来的灵感。这些医生在1603年就想从詹姆斯那里取得烟草的专卖权，并且坚持说烟草是一种药物，因此就只能通过他们开处方来出售。这就为国内烟草贸易总额提供了一个指标。同样可能的是詹姆斯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鼓励。他讨厌烟草，他强烈地痛恨着烟草。他同样痛恨与女人之间的性关系，而为这个征税可不容易。就在《对烟草的强烈抗议》出版的同年，詹姆斯将烟草税提高了40倍。
尼古丁女郎（18）
烟草税的提高使得英国人必须在新大陆开拓殖民地以建立一个独立的更加庞大的烟草供应系统。虽然英格兰的烟草种植量一直在上升，但整个国家的大部分烟草供给还是要从其在欧洲大陆上的竞争对手国家进口。这就消耗了英格兰的财政收入。詹姆斯与西班牙签订休战协议后，英国的海外殖民地受到攻击报复的可能性不再存在，他的臣民决定再试一次。在英格兰与西班牙作战时，英国就趁机扩大了其海军规模。现在这支海军可以腾出手来干别的了。此外，英格兰还有许多私人拥有的战舰，而这些战舰的资助者除去投资海盗行为之外，也不得不另找投资处。
蛊 惑（3）
这样，英格兰不仅具备了多余的船只和资金这两个扩充海外殖民地的条件，还具备了船只装备优良和船员经验丰富这两个优势。到了1603年，每年有将近100条英国船横跨大西洋，来往于英格兰与盛产鳕鱼的加拿大。渔夫们对于航行条件的知识帮助提高了船只设计，船只质量的提高又使得渔夫们成为更加优秀的水手，这无疑大大为殖民者提供了便利。接着，人们对于殖民地的看法也发生了转变。殖民地是一个新世界，不但不索然无味，反而充满着诱惑。这个新世界成为当时戏剧和文章描写的中心，在这些作品中它不仅是个新世界，连它将来作为一个新社会的方方面面也都涉及了。
所有上述因素的结果，就是在1606年组成了弗吉尼亚公司。弗吉尼亚公司的目标就是在美洲建立商业上可能的殖民地，它还带来另一个副作用：将利润是一切行为的动机这一概念深深植根于它未来的公民心中。为了免遭国王的责难，弗吉尼亚公司在新世界里的目标是酿酒、制造橄榄油、纺纱、采矿——所有能采到的金属都进行开采，尤其是那些稀有的。烟草不在这个名单上，虽然烟草是那时英格兰必须要进口的东西之一。1607年，英国人打着弗吉尼亚公司的幌子第三次回到了美洲。这一次的冒险活动是由144人组成，他们中有105人活着到了新世界。这105人在切萨皮克港安顿下来，并把它改名作詹姆斯敦。一年以后，生存下来的就只剩下53人了。于是，1609年，英格兰派来一支支援船队，包括9艘船，500人，由一个叫做托马斯·盖茨的人率领。盖茨所乘坐的船在百慕大触礁，但其余的船和上面的400人到达了詹姆斯敦。六个月后，盖茨才乘他在百慕大新造的两艘船来到詹姆斯敦，而此时，詹姆斯敦仍是一片废墟，人口只有60人。
似乎这次新的殖民行动注定要遭受前两次的厄运。大多数的殖民者在这里活不过一年——有的死于疾病，有的死于严寒，有的死于饥饿，还有的死于与那些早已厌烦每年冬天为他们提供供给的印第安人的冲突中。对于这些殖民者无法自给自足甚至无法生存下去的事实，英格兰只有以愤怒回应。殖民者们被告知他们必须要酿酒、纺纱，这次冒险活动的资助方弗吉尼亚公司还出台了一系列防止这些殖民者偷懒的法则。其中包括一条：教堂祈祷连续缺席三次者将会被判处死刑。
到了1612年，事情有了一个重大转变，而这个转变对于英国的文化、语言、法律的出类拔萃有着决定意义，导致英国成为历史上最强大、效仿者最多的国家。那一年，一个叫约翰·拉尔夫的弗吉尼亚殖民者种下了一些他从特立尼达岛带回的花烟草。两年后，他娶了一位不满20岁的印第安公主，叫做珀卡皓塔丝（“活泼女孩”的意思）。拉尔夫是在珀卡皓塔丝裸露着身体推着车穿过詹姆斯敦街道的时候看见她并爱上她的。烟草和爱情实现了仅凭祈祷和命令所不能完成的：一个自给自足的英国殖民地在美洲建立起来。
烟草作为一种潜在的利润来源其实早就被预言了，罗伯特·哈考特在《游历圭亚那的利害关系》一中就指出烟草将会给英国带来极大的利益：“我敢说……只有烟草这种商品（有如此多的人在寻找它需要它）才能给我们（殖民地冒险事业）带来最大的好处和利润，大到可以和西班牙人在印第安人那儿所找到的最好最富有的银矿相媲美。”然而，詹姆斯国王的宫廷里充斥的都是对烟草的敌对之情，哈考特的这个建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其他的殖民者要么相继死去，要么听从弗吉尼亚公司的命令还在苦苦寻找金矿或是种植橄榄树的时候，拉尔夫正在提高它的烟草种植技术。烟草是一种需要精心种植的植物，并且在投放市场之前还要做大量的工作。拉尔夫用了两年的时间来学习怎样培育烟草，又花了两年来研究对烟草各种病虫害的防治。即使在发生饥荒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过，虽然他心里清楚若是失败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蛊 惑（4）
拉尔夫一方面从他的印第安亲戚那里学习烟草的培育和疾病防治，一方面从西班牙人那里吸取经验。印第安人意识到烟草是一种脆弱的植物，所以他们对烟草比对其他任何一种农作物都上心。到了收获季节，烟草叶同时被采集，为了运输方便，再把它们用蕨叶包起来。然后烟草就被保存在山林小屋中。到了秋天，每天早上要将烟草搬到屋外，吸收露水。冬天到了，要把新的包着烟草种子的豆荚捆成小捆，挂在屋中。整整一个冬天，这些豆荚会被屋里炭火的烟熏成黑色。来年春天，他们就被取下来，豆荚被弄碎，种子就被撒到了地里。西班牙人用的种植烟草的方法比印第安人的还要先进——西班牙人由于自己的国家曾经被沙漠民族所占领，从而提高了自己的种植和灌溉技术。与土地私人所有相适应，西班牙人在种植安排上也更合理一些。每一株烟草苗都占一定精确尺寸的土地，分配到的动物粪便肥料量也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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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丁女郎（19）
拉尔夫将这两种文化的精髓结合起来。他可绝不仅仅是个幻想家，他还是个科学家。他成功地创造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弗吉尼亚烟草，并且很快用它占据了英国市场的领先地位。拉尔夫1613年生产的第一批烟草被运到了伦敦。在那里，这批烟草凭借其独有的香味使鉴定家们赞不绝口。1616年，拉尔夫带着他美丽的妻子和第一船贸易烟草来到伦敦。这两样新世界的产物吸引了公众的注意。不幸的是，这位印第安公主在伦敦染病而亡，拉尔夫将她葬在格雷夫。带着大把的钱和货物，拉尔夫只身回到了美洲，正好赶上了弗吉尼亚为庆祝1617年顺利收获烟草的第一个感恩节。
同年，詹姆斯敦的领导者，约翰·史密斯上尉写道，这位殖民地的新总督来到时，只见“五六座房屋，废墟一般的教堂，几处断桥残栏，还有被遗弃的饮水井”，但是接下来看到的就是一番繁荣景象“市场、街道，其余所有空地种的都是烟草。”
约翰·拉尔夫的经历是英国殖民公司命运中的一个快速而永恒的转变。英国人意识到了烟草的价值，因此也就乐意投资种植。伦敦的市场也欢迎越来越多的弗吉尼亚烟草的进入。1618年，烟草的产量是2万磅。四年后，虽然有三分之一的英国殖民者在印第安人的攻击中丧生，这块领地还是产出6万磅烟草。到了1627年，运送出的烟草已经有50万磅，两年之后又翻了三倍。“在切萨皮克湾这块殖民地的前一百年的历史中，惟一一件令人永远无法忘怀的事就是发现了原来烟草能种植得这么好，销路这么宽，利润这么高……是烟草保证了詹姆斯敦的冒险没有归于失败。”
烟草的成功给英国殖民者带来了新的问题。烟草种植是个精细活，这就要求大量的劳动力，而这又是英国殖民者最缺少的。因此，大量的移民涌入殖民地，可他们在这片新世界上的平均寿命只有6个月。1620年，詹姆斯敦的人口数是900。到了1624年，虽然在这4年之中，先后有1500人来到詹姆斯敦，人口仍然只有1275人。一个殖民者在他的日记中这样描写了一个较典型的星期：“8月6日约翰·艾斯比死于流感，9日乔治·弗劳死于浮肿病，10日威廉·布鲁斯特因印第安人袭击受伤致死。”殖民者的灾难绝不仅仅来自于自然因素。1623年，发生了第一个有记载的由吸烟引起的事故。火药库里，水手们纷纷点燃香烟，来庆祝一艘补给船顺利到达百慕大。然后，“享受着香烟，得意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