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三减一等于几-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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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鲸很热情,跟他聊了好长时间,又给了他一些初级教材。
张古发现冯鲸的吉他形状与众不同,好像是按照一个奇怪的想象自制的。它的音箱不是葫芦形,而是三角形。共鸣孔也不是圆的,而是方的……
从此,他俩就认识了。
一天傍晚,冯鲸对张古讲了一个故事。现在想起来,那故事似乎跟最近发生的恐怖事件有丝丝缕缕的关联。那故事是由一首吉他曲引出来的,那首吉他曲叫《陌生人之约》。
下面,就是冯鲸对张古讲的故事。这个故事像冯鲸的吉他一样,也有点奇形怪状。
在一个很远的小城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的父母早早死去了。她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她一直到了30岁,还没有找到称心的男朋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很孤单。
她是个不善言谈的女人,她越来越封闭,不愿和任何人交往、交流、交谈。
她的职业是售货员,在商场卖男士用品。
这一天,她看着商品展示台里的男士钱包,突发奇想,决定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上帝。那天,她斟酌了半宿,写下了这样一张纸条:
我是卖给你钱包的人。
我不知你是谁,但是,我想和你共同完成一个人生游戏———如果你是一个未婚的男人,我愿意嫁给你;如果你还小,我就认你做弟弟;如果你已经结婚,我就认你做哥哥;如果你是一个老人,我就认你做爸爸……
我没有一个至亲的人。我想在你身上找到亲情或者爱情。
相信我,我是真诚的。
我的传呼号是*******。等你。
次日,她到库房中,小心地打开一只男士钱包,把纸条放进去,然后,她把钱包弄乱,以致她自己都记不清哪只钱包里有纸条了。
从此,每当有人来买钱包,她都会仔仔细细打量他。每卖出一只钱包,她的心都要跳一阵。她害怕她的纸条落到一个流氓手中。
她当然最希望从这个游戏中得到美好的爱情。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结婚,就是因为她的理想太高了。她从少女时代就开始在心中塑造她的白马王子———他很高大,很成熟。尽管他不一定很富贵。
这一批钱包很快卖光了,没有人进入她的生活,她有些失望和委屈。
半年过去了,她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这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传呼。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回了电话。
是个男人。他说:“我就是你游戏中的另一个人。可以见见面吗?”
她十分紧张,问:“你在哪里?”
那个男人说:“我就在你的门口。”
她想了想说:“对不起,太晚了……”
他并不坚持:“那好吧,明天我再约你。”
“哎……”她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机。
这天晚上,她的心浮躁起来,像漂在河水上的一片叶子。
第二天,她和他见面了。他们相约在街心公园。
他很高大,很成熟,竟然跟她想象中的白马王子不差分毫。这让她很激动。可是,她觉得买钱包的顾客中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不说谎:“以前我从来没到过这个小城,我也从没有买过什么钱包。”
她吃了一惊。
他说:“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机车司机。我住在很远的一个小镇里。”
她问:“那你是怎么得到我的纸条的?”
他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开车经过这里,偶然买了你的钱包。他的孩子都几岁了,于是,他把这纸条给了我。我跟你一样是一个孤儿,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我那个朋友觉得你和我很合适,就牵了这个线。”
她觉得这就是命吧。
他说:“你跟我走吧。我那里的天更蓝一些。”
这句话让她很感动。
后来,她果然跟他走了。她辞了工作,跟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来到了他生活的那个小镇……
结婚的那天夜里,他高大的身体突然蜷缩成一团,钻进她的怀抱,轻轻地说:“我要做你的儿子。”
当时她被吓了一跳。
后来,她越来越发现他不对头。
有一次,她偶然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他的几本影集,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婴儿时代的光腚照片。竟然没有一张成人照。
她又被吓了一跳。
……日久天长,她终于看清了他。
他的外表很高大,很成熟,那是假象,其实正好相反。他的内心好像一直没有发育,一直停留在婴儿时代。
她在跟一个婴儿过日子。
她觉得,她的爱情理想被玩弄了。她觉得,她被“天更蓝一些”给害了。
他脆弱到了极点。结婚一周年的那一天,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他竟然自杀了。那小小的摩擦不是夫妻之间的摩擦,而是母子之间的摩擦。
这个女人从此一个人在小镇生活下来,没有再嫁。
后来,冯鲸告诉张古———那传说中的女人其实就是连类。
冯鲸说:连类的命中有一个小人在克她。
冯鲸说:那个和她相好的卡车司机就是当年买走她那只神圣的钱包的人。
张古不明白,冯鲸怎么知道这么多?
……张古怀疑冯鲸是那个算术题的传播者,灾难的扩散者。
那个算术题难道是一句符咒?谁被问到,谁就会遭遇不幸。除非你再去传播一百个人……
一成百,百成万……
灾难像瘟疫一般蔓延。
第五章连环杀
这一天,张古没有上班去。
他背着所有的人给男婴的电子信箱发去了一封邮件。那是一封耻辱的邮件,宣告正义的失败———他哀求男婴放过他。
他说: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了,我再也不敢监视你了……
他觉得,求饶是他最后的一线生机了。写这封邮件的时候,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他担心那个男婴接收不方便,悄悄把卞太太家的电脑又送回去了。然后,他坐在电脑前眼巴巴地等待男婴回音。
男婴无声无息。
他绝望了,又给冯鲸发去了一封邮件。他向冯鲸举起白旗。
他说:我真的算不出你那个三减一等于几的问题,你饶了我吧。我帮你把这个问题传播一百个人,一万个人,你解除我的符咒吧……
冯鲸也无声无息。
这一天过得很慢很慢。
这一天,无望的张古想了很多古怪的问题。他觉得有些事自己永远弄不清楚,人类永远弄不清楚,比如:我们最初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
空中漂浮一粒灰尘,灰尘上有无数的细菌。细菌永远弄不清灰尘之外还有个房屋,房屋里有人,有面包,有电脑,有字典,有爱情。细菌永远弄不清房屋之外有地球,有海,有森林。细菌永远弄不清地球之外是宇宙,是无边无际的太空……
假设地球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尘,人类是附着在灰尘上的细菌,一瞬间就是人类的亿万斯年,那么,人类永远弄不懂,在人类科技永远无法抵达的茫茫宇宙的终极之处,是不是一个房子,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存在,房子之下是不是有一个更巨大的物体承载它,而那个物体之外是不是无穷大的空间。假如把那个更巨大的物体再缩小成一粒灰尘,再之外……
张古又想到生命的偶然性:
自己。
上面是父母。
再上面,是父亲的父母和母亲的父母。
再再上面,是父亲的父亲的父母和父亲的母亲的父母,是母亲的父亲的父母和母亲的母亲的父母……
一直排上去,就是一个巨大的扇形。
从古至今,岁月悠远,假如那浩繁的祖先中,有一个人死于战乱,死于瘟疫,死于饥饿,假如有一桩婚配发生变故……就没有自己了。
生命多奇妙啊。
假如最开始他不写那个报告,就不会去变电所。不去变电所,就不会遇到那个男婴。假如前一天镇政府另一个秘书老王上班了,镇长就会把这份重要的报告交给他写,他更有经验。假如老王不是肚子疼就不会不上班,他一直工作很认真的。假如他不吃那么多瓜就不会肚子疼。假如妻子不买瓜他也吃不着。假如妻子的同学不来串门,她也不会买瓜。假如妻子的同学不是心情不好也不会到老王家串门。假如她没发现老公有外遇也不会心情不好。假如她老公不是在十年前出那次差也不会认识那个外地女人。假如他那一年不调进车间就不会出那次差。假如不是他跟厂长吵架了,也不会从厂部调到车间。假如那天他不是喝酒他也不会和厂长吵架……
无数个假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声音,一个情绪,都可能会改变其中一个假如。假如有一个假如不成立,张古都不会有今天。可是,所有的假如一环套一环,一直把张古逼到死亡之角,中间没有一个环节出现变故……
向前看,每个人都有无数个未来和无数个结局。
回头看,每个人的一生都只能有一条轨迹,决不可以改变。
这就是命运。
……尽管这一天过得很慢很慢,最后,天还是黑了。
张古不再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他开始想男婴。
在张古的心里,男婴正缩着脖子,蹲在黑暗中的树枝上,一双阴冷的眼睛看着自己。到处是斑驳的积雪,冷冷清清。他是异类,他没有心肝,没有肠胃,没有大脑,没有神经,张古怎么样都无法打动他。
那条狗再不叫了,它尽力了,人世间一片寂静。
张古木木地坐在电脑前,两眼闪着花花绿绿的光。
网上的新闻花花绿绿。
他看到了哪个演员隐退,哪个歌星复出。他看到了谁跟谁打官司。他看到了香水广告……
人间每天都发生很多很多事。
人间真美好。
可是,那把饮毛茹血的杀猪刀穿过这些花花绿绿的事件,径直朝他逼来。
张古操作电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知道他点击了哪里,电脑屏幕一下黑了。接着,那个久违的男婴在电脑屏幕上一点点显现出来。
男婴仍然像念经一样平平地说:“不是三减一等于几,是三减三等于几,你们把提问都弄错了……”
———张古听得出,这根本不是电脑里的声音,而是现实空间里的声音!
天,电脑屏幕上的男婴旁边又闪出一个男婴来,这个男婴是真的!
他一直躲在电脑的后面!
张古连跑都不会了。
男婴像眼科医生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张古的左瞳孔。
以前说“魂飞魄散”都是形容词,现在张古真正是“魂飞魄散”了。他傻傻地看着他。
男婴慢慢举起那把杀猪刀。
他的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
那把杀猪刀突然插进了张古左眼中……
张古死了。
黄昏时分,冯鲸才看见张古寄给他的那封电子邮件。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开电脑。他的好朋友———那个和连类相好的卡车司机来了。他一直在跟他喝酒。
冯鲸看了那封电子邮件之后,立即给铁柱打了电话。他说:“张古写的这封信很奇怪,他可能出事了。”
铁柱马上赶到张古家。果然。
铁柱看到张古身旁放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下一个是你。
铁柱打了个冷战。
突然,他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一边下意识地去摸枪,一边猛地转过身去———是冯鲸。
在暮色中,冯鲸的脸很暗。他倚在门框上,凝视着张古的尸体,神情空洞。
铁柱四处搜查男婴。这是他的天职。
好像警察和这个可怕的东西不在一个层面上,铁柱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年轻的张古死了,小镇上的人更加惊慌失措。他们顾不上惋惜,顾不上悼念,惶惶然如天塌地陷之前的蚂蚁。
这一天,那个逢人就强调他是唯物主义者的鞋匠,一边坐在凳子上给两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修鞋,一边对他们自问自答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问:张古同志为什么会死呢?
答: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去了,因此他忽略了现实世界中的防范。否则,一个不到一米高的男婴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快两米高的张古。
问: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悲剧呢?
答:因为我们平时缺乏正确的教育。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可怕的……
鞋匠的自问自答还没有完毕,一个很小的孩子突然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尖声叫道:“谁说的!”
鞋匠吓得“妈呀”一声,当场休克过去。
———那不过是修鞋的两个孩子的另一个顽皮的同伴而已。
那晚上,铁柱在他那清贫的家里被害了。煤气中毒。
他脸色铁青,死相十分难看。没想到,“下一个”是他。
他的尸体旁也放着一张便条,内容依旧:下一个是你。
第五章独一无二的坟
大家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冯鲸继承了张古的遗志。
他坐在雪白的大地上,蔚蓝的天空下,开始冷静地思索。他的判断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叉是一个奇特的侏儒。他跟连类的丈夫正好相反。
他的身体、外貌永远停留在婴儿时期的状态。
他的大脑正常发育着,成长着。
他洞晓人情世故,但是他的眼睛永远像婴儿一样纯净。
他懂得男欢女爱,他有成熟的欲望,但是他的阳具永远像婴儿一样弱小。
他嫉妒雄壮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他沉迷母性;他仇恨幸福的孩子,仇恨跟他争夺爱的真正的孩子。
他不想向世人吐露真相,他害怕承担责任。
他怕被人看成是怪物,当猴耍。他怕遭到这个世界的歧视和利用。
他躲在婴儿的世界里,享受这个世界的母爱。
由于外表和内心日久天长的冲突,他极度变态。他小肚鸡肠,他阴险毒辣,他嗜杀成性,他恐怖非常。
他被母亲揭穿秘密后,骗来另一个孪生兄弟,把他害死做替罪羊……
全镇人都在傻傻地等待着大难降临自己头上。
冯鲸把大家集合起来。
他站在高处,举着扩音器发言。寒风浩浩荡荡,把他的声音传出很远。他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反击。
有些人不敢干,害怕遭到张古的下场。多数人响应,他们想:这样一个一个一个地死下去,终于要轮到自己。
最后,冯鲸指挥一部分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把小镇包围起来。派另一些人各家各户地搜查,挖地三尺。
竟然没有男婴的影子。
天渐渐黑下来。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害怕了,他们一下变得六神无主,一致看冯鲸。
冯鲸也有点惶恐,那男婴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在撒谎?是不是张古死之前真的疯了?
这时候,他猛然想起了小镇西郊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