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三减一等于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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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那条狗又在门外叫起来:“汪!汪!汪!”张古不知道那是谁家的狗。张古一次都没有见过它。只是,每天夜里它都到张古的门外叫。
他和他在同一间屋子里。
恐惧涌上张古的心头,他感到这个世界虚飘飘的,他想抓住一个固定的东西,可是没有。
他屏住呼吸,严密关注着男婴的动静。男婴无声无息,像一个哑谜。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那条狗停止了叫。屋里更安静了。
张古全神贯注地听。
“啪……”隐隐有木头干裂的声音;“唰,唰……”隐隐有虫子走在墙壁上的声音;“咚咚咚……”隐隐有老鼠跑动的声音;“呼,呼……”隐隐有猪在圈里打呼噜的声音;“嗒……”隐隐有水缸里冒泡的声音……
张古十分疲惫,困意一阵阵袭来,他要合眼了。
突然,他在黑暗中听见了另一个声音,是那个男婴发出的:呜呜咿咿。
这莫名其妙的儿语让张古无比恐惧,他的睡意一点都没有了。
那个男婴很快又没有任何动静了,可是,也没有呼吸声,一片死寂。
张古屏住呼吸,继续聆听他。
过了很久,张古实在挺不住了,又合上了眼睛。
朦胧中,他听见那个男婴又开始发出了声音:呜呜咿咿哞哞,这次音节多了一些,有点像念经。
张古的心又一次被恐惧占据———假如男婴在梦中突然说出话来……想到这里,张古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动不敢动,把耳朵张得像饭盆那么大。
过了一阵,男婴又没声音了。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张古特别特别困,他的注意力稍微一放松,他的眼皮就黏黏地沾在一起,一下滑进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他又听到那个男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但是,他已经滑到梦乡的湖底,再没有漂浮上来……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个男婴慢慢坐起来。
他的心开始狂跳,想问他:你干什么?———可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好缩在被窝里,观察他的下一步举动。
他以为男婴一定会走过来,可是没有,他摸起他的随身听,在黑暗中摆弄着。
突然,他哭起来。他的声音特别难听,像野猫在叫。
他不是从来不哭吗?
他不是从来不哭吗?
他不是从来不哭吗?
张古害怕到了极点。他想悄悄跳下床,逃出去,可是身体却像被麻醉了一样,不接受大脑支配,一点也动不了……
早上,张古醒来时,那个男婴已经醒了,他躺在被窝里,手里拿着那个口琴在玩,嘴里嘀咕着各种音节。
卞太太来了。她的眼睛很红,一看就是没睡觉。
“他哭了吗?”她进门就问。
“没有,挺乖的。”张古说。
“真是麻烦你了!”
“哪儿的话。”
卞太太一边对张古讲医院的事情,一边麻利地给叉穿衣服。
她抱着男婴走出门的时候,张古发现那个男婴回头看了他的随身听一眼。
卞太太抱着那个男婴走了。张古开始洗漱,又简单吃了些早点,骑自行车出门去上班。
今天他听的还是那首歌:琴心剑胆晶莹剔透,这辈子注定不会长寿……
突然,随身听里的歌声变成了一阵婴儿的哭声,那哭声古怪而凄厉:“呜哇———呜哇———”
张古吓了一跳,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着,这盒带是他六个月前在小镇音像店买的,他听过无数遍,没有任何问题。直到昨天下午他还从头至尾听过一遍,并没有这个声音。
那么,是谁录上的?
只有一个可能:昨夜,那个男婴在他睡熟之后,用随身听录下自己恐怖的哭声……
他想,难道昨夜自己做的那个梦是真的?又一想,哭声这么刺耳,自己不可能不被惊醒啊!难道是那个男婴拿着他的随身听悄悄去屋外了?
张古不寒而栗。
到了单位之后,他一天都心不在焉,镇长问他几件事他都答非所问。他用手翻来覆去地摆弄着那盘盒带,一直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不弄个水落石出,他会一直忐忑不安的。
终于,他决定对卞太太说出这件事。
他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卞太太正在院子里和那个男婴玩秋千。他在院子外对卞太太喊:“嫂子,你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他一边喊一边观察那个男婴的眼神,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玩得很专注。
卞太太过来了。
本来,张古想把他对那个孩子的怀疑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全部咽回去。他只是把随身听的事说了一遍,声音很低。
卞太太听后不解地问:“有这样的事?你怀疑……”
张古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是不是那个孩子昨夜哭了,胡乱按了我的录音机,把哭声录进了盒带里……”
“我们大家都没听见这个孩子哭过一次,都在为这件事感到奇怪呢。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哭声,一定是你自己搞错了。”卞太太说得很坚定。
她又补充道:“一个一岁的孩子,半夜哭的时候,胡乱抓起了录音机,又胡乱按下了录音键……哪有这么巧的事!”
张古干干地笑了笑,说:“那可能是我自己搞错了。”
这时候,他的眼光越过卞太太的肩头看了那个男婴一眼,他正在秋千上朝他看,那眼神说不清楚。
莫名其妙的婴儿哭声一直没有找到解释。
张古只好把那段恐怖的声音洗掉了。哭声有十几分种,占用了两首歌的时间。之后,张古正常上班下班,日子无波无折。
似乎没事了。但是,张古心中的阴影却没有消散,它像乌云一样越来越厚重。
最后,张古把那恐怖的声音归罪于哪个朋友的恶作剧———他必须调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否则怎么办呢?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会欺骗自己。一生中,我们不知欺骗过自己多少次,因此我们失掉了很多探寻真理的机会。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古渐渐淡忘了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们经常会忘掉一些事情,因此我们活得很幸福。
但有时候不完全是这样。在张古完全忘掉了这件事的时候,一次他上班去,刚刚走出家门,戴上随身听,猛然听见一阵婴儿的笑声,那笑声极其古怪,极其刺耳。他万分惊恐,猛地把随身听摘下摔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朝卞太太家看去,那个孩子正在窗子里静静看着他……
张古再一次断定: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第一章你卖头发吗?
张古觉得,他时时处于某种危险中,尽管他弄不清根底。而且,他认为整个小镇都笼罩在某种不祥之中———这真是先见之明。
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一切弄个明白。
从此,他变得像侦探一样敏感,细心,富于推理性,充满想象力。
首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在那个男婴出现的日子,总共有三个外地人来到绝伦帝小镇上。
一个是木工社老张的侄女,她是一周后走的。
一个是县里来的人,公事,住在政府招待所里,他是三日后走了。
一个是江南来的老头,卖竹器的。他是绝伦帝小镇的老朋友了,每到这个季节他都来做生意,大家很喜欢他。他现在还没有走。
这几个人似乎都和那个男婴牵扯不到一起,都被排除了。
但是,必须承认张古的思路是对的。而且,他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
这时候的张古已经买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了一副墨镜,而且还叼上了一只烟斗。八小时工作之外,他就换上这身装束搞调查。
他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来。
这还不算,他走路的时候,总是竖起衣领挡住脸,总是用鸭舌帽和墨镜严严实实地遮住眼睛……
张古这个神秘的新形象在小镇的一个偏僻角落出现了,他鬼鬼祟祟地走着,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了,远处却有人轻松地跟他打招呼:“嗨,张古,你去哪里呀?”
是小镇文化站的站长,她叫刘亚丽。她骑着摩托车。
———真泄气。小镇太小了,互相太熟悉了。
张古尴尬地说:“我,我……”
刘亚丽终于没等到他的回答,摩托车已经“突突突”地开远了。
后来,张古注意到最近发生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事件:小镇上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收破烂的老太太。
她六十多岁了,脸上的皱纹很深刻,双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吃苦的人。
她第一次收的是铁柱家的废品,一些旧报纸和几个空酒瓶。她掏出钱来,都是皱巴巴的小毛票。
铁柱的母亲说:“不要钱了。”
“那怎么行。”
“废品,能值几个钱,你不来收我们也得扔掉。”
“那谢谢了。”
对于小镇的居民来说,她是个外来人,不容易,大家都挺同情她。
后来,谁家有了旧纸、废铁、破鞋、绳头什么的,就装在塑料袋里,摆在门口,等她拿走,到供销社卖掉。没有人要她钱。
张古悄悄跟踪过这个老太太,他发觉她总好像心事重重,收废品三心二意。他怀疑,收破烂仅仅是她的一个公开身份。这天,张古又一次跟在老太太的身后。
她推着垃圾车朝前走,那车吱吱呀呀响。她走过一家又一家,拾起一个又一个废品袋。她的嘴里慢悠悠地喊着:“收破烂喽。”
一个孩子跑出来,送来两个酒瓶。老太太给了孩子几张小毛票,那孩子乐颠颠地装进口袋,跑开了———这是孩子惟一的正当收入,他们要用这些钱偷偷买爸爸妈妈不许买的东西。
然后她继续走。
到了17排房,她绕开了。
张古忽然想到,这个老太太从没有到17排房来收过废品。为什么?
张古一下就联想到那个男婴———她与那个男婴有关系!
张古突然冲动起来,他要叫住她,单刀直入问个明白。她毕竟是成年人,有什么话都可以谈,当面锣对面鼓。而那个男婴,简直把张古变成了聋子和哑巴。
张古说话了:“喂!请你站一下!”
那个老太太慢慢地站住,回过头来。
张古走过去,停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和她这么近,他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张古发现,不知是五官,还是神态,这个老太太和那个男婴竟有点相似。
她直直地看着张古。
张古开门见山地问:“你听说过17排房收养的那个男婴吗?”
老太太的脸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她淡淡地说:“什么男婴?我不知道。”然后,她不客气地转过身去,推着垃圾车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突然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张古一下有点慌乱:“我……”
老太太:“你买废品吗?”
张古:“我不买。”
老太太返回来,一步步走近他:“那你卖废品吗?”
张古有点结巴了:“不,我没有。”
老太太停了停,轻轻地说:“你有的。”然后,她指了指垃圾车,里面有一堆乱蓬蓬的头发,人的头发,可能是在发廊收来的,裹着厚厚的尘土。她说:“你看,我还收头发呢。”
张古确实好长时间没有理发了,他的头发很长。他讪讪地说:“我没事儿卖什么头发呀?”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不卖就算了。”说完,她又走了。这次她再没有回头。
一阵风吹过,张古的长发飘动起来,他感到天灵盖发冷。他站在原地,一直看她推着垃圾车吱呀吱呀地走远……
他在琢磨,这个老太太什么地方和那个男婴长得像。
他在品味她的表情,以及她刚才说的所有话。
这天夜里,张古做噩梦了。
黑暗中,有一个人在他头顶转悠。他惊恐地坐起来:“谁!”
正是那个老太太,她小声说:“嘘———别说话,是我。”
张古说:“你来干什么?”
她说:“我来收你的头发呀。”
张古果然看见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剪刀,闪闪发光。他说:“你滚开!”
她没有生气,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叠一叠脏兮兮的小毛票,递向张古,说:“我把这些钱都给你。”
这时候,她的老眼炯炯发光,上下打量张古,流着涎水说:“你的身上有很多值钱的东西,浑身都是宝哇。”
接着,她神秘兮兮地说:“我除了收头发,还收指甲,还收眼珠,还收……”她朝窗外看看,更加压低声音:“我还收心肝肺。”
张古已经吓得抖成一团:“你去屠宰厂吧,我不卖!”
她说:“猪鬃哪有你的头发好呀?”
他开始求饶了:“你放过我吧……”
她耐心地说:“你不懂道理吗?秋天到了,我就要割你的麦子。指甲长了,我就要剪你的指甲……”
他惊慌地用被子死死蒙住头。
她轻轻掀开被子,说:“还有一句呢———阳寿没了,我就要索你的命。”
然后,她轻轻按住张古的脑袋,开始剪。她的手法极其灵活,一看就是干这活儿的老手。那把亮闪闪的剪子上下翻飞,从四面八方围剿张古。他傻傻地看着,身子一点都动不了。
“嚓嚓———”他的头发没了。
“嚓嚓———”他的眉毛没了。
“嚓嚓———”他的两只耳朵掉了。
“嚓嚓———”他的鼻子掉了。
“嚓嚓———”他的两只眼珠掉了。
“嚓嚓———”他的心肝肺都掉了。
他只剩下喉咙了,他竭尽全力地喊了一声:“救命啊———”
那剪刀立即又对准了他的喉咙……
第二章永远的婴儿
这天下班后,张古找到冯鲸,问他:“那个永远的婴儿又出现了吗?”
“怎么了?”
“我觉得她可疑。”张古对冯鲸描述过那个诡异的男婴。
“别疑神疑鬼。我们都进入恋爱阶段了!”
“你们见过面了?”
“没有。”
“没见过面谈什么恋爱?”
“你太土鳖了。”
“我不想跟你斗嘴,我只想知道那个永远的婴儿在网上跟你聊些什么。”
“我们每个周二的晚上都在网上碰头,12点,约好的。我们聊天的地点叫———三两个人。”
每个周二?
张古从冯鲸那里回来,在17排房看见了镇长,他刚刚从卞太太家里出来,卞太太在后面送他。
张古:“镇长。”
镇长:“小张啊,是不是和女孩子约会去了?”
张古:“你不帮我介绍,我上哪里找去呀。镇长,到我家坐坐吧。”
镇长:“不去了,我还有事儿。”
卞太太对张古说:“镇长听说我们收养了一个孤儿,特意来看望。”
镇长回头对卞太太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