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保守秘密吗？-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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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可能从容地打开一个文件，背挺得笔直，然后飞快地敲起键盘来。我从不知道办公室可以这么安静，每个人都在敲键盘，没有一个人聊天，就像在考场里一样。我的脚有点痒，可我不敢去挠。
“这里真安静，”杰克·哈伯说，听起来很迷惑的样子，“平常也这么静吗？”
“嗯……”大家犹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拜托了，不要管我，就像你们平常那样谈话。你们总该有办公室讨论吧。”他友好地笑了笑，“我以前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我们会谈论太阳下面发生的一切事，政治、书籍……比如说，你们最近在读些什么书？”
“事实上，我一直在读毛泽东的新传记，”阿特蜜丝立即回答。
“我在读十四世纪的欧洲史，”尼克说。
“我在重读普鲁斯特的书，”卡洛林说，她谦虚地耸了耸肩，“是法文原版的。”
“啊。”杰克·哈伯点点头，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还有……艾玛，是叫这个名字吧？你在读什么书？”
“嗯，实际上……”我咽了口唾沫。
我可不能说《影星秘闻》，虽然这本书确实很好看。
“你不是一直在读《远大前程》吗，”阿特蜜丝说，“在你的读书俱乐部。”
“是啊！”我如释重负。
这时，我撞上了杰克·哈伯的目光，嘴立即闭上了
我的脑子里又响起了自己傻乎乎的声音。
“……就跳到最后一页，假装我已看完了……”
“《远大前程》”杰克·哈伯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觉得怎么样，艾玛？”
我真不相信他会问我这个。
“我认为这本书的确……能使人产生共鸣，”我终于开口道。
“共鸣……产生共鸣？”阿特蜜丝说道。
“是的，”我挑战地说，“就是这样。好了，我要做事了，”我骨碌着眼睛转过身来，开始疯狂地敲起键盘来。
“我就是不清楚它到底出什么毛病了？”阿特蜜丝嗲声嗲气地说道，“我每天都给它浇水。”
她戳了戳她的吊兰，迷人地凝视着杰克·哈伯。“你对植物了解得多吗，杰克？”
“恐怕不多。”杰克答道。他看着我，脸上毫无表情，“你觉得会是什么问题呢，艾玛？”
“我……我不知道，”我继续打字，脸上火辣辣的。
“嘿，杰克，”尼克用同事间的亲密语气说道，“给你看个好玩的，”他指了指布告板，上面是一张丁字内裤的复制照片，圣诞之后一直贴在上面。“我们还是不知道这是谁……”
我真想立即死掉。谁想杀我就立即动手吧。
“你好，艾玛！”是开迪的声音。我抬头看见她匆忙地走进办公室，脸上激动得微微发红。她一看见杰克·哈伯，立即呆住了。“哦！”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他友好到对她挥挥手，“你继续吧，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好，开迪！”我勉强说道。
我一说到她的名字，杰克·哈伯又抬起头来，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我不喜欢他那种饶有兴致的样子。
我告诉他有关开迪的什么事了？我的脑子疯狂地转了起来。
哦，天啦。
“……我们有一个秘密暗号，她进来说，‘我能和你核对几个数字吗，艾玛？’意思就是，‘我们溜到星巴克去吧’……”
我把我们的溜号暗号也告诉他了。
我绝望地看着开迪那张热切的脸，想想个办法暗示她一下。
但她完全没有察觉。
“我只是……嗯……”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能和你对几个数字吗，艾玛？”
该死！
我的脸胀得通红，身体像被针刺了一样。
“你知道，”我用愉快的假声说道，“我不能确定今天有没有时间。”
开迪吃惊地瞪着我。
“可是我一定得……我真的需要和你对几个数字。”她激动得猛点头。
“我实在抽不开身，开迪！”我挤出一丝微笑。
“可是艾玛，这是一些非常……重要的数字。我真的需要……和你谈谈……”
“艾玛，”杰克·哈伯的声音一响，我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他走了过来，神秘地说道，“也许你应该去对对数字。”
我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血一直冲到了耳根。
“好的，”我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道，“我就去。”
第二章躲开杰克…哈伯
七
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时，满脑子只有一个目标——躲开杰克·哈伯。可我连续两次走进大楼，都差点跟他碰个正着，不得不又跑回大街上。后来，我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
当我再一次走近美洲豹大厦的大门前，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时报》上的一篇文章，我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到我的脸。绝妙的伪装！
我用肩膀撞开门，头也不抬地穿过大厅上了楼梯，当我沿着走廊往市场部走去时，我觉得藏在《时报》后面真是安全极了。没人能猜到是我在后面。这真是一种让人放心的感觉，我就好像隐形人或是——
“哎呀！对不起！”
我撞到了一个人。该死。我放低报纸，看到保罗正揉着脑袋，瞪着我。
“艾玛，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我刚好在看《时报》，”我虚弱地说，“很对不起。”
“没什么。不过，你刚才一直在哪儿？我要你十点到部门会议室倒茶倒咖啡。”
“什么茶什么咖啡？”我不解地问。我们部门开会时从不提供饮料。
“今天我们要上茶和咖啡，”他说，“还有饼干，听明白了吗？哦，杰克·哈伯也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赶紧吧。”
“我一定得去吗？”我脱口而出。
“艾玛，你要是能用心灵感应倒茶和咖啡的话，”保罗刻薄地说，“那你当然可以坐在办公室里不出来，要是不行的话，你能不能立刻给我滚到会议室去。你知道，对那些想提升的人来说……”他摇头昂脑地走开了。
我都还没坐下来，今天怎么就已变得这么糟了？
我把手袋和外衣扔到桌子上，然后匆忙走回走廊来到电梯旁，我按了向上的按钮。很快，我的电梯门开了。
不！不！
真是一个噩梦。
杰克·哈伯独自站在电梯里。
“你要进电梯吗？”他温和地问道。
我愣住了。我不能说，“不，我按电钮就是为了好玩，哈哈！”
“是的，”我最后终于开了口，然后直挺挺地走进电梯。
门关了，电梯开始向上运行。
“嗯，哈伯先生，”我尴尬地开了口。“我只是想道歉，为……那天溜号的事。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你现在能喝到可口的咖啡了，”杰克·哈伯扬起眉毛，“所以不必再去星巴克了。”
“我知道。我真的很抱歉，”我脸上火辣辣的。“我向你保证，那是最后一次了。”我清了清嗓子，“我会尽职尽责地为美洲豹公司工作。”
“是吗？”杰克看了看我，“那……很好，”他想了想，“艾玛，你能保守一个秘密吗？”
“可以，”我担心地说道，“什么秘密？”
杰克靠过来对我耳语道，“我以前也经常溜号。”
“什么？”我瞪着他。
“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他用正常的声音接着说，“我那时经常和一个朋友出去玩。我们之间也有暗号。我们中的一个人会叫另一个人去给他找‘里奥坡得’文件。”
“‘里奥坡得’文件是什么？”
“它并不存在。”他咧嘴一笑，“只是我们溜号的一个借口。”
突然之间，我觉得好了一点点。
“你的同事们看起来人都很不错，”杰克又开口道，“一个友好勤奋的团队，他们一直都这样吗？”
“当然是了！”我立即回答道。“我们很乐意帮助对方，我们都欣赏以集体合作为前提的、以团队精神为基础的……”我撞上了他的目光。
他肯定知道这全是胡说八道。
“好吧，”我靠着电梯间的墙，“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表现得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保罗一天要吼我六次，尼克和阿特蜜丝相互憎恨，我们从未坐在一起讨论过文学。我们都是装的。”
“你让我很吃惊，”他突然说，“行政部里的气氛看起来也很假。看到两个员工同时唱起美洲豹公司之歌时，我就开始起疑了。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还有个什么美洲豹公司之歌。”
“我也没听说过，”我吃惊地说，“好听吗？”
“你说呢？”他滑稽地扬起眉毛，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有点怪，可我们之间的气氛也不再那么尴尬了，看上去，我们倒像是一对老朋友或别的什么。
“美洲豹家庭日怎么样？”他问。
“和拔牙的感觉差不多，”我脱口而出。
“我有那种预感。”他似乎被逗乐了，“另外，人们怎么评价我的？”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头发，“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
“不，他们都很喜欢你！”我想了一会儿，“不过……有人认为你的朋友有点可怕。”
“谁，斯汶？”杰克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我可以向你保证，斯汶是我最亲近的老朋友之一，而且他一点都不可怕——”
他突然打住了，电梯停了下来。我们都立即换上冷漠的表情，彼此往后稍稍退开了一点。门开了，我的胃猛地痉挛起来。
康诺正站在电梯外。
当他看见杰克·哈伯时，脸上立即容光焕发。
“嗨，”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自然一些。
“嗨，”他走进电梯，眼睛兴奋得闪闪发光。
“你好，”杰克愉快地说，“你到哪一层？”
“九层，谢谢。”康诺咽了口唾沫。“哈伯先生，我能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吗？”他热情地伸出手，“康诺·马丁，市场调研部的。你今天晚些时候会来我们部门参观。”
“很高兴认识你，康诺，”杰克友好地说，“市场调研部对我们这样的公司来说至关重要。”
“你说得太对了！”康诺激动地说。“实际上，我很希望能和你讨论一下我们对美洲豹运动装的最新研究发现。你会大吃一惊的。”
“我……相信我会的，”杰克说。
康诺兴奋地对我咧嘴一笑。
“你已经见过市场部的艾玛·科里甘了吗？”他说。
“是的，我们见过了。”杰克看着我，眼里闪过一阵幽光。
我们站了几秒钟，电梯里呈现出一种尴尬的宁静。
“你今天的时间一定很紧吧？”康诺说着看了一眼手表，我暗自吓了一跳——杰克的目光落在康诺的手表上。
哦，上帝啊。
“……我送给他一只非常好的手表，但是他坚持要带上那个橘红色的电子手表……”
“等等！”杰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肯恩。”
哦，不！
“我叫康诺，”康诺不解地说，“康诺·马丁。”
“对不起！”杰克用拳头敲了敲头，“康诺，当然了。那你们两个——”他指了指我，“是一对？”
康诺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我可以向你保证，先生，我们在工作时完全是同事关系，当然，在私下里，我们是在谈恋爱。”
“太棒了！”杰克鼓励地说。康诺笑得脸上乐开了花。
“事实上，”他得意地补充道，“艾玛和我刚决定要搬到一起住了。”
“是吗？”杰克吃惊地看了我一眼。“那是……好消息。”
我不敢看杰克·哈伯。我绝望地盯着地面。这个该死的电梯为什么不能开得快一点？
“我相信你们在一起会很幸福的，”杰克·哈伯对康诺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是啊，我们确实如此！”康诺立即说道，“我们都喜欢爵士乐。”
“是吗？”杰克若有所思地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两个人一起欣赏爵士乐更美好的事了。”
他在说反话。这太叫人受不了了。
“当然。”杰克继续说，“特别是爵士乐，和……伍迪艾伦的电影。”
“我们也喜欢伍迪·艾伦的电影！”康诺异常开心地说。
“康诺，你现在告诉我，”杰克用一种神秘的语调说，“你有没有发现艾玛的……”
要是他说“兴奋点”，我会立即死掉的。
“有点走神？”杰克友好地对康诺笑笑，但是康诺并没有笑。
“我刚才已经说了，先生，”他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艾玛和我工作时完全是同事关系，我们从没想过把公司作为我们的……场地。”
电梯门开了，我感到一阵放松。感谢上帝，我总算能够逃出——
“看来我们都是去同一个地方。”杰克·哈伯笑着说道，“康诺，你为什么不给我们带路呢？”
我应付不了。我实在应付不了。给市场部的几个人倒茶和咖啡时，我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我内心却七上八下。我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从杰克·哈伯眼中看到的康诺实在让我心烦意乱。
第三章心神不宁
八
那天晚上我离开办公室之后，一直心神不宁。我以前一直觉得做个普通无聊的小女孩很快乐很幸福。但是现在，哈伯出现了。
每一次看见他或是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就像中了箭一样。
康诺是我的男朋友，康诺是我的未来。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就要同居了，我们马上就会住进那个有木地板、百叶窗以及花岗岩台面的房子里了。可是他出现了。
我到家的时候，只莉丝一个人在。我重重地坐倒在沙发里，拿过一本杂志。
莉丝心不在焉地问我：“今晚打算做什么？”
“我想安静地呆在家里，”我浏览着杂志，“也有可能会打理一下衣服，”看到一篇叫做“衣橱衣物保养”的文章后，我又补充道。
“好吧，”她耸了耸肩，“哦，我忘了问你，想出去吗？”
“去哪儿？”我的杂志滑到地上。
“猜猜我有什么？”她扬起眉毛故作神秘地问。她把手伸进挎包里，从里面慢慢地掏出一个大大的生锈的钥匙环，上面挂着一个崭新的耶尔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