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交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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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得这么惨,真的,小媚,我原本是打算挣了钱就来娶你……”
梁媚失声狂笑,刚喝一口的红酒夸张得喷出老远。
郑君在射程以内,未曾幸免,他好脾气地抬手把脸擦干净。
“你只要说什么时候还我钱就行了。”
“今年内,今年年底之前我一定还!再加上利息,统统还给你!”郑君从梁媚软下来的口风里看见了一丝希望。
梁媚冷笑两声,提着酒瓶在沙发上坐下。从她这个角度,她看见自己在裙底裸露的一双长腿,还是那么圆润修长,春光无限,但是小腹里隐隐的胀痛和每日大量脱落的头发,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自己的病。为了减轻浮肿,她又换了一种强力利尿剂,曾有八卦报刊上说港台某当红女星服用这种利尿剂瘦脸,结果吃出了肾病。她一有时间就朝各个医院跑,打听治疗方法的成功几率,但是没有一种有显而易见的疗效让她满意。
她看看时间,又该吃药了。她喝一口红酒,用嘴唇抿着四片白色药片吞下,她明白自己这是在饮鸩止渴。
“直说吧,郑君,你我好过一场,我也不想看到你沦落成这样。但是我现在染了病,没有大几十万的费用换不来命,你说,我不跟你要钱,是不是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郑君面色大变:“你的病……”
她从他脸上读懂了,他第一直觉就是她患了艾滋病。她不是个好女人,甚至平生最不屑的就是贞节牌坊,可她仍然觉得不是滋味。
“我要换肾,国际上一个肾的黑市价最低在四万美元左右,兑现人民币起码是三十多万,你不还钱给我,我就死定了,真的死定了。”
郑君被这意料之外的消息震懵了,他开始觉得自己回来找梁媚是个错误。
“你还有房产,还有过去的男朋友……”他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暗示她。
梁媚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一股混合着酒精和药液的苦水直涌向喉咙。
不到最后一步,她其实是不愿意卖房子的,没有比她这样的女人更看重一幢房子带来的安全感。可是她知道要治病,她最后的办法只能是卖掉房子,别无出路。
郑君提到她的那些男人,才是让她真正看不起他的原因,也让她确定了他们之间从来毫无爱情发生。
她过去的那些男人往往是上了年岁的家伙,比如林志雄之流。他们贪恋她青春健美的躯体,也许还有一点点露水情谊,即使是抱着摆脱她纠缠的心态,他们也会施舍给她一点点救命的钱。可是梁媚不愿意向他们乞讨,尤其,是以自己丧失了曾被人钟情资本后的病体,她想不出比这更令人作呕的现状了。
手机响起来,梁媚一看是国外打来的,于是到卧室去听。
对方用英文询问她的病情,然后自称是国际一家医疗救助单位的员工。梁媚曾向他们咨询的关于肾器官购买事宜,他们已提供了最低报价,以电子邮件形式发往她的信箱,这个电话不过是提醒她注意查收邮件。
梁媚试图在电话中询问价格并予以还价,像在国内菜市场里砍去块儿八毛一样,遭到了彬彬有礼的拒绝。然后,对方挂上了电话。
这些带有暴利性质的国际黑市集团,都有着固若金汤的防范制度。
她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收邮件,郑君站在门口,显得心事重重。
她果然收到一封新邮件,明码标价,分列出男人的肾、女人的肾以及十几岁少年的肾在黑市上的售价,详细到不同的肾所属人的年龄、职业,价格也天差地别。
梁媚开始真正体会到对于生命消逝的恐惧。
当五脏六腑都可以拿出来待价而沽,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也许当她面临没钱换肾就丧命的那一刻,为了筹款她也会像个站街女一样将自己重复出售无数次。
她不敢想象自己山穷水尽会是怎么样。
郑君看着对面这个女人华丽的脸蛋,精致的腰身,他不得不承认她很美,而且,因为那该死的病情更使她平添了一层羸弱可欺的美感。但同时,近乎罪恶的念头也油然而生:这个女人的命,真的就值那几十万吗?
柔小蛮在灯下翻开一本据说风靡欧美畅销百万的育儿日记,无论她如何努力,思想就是无法集中到那堆蝇头小字上来。
孟飞宇吸食大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梁媚带来的这个消息,在柔小蛮脑海里无限膨胀,扩张,直至爆炸,振聋发聩。每个字都像是一道紧箍咒,将柔小蛮的心越束越紧。
之前她听说,圈子里一些处于高压之下的商界人士会在私家医生指导下服用少量毒品,用以刺激大脑,提高被巨大工作压力高度破坏的神经的凝聚性,集中注意力,尤其是在某些重要决策之前的思考阶段。
和柔小蛮分手以后,孟飞宇无论自愿还是被迫,逐步江湖退隐转向幕后,天高的舞台上黄黎一人独领风骚。有一回柔小蛮出席深圳上流社会酒宴,一个善于察言观色却资历不足的小白领后生对黄黎跟前跟后,忽然冲孟飞宇脱口而出:“黄先生。”
柔小蛮无意窥得孟飞宇的困窘,但她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当时他脸上的表情。
一等一聪明的黄黎马上机敏地纠正了这个错误,她用一种恩威并重的口吻说道:“你可以叫我孟太太。”顿时把那个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晚辈闹了个大红脸。
柔小蛮在暗自佩服黄黎冷静有余的同时,也不由在她对孟飞宇的死心塌地面前自愧不如。
黄黎无疑是老一代传统女性的代表。她近乎盘剥地意欲侵占孟飞宇的全部,从身体到财富,但她和同类的女人们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忽视了她们枕边男人的心灵和思想。女人是不喜欢男人过多思考的,一来,男人思考的时候大多冷落了女人;二来,女人很邪恶地暗自断定,男人在思考的时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回味早晨走过车窗边某个靓妹掀起的超短裙内隐匿之物。传统女人只顾抓住自己男人的裤带和钱包,就认定可以从最根本上掌握他们,将他们的花花肠子一网打尽。
黄黎一步错步步似是而非,差点满盘皆输,可她在关键细节上稳扎稳打,贯彻始终,虽险象环生,却也终于彻底打败柔小蛮,实现了情感和商场上的双赢。
所以西点军校的老领导告诉我们,所有的胜利,都来自于细节。
柔小蛮惯于反思,省察自己的失败成为一种习惯。她有意忽略了自己先向孟飞宇做出了断,让他情场落马,狼奔豕突,终于心力交瘁重回黄黎的怀抱这样一个事实。
因为明眼人看来,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柔小蛮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她狼狈而逃,跑回家给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去了。无论女人是否情愿,她们终将被迫屈从于天赋使命——生育,然后拖儿带女,相夫教子。
撕裂的疼痛在初夜以外还有初为人母时分,所以女人的成长一直是以身体的折磨为代价,流不尽的是女人双腿间温柔而永恒的血泊。
柔小蛮不知道该向谁求助,她陷入一种来自生命本源的恐惧之中,无以解脱。
林志雄看出多日不见的儿子林梦南心有万般苦闷,不由哈哈一笑,拍着他肩膀说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哈哈,好小子!几天没见,都要当爸爸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和柔小蛮会真结婚,否则就不会答应和黄黎一起对付她了。”
林梦南嘴巴团成一个“O”字。莫非柔小蛮并不是无理取闹,她的猜测就是真相?“难道您和黄黎早有预谋,要收购爱悦的股份?”
林志雄口噙雪茄连抽几口,不无得意地娓娓道来:“当初想要收购爱悦股份的幕后老板就是黄黎,我不过是替她出面而已,为了分散柔小蛮的注意力。她再精明,也没想到这招移花接木之术。罢了罢了,既然木已成舟,我想现在柔小蛮又是我唯一的儿媳,黄黎无论如何给我三分薄面,也不会把她赶尽杀绝就是。”
面对父亲的轻描淡写,林梦南怎能不急。他确实错怪了柔小蛮,她的预测是正确无误的,而他却以为她只是出于对他父亲的个人成见。
千万别怀疑一个凭直觉而生的女人,更别怀疑女人对于事件最直观的判定和结论,即使你问她为什么,她也会粗声大气或是茫然无措地告诉你不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
“再次让我看到黄黎是个怎样卑劣的女人。”
“大错特错。你和柔小蛮吸取的教训应该是,商场如战场,没把环境的严酷看透就是你们的失误,也是柔小蛮失败的关键。毕竟现在不比过往,有个孟飞宇替她开路,现在的柔小蛮,就是一只落了架的凤凰。”
林梦南不想与父亲顶撞,可是心里懊悔不已。他冲柔小蛮发那么大火气,有一半的原因是她对他父亲歇斯底里的敌对态度,看不见丝毫和平的希望。他不能不怀疑,她不能宽恕他的父亲只是因为她不够爱他,如果柔小蛮对他林梦南的爱胜于一切,又怎么会将他父亲的过失时时挂在嘴上,斤斤计较?
他连拨几个电话,家里都没有人接,这么晚了,他不知她大腹便便,还能去哪里。
生活就像一颗洋葱,他剥开了,被熏得泪流满面,但是有一个念头从他杂乱无章的思维空间里浮出水面:他想要他的女人柔小蛮,离开一切看来都如此薄情寡信的商海,从此锦衣玉食,与世无争。
商场说到底是男人待的地方,就像沙场,风萧萧兮易水寒,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迫不及待想给他心爱的女人带来幸福和安逸,他要她做一个优雅、华丽、从容不迫、在床上和衣橱里寄生的小女人。
林志雄似乎对儿子油然而生的豪情壮志有所预见并颇为赞赏。他一针见血地提醒他,要想让柔小蛮放弃事业乖乖回家带儿子,只要迫使她交出爱悦帝国的决策权,换言之,就是那掌握在柔小蛮手中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林梦南感觉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让柔小蛮将爱悦拱手让人,这似乎比让她化羽成仙更难。他决定先让她将儿子生下来,再做定夺。
林志雄笑了,破船还有三斤钉,何况林梦南上了一条潜力无限且杀气腾腾的龙舟。
在血泊中绝处逢生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柔小蛮成为家里的特级保护动物。
她口渴,想吃西瓜,没有惊动保姆,自己起身下楼去买。提着西瓜刚走到楼下的大门口,突然,一阵剧烈的腹痛伴着收缩袭来,她扔掉西瓜捧住肚子。
西瓜熟过了头,刚落地就砰一声,汁水四溢。柔小蛮吃力地抓住门边的金属框,按下了接通管理处的紧急呼救按钮。这个简单的动作平时做起来易如反掌,可是现在她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汗水像断线的珠子,她的双腿因为战栗而无法合拢,一股股散发着腥气的清泉从她双腿之间大量涌出。
她吓得半死,还以为自己流了这么多血,匆忙撩起裙子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些又多又急的液体是澄清透明的。
救援人员久等不来,她蜷缩在角落里呻吟。看了很多书,她知道这是羊水破了,需要马上送医院,否则胎儿会在没有液体的子宫里窒息而死,就像鱼失去了海洋,死在风干而皲裂的土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等待着,腹痛稍微减轻了片刻,她慌忙双膝跪着用发抖的双手打开大门,一路爬行着上楼。
爬到第二层台阶,她朝身后一看,台阶上出现了一道极其刺眼而狰狞的血迹。她的下半身温热一片,让她想起一个词来:生如夏花。
一阵胜似一阵的剧痛逼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柔小蛮靠着台阶,一瞬间心中滑过很多过去的人和事。蔓琳微笑着走来,腰身轻灵,笑意盈盈,她想要抓住蔓琳,可是她太累了,如同跋涉太久的旅人,实在无法睁开眼睛或挪动脚步。
花要谢了,生命之光离她远去,她的冬天就要来了。
分娩历经二十多个钟头。
由于事先柔小蛮要求顺产,所以,当医生确定她子宫开口程度达到顺产要求时,给被阵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她打了催产针。
这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
病榻上的柔小蛮不能思考,甚至也不能流畅地呼吸。在又一轮几乎令心脏骤停的疼痛开始时,她隐隐感觉到一个生命的破土而出,将要从她的体内爬向这个世界,她不过是这个生命栖息的驿站,他侵占了她,吸纳了她,也终将离开提供滋养的本源,为来到这个冷酷世界而进行殊死抗争。
柔小蛮泣不成声,她突然涌起对于这个生命无法言喻的热爱,那是一种超越了世间任何情爱的本能。在麻药逐渐消退的折磨中,她想要抓住那几乎绞碎她五脏六腑的充满破坏力的小胳膊小腿,温柔而坚定地鼓励着这场战斗的继续,即使以她粉身碎骨为代价。
所有的忧郁在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她真正明白了诞生的伟大意义。
母亲都是在一刹那完成的。
不知过了多久,半昏迷中的柔小蛮似乎听见医院在商量她的剖腹产手术。不要!不要!她畏惧地蜷缩着身体,忽然,所有悬而未动的滞塞感骤然疏通,她觉得腹中呼一下空了,快乐得几乎要飞翔起来。
一旁的护士马上大声嬉笑着恭喜:“啊,是个带把儿的呀。”
柔小蛮并不意外,却骄傲地笑了。她为了这个牵动身体每个器官的笑而付出代价,鲜血加速频率朝外涌出,她很快不省人事。
林梦南只匆匆见了刚出世的儿子一面,就被医生带走,要给小家伙洗去血污。
这个时候他心如火燎,只想见到柔小蛮平安无事。
柔小蛮因为失血过多,被推进手术室紧急输血。
强烈的自责感让林梦南满心痛苦。刚才遭遇难产,医生出来征询家属意见时,他毫不犹豫地表态:保住大人。医生让他在手术协议上签字,他拿起笔的手在颤抖。
四十分钟后,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林梦南读懂了对方面部表情的意思:母子平安。
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像西方虔诚的教徒那样用手不停在胸前划十字,不吃不睡守了整夜的他几乎虚脱。
林梦南安排了最好的单人病房,柔小蛮被三四位医护人员推进房间。望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憔悴的脸,眼角挂着泪花,他几乎要发疯了。
护士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婴儿送来,询问家属是否自带衣物,一旁守候的保姆马上将准备好的婴儿用品递过去。
“和妈妈一起睡吧,你要乖乖的,别哭闹,吵着妈妈休息。”护士说着将换上嫩黄色新装,看上去只有三个苹果那么大的小婴儿放在柔小蛮枕边,拿毯子掖好。
林梦南慢慢俯身观察,好似怕惊扰了什么。他无限欣喜地发现,当初对于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心存疑虑是多么不必要,那张熟睡中皱巴巴的小脸,五官完全和他如出一辙。
柔小蛮还在昏睡中,蓬松的黑发垂散在耳畔,多了一分母性之美。睡梦中的她嘴唇紧紧抿起,显出一丝紧张和焦虑的神气。林梦南深深而缠绵地吻在柔小蛮唇上,双臂抱住她和他们的儿子,在心里发誓说,我一定要让你们永远幸福。
沈欣精心策划了欢迎柔小蛮产后归来的联欢会,头一天一大早开始,办公室里到处大扫除,张灯结彩,总裁办公室桌上还放了一大束柔小蛮最喜欢的百合花,香气四溢。
林梦南看见这一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沈欣注意到他的情绪,揶揄道:“怎么,是不是还没享够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呀,可小蛮给我打电话说了,人家早已在家里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