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望京的女人们-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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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期的牛奶和鸡蛋,自己却没有食欲。直到老猴送来了这两大袋子菜,她下楼走
了一趟,才觉得想吃点什么。
“楚琳,楚琳。”楚琳刚要为自己做点面汤,菊子急促慌张的喊叫伴着强
烈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楚琳关上水龙头,走去开了门。
“楚琳,麻烦你快去看看简大姐。她关上门,在屋里不知干什么大喊大叫的,
好象跟什么人打架的声音,可是家里什么人也没来。我怎么叫门她都不开,可别出
什么事呀。”
“是吗?”楚琳拿起丹丹的外衣说,“你给他穿上衣服,带着他先下楼,我换
了衣服马上就来。”
楚琳换好出门的衣服,锁好房门,追上菊子和丹丹,急匆匆到了简音的家。正
象菊子说的那样,简音激烈的喊叫和“啪啪”的抽打声从南面的卧室里传出,象是
两个人在打架。恬恬也在另一个房间哭喊着,把一个家吵得热热闹闹。
“快去哄哄恬恬。”楚琳对菊子说完,又对丹丹说:“跟菊子阿姨到那屋里去,
妈妈不叫就别出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丹丹跟菊子进了恬恬的那个房间时,楚琳听到简音
斯哑的骂声从紧闭的门缝里传出,“你来呀,打啊,打啊!”接着就是“啪”的一
声,好象简音的脸被抽了一下,随后,她听到了简音低低的呻吟。
“简音,开门。”楚琳用力地敲着门说,“都谁在里头?”
简音听出了楚琳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大声嚷道:“不用你管,你走吧,我
没事。”
“开门,开门。”楚琳不放心地继续敲着,“我有事跟你说。”“有什么事,
以后再说。”简音的话传出。楚琳有些奇怪,怎么除了简音的声音,屋子里突然间
静的连挂钟的嘀哒声都能听见。
“简音,你到底怎么了,这样吓人?不开门,我就在这儿守着,要不你出了事
怎么办?”楚琳改用拳头砸了一下门板,不出声了。
几分钟过后,门被简音打开了。楚琳看到简音穿着薄薄的睡衣,脸上和露出的
手臂上一条一条的红印子,好象被什么软东西抽出的。再往屋里看,没有别的任何
人。窗帘是拉上的,透过帘子的太阳光变成了暗黄色,屋地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书
本、靠垫、录象带和破碎的磁器片。电视的屏幕上静止着《钗头凤》的画面,凌岩
的名字在上浮着,象两堆插乱的刀。
“就你一个人?”楚琳不解地问。
简音没有回答,“嗨”了一声,坐回了床上。
“你这是干什么呀?”楚琳终于意识到简音一个人在干什么,“你在自我虐待
呀。”
简音抱着双膝蹲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跻着托鞋的脚后脖子流着鲜红的血,
睡裤的下脚也被染红了一片。“你看见了,是吧?”简音开始捡地上的东西,一边
捡一边说,“我也不知为什么,有种邀请别人打自己的冲动。说白了,就是想挨他
的打。再说白了,就是想他。”简音背对着楚琳说,“可是,现在,他连羞辱都不
会羞辱我了。”
“于是,你就模仿他那样自己打自己?”楚琳看到简音的床上有一根跳绳,把
手放在一起,折弯的中间一截带着几处血迹。
简音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楚琳看不到睡裤里的腿部是否有伤。简音说:“我这
是头一次这么做,我觉得在疼痛之中,真的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和身影。”简音从地
上捡起一块摔成三角形的陶磁片,举到齐眉高晃了晃,又说:“很小的时候,就记
得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打是疼,骂是爱’,真的被打就是从他开始的,我就一直
用这句话来解释他的暴力。一当他打完我,搂着我疯亲时,我就更这样认为了。渐
渐的,就习惯了他的打;渐渐的,就容忍了他的打。再渐渐的,就上了被他打的瘾,
觉得他打我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最爱我的时候。
但是,在家里,他怎么打骂都行。到了公共场合,我希望他能给我面子。好歹
我也是一部片子的负责人,还有那么多人要我管理和打点。我越是这么跟他说,他
越是在拍片时对着我大骂,还当着那个女人骂,指着我的大肚子骂。生了孩子又指
着我的脸骂。
《钗头凤》快要封镜时,资金没有了拍不下去,为了拿到赞助,我用自己的钱
请赞助商吃饭,和人家一起多喝了几杯酒,他竟打翻我的杯子,大声骂我臭婊子。
一气之下,我就离了婚,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简音说着说着,发现楚琳已综了
眉头,便停下来,到床边的矮柜子旁,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存折说:”你看,咱们
上次去过之后,他托杨阳转来了这个存折,一共两万块,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杨阳
说;‘他家里挂着一顶小孩的帽子,上面绣着恬恬的名字,我想大概就是那天咱们
丢在他门口的吧。“”这么说,事情不是有了进展吗?“楚琳笑笑说,”你还这样
磨叨干什么,接着努力呀。“
简音捡起最后一片碎磁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杨阳还说他好象要结婚,
是那个比他小十几岁的维吾尔族演员。”
“所以你受不了了,就这么干?”楚琳说,“你那么多的本事都哪去了,不放
弃他,就赶紧想办法啊。钻到屋子里等待他来打你,算什么不放弃。”
“我这不是一时的冲动嘛。唉呀,我好受多了。”简音收拾好了地面,将摔过
得东西放回原处,“我想好了怎么做。这回,我要让他登门来求我。”
“是吗?”楚琳又笑了,“你能做到吗?”
“能,不信走着瞧。顶多一个来月,他就会这样做。”
楚琳看到简音一脸的庄重和自信,将她的话认了真:“他那样做了,你们会有
什么结果吗?”
“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简音不假思索地说,“我要再次和他生活在一起,
我还要去卖我的片子,还要接着拍片子,我不想就这么完了,就这么罢了。”
“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楚琳说,“我该走了,肚子直叫。”说罢,叫了丹
丹想出门。菊子不愿楚琳离开,便说:“简大姐,咱家早上烙的饼还有好多呢,不
如你们一起吃了,还可以多聊会儿天呢。”楚琳明白菊子是担心她走了,简音又会
“发疯”,笑道:“菊子,没事了。你好好照看恬恬就行了。我还有事,再见。”
“再见。”菊子抱着恬恬将楚琳送到门口,有气无力地关上了门。
第九章 命运
“你告诉她,我并不想夺她的丈夫。”秦月月在电话中这样对楚琳说,“想和
我好的人多着呢,大康死乞白赖地缠着我,我想脱身都不可能。等他烦了我了,自
然就会亲近她的。要不,让她多给我一些钱,我想办法让大康烦我。”秦月月的话,
使楚琳头一次知道梅雯的先生叫大康,梅雯跟她说起丈夫的事时,总是说“依依她
爸”。
楚琳从酒吧经理王衫那里得到这个女人的电话号码,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一
直未打电话给她。简音自我鞭打的第二天,就是前天晚上,梅雯又来找她了。梅雯
的样子十分古怪,只说和他之间的关系似乎已无法挽救,只想早早结束这压抑沉痛
的日子。问她怎么个结束法,她只是望着窗外空荡荡的天空,默不作答,那样子让
楚琳怀疑她是在想什么可怕的绝招。楚琳很想告诉她,自己有那个歌女的联系电话,
可以和她谈谈,问个究竟。但又恐梅雯做出意外事来,便未开口。
昨天夜里,楚琳做了一个奇怪的恶梦。她梦见一身白衣的梅雯拿着一把明晃晃
的刀,一下一下地削去那天她自己堆在院子里的雪人。削着削着,刀下的人就成了
真的大康。大康一言不发地任她削去皮肉,却不流血,还毫无痛感地看着她笑。梅
雯情急之下,举起了刀横插进自己的脖子,鲜血顿时蹦溅出来,馨月苑的院子全变
成了红色。醒来后,楚琳一动不动地回想着这个梦,有一种及其不祥的感觉。起了
床,她给丹丹弄好吃的,自己仍禁不住想这个梦。等丹丹一吃完,她就带着走了二
十分钟的路,找到一家农民在路边简易房里设的公用电话,给那个歌女秦月月打了
电话。没想到她毫不隐瞒和梅雯丈夫之间的关系,说跟他在一起,又将他哄的团团
转的原因是因为需要钱和他在亚运村租的那套月金三千五的公寓。末了,她对楚琳
说了上述话,就挂了机。
楚琳心想要是告诉了梅雯这件事,她也许会想办法给秦月月送钱来换回丈夫,
但是这样能保证那个大康在遇到下一个秦月月似的女人时不花心吗?再花了心,梅
雯怎么办,还有能力这么做吗?对于梅雯来说,问题的关键不是从别人那里解决,
而是从她自身开始和她的梦一样的爱情世界了断。要么,完全容忍丈夫的放浪行为,
老老实实心甘情愿地做一个陪衬太太。要么,离开他,找回自己的生活。除了这两
点,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呢。楚琳已经清楚地对秦月月说过了,失去丈夫对梅雯意味
着什么,请秦月月放了她丈夫。秦月月咯咯地笑着说她放了他,还有许多女人排队
等着他呢。
和秦月月通过话之后,楚琳很想马上找到梅雯,干脆将这些都告诉她,让她震
惊之后,彻底清醒一下。正要往回走时,她的呼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大哥从青
岛呼来的,有急事等她回电话。楚琳又转回身,给青岛打了长途。
“琳子。”大哥的声音不对劲,颤巍巍的,将她的名字叫走了调。
“哥,出了什么事?”楚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咱妈她——,”
“咱妈怎么了?”楚琳急了,“咱快说呀!”
“咱妈突发心脏病——,”大哥停顿了好一会儿,“昨晚上,她走了。”
话筒从楚琳的手里滑落,搭拉在铁板台子上。她的腿一软,不自主地坐在了结
着冰的地上。
“妈妈,你怎么啦?”丹丹摇她的胳膊说。她用右手撑了一下地面站起来,对
丹丹说:“快回家,咱们收拾一下,跟妈妈回青岛去。”说着,牵了丹丹的手就小
跑起来。
“大姐,交钱。”电话的主人朝楚琳喊道。楚琳听见了,拉着丹丹扭回头,想
奔回电话棚。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踩到了脚下一块正在溶化的雪冰,一个跟头向
前扎去。牵在她手里的丹丹被她摔倒的冲力带飞,脸朝下猛地栽倒。他们俩的手分
开了,一左一右横在不宽的土质马路上。偏偏这时一辆黄色小面包车从后面赶来,
来不及刹车,偏了一下车头,从丹丹的脚上碾过。只听见丹丹一声尖厉的喊叫,随
后便无声无息了。楚琳惊恐地叫着丹丹的名字,几下爬过去,抱起了他。
“你先别着急,他可能是因为疼和怕吓过去了,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现在要紧
的是赶紧去医院。”司机跑过来说,“快上车,附近的望京医院正巧是骨伤专门医
院。”楚琳顾不上和司机争论谁是谁非,抱着丹丹上了车。
到了望京医院,司机帮她挂了号,将丹丹送到急救室,就悄悄地溜了。十几分
钟后,丹丹醒了过来,楚琳被告知,丹丹的右脚踝骨严重骨折,需要立即办理住院
手续,要住院四周左右。医生还说,因为受伤的面积较大,不保证今后没有一点后
遗症。楚琳坐在手术室外的过道里,等着正在被接骨打石膏的丹丹时,心中涨满混
乱的疼痛,没有恰当的语言来说明她此时的心情。她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眼前是妈
妈和丹丹混和的面孔在闪来闪去,哥哥的声音凝固在她的耳膜上:“昨晚上,她走
了。”楚琳的两眼没有泪,没有任何光彩。她的眼睛就好象是一对有机玻璃球,被
镶嵌进她的脸上,死了似地麻木和呆板。
两个来小时之后,医生出来了。“送他去病房,特别护理。需要家长陪床。”
说罢,朝楼道尽处的另一个屋子走去,飘飘的白大褂衣摆将楚琳的视野撩成了一片
苍茫。
护士推出了丹丹,示意楚琳跟着她走。楚琳站起来,看了看活动床架上的丹丹,
心里仍有些不知怎么回事的混乱。丹丹被注射了麻醉剂和镇静药,安详地睡着,就
象睡在家里的大床上一样。楚琳见此情景,更不能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孩子好象不是纯粹的中国人,是吧?”护士问楚琳。楚琳点点头。
“请你去填一下住院单,要写清楚。我们这儿外国人的收费标准不一样。”护
士说,“当然住的病房也不一样。”
“可他是中国人,靠我养活的。”楚琳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大声说,“我们
也不住什么特别病房。”
“这是规定,不是我个人决定的。”护士不管楚琳如何要求,将丹丹推到了外
宾病房。楚琳知道,那里的收费通常会比一般的病房高出一倍还多。看着护士推着
丹丹的背影,楚琳不知如何是好地在楼道里站了好一会儿。
“你在干什么?”刚才那位医生从她身边走过,看了她一眼问道,“站在这儿
不动弹?”
“我,”楚琳回过味似地说,“我想找找院长。”
“找院长,你有什么事?”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住外宾病房,我付不起那样高的住院费。”
“我们医院有这样的规定。你找院长也没有用的。”
“可是,到时,我真的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他父亲呢?”
“走了,不知道在哪儿。”楚琳心想就是知道也不会去求他的,“我一个人养
他。”
“你有证明文件吗?”医生说,“那样的话,就可以和普通中国人一样了。”
丹丹的户口上在了一个结了婚的朋友家里,楚琳的户口薄上连丹丹的名字都没
有。楚琳想了想说:“好吧,我去单位给你们开个证明来。”楚琳心里打定注意,
厚着脸皮也得到从前的单位开个证明信来。“但是现在,他已经被送进了外宾病房。”
楚琳说。
“先住在那里,开来证明再说。”医生说,“赶快去办手续吧,这件事我负责。”
楚琳看了看医生的胸牌,记下他的名字,掉头去办住院手续了。等她填完单子,
摸口袋想掏钱包时,才想起自己出门时只带了些零钱,钱包还在家里放着。三千块
住院压金,她根本就掏不出来。这时,她想回去取存折,找车时,才发现那位司机
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说明情况后,楚琳被允许回去取钱。她在望京医院的门口坐了来回八块钱的私
人板车回家取了存折,又在医院附近的银行里取了几天前刚存进去的翻译费,办妥
了丹丹的住院手续。到病房看过仍在睡着的丹丹后,楚琳出了医院,到对面的一家
书店旁,再次给青岛打了电话。这回,哥哥一开始就问她能不能在两三天之内赶回
青岛,看母亲最后一面,并说父亲也非常非常想她回去。她沉默了好长时间说:
“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去。”放下话筒,无奈之下,她又给小叶打了传呼。小叶很快
回了电话。告诉小叶突然间发生的一切时,楚琳才抱着话筒止不住地哭出声来。
“你放心回去吧,我代你去医院照顾丹丹。”小叶说,“我可以请几天假的。”
“我把钥匙给你,你就住在我家吧。”楚琳说,“省得来回跑。”
“谁住你那个地方呀,没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