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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在黑暗的河流上_席慕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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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她离开欧洲跑回台湾来,有位亲戚回台小住,两人重逢,那亲戚不再说话,只说:“咦,你在台湾也过得不错嘛!”

  “作为一个艺术家当然还是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在车里,车在台北石门之间的高速公路上,她手握方向盘,眼睛直朝前看而不略作回顾。

  “他开车真‘骠悍’,象蒙古人骑马!”有一个叫孙春华的女孩子曾这样说她。

  骠悍就骠悍吧!在自己的土地上,好车好路,为什么不能在合法的矩度下意气风发一点呢?

  

六 跟荷花一起开画展

  

  “你的画很拙,”廖老师这样分析她:“你分明是科班出身(从十四岁就在苦学了)!你应该比别人更容易受某些前辈的影响,可是,你却拒绝所有的影响,维持了你自己。“’

  廖老师说的对,她成功的维持了她自己,但这不意味着她不喜欢前辈画家。相反的,正是因为每一宗每一派都喜欢,所以可以不至于太迷恋太沉溺于一家。如果要说起她真的比较喜欢的画,应该就是德国杜勒的铜版画了。她自己的线条画也倾向于这种风格,古典的、柔挺断却根根清晰分明似乎要一一“负起责任”来的线条,让人觉得仿佛是从慎重的经籍里走出来的插页。

  “我六月里在历史博物馆开画展,刚刚好,那时候荷花也开了。”

  听不出她的口气是在期待荷花?抑是画展?在荷花开的时候开画展,大概算是一种别致的联展吧!

  画展里最重要的画是一系列镜子,象荷花拔出水面,镜中也一一绽放着华年。

  

七 千镜如千湖,千湖各有其鉴照

  

  “这面镜子我留下来很久了,因为是母亲的,只是也不觉得太特别,直到母亲从外国回来,说了一句:‘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人家送的呀!’我才吓了一跳,母亲十九岁结婚,这镜子经历多少岁月了?”她对着镜子着迷起来。

  “所谓古董,大援款是这么回事吧,大概背后有一个细心的女人,很固执的一直爱惜它,爱惜它,后来就变成古董了。”

  那面小梳妆镜暂时并没有变成古董,却幻成为一面又一面的画布,象古神话里的法镜,青春和生命的秘钥都在其中。站在画室中一时只觉千镜是千湖,千湖各有其鉴照。

  “奇怪,你画的镜子怎么全是这样椭圆的、古典的,你没有想过画一长排镜子,又大又方又冷又亮,舞蹈家的影子很不真实的浮在里面,或者三角组合的穿衣镜,有着‘花面交相映’的重复。”

  “不,我不想画那种。”

  “如果画古铜镜呢?那种有许多雕纹而且照起人来模模糊糊的那一种。”

  “那倒可以考虑。”

  “习惯上,人家都把画家当作一种空间艺术的经营人,可是看你的画读你的诗,觉得你急于抓住的却是时间。你怎么会那样迷上时间的呢?你画镜子、作画荷花、你画欧洲婚礼上一束白白香香的小苍兰,你画雨后的彩虹(虽说是为小孩画的)你好象有点着急,你怕那些东西消失了,你要画下的写下的其实是时间。”

  “啊,”她显然没有分辨的意思:“我画镜子,也许因为它象征青春,如果年华能倒流,如果一切能再来一次,我一定把每件事都记得,而不要忘记……”

  “我仍然记得十九岁那年,站在北投家中的院子里,背后是高大的大屯山.脚下是新长出来的小绿草,我心里疼惜得不得了,我几乎要叫出来;‘不要忘记!不要忘记!’我是在跟谁说话?我知道我是跟日后的‘我’说话,我要日后的我不要忘记这一刹!”

  于是,另一个十九年过去,魔术似的,她真的没有忘记十九年前那一刹时的景象。让人觉得一个凡人那样哀婉无奈的美丽祝告恐怕是连天地神明都要不忍的。人类是如此有限的一种生物,人类活得如此粗疏懒慢,独有一个女子渴望记住每一刹间的美丽,那么,神明想,成全她吧!

  连你的诗也是一样,象《悲歌》里:

  

今生将不再见你

只为再见的

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己永不再现

再现的只是些沧桑的

日月和流年

  

《青春》里: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 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而在《时光的河流》里:

  

啊 我至爱的 此刻

从我们床前流过的

是时光的河吗

  

  “我真是一个舍不得忘记的人……”她说。

  (诚如她在《艺术品》那首诗中说的:是一件不朽的记忆,一件不肯让它消逝的努力,一件想挽回什么的欲望。)

  “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

  “初中,从我停止偷抄二姐的作文去交作业的时候,我就只好自己写了。”

  

八 牧歌

  

  记得初见她的诗和画,本能的有点趑趄犹疑,因为一时决定不了要不要去喜欢。因为她提供的东西太美,美得太纯洁了一点,使身为现代人的我们有点不敢置信。通常,在我们不幸的经验里,太美的东西如果不是虚假就是浮滥,但仅仅经过一小段的挣扎,我开始喜欢她诗文中独特的那种清丽。

  在古老的时代,诗人“总选集”的最后一部分,照例排上僧道和妇女的作品,因为这些人向来是“敬陪末座”的。席慕蓉的诗龄甚短(虽然她已在日记本上写了半辈子),你如果把她看作敬陪末座的诗人也无不可,但谁能为一束七里香的小花定名次呢?它自有它的色泽和形状,席慕蓉的诗是流丽的、声韵天成的,溯其流而上,你也许会在大路的尽头看到一个蒙古女子手执马头琴,正在为你唱那浅白晓畅的牧歌。你感动,只因你的血中多少也掺和着“径万里兮度沙漠”的塞上豪情吧!

  她的诗又每多自宋诗以来对人生的洞彻,例如:

  

离别后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乡愁》

  

又如:

  

爱 原来是没有名字的

在相遇前 等待就是它的名字

《爱的名字》

  

或如: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七里香》

  

  象这样的诗,或说这样的牧歌,应该不是留给人去研究或者反复笺注的。它只是,仅仅只是,留给我们去喜悦去感动的。

  不要以前辈诗人的“重量级标准”去预期她。余光中的磅磅激健、洛夫的邃密孤峭、杨牧的雅洁深秀、郑愁予的潇洒妩媚,乃至于管管的俏皮生鲜都不是她所能及的。但是她是她自己,和她的名字一样,一条适意而流的江河,你看到它的满满的洋溢到岸上来的波光,听到它滂沛的旋律,你可以把它看成一条一目了然的河,你可以没于其中,泅于其中,鉴照于其中,但至于那河有多深沉或多惆怅?那是那条河自己的事情,那条叫“西喇木伦”的河的自己的事情。

  而我们,让我们坐下来,纵容一下疲倦的自己,让自己听一首从风中传来的牧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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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九篇 献给时光

t;xt;小;说天;堂

——那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君主



卷一 诗的成因



穿过种满了新茶与相思的

山径之后 我知道

前路将经由芒草萋萋的坡壁

直向峰顶 就像我知道

生命必须由丰美走向凋零





诗的成因



整个上午 我都用在

努力调整步伐好进入行列

(却并没有人察觉我的加入)



整个下午 我又要为

寻找原来的自己而走出人群

(也没有人在意我的背叛)



为了争得那些终必要丢弃的

我付出了

整整的一日啊 整整的一生



日落之后 我才开始

不断地回想

回想在所有溪流旁的

淡淡的阳光 和

淡淡的 花香





生命的邀约



其实 也没有什么

好担心的

我答应你 雾散尽之后

我就启程



穿过种满了新茶与相思的

山径之后 我知道

前路将经由芒草萋萋的坡壁

直向峰顶 就像我知道

生命必须由丰美走向凋零



所以 如果我在这多雾的转角

稍稍迟疑 或者偶尔写些

有关爱恋的诗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生命中有些邀约不容忘记

我已经答应了你 只等

只等这雾散尽





蜕变的过程



我逐渐了解 生命里

有个不悔的主题

仿佛是一种强烈的个性才能引人

堕落 或者超升



我逐渐了解 那些

坚持与无望的等待 仿佛就是

你这一生所能给我的全部的爱

我的了解总是逐渐的 是那种

迟疑而又缓慢的领悟

(在多年之后才突然掩口惊呼:

“啊!原来……”)



当桎梏卸落

我终于只剩下一副透明的躯壳

含泪 在星空中悄然掠过





真相



一切一切的起因

只缘于 我的贪婪

我向生命索求一种

无止境的

激情与狂欢



仿佛山泉喷涌 可以永不停歇

(仿佛水畔的传说 永不湮灭)

于是 很快就到了尽头

到了最后的最后



在极远极静的岸滩上

我终将是那悔恨的



海洋





无心的错失



经不起岁月 经不起

一次再次的检视与翻阅

最后 总是有

不得不收藏起来的时刻



生命里最不舍得的那一页

藏得总是最深



也总是会有 重重叠叠

无心留下的

却又无法消除的

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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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长路

t,xt;小;说;天;堂

可是 已经有我的泪水

洒在山径上了

已经有我暗夜里的梦想

在森林中滋长





长路



像一颗随风吹送的种子

我想 我或许是迷了路了

这个世界 绝不是

那当初曾经允诺给我的蓝图



可是 已经有我的泪水

洒在山径上了 已经有

我暗夜里的梦想在森林中滋长

我的渴望和我的爱 在这里

像花朵般绽放过又隐没了



而在水边清香的荫影里

不留着我无邪的心



留着我所有的

迟疑惶惑 却无法再更改的

脚印





最后的借口



月圆的晚上

一切的错误都应该

被原谅 包括

重提与追悔

包括 写诗与流泪



把所有的字句

都托付给

一个恍惚的名字

把已经全然消失的时光

都拿出来细细丈量

反复排列 成行



一切都只因为

那会染 会洗 会润饰的

如水的月光





流星雨



就像夏夜里 那些

年轻的星群

惊讶于彼此乍放的光芒

就以为 世界是从

这一刻才开始

然后会有长长的相聚



于是微笑地互相凝视

而在那时候

我们并不知道

我们真的谁也不知道啊

年轻的爱

原来只能像一场流星雨





素描时光



在等待中 岁月顺流而来

君临一切



在开满了野花的河岸上

总会有人继续着我们的足迹

走我们没走完的路

写我们没写完的故事



甚至 互相呼唤着的

依旧是我们彼此曾经呼唤过的名字





残缺的部分



假如 列蒂齐亚

假如你可以预见

秋深后

我们再相遇空寂的林间



曾经那样丰润的青蓝与翠绿

都已转变成枯黄与赭红



那时候 你就会明白

一切我们爱过与恨过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微笑如果是为了掩饰

落泪也样无法挽回

假如 列蒂齐亚

我们真的有一日可以再相逢



那时候 你就会明白

生命中所有残缺的部分

原是一本完整的自传里

不可或缺的 内容






卷三 悬崖菊

txt小。说。天。堂

所有的成人 最后

都不得不刺上文身





结绳纪事

有些心情,一如那远古的初民



绳结一个又一个的好好系起

这样 就可以

独自在暗夜的洞穴里

反复触摸 回溯

那些对我曾经非常重要的线索



落日之前 才忽然发现

我与初民之间的相同

清晨时为你打上的那一个结

到了此刻 仍然

温柔地横梗在

因为生活而逐渐粗糙了的心中





山樱



当春来

当芳香依序释放



走过山樱树下

有些遥远和禁锢着的

梦境 就会

重新来临



诸如那些

未曾说出的话语

未曾实现的许诺



在极浅极浅的颜色里

流动着 一种

无处可以放置的心情





雨夜



在这样冷的下着雨的晚上

在这样暗的长街的转角



总有人迎面撑着一把

黑色的旧伞 匆匆走过

雨水把把的背影洗得泛白



恍如岁月 斜织成

一页又一页灰蒙的诗句



总觉得你还在什么地方静静等待着我

在每一条泥泞长街的转角

我不得不逐渐放慢了脚步



回顾 向雨丝的深处





难题



我的难题是 在一生里

如何保有一种

如水又如酒的记忆



在多年后那些相似的夜晚里

如何能细细重述此刻的风

此刻的云 和此刻芳草丛中

溪涧奔流的声音

在向过往举杯的时候

如何能每次都微醺微醉

并且容许自己

在樽前 微微地落泪



困难真的不在这无缘的一世



我的难题是 挥别之后

如何能永远以一种

冰般冷静又火般热烈的心情

对你





迷航



多年前的心事都已在海底

如触礁时就被慌张掷下的锚

请你切莫再来探寻 切莫

在千年之后

再来苦苦追问触礁的原因



所有的痕迹都已被湮灭

所有的线索也早已锈蚀

仍旧停留在最后一页的

只有那一本航海日志



年轻的我 在弃船之前

曾含泪写下

“今夜月华如练……”





悬崖菊



如雪般白

似火般烈



蜿蜓伸展到最深最深的谷底



我那隐藏着的愿望啊

是秋日里最后一丛盛开的



悬崖菊





成长的定义



如果 如果再遇见你

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了呢



一切都已在禁止之列

生命严格如阶梯

一层有一层的符号和标记

(纵然在夜里 如海潮般

涌来的都是牵扯的记忆)

所有的成人 最后

都不得不刺上文身



如果 如果再遇见你

我会羞惭地流泪

(也许是因为知道

你仍然会急着要原谅我)

为那荒芜了的岁月

为我的终于无法坚持

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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