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mm的抚摸-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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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在电脑屏幕前头戴耳机,随音乐摆动身躯,最后得意忘形,站起来扭动舞蹈。我换了一件橙色的开口衬衫,一条宽粗的短裤,在没有音乐的寂静中热烈地幻想自己在一片洋溢着热带舞曲的海岛尽情蹦跳。全场的工作人员都面对这场无声的舞蹈观望,像是一些没有光泽的烟花火焰。导演对这场个体发挥的表演似乎十分满意,嘴角露出了少有的笑迹。
最后一场拍摄需要扮演家庭全家出动,爸爸妈妈孩子一起在电脑前娱乐欢笑,两位表演前辈自然是演技精湛,镜头很快就啪啪过去。惟独最后一场全家微笑的镜头,拍了不下30次,我们也就一起以同样的姿势在黑糊糊的玻璃前面笑了不下30次。不知是什么原因,导演对这个镜头要求极为苛刻,好像它是整个广告中间最重要的片段一样。
广告也在这全家复读机式的暖融融的微笑中抵达了尾声。从开始到结束,拍摄一共用了10个小时35分钟。走出摄影棚,天色已黑近凋落,陷入迷荒。
众人上车以后,汽车装载着浩浩荡荡的摄制军团驶向导演点名的特色菜馆。庞大的两桌美味宴席,是视觉和胃口的双重享受。11点睁开眼睛,餐桌的话题由找何种男友最可靠转为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E把酒杯一敲,清了清嗓子,说:“我可是真的相信。因为我自己就亲身经历过这事。小的时候,我的身体一直不好,老是生病,但是我弟弟却一点事也没有。所以我妈妈就帮我请了一个神婆来看,她说我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必须用燕子窝里的小蛋和西边水沟的芦苇混合成草药煎服才能好。我妈就按她说的去找,然后给我熬好喝下去,我的身体就一下好起来了,到现在都没有怎么生病,你说奇不奇怪啊。”12点走到身旁,所有的人都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花用水果拼盘里的香蕉代替。这根黄色的长条花棒要是落入谁手,就得带来一个节目。咕咚咕咚。咕咚咕咚。传花开始。传花结束。有人歌唱。有人嚎叫。我的头已经有些沉重,好像被睡意重重地敲打了一下,刚想趴在桌前一会儿,就被旁边的人告之,宴席已散,改去他地。
又是一阵轰隆不止的车程,我下车时头顶顶着大大的“钱柜”KTV的标志。人群一拥而入,一如不可抑制的洪水。我的睡意未散,就靠在KTV包间的沙发一角的和许多手提包一起昏睡。周围是喧嚣和嘶喊。迷蒙中,记得有人问过我是否要水。还记得D大将军端着一盘葡萄随着一阵歌声翩翩起舞。
窗外的黑色似乎在凌乱的音符流转中一点一点透明起来。像潮汐在反复的汹涌后又反复归于平静。我清醒起来的时候是凌晨4点02分,人群还处在嘈杂状态。看过手表之后,我决定就此返回学校。明天的10点还有英语课,得抓紧时间好好睡眠充电。告别这些或许不会再见面的朋友,我向一辆沉浮在灰白雾气中的红色的士招手。全身有一种血液轰然倒塌的致命美感,仿佛猛烈的铁锹挖空了洞。灰白的雾气在迅速行驶的车窗外扩散至无边无际,亮度也随着它被剥离暗的皮层。城市似乎又重新响起了从天而降的硕大轰鸣。
回到电影学院。一切都在平息之中。凌晨5点。空旷的地面没有丝毫声响。树木的枝叶依然在光照稀薄的清晨境地茂盛地生长。一种类似于冷的感觉在夏日的末端从树梢间和地层里渗发出来,依附在灰色建筑的肌肤上面,最终带来季节将逝的讯息。公寓的楼层大门像是一双张开的温暖手臂,蕴藏着一个无比宽阔的胸怀。我的步伐加速,像是一颗划破气层的下坠天体。
此刻,我的一天还未到来。在这之前,我可以倒头栽在床上,在无限柔软的白色床单上舒展身体的疲乏。而新的一天,已经是4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群星陨落卡洛班春日闪电
季节的列车驶进北京春天的深处,地面上空漫天飞舞着一种白色的丝絮。它们随处不在,像是一场晴朗干燥的降雪。云层好似亦被分割成条缕,一如没有尽头的白日消逝。透明冰蓝的苍穹笼罩着一个庞大古老的城市巷路。雪絮便如同挥动翅膀的微型鸟雀,穿梭于行人漠然的表情之间,停留在楼房无光的断缝里边。它轻易地就制造了此时盛然的幻象。
我的这段时日也随着漂浮在闪亮光线中的白色片羽,不知不觉地朝一种凝固接近。仿佛时间就可以就此静顿。我经常无所事事地伫立在一条深不见底的巷口,观望着面前飘落的来自植物果实成熟以后散发的如烟似雾。两旁树木,零落路人,地面尘土,远处大门无不被朦胧包裹起来,终究成为苍茫。
这种轻绒的飘絮很躲避,经常会沾落在衣帽上面,像是一个拿着糖果的光头小孩,调皮地在不经意间搂抱住每个独自行走的身体。它悄然地坐在我的肩头,看着我疾步地走向即将开课的教室。它寂静地停靠在我的背弯,仰望我深夜写作时的灿烂星群。
还有,和我一起,穿越地下深邃的黑暗,随地铁抵达一处布满草花的园地。
为了一个先锋艺术家的先锋邀请,我来到这片远离城市的郊区阔地。经过一些油漆褪色的平顶瓦房,便走进他的家。是一间被浓密的绿色植物包围的两层小楼,门口用水泥重新在凹凸不平的黄土道路上堆砌起一个小型的停车台面。生锈的绿色铁门上贴着一个被撕去一半的人物画像。进门之后,有一个宽阔的庭院。中间摆放着些许盆栽。墙壁上的灰色水龙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透明的水珠。先锋艺术家阿木正坐在院内竹编的摇椅上向我招手。
他说:“怎么样,我的地方感觉不错吧。”他穿着过时的军绿色上衣,一条被五颜六色刮伤的漏洞牛仔裤。一双巨大的军用皮靴在面前的灌木丛中不停地抖动。和不久前见到的一样,扎着小撮辫子,眼戴黑框镜片。
他是浙江人,七年以前从法国读完艺术设计来到北京,玩了几年摄影就开始沉迷于先锋艺术,经常混迹于大小艺术场所,已经是很有名气的先锋艺术家。作品频繁地在民间流传。很多都送去国外展览过。这次他是为国际上一本老牌的艺术杂志《i。D》拍摄一组艺术图片。
“你这两天可以住在这里。还有两个人和你一起住。你们都是我的模特。”阿木帮我提着红色的NIKE背包,领我进入一间明亮宽敞的房间。这里有大的可以包容下四张双人床,可是却仅有三张单人床。改造过的落地玻璃窗外依然可以看见纷扬不止的雪絮。木制的地板上有些散落的被风吹入的植物叶片。气味像是晒干的鲜花弥漫出来淡淡余香。墙壁被重新粉刷成温暖的色块。一块斜放的画板被成片的阴影遮蔽住大半。柔黄色的床单释放身体躺落的冲动。阿木帮我整理出一张靠窗的空床以后,就忽悠忽悠地去庭院等待即将到来的另外两位模特了。我把背包的东西简单地归置了一下,便纵身下坠,躺在无限柔软的单人床上,看着浅蓝色的天花板。风吹拂着房间里的气味缓慢地经过鼻尖和嘴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感到睡眠正逐渐地拥抱着我的身体。当我正准备紧紧地将头埋进它的怀抱时,三张脸已经睁大着双眼凝望着我了。
除了一副我熟悉的黑框眼镜外,还有两张面孔,像是从时尚杂志上撕扯下来的一样,俊美无比。“你睡着了吗?人都到齐了,我们简单地聊一聊这个作品的拍摄吧。”阿木一边说话,一边招手示意我和他们一起到客厅座谈。四人围成一圈,讨论艺术拍摄。三个人几乎同时抽烟,浓密的雾气流窜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在模糊的视线,我才得知两个陌生面孔的确切身份。
一位是长相英俊帅气的中国男子小风。是北京一家著名造型公司的职业模特。他拍摄过很多的平面广告,也能在很多的服饰杂志上见到他的身影。一位是会讲国语身材很棒的美国男子Ben,他现在在美国一本时尚杂志的中国编辑站做编辑,同时因为出色的外表偶尔也客串一下模特。两个人似乎都很健谈,只有我瞪大了眼睛在层层浓烟中沉默不语,像是一座没有回音的山谷。
谈论完毕,照片拍摄紧跟其后。在阿木的带领下,三人一起上楼,走进一个精美的艺术工作室。楼层已经全部打通,只有一片开阔的视界。好像被分为不同的区域,每个部分用颜色不一的挂帘相隔。拍摄的这组艺术装置是关于“时间与色彩”的主题。阿木要求我们只穿内裤,将身体的大部分涂抹不同的色彩,在镜头前方按他的需要摆设造型。
我和小风先去更衣室换衣服,Ben由于对主题的理解有些不清,阿木还在给他指手画脚地说明。更衣室其实也就是二楼一个用天蓝色围帘拉起的狭小空间,里面摆放了一些规则的几何体木块和放置衣服的木柜。我们换好衣服之后,看阿木还在Ben面前滔滔不绝地吐沫横飞,于是决定坐在这个安静的蓝色角落聊天。彼此只穿一件内裤,身体裸露的部分可以很容易感受到透过挂帘在皮肤上缓慢移动的春季光线。空气中的绒毛尘埃和捧腹的话题手牵着手一起飞舞。直到Ben把挂帘拉开,放入刺眼的明亮射线,我们才缓慢地起身前往拍摄场地。
阿木用各色的彩泥装饰完我们的身体以后,就被带到各种灯光打射其上的拍摄地带。背景是一个巨大的黄色幕布,温度炎热,一如身处一个人造夏季。在这片使人汗流浃背的地域,时间从光照的滚烫和身体的静止中悄悄留走,记忆中的声响似乎只有照相机的喀嚓喀嚓。
手指完全停止按动快门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过后。光线把明晃晃的亮体洒落在拍摄场地的各个角落。身体上的彩泥有些微微褪色的痕迹。小风的白色内裤边缘有些被铁类挂下的棉布线条。Ben的手指上留下了一些墙皮脱坠的灰烬。阿木的眼圈附近有一道轻轻的红色的镜头端口压迹。我在无尽的温暖与光明中静静地舒展赤裸的半个身体。一切都近似于一张无懈可击的完美图景。
“辛苦大家了。为了表示感谢,今天下午我请各位吃野外烧烤。”最先打破平静的是阿木的话语。它把这两天的疲劳包裹来,魔术般地变化成为一顿充满情趣的户外餐饮。
我们提着简单的烤炉和阿木已经准备好的烧烤肉食来到附近的一条澄清的河流旁边,拾柴点火,放入炉内。再将烧烤的食物放在火焰上面。然后四个人悠闲地坐在河边草地观赏炊烟与美景。远处的群山隐约地在浮云之间展露身体的曲线。景致上依然缀满白色的雪花绒毛。如同童话图书插翅飞至眼前。待到食物香熟,便各自拿起,撕咬吞腹,尽情深入难得的口味。
傍晚时分,金红色在天空的边际游移变幻,最终成为不可收拾的光彩波澜。深寂的树林散发出植物燃烧以后的干燥气息。四人提着食具回到住处。Ben决定留下来和阿木多玩几天。我和小风则准备就此告别。
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与阿木和Ben辞行。走出生锈的绿色铁门后,我又看了眼撕去一半的人物画像。心里竟萌生出许多留恋。而小风却催促我赶快去上他开来的白色奔驰。因为都是前往市区,可以搭乘一趟便车。上车之后,我一直在观察窗外的风景。树木与绿色逐渐都离去。游云和天空依次被遮蔽。幢幢水泥建筑堆砌在视线之内。驶至西单,小风突然问我:“想去哪玩吗?我带你去。现在我还不想回家。”
城市丝毫没有寂静。西单的灯火绚烂至极,黑夜宛如白昼。我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看看热闹的人影,就说:“去华威商场的游戏城玩吧。”
小风把车停好,我们顺着商场的电梯直达游戏大厅。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四处生长。照耀着演奏音乐的游戏机器们。小风买了50个铜币,便带着我一头扎入喧嚣的人群中间。我门奔跑在侏罗纪公园里躲避恐龙的袭击。徜徉在宽阔的道路上驾驶赛车驰骋。悠闲于寂静的湖光山色间等待钓到的大鱼。一系列的奇幻旅程结束以后,我们都大汗淋漓,像是跑完了1万米的环山公路。小风说:“休息一会儿吧。我去买两杯可乐。”
我们坐在游戏大厅的无光地面上,小风抽着一种气味清淡的法国香烟,我睁眼望着可乐回想刚才与蓝毛小熊的战斗。他回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拖着疲乏的音调缓慢开口:“还是当学生好啊。我好久都没这么快乐过了。以前刚来北京的时候,虽然苦,但是很开心。后来没命的工作想过上好日子。现在是有车了,也有自己的房子和不错的名声了,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容易再让自己快乐了。”我将思绪从蓝毛小熊身上抽离,头转向他,说:“快乐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他低头看了一会儿雾气升腾的香烟,没有声响地点点头。
后来,我想过自己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看着渐渐飘远的白色雪絮在春天的深处无边无际地游移。后来,几乎是某天一道晴空浓云中的闪电,将这些白色的小朋友们全部消灭。
群星陨落卡洛班光落四处(1)
人生中有很多时日是难以描述的。它们是一些黑暗中灯火的光层,渐渐被剥离附着物,带着坚硬质地的力量,形成稠状的湿气。它们起伏反转,仿佛近在咫尺,却永远也无法抵达。
光层以一种不可知的速度释放出一些影像,如同被刻进时光。它们是我在南京的夜晚望着这座有点电荒的城市不知所措的脸。是我的朋友狗子有一天在和众人喝酒时突然严肃地问他们爱情是什么。也是我和春树在雕刻时光说出的飞猪和飞鼠。
但是时期的光层有时会聚成一点,灼热沸腾,将至爆发。
6月26日,我还隐约地能感受到光层的存在。虽然日子依旧显示出模糊和不适应性,但是我知道今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因为春树要过生日,我要去后海看她。
我带着给她的礼物——一套精装DVD,在猛烈的太阳光线中打的去后海。记得前天接到春树的电话时,她声音的模糊。坚脆中带点疲乏,但很舒服。她说,扬扬,后天的生日聚会你过来吧。我说,我要送你礼物。她笑着说,不用,你过来我就很高兴了。然后我们都笑了。
的士司机开车到后海的一个儿童公园的石碑前。我付钱下车,却并不清楚目的地的方向。那是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种植了很多粗壮的绿树。有很小的风,树叶和树叶连成一片,形成海水般的声音。我要去的是一个叫“那里”的酒吧,春树将在那里拥有她的第21圈年轮。就像飘动在我四周的枝条,绽放着无尽的翠绿和生计。
我回顾四周,老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树下聊天,小孩子们骑着脚踏车在弯曲的小巷里嘶叫,空气里震荡着蝉鸣和汽车驶过的灰尘。温度持续不留余地的增值,天空好像突然少了一层。我进入一条最近的小巷,沿着后海的边缘寻找酒吧。沿途并无酒吧的踪迹,所到之处无非就是繁茂的树木和繁杂的人群,它们如同生在一处,并不移动。步行了大约15分钟,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我停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歇息,旁边有一个买糖娃的女孩转头看我,扭动着眉头,似乎是一种沉思。过了一会儿,她主动问我。你在找什么地方吗。我微笑着对她说,是的,您知道“那里酒吧”在哪里吗?她听过之后,低下头,似乎又陷入了一种沉思。顷刻,她把视线由面前的糖娃娃身上移至我的脸庞。像解出一道很深的难题似的欢快地说,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