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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中国历代名女-名妓卷 作者:车水-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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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清军已发动了第四次攻城,为了掌握主动,孙克咸率兵出城浴血苦战,打退了
清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然而有了后援的清兵不断地涌上前来,孙克咸部下寡不敌众,
不得不退回城中。眼看城中粮食日渐告罄,不击退清兵的包围,全城兵民只能坐以待毙,
无奈之下,葛嫩娘再一次冲出重围,快马加鞭奔往泉州求援。泉州郑芝龙已作出了投降
清廷的布置,不但没答应葛嫩娘的请求,反而对她冷嘲热讽,劝她也归降于清廷,葛嫩
娘气得杏眼圆睁,几乎咬碎了银牙,掉头冲出了郑府。
    二次请援不成,杨俊、孙克咸与葛嫩娘决心死守福州,战至一兵一卒而后已。城中
毕竟只有不足两万的疲惫饥饿的兵马,哪里经得起清兵十万精锐力量的昼夜猛攻,守军
死伤殆尽,福州城终于陷落了。杨俊战死在城墙之上,孙克咸与葛嫩娘带着侍女美娘,
在城破之时,依然在街巷里与清军拚死搏杀,但最终被团团围住,落入了清军手中。
    孙克咸、葛嫩娘与美娘被带到博洛面前,博洛得意地狂笑不止,待他仔细打量战俘
时,一下子被葛嫩娘的风韵迷住了。此时葛嫩娘虽已秀发蓬乱,衣妆褴褛,浑身溅满了
血污,可那红润丰满的脸庞,挺拔俊逸的身材与眉字间的一股凛然英气,构成了一种令
人心动的风韵。博洛不怀好意地走上前来,伸手搭在葛嫩娘的肩头,阴笑道:“美人儿,
做了阶下囚有多可惜啊!'葛嫩娘气得浑身发抖,可身体被捆绑得无法动弹,只能放声大
骂:“逆贼!畜牲!”
    一旁的美娘,也许因年龄较小,敌人不太在意,所以给她的绳索绑得较松。她趁着
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葛嫩娘身上,暗中奋力挣脱绳索,猛地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不
顾一切地刺向博洛。博洛究竟是沙场老将,听到风声连忙一偏身,匕首刺进了他的左手
臂。博洛不由地勃然大即,拔出佩剑,一剑将美娘砍成两段。
    血淋淋的场面使葛嫩娘痛不欲生,她深知已没有了重新奋战的希望,一下狠心,嚼
碎了自己的舌头,满口鲜血喷向博洛,博洛来不及防备,猛地吃了一惊,顺势将剑一挑,
刺入了葛嫩娘的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的土地。孙克咸见此惨状,悲愤得不
能自已,狂呼道:“得以与如此一位女英雄结缘,虽死何憾,嫩娘等我!”博洛果然又
挥动了佩剑,将孙克咸砍死在葛嫩娘身旁,两人的鲜血融汇在一起,把大地浸得深红!

 
袁宝儿慷慨悲歌死无憾



    北京的明朝廷烟消云散后,福王工朱由崧在一帮残将旧臣的拥护下,在南京又建立
了南明新王朝。这个苟延残喘的小朝廷不思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却大修宫殿,广征美
女,贪图眼前醉生梦死的享受。
    此时清兵入关,李自成占领北京后复又败走西安,另一支起义军张献忠部则霸踞了
蜀地,大半个中国都处于战争的痛苦之中。而暂得安宁的新都城南京,却出现了一种异
样的繁盛,四面八方的各类人物逃到了这里,人们吃不透过了今天是否还有明天,因此
大把大把地抛出手中钱财,换取暂时的快活,聊以麻痹惶恐不安的心。原本就满地脂粉
的秦淮河畔此时更加兴隆,歌楼妓院雨后春笋般地不断增加,让那些逃命来此的达官贵
人,富商巨贾,有充分的取乐场所。一时间,娼妓竟显得供不应求,于是又有一些心怀
不轨者,将大批与家人失散的逃难女子偷偷卖入青楼,她们中有的曾是名门淑媛、大家
闺秀,有的是小家碧玉、书香之后,此时却都痛遭劫难。
    袁宝儿就是这样被卖进秦淮河畔一家歌楼的。袁宝儿究竟何种出身、从何而来,由
于她自己守口如瓶,别人也就不得而知。秦淮河畔的歌妓,依才貌不同分成数等,颇有
一些女子凭着才艺出众而标榜自己“卖笑不卖身”,袁宝儿则更为甚之,可以说是“不
卖身也不卖笑,只卖歌声而已。”她长着一副柔美可人的容貌,却轻易不肯露出笑容,
坐在桌前,手捧琵琶,轻启朱唇,珠园玉润般的歌声便袅袅飘荡,每每听得客人如痴如
醉。袁宝儿在歌楼中专事卖唱,从不陪着客人逗乐,所以称她“不卖笑”。但她凭着绝
色的金嗓子和高人一筹的乐技,既使冷面待客.捧她的人也不算少,也可称得上秦淮河
畔的一个角色,名气仅在李香君、董小宛、葛嫩娘等名妓之下。
    青楼女子柔媚多情,所以袁宝儿的许多姐妹都被有钱有势的客人相中,最后量珠聘
了去当妾姬;可她却因为极少与客人接近,而一直被抛在歌楼中,她倒也淡然处之。
    南明王朝苟且偷欢只有一年时间,清军挥戈南下,轻而易举地攻下了南京城。城破
时,袁宝儿与歌楼里的几个姐妹们结伴逃出,夹杂在难民潮中,迷迷糊糊地向苏州方向
涌去。
    到了丹阳,那天夜里她们姐妹几个投宿于一个僻静的临河小镇。谁知这里并不安宁,
半夜时分,清兵的一支队伍袭击了小镇,沿街放火抢劫,闹得鸡飞狗跳。慌乱之中,袁
宝儿只身逃出了小镇,见其他姐妹没有跟上,心里慌乱如麻,而后面似乎又有清兵朝这
边追来,这时她恰好来到田边的一丛芦苇旁,便急忙躲了进去.趴在里面一动也不敢动,
后来一伙清兵果然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她吓得几乎快昏倒了。
    一至到天明时分,四周才恢复平静。在苇丛中趴得全身发酸的袁宝儿心有余悸地钻
了出来,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回小镇,镇上却已空无一人,房屋全烧成了瓦砾,姐妹们也
无影无踪。茫然四顾,四周是荒芜的原野和一条空无帆影的河流,静得象没有了任何生
命。袁宝儿的心仿佛掉入了无底洞,变得冰凉冰凉,她感觉到周围的寂静里隐伏着一种
杀机,危险时时刻刻跟在身后,孤零零的她不知如何寻找生路。
    当她漫无目的地来到河边时,恰好有一只破旧的小船经过,她不加思索地大声呼喊,
小船竟向她靠了过来。驾船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见袁宝儿孤身一人站在河边,断定
是逃难失散的姑娘,便好心地收留了她。袁宝几千恩万谢地上了船,虽然与船家夫妇萍
水相逢,但她觉得是找到了一个依靠,至少暂时可以安下心来。攀谈起来才知道这对夫
妇原是本地的船户,昨天行船在外,一个与袁宝几年龄相仿的女儿留在小镇附近的村庄
里,听说昨夜清兵扫荡了这一带,今日一早忙赶回家寻找女儿,却连影子也没见着。如
今收留了袁宝儿,船家夫妇差点儿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袁宝儿也对他们十分尊敬,
三人相处得象一家人一样。
    既然大宗的难民都逃向苏州,他们也决定驾船驶向那里,船家夫妇希望在那里能找
到他们的女儿,而袁宝儿反正无家无亲,流落到哪里都一样。
    兵荒马乱中,他们的船白天不敢在主航道上前进,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小河汊里缓缓
绕行,一听见风吹草动,便慌忙避到柳荫底下或芦苇丛中;只有到了夜晚,小船才悄悄
地航向主要的河道,加紧赶上一程,幸亏船家夫妇对这一带水路较熟,还算没出什么岔
子。江南水乡到处都已燃起了战火,小船根本无法沿正常的路线赶往苏州,船家夫妇决
定横渡太湖驶向苏州。太湖烟波浩渺,水面宽阔,一只手摇的小船横穿湖面至少需要四
五天时间,这四五天里要是气候正常、风平浪静还算好,一旦遇上狂风大雨,便无处藏
身了。权衡来权衡去,三个人还是一致认为天灾不比兵祸可怕,决定渡太湖而行,平安
与否就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渡湖前,他们将船泊在了湖边的一个小渡口里,渡口旁边有个小镇,他们准备在这
里买足几天的口粮,稍事休息再开始艰难的行程。这本是个十分荒僻的渡口小镇,可由
于逃难过来的人多,竟形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袁宝儿随船家大婶在集市上转来转去,
采办食物,走着走着,猛听得前面有人高声招呼:“宝儿姑娘,宝儿姑娘!”袁宝儿循
声望去,“是你!”原来叫她的竟是当初她所在歌楼里的一个乐工。这乐工叫吴保,年
纪不大,拉得一手好二胡,还擅长吹笛子,过去常为袁宝儿伴奏。在歌楼里,乐工的地
位一般较低,除了场子上与歌妓们配合外,平时是没资格与歌妓(特别是红歌妓)搭腔
的,所以袁宝儿与吴保虽然认识,但交情并不深。然而,此时在异乡不期面遇,袁宝儿
竟觉得象是遇到了亲人,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跑过去紧紧抓住了吴保的手,恍如隔
世再见,其实他们分散才不过十几天光景。
    吴保是只身一人逃到此地的,此时也正不知何去何从,袁宝儿让他一同乘船赶往苏
州,船家大婶也热情地相邀,于是吴保随她们上了船。四个人同舟共济,向苏州方向划
去。在苍茫无际的太湖上划了一天又一天,幸亏老天相助,五天时间里他们没有遇到风
浪。船儿快要靠近苏州时,却又听得湖上与他们逆向而行的船上人说,苏州此时已经陷
于兵灾之中了,劝他们快逃往别处。他们来不及喘口气,又只得掉转船头,向湖州驶去。
谁知刚在湖州靠了岸,又传来清兵即将攻打湖州的消息,他们连忙上了船,沿着南运河
迂回曲折地到了杭州。
    杭州总算暂且安宁,他们停了下来。一路饱受风霜,历尽惊吓,现在一松懈下来,
袁宝儿的身体便挺不住了,又发高烧,又说胡话,吴保与船家夫妻四处寻医求药,总算
让她的病稍微稳定下来,但身体仍然极度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袁宝儿躺在床上
养病,船家夫妇则四处寻找逃难出来的乡亲,打听失踪女儿的消息,几经周折,终于从
一个同乡人口中得知,他们的女儿随着村里的难民到过杭州,可此时又朝南方去了。得
到消息后,船家夫妇坐立不安,他们决定继续南下,寻找女儿。卧病在床的袁宝儿无法
与他们同行了,幸亏还有吴保可以留下来照顾她,船家夫妇挥泪与他俩道别,这一路相
伴而行,四人间已产生了深深的亲情。
    为给袁宝儿治病,吴保花光了身边所有的银两,最后连袁宝儿的首饰细软也变卖一
尽,只有靠吴宝外出打零工,勉强维持两人的生活。秋风送凉时,袁宝儿的病终于渐渐
好了起来,这时她的生命与吴保已紧紧地系在了一起,想到自己在病中时,吴保对自己
尽心尽意的照顾,心中万分感激,因而向吴保提出愿委身相随。吴保听了自然喜不胜收,
无需媒妁,无需盛礼,一对患难中相依为命的男女,便自作主张结成了夫妻。
    为了糊口,他们夫妻双双开始在西湖畔的茶楼酒馆卖唱。当时虽然时局混乱,民生
凋敝,可杭州城里却是畸形的繁荣,西湖畔的茶楼酒馆生意兴隆,一如当年南京城的秦
淮河边,他们俩一个操琴,一个唱歌,挣来的钱足够维持生活。可惜好景不长,不久清
兵逼近了杭州,袁宝儿与吴保又只得卷起行囊,再往南逃。
    一路历尽千辛万苦,他们翻过了仙霞岭进入福建,再一路奔波,终于到了福州城中。
在福州,他们重操旧业,卖唱为生,可此时福州城里的人大多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填饱胞子都困难,哪有闲心和闲钱来听他们弹唱呢!夫妻俩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一天,袁宝儿与吴保在街头徬徨无着时,意外地遇到了袁宝儿当年在秦淮河畔的姐
妹葛嫩娘。葛嫩娘曾是南京城里名躁一时的红妓,后来与义士孙克咸一同投奔到福州守
将杨俊手下效命,此时正在福州城中帮杨俊谋划守城大计。葛嫩娘当年曾与袁宝儿性情
甚是相投,交往也较多,如今见他们夫妻落难,就主动收留了他们。袁宝儿比不上葛嫩
娘那样文武双全,在战争中能大显身手,不过她尽量听从葛嫩娘的调遣,参与到当地妇
女积极备战的活动中,帮着缝制战袍,筹集军粮,干得十分卖力,心中也特别觉得充实。
    可是,整个局势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虽然杨俊、孙克咸、葛嫩娘等人竭力率军
抗击,但终因寡不敌众,福州城被清军攻破,孙克威与葛嫩娘成了战俘,很快又因坚贞
不屈,惨遭清军毒杀。
    袁宝儿与吴保亲眼目睹城破兵竭、葛嫩娘浴血奋战、惨死敌后这些血淋淋的场面,
他们的心已痛苦得滴血,愤恨深深地压在了心头,既然整个江山都沦落到满人手中,他
们也无处再逃了,便开始北上返回家乡。一路上他们仍以卖唱为生,他们不唱别的曲词,
只把葛嫩娘的壮烈事迹编成了曲词,一遍又一遍地沿路传唱,唱得听众纷纷落泪,也纷
纷燃起了复仇的怒火。路过杭州时,他们夫妻俩的行径被清兵提督衙门查觉,把他们抓
到堂上,提督命他们唱上一曲。他们毫不畏惧地唱起了歌颂葛嫩娘的歌,清兵提督大为
激怒,下令将他俩当场乱杖打死。临死前,袁宝几口中仍然唱着那支歌,唱着那让清兵
胆颤心惊的歌。

 
柳如是红颜恋白发



    明崇祯十三年冬天,原朝廷礼部侍郎钱谦益削籍归乡已经两年,这年的冬夭奇冷,
他所居住的“半野堂”门前也特别冷清,已好久不曾有友人来访了。
    一个冬日淡淡的午后,钱谦益坐在书房中打吨,忽听得家人传报:“有客人来访!”
不一会儿,拜贴就送到了书桌上,钱谦益来了精神,拿过拜帖一看,上面写着:“晚生
柳儒士叩拜钱学士。”“柳儒士?”他心里起了疑问,这名字似乎未曾听说过,是谁呢?
也许是慕名前来造访的无名晚辈吧,这种人钱谦益接待得不少,如今反正闲居无事,有
个人聊聊也好,于是他让家人有请来客。
    待钱谦益慢条斯礼地踱进客厅,来客已站在屋里翘首欣赏墙上的字画了,听到脚步
声,来客连忙转过身来,朝钱谦益深深一辑,恭恭敬敬地称礼道:“晚生见过钱老先生,
冒昧造访还望见谅!”
    钱谦益打量着来客,见他一身兰缎儒衫,青巾束发,一副典型的富家书生打扮,举
止虽有板有眼,身材却异常的娇小,似乎缺少一种男子的阳刚之气。再瞧面貌,明眸生
辉,鼻挺嘴秀,皮肤白嫩,清秀有余而刚健不足。看着看着,钱谦益猛觉得有几分面熟,
可搜索枯肠,始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来客看着钱谦益若有所思的神态,不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似乎猜中了主人在想
什么,他也不去打断,只是轻悠悠地吟出一首诗:
    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清如湖上风;
    近日西冷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
    “真没想到啊!柳姑娘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得罪!得罪!”钱谦益热情地请所谓
的“柳姑娘”落了座,又忙着命侍婢上茶奉酒,说是要为柳姑娘驱寒消疲。
    这个女扮男装的柳姑娘是谁呢,竟如此惊动名重一方的钱谦益?柳姑娘原来就是苏
州一代名妓柳如是,说起柳如是与钱谦益的交情,那还是两年前的事。那是崇帧十一年
初冬,供职京师的江左才士钱谦益,本已高居礼部侍郎之职,眼看又要提升,却因贿赂
上司之事被揭露,不但受了廷杖之责,而且免去了官职,被迫返回原籍常熟。那时他已
五十七岁高龄,猝遭巨变,心境黯淡悲凉,一路透迤南归。途经杭州时,顺便前往西湖
上荡舟闲游,排遣愁怀,疲倦时便落脚在杭州名妓草衣道人家中。当时恰逢柳如是也客
居杭州,是草衣道人门上的常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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