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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最有意义的生活 作者:许佳-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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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苋媚侵痔衾刺嵝盐褹的手、提醒我爱。 

  我迟缓地朝车站走过去——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时间完全够恐龙出生又灭亡。我等着雨落下来——最好是暴雨,最好是龙卷风。可是它不,它无比坚强地盘踞在空中、高架上方遥远的所在,骑在我头顶上,对我俯视,只要我一日希望它落下来,它就一日不落下来。 

高考前八个月(4) 
  我去买雪糕。买好之后,我从一帮人中间穿过去,一口一口咬着雪糕,走到车站上,站在站牌旁边。到什么地方去呢?车一辆一辆地开过来,开走。我漠然地看着一群群人上去,下来,看着售票员挥舞着双臂,既不上去也不下来,只是一直嚷着:“朝里走,朝里走!”这些车的面孔,我都是熟悉的:这辆可以怎么乘到家,那辆可以怎么乘到家……可是我一辆也没有上去。我还不想回家。到什么地方去呢? 

  淮海路没什么好去。动物园没什么好去。福州路没什么好去。季风书园没什么好去。永乐宫没什么好去。我突然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了。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可是我更不想回家。我不想沿着这条千百年来不变的老路回家。这条路太脏,灰太多,光线太暗,车子太挤,我早就走腻了,走倦了。我就这样心神不定地站在站牌旁边,看着一辆又一辆车来了又走。最后我想,算了,我就站在这儿,看车子开来开走,一直看到什么时候想走了,或者差不多应该是不得不走的时候,再随便乘哪辆可以到家的车子回家去。 

  打定主意,心里好受了很多。我发现车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掩护和借口。没有人会在经过的时候好奇地打量你几眼,大家都以为你和他们一样,是一个普通的、运气不好的等车人。你可以做出专心致志甚至有一点焦急的样子来,有时你还会以为自己真的是在等车,直到车来了,你才明白过来:哦,我不上车的。车走了,你就继续专心致志地开始下一轮的等车行动。没有谁会觉得你异常,他们都以为你在等车,等一辆和他们等的不一样的车。你在等一辆永远也不会来的车。 

  我啃着雪糕,心想:好了,现在我可以在这里站很多很多很多的时间了。这个很多到底有多少,我自己也并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地以为可以一辈子站在这根站牌的铁杆子旁边,啃雪糕。 

  我的雪糕还剩下一点点的时候,看见一个人以我所熟悉的走路姿势从学校那边朝我这里走过来。我暂停咀嚼,注视着那个姿势不断地朝这个方向推进。那是A。我惊奇地想:那是A。我如释重负地想:那是A。我开心地想:那是A。 

  我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没有什么言语。我没有反应,一如既往地啃我的雪糕,依旧保持着等车的表情。 
  然后,A看见了我——我晓得他肯定是看见了我。他继续走着,从那条非机动车道上穿过来,到这边隔开非机动车道和机动车道的上街沿上,到我身边,站定。 
  我说:“你走了?”他说:“你怎么还没走?”我说:“我请你吃雪糕。”我通常有这种毛病,这其实说明我高兴。他说:“不用。我水喝得人已经要撑破了。”我说:“哦。”雪糕吃完了,我把木棒塞在上下牙之间,残忍地咬着。他问我乘什么车。我说我在想呀。我的口齿因为小木棒的原因有点含糊不清,不过我懒得把木棒取出来。他说:“哈哈。”那是他在这种场景下特有的一种表现,用一种特别的声音,发出“哈哈”二字。 

  我抬头,端详着车牌,用手指点着说:“这里每辆车都可以让我乘回家去。”说完,我抽出嘴巴里的小木棒,走开去,扔进废物箱,走回来。A看看我说:“873不行吧?”我说:“可以。当然是可以的。而且有好几站可以让我下去换车。每次要想,要挑选,头疼死我了。”我一一解释,详细地把乘每辆车回家的路线告诉他,直到他确信我说的是事实。他笑起来说:“哦,你每次回家,大概就站在这里想、盘算、琢磨乘哪辆车回家,是不是?”我说:“是啊。要想很久很久。”“想很久很久。”他重复道。随后他说:“这样吧。你和我乘一辆车,好不好?”我看看他,没说什么。他就对我温和地笑笑。 

  A抬头从高架的缝隙里看看天,说:“要下雨的样子。气象预报不是报晴天吗?”我说:“我不知道着气象台算什么意思,这天又算什么意思。” 
  我跟在A的后面上了车,一前一后地坐下来。我说:“我很想吃东西的,现在。”A扭头问:“你肚子饿了?”我说:“不是。我刚才在学校里已经吃了很多东西,可还想吃。现在我想吃一头猪、一只鸡、一只鹅、十个富尔乐的香草冰淇凌、三个土豆泥、二十块钱的香酥鸡、一大盆色拉、一大碗咸菜炒墨鱼,还有很多很多巧克力和牛肉干。”A大笑,说:“你这是一种心理毛病。”我伸手敲他的肩膀,说:“呸!你才有心理毛病。” 

  接着我们就不说话了。我坐着,看窗外的树。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把书包的拉链拉开,掏出了我的成绩报告单,开始看起来。A转过身子,把手放在椅子靠背上,静静地对着我,一直到我把眼光从报告单上挪到他脸上。他笑了笑,说:“怎么样?”我叹气,说:“我又确认了一次,我考得多恐怖。”我的肺已经被我叹气叹得皱了起来,一棱一棱的。 

  A把手放在我的头上,那种很好的温度传到我头皮深处,深得连感觉出来也很难。他一直在微笑着。我坐在椅子上,心随着车子的颠簸而一颠一颠。 
  “我总是在搜寻这样一个地方,”我说,“有很大很大、很软很舒适的沙发,让我可以把整个人埋进去,然后有一个电话机,我随便什么时候高兴,就可以捧着它在沙发里打电话。我看书、做习题、做五星级题库里最难的题目。周围很安静,就算有人,也很安静,大家都有序地平静地在做事情。” 

高考前八个月(5) 
  A注视我,笑了笑。 
  “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地方。”我说。 
  好像,后来我也笑了一笑。 
高考后八个月(1) 
  高考之后,过去了八个月。我很难过,因为在最早最早的我的讲述中,这个时间好像是最开始的那个点。然后我又讲了许许多多在这之前的事情。也许这仅仅是我的一种习惯。每次开始我的回想,第一个浮上脑海的总是高考之后的第八个月。我并不是刻意地认为这个月有什么标志性,但是的确有些事在这个时候改变了——可能别人不觉得那是什么改变,可能连我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然而当我一次又一次否认的时候,在心里,在一个最深最深最深的地方,我知道那些改变的真相,虽然我很难把它们说出来,甚至无法在头脑里形成一个概念。 

  也许我有毛病。也许我的确是一个回忆狂人。每当高考后的第八个月又一次闪回,我就必须把前前后后所有的故事都回想一遍。这种情况类似于我高三时有一段时间迷恋的《小王子》——每天晚上临睡前,我都要把小王子遇见狐狸的那一段重新看一遍,然后就不得不连带着把从头到尾每一个章节统统看一遍——我看n+1遍小王子遇见狐狸的那一段,就连带着开始看n遍整篇的《小王子》。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开灯,偷偷摸摸,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穷看八看,谁也不知道我究竟在看些什么。哈哈。 

  高考后的第八个月,有一天很早很早的时候,我从B的学校走出来。昨天晚上,我和B和C在一起。我们坐在红茶坊里说话,说得暗无天日。后来我去和B睡在一张床上。临睡前我说我想A,但是我不敢见他。我不知道B有没有听见我的话,还有她听见了多少。 

  我走出用石头砌得非常非常高大雄伟的校门。昨天C说要帮我出坐出租的钱,实现四个现代化,可是现在我找不到他,没有人来帮我实现现代化,我只好坐公交车。我有一种梦破了的感觉。一个晚上过去了,我只有去上课,去流浪在教室和教室之间。我拉着公共汽车上的扶手,被挤得气都喘不过来——我从来不曾这样缺少保障过。 

  然后,我到了。于是我下车走进校门,再往里走,走进教室。 
  当我发现口袋空空的时候,心好像突然掉了出来。我有种被掏空的感觉。非常恐怖。于是我就这样坐在教室里,尖声叫了出来。 
  本来大家都在聊天、走动、吃早饭,我的叫声让空气绊了一跤。四周静下来。熊熊正坐在我旁边,头伸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有人偷了我的钱包,在汽车上。”我说。我难受得要命。随即我似乎感觉到那个时候,曾有手伸进我的口袋里……我身上被一只陌生的手碰过了……好像有一条毛毛虫钻进我的衣服里那样令我感到厌恶和恐怖。我又叫了一声,并且伴随着身体扭曲的动作。 

  熊熊紧张地说:“真的啊?要紧吗?有许多钱在里面吗?有要紧的证件吗?”我用力摇头,一直摇,一直摇下去。“没有。没有。”我断断续续地说。我的眼泪积在眼眶里,积到很多很多、很重很重的时候,就自己掉下来,一滴一滴,怎么也连不起来,像我心底的爱情那样沉重。 

  没有许多钱,也没有要紧的证件。但是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在里面。钱掉了可以赚回来,证件掉了可以补回来,可那些重要的东西,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熊熊拉住我说你干什么,我说我不上课了,我回寝室去。熊熊说,那你当心点,有钥匙吗?我不敢看她,就这样不出声地走了。 
  我想回到寝室里去,到一个有电话好打的地方。我现在很想找到A。A不知道我的钱包被别人偷了,所以我要告诉他——因为那个钱包里有我的那些重要的东西……有A给我的一个维尼熊钥匙圈,上面挂着高中里他课桌桌肚上永固锁的钥匙。我从前不知道有这样一种东西,它重要得就像长在身上那样,你不能和它分开,可是它实际上又不长在身上,是最最容易丢失的东西。 

  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最最容易丢失的东西——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我拨A他们寝室的电话号码。该死的201电话,每一次都要拨三十几位数字。然后电话通了,而他们寝室没有人。现在是早上8∶10,A一定有课。 
  我背靠墙壁,手里握着电话,听那里面寂寥的一声声“嘟”。我的腿和腰慢慢地失去了力气,于是我就这样背靠着墙壁慢慢地一直往地面滑落下去,最后坐在地板上。 
  这里真舒服。我现在有一个舒服的地方,让我可以坐着哭。我的钱包被别人偷掉了。我的钱包里放着A送给我的维尼熊钥匙圈。那个钥匙圈上有A的一把小钥匙。我现在找不到A。 

  我保持那样的姿势坐着,一个人哭。我一直在想念我的维尼熊钥匙圈。那个黄色的穿红衣服的小眼睛熊,笑眯眯的——A苦恼起来的样子,真的有一点像它。还有钥匙圈上的那把钥匙。A桌肚上的那把锁,是全班最大的一把锁——一把绿色的永固锁,我以前总是说,这把锁可以用来敲别人的头,把人敲死。后来A直升了,这把开锁的钥匙就被我抢到了手里。现在,都没有了。每一次我清晰地想起钥匙圈的样子、钥匙的样子、永固锁的样子,就让自己出声地哭起来,眼泪一滴一滴掉到地上。 

  像一个没用的莫名其妙的小东西那样哭了很久很久,我突然想起,A是有呼机的。 
  大概是大半个月之前,A打电话报给我他呼机的号码。他说你以后可以call我。我笑起来说不,我为什么要call你?A说,啊呀,我就知道你这种人是反对呼机的。我大笑,说,我怎么就反对呼机了?我不过是懒得call你而已。我把他呼机的号码记在电话本上,转身就忘记了。B总是说我是适应能力很差的人,我现在还不适应我的同学——特别是A有呼机。我还总是打电话找他们,或者愚蠢地亲自跑到他们的学校里去。我花在电话和坐车上的精力不计其数。 

高考后八个月(2) 
  我拨通了电话本上A的call台,报了他的号码。然后我坐到椅子上继续哭,等A的回电。也许因为从来也没有call过他,所以我对这种寻找他的方式根本没有抱什么希望。 

  大约五分钟之后,电话铃响了。传来A的声音:“喂?”我说:“你在哪里?”他说:“在上课。”我说:“那你怎么打的电话?”他说:“当然是中间跑出来的了。”我说:“啊?”他笑笑,声音温和地说:“你从来不call我的,难得那么一次,自然是要回电的了。”我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再感觉到。我说:“襄没城,我的钱包被偷了。我把你给的钥匙圈掉了。”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好像一直升,升,升,升到我的头上,淹没我的头顶。A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清楚了。 

  我很紧张地坐车,一直把腰转来转去,生怕又有什么东西被人偷掉。一到车站,我就一秒钟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花坛的大理石边沿上。那个边呈一个斜面,我坐在上面,一点点地往下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朝上挪动,不然就一定要一屁股滑到人行道上去了。这个不停向上蹭的动作花掉了我不少力气,我从脚到腰到手臂都在使劲,与此同时,却又感到自己是如此虚弱。 

  我眼睛对着A来的方向,想:好,现在他出校门了,往这里走。他要到这儿来了。然后就会有一只手放到我头上,很温暖地放着,说,喂,傻坐着干吗?发呆吗?累了吧?站不动了啊?我就假装一副懒得要死、懒得一点话也不想说的样子,让他不停地一个一个问题问下去。他一边问,一边始终把手放在我头顶上,那种很好的温度一直传进来,传到我的心底,那片乌漆墨黑的地方,让我一点一点地有力气,恢复过来。 

  A是突然出现在横道线中间的。我望着他的身影往这个方向移动,静静地想:好了,他终于来了。于是我看他在干巴巴的弯曲的马路中间穿行,消失在车与车的缝隙之中。一下子又看不见他了,可是我知道他正走过来。 

  我又看见他了。他的熟悉的走路姿势。过去我也曾经站在公交车站上,吃着雪糕,看他用这种熟悉的姿势一直走过来——当时我还在为期中考试一类的事操心。此时此刻,又是这样的情景……不知道他变了没有——自从那一次走出校门,听到一个声音说你回不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已经有不计其数的好东西从我身体里面流走,流走……而今天,居然我珍视的东西会被强行夺走。不知道,还有多少可以流走的东西。我连一点保留的权力也没有,只有望着A走路的姿势,坐在这个花坛边沿上一直不停地往下滑。连我的手指甲也在伤心。 

  A终于走到我的面前。他就像一个恋爱中的骑士那样,整个走路的过程中都凝视着我的眼睛。我抬头仰望他,四肢用力朝上蹭,不让自己滑下去。先是熟悉的走路姿势,然后是熟悉的笑容——为什么我只是感到不知所措呢?我伸手抓着他的手。忽然之间,我吃不准是不是应该爱他这样的姿势和爱他这样的笑容。我的魂在我身体里兜了一圈,没有找到爱他的力气。 

  他对我和气地笑笑,嘴朝两边咧开来,与此同时把手放到我头上。我突然恐慌——有一种预感对我说,那个声音它又要来了,它又要偷偷地在我耳边吹气,不停地重复说,你再也回不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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