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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我的美国之路 作者:科林·鲍威尔-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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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殿、如今是外交部宾馆的一幢外交别墅内同多勃雷宁和谢瓦尔德纳泽讨论有关将要举行的首脑会晤事宜。
  白天的会谈结束时,多勃雷宁悄悄走到我面前说,他想我们应该聊聊,就我们两个。他的司机开着吉尔车把我和他送到了莫斯科河对岸与克里姆林宫隔河相望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饭店。过厅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什么人,我问多勃雷宁:“这是什么地方?”“供大人物用的,政治局、克格勃。”他用悦耳的美国英语说道。我们乘电梯上到4楼,多勃雷宁带我走进一个包间。人们到苏联去通常不是为了享受美味佳肴,但是这顿饭却精美异常。服务员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动作干脆利落的俄罗斯女郎。
  多勃雷宁一张大大的险,面相开朗慈祥,态度和蔼可亲。我提高了警惕。“科林,”我们吃饭的时候他说道,“对这里的现状你必须有个了解。戈尔巴乔夫是我们自从列宁以后第一个治理国家的‘法家’。这一点比你所意识到的更重要。由官僚发号施令进行治理的社会运转不灵,因为这些官僚没有别的能耐,也没有改革的良策。戈尔巴乔夫正在努力使我国成为法制国家,不再由庸碌无能的党干部治理。”多勃雷宁接着指出,这位新领导人对军方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他把将领们都快气疯了。戈尔巴乔夫对他的将军们说道:‘你们对我说正因为美国人有这种那种武器,我们也非得有不可。为什么?我不想去征服美国人。所以请问,我们为什么需要有这些武器来保护我们的安全?’”多勃雷宁说,以前从来没有人对军方提出过质问,军方一向是要什么有什么。
  他要求我试着站在他们方面看看苏联帝国主义是怎么样的。他说:“你们总是拿古巴来猛攻我们,古巴这样、古巴那样。你们知不知道是谁把古巴给了我们?是你们。卡斯特罗是个革命者,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到联合国去,住在哈莱姆区的特里萨饭店。你们政府对他不理不睬,把他当贱民看。于是他投进了我们的怀抱。”
  他继续说道:“你们不断在尼加拉瓜的事情上猛攻我们,但是,我们向桑地诺分子提供的支援只不过是够他们自卫用的武器,尚不足以用来骚扰邻居。以后你们再不会看到我们那么快就去参与别人的革命。”那样的日子正在结束,多勃雷宁接着说。那种使苏联花费了数以亿计的卢布,换回的只是些暴虐政权和使苏美关系恶化的对外冒险活动,以后不会再有了。
  多勃雷宁说,戈尔巴乔夫希望的是使苏联国内稳定。新政府想要走向自由市场,但是这种转变不容易。“拿面包来说吧,我们为成本提供补贴,面包价格便宜到用酒糟喂猪还不如用面包喂猪合算。包装面包的塑料纸的成本比面包本身更贵。这种情况我们知道很荒唐,也知道不能再维持下去,可是已经补贴60年了,不能说停就停。那样我们真的又会发生一次革命。”他说,戈尔巴乔夫也试过提高税率,使国家多一些财政方面的责任心,“但是那样又有扼杀企业精神的危险。”
  我知道说话的是个老行家,是个跟革命前的绸缎一样滑溜的外交官。但是,我并未把多勃雷宁对我说的这些话自动先打上个折扣。回饭店后我把我所记得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了下来。
  3月1日,里根总统在布鲁塞尔同北约其他15个成员国国家元首会晤。正震撼着苏联的那些变化也动摇了我们已经习惯了的所有那些以往的假设。德国总理科尔——他的国家在一旦发生东西方大战时很有可能成为战场——要求进一步达成削减战术核武器(例如我们的射程60英里的“长矛”导弹)的协议。在美国国内,里根政府受到人民的压力,他们想知道,既然苏联的威胁已经减小,我国的国防开支按人均计算为什么仍要比一般北约伙伴高出将近3倍。
  在布鲁塞尔总部,北约各国领导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身后坐着各自的工作人员。里根总统在16个人中排在最后一个发言。第一天会议结束之前将轮到他。在听了前面的发言者关于戈尔巴乔夫的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之后,我有点不放心我们为里根总统准备的发言稿够不够充分。趁会间休息时,我走到总统跟前轻声说道:“总统,你的讲稿的确不够好,我很抱歉。恐怕你要临场发挥了。”
  他神情愉快、毫无焦虑之色地望了我一眼。“行。”他说。他将在加拿大总理马尔罗尼之后发言。马尔罗尼在开场白中说,他对做超级大国邻居的处境也颇有感受。接着,他把他的国家与我国之间的3000英里不设防边界同东方集团与西方之间剑拔弩张的边界作了对比。他说,重兵把守的边界代表过去,美加边界的范例必定代表未来。马尔罗尼口才出众,他对改变当天会议的气氛起了作用,使发言摆脱了一直占主导地位的戈尔巴乔夫热。
  最后轮到里根总统了。他谈到我们试图同苏联达成些什么协议。他简单而又具有说服力地谈到我们的目标和期望。他讲话时不看讲稿,他的话显然打动了其他首脑。罗纳德·里根并非像批评他的人描绘的那样是个只有一个心眼的人。他没这么简单。在这一天,他再次显示了对发生在美苏关系中的历史性变化的悟性,并且用老友相对那样的独有的里根式谈吐表达了他的信念。他的自信心和自在感比我所认识的任何人都强。
  北约会议散会出来时,全国广播公司新闻部的克里斯·华莱士要求采访我。他说:“我希望先非正式了解一下背景,不上镜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同意了,于是便向他介绍了情况,足足谈了15分钟。“现在我们上镜头吧,”他说,于是我俩进行了12分钟的录像问答。在问答谈话中我告诉他说,虽然这么多领导人在一起会谈总难免有不一致,但会议开得很顺利。在这段谈话之后,他又接下去问了一些问题,也是非正式的,不上镜头。又谈了10分钟。我同华莱士总共谈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很高兴地回房间稍事休息。
  我肯定睡着了,是电话把我惊醒的。电话是国内白宫新闻办公室的什么人打来的,他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我不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他告诉我说,我公开表示不同意总统的看法,在电视节目中让总统丢脸。
  我马上到菲茨沃特的新闻中心,请那里的工作人员把全国广播公司《晚间新闻》的录像带找出来放给我看。华莱士和他的摄像组在总统走出会场时拦住了他。华莱士问总统,北约伙伴中间在仍然存在的苏联威胁问题上有无任何分歧。总统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和谐。华莱士问他,他们是否在某个事情上有分歧?“没有。”里根说。镜头从他移向华莱士。华说道:“可是甚至在总统自己的顾问中间也有人对这一点有不同看法。”于是出现了我在说话的镜头:“与会的16个国家,全都是主权国家,分歧当然会有,而且当然时不时会有热烈的辩论和讨论。”我跟这人谈了半个多小时,他从中只摘用了这7秒钟。
  不久,我碰巧遇上了华莱士,就说:“克里斯,你这一招很低劣。”
  他仍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我需要另一种观点,如果这是你遇到过的最糟糕的事,那算你走运。”
  到了这时,我恍然大悟,这片丛林里果然有老虎出没。回华盛顿以后,我在4月5日——那天正巧是我51岁生日——向新闻界通报巴拿马情况。有人向我问到一个走漏出去的消息,说我们可能考虑绑架诺列加。我按照我制定的应付媒体的新规则之一做了回答:“我不是讨论可供选择的办法。”在情况通报会临近结束,我即将保持完肤而退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被谁咬了一口。不久前杰西·杰克逊牧师就巴拿马形势发表了他的劝告,有位记者就这件事向我问道:“杰西·杰克逊介入对外事务合适吗?”我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其实是说:“请你给杰西来上一拳好吗?兄弟一吵架,新闻就有了。”
  我说:“我很钦佩杰西·杰克逊牧师,而且像对任何人一样,我对他的意见表示理解。”这句话诠释出来就是:“你想叫我和杰西干架,你们看热闹,那可办不到。”
  关于怎样提防新闻媒体,怎样提供消息的经验教训还有:向你提出的问题你用不着每一个都作答。问什么问题由他们选,回答什么问题由你定。我从那次同华莱士打交道的痛苦经验中还学会了如何越过向你提出问题的听众而另外瞄准你要对之说话的对象。回答问题时,一定要着眼于该怎样对坐在荧屏前注视着你的千百万听众说话。
  为了维护面子而采取变通的做法有时也适用于国际问题。科威特人要我们卖给他们“小牛”空对地导弹和可以用来发射这种导弹的FCA—18飞机。美国犹太人的主要院外集团——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在大约一年前阻止了一笔向沙特阿拉伯出售“小牛”导弹的交易。该委员会还公开反对向科威特出售FCA—18飞机,但是我觉得他们并不想同里根政府再发生一场激烈冲突。委员会的一位负责人向我承认:“我们反对的主要倒不是飞机,而是飞机携带的‘小牛’导弹。”
  “小牛”导弹有两种型号,D型小,G型大,这他知道。被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挡住没卖给沙特的是D型“小牛”导弹。这位负责人说:“我们的态度应该前后一致。在D型导弹问题上我们反对过沙特人,我们也得同样地反对科威特人。”
  我有点听不大明白,便说:“你们知道D型能达到的破坏程度G型也完全能达到,而且G型的破坏力更大得多,但是,你们不反对向科威特出售携带威力更大的G型导弹的FCA—18飞机,是这样吗?”
  “我们必须前后一致。”他重复了一句。
  科威特王储萨阿德·阿卜杜拉·萨利姆·萨巴赫亲王这时正在华盛顿催促达成这笔买卖。我前往亲王下榻的饭店套房,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阿米蒂奇和奥克利已在那里,他们正向亲王解释这笔买卖的问题所在。我向亲王介绍了D型和G型导弹的差别,然后指出,我们不能把FCA—18飞机连同威力较小的D型导弹一起卖给他,但是我们可以把这种飞机连同威力较大的G型导弹一起卖给他。亲王请我再说一遍。我又说了一遍。亲王同他的几位顾问面面相觑,好像在说:“他们还说我们不可思议呢!”他要求允许他们退场单独商量一下。
  科威特人回来后,亲王说可以,他们愿意购买FCA—18飞机和威力更大的“G”型“小牛”导弹,如果我愿意把这项协议写下来签上字的话。我料想他们是怕以后没人会相信这笔交易。我表示同意。
  皆大欢喜。美以公共事务委员会正如它对沙特人干过的那样也拦住了向科威特人出售D型“小牛”导弹,因而保住了面子。科威特人莫名其妙地如愿以偿,喜出望外。飞机和导弹制造商获得了一大批买卖。这件事的道德寓意是什么?也许在《艾丽斯漫游奇境记》里可以找到答案。
  总统所有讲话的讲稿都由总统最后酌定,但是涉及国家安全的发言在白宫首先要经过我同意。今天送交我们过目的是将在4月21日向斯普林菲尔德的西马萨诸塞世界事务理事会发表的讲话草稿,它是由在撰写强硬路线发言稿方面坐头把交椅、擅长把握里根式语气的撰稿人多兰领导起草的。罗纳德·里根希望美苏关系继续变对抗为合作,但是表现出转变太快并不是好的讨价还价策略,所以多兰主张在这篇讲话中要有些辛辣的东西。再则,总统是保守派,美国又快要进入选举年了。里根本人虽不再参加竞选,但是政府决意继续坚持它的保守立场,把它传给下一位共和党候选人。因此,为了在莫斯科首脑会议之前稳住共和党右翼,这篇讲稿写成了一流的老式的东西方对抗讲话。我对这篇讲话在外交方面的作用隐约感到不安,但是从顽强的党派斗争立场来看又认为这种策略有道理。
  4月22日,也就是总统发表了这篇讲话的第二天,我同舒尔茨到了克里姆林宫的圣凯瑟琳大厅。那是间富丽堂皇的沙皇时代的宫殿,极高的天花板,黄白相间的雕梁画柱,巨大的枝型吊灯晶莹闪烁。戈尔巴乔夫坐在桌子对面,沉着险厉声谴责24小时前里根总统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强硬讲话,边说边用力打着手势。他说:“我不能不认为这是倒退,是企图向我们说教。”否则如何解释里根那套对苏联的老式攻击?
  “这次首脑会议上是不是要大吵一场?”他问道。
  我注意到戈尔巴乔夫是如何为这番谴责做准备的。今天他面前没有放记事本,而是放着一个空的文件夹,文件夹的封面、背面和里页都写满了字,一行行的,起先还保持水平走向,越写越斜,越潦草。我可以想象昨夜的情景:“主席同志,这是你明天用的发言提纲。”短暂的沉默。戈尔巴乔夫把一叠纸翻了翻,往边上一扔说:“发生了新情况,这堆废话没用了。我自己来准备发言稿。”
  会谈时,这位苏联领导人指出前总统尼克松最近批评了中程核力量条约。“尼克松写回忆录写得很辛苦,停下来参加政治辩论解解乏,”戈尔巴乔夫用讽刺的口吻说道,“不能让死人揪着活人的衣服下摆,把他拖回到以往的年代。我们应当反对那些想要往苏美关系正常化的车轮里插棍子的人。”里根重谈好战老调是想干什么?是想回到老的政治关系,还是只是演给美国右派看的?我心中在想:米哈伊尔,你很有洞察力!
  严厉的斥责,包括翻译的时间在内,整整继续了45分钟。
  一开始我曾为我们将为斯普林菲尔德讲话付出多少代价担心,但是接着我开始意识到戈尔巴乔夫也是在演给沿桌坐着的那些苏联人所代表的他的选民们看的。他不能在他的国家挨了拳头以后不做做还手的姿态。
  斯普林菲尔德讲话稿被通过的时候舒尔茨不在华盛顿。他一直没看过这稿子,所以听到戈尔巴乔夫那一通发作有些吃惊。但是,他很聪明,不声不响地听着,在戈尔巴乔夫终于讲完了的时候,他沉着冷静地把话头转入了议题。戈尔巴乔夫换了语气。他开始叙述他在改革和公开性方针下要达到的目的。他要改革这个像步履蹒跚的巨人似的国家,要使苏联提高效率,要使苏联适应市场经济,要改革苏联共产党,要用我们从未想象到的方式改革苏联。他说,总之他要结束冷战。他们和我们的意识形态之战已经过去,他们败了。他知道我是军人,直看着我眨着一只眼说:“既然你们已经失去了头号敌人,以后作何打算?”
  那天晚上,我回到饭店房间里,回顾这非同寻常的一天,有了一个深信不疑的想法。苏联这种方针的改变并不是为麻痹我们而行使的诡计。这个人说的话是当真的。我躺在床上,意识到我生活的一个阶段已经结束,另一个阶段即将开始。直到现在为止,我作为一个军人的使命一直是对抗、遏制以及必要时与共产主义作战。现在我必须想想一个没有冷战的世界。我们在生活中所信守的一套老原则现在如同过期的时刻表一样,只会起误导作用。
  莫斯科会谈结束后,舒尔茨由谢瓦尔德纳泽陪同去格鲁吉亚共和国访问,我打点行装回国。途中在伦敦停留,以便向当时的首相撒切尔夫人通报情况。我仍是被引入她的起居室,在那里同她谈了将近一小时。在准备离去时,我提到了戈尔巴乔夫的最后一段话。我说道:“首相,他对我说,‘我要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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