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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残雪自选集_残雪-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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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即无论怎样的分裂都是整体中的分裂。由此可以推测,分裂的两个部分之间的联系哪怕到了看不见的地步也是客观存在的。在城堡的领地里,一旦有了起源,发展的趋势就不可阻挡。阿玛丽亚将目光投向索蒂尼的那一瞬间,内心的分裂就开始了;后来的一系列演变和高潮都在她的自觉意识之内,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忍受分裂的痛苦。她和她家人的这段历程,浓缩了城堡从起源到发展壮大的历程,说明了城堡诞生于人类灵魂分裂的需要。

    只有分裂的灵魂才是活的灵魂,可以发展的灵魂。浑身沸腾着青春激情的阿玛丽亚与城堡(索蒂尼)碰撞过后,其表现在本质上同深夜闯进村庄的k是一样的,两人都是从此在心中确立了城堡为生活的目标,此后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体验它,追求它,同它连为一体,表面的距离与疏远不过是意味着更为密切频繁的联系。真相是骇人的,看见真相的眼睛则是城堡赋予的,诞生于碰撞与分裂中的城堡将特殊的眼睛赋予它的臣民之后,自身就隐退到朦胧之中,让臣民们用绝望的冲撞来给它提供活力,以便它在下一轮现身时更加强大,更加清晰,即使它不现身,这种强大也一定可以让人感到。索蒂尼离开了阿玛丽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方式同阿玛丽亚是一致的,即一个是用拒绝生活来活下去,一个则是用不现身来全盘控制。高居于山坡上城堡内的他,和龟缩在阴暗小屋内的她,永远结下了不解之缘,构成矛盾冲突的双方。我们恍然大悟:这两个人原来是一个人的两个部分!阿玛丽亚是苍白早衰的索蒂尼的活力提供者,索蒂尼则是阿玛丽亚那阴暗大脑中的光辉之源。在此原则再次重复自己:谁选择了城堡,城堡将永远选择他!

    为什么城堡里的所有的居民都是一天不自寻烦恼、不自找痛苦就活不下去似的呢?其原因仍然包含在那个起源的机密当中。自审,只有自审,才是他们活的动力,这个动力又与外界无关,要靠自己生出来。为此老板娘每时每刻都在用自虐的方式检验自身对克拉姆的忠诚;村长陷在让自己发疯的纠缠中,弄得病倒在床上,仍然念念不忘;早熟的汉斯患得患失,被悖论的思维方式折磨得不可理喻,完全失去了儿童的天真;弗丽达以放弃为获取,以痛不欲生为生;k东奔西突,将个人生活弄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巴纳巴斯一家人就更不用说了,个个都像自虐狂。试想这些人要是平息了内在的冲突,放弃了自审,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一旦活力和营养的来源断绝,山上的城堡还会存在吗?正是由于那份不可思议的虔诚,人们才会时刻自己同自己过不去,天天用灵魂内部的战争来获取存在的感觉的吧。深入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灵魂,也就是进入一种纠缠不清的矛盾,一种解不开的连环套,其形状千姿百态,但都有相同的开端。当k在刚进城堡之际天真地说:〃我可不能适应上面城堡里的生活,我想永远自由自在的。〃老板就提醒他说:〃你不了解城堡。〃无知的k所想像的那种自由自在同城堡的自由正好相反,城堡的自由是对永远追求不到的东西的追求的自由,是自我折磨的自由,正像k在雪夜里等克拉姆和巴纳巴斯寻找克拉姆所经历的那样。老板的话还有一层意思,即人一旦被纳入城堡精神生活的轨道,就永远失去了世俗意义上的〃自由自在〃,从此就要开始一种严厉的、缺乏人情味的新生活,人在这种生活里再也不会有真正的内心的平静,弦只会绷得越来越紧,暂时的平静后面往往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人所能做的只能是与阴谋搏斗。而这一切正是k在下意识里追求的!从天性上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愿意长期痛苦,自找痛苦,摆脱〃痛〃应该是人的本能。城堡的魔力就在于,它使k自觉自愿地留在它的领地里受苦。只要k一天不离开,痛苦就总是接踵而来,摆脱了旧的,还有新的、更厉害的痛苦等待着他,就仿佛先前的摆脱倒是为了迎接更大的打击似的。这种绝望的生活到底对于k有种什么样的吸引力呢?这又要追溯k的内心历程了。k以前的历史决定了他今天的追求,他再也改变不了自己,因为蜕变已经完成了。一个人,性格敏感,热情洋溢,从小就力求做一个高尚的人。当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做也成不了高尚的人,并且只能做〃小人〃,而要做高尚的人的理想又总不消失,逼得他羞愧难当,狠狠地谴责自己,以致最后在精神上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时,这种时候,如果那关于高尚的理想还停留在他的灵魂中,理想便只有与现实分家了。分离了的理想上升到半空,化为虚幻的城堡,追求从此拉开了距离。人终于在这时知道了,活就是来自分裂的痛,于是人一边每天做着〃坏事〃,感受着由这〃坏事〃引起的痛,一边仍在不断地梦想着城堡,梦想着完美。城堡起源于人内在的分裂,并物化了那种分裂,然而k在城堡里所进行的斗争还是从前那种斗争的继续。在城堡里做〃坏事〃的k已经比在《审判》中做〃坏事〃的k要冷静多了,他已经习惯于认为:既然人活着就要做〃坏事〃,既然他做的每一件〃坏事〃都同城堡相连,那么除了将这些〃坏事〃做下去,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当然每做一件〃坏事〃仍旧会痛苦,只是那些痛苦都不会真正致命了,他已经能够承担任何痛苦。只要想一想那山坡上的圣地仍然属于他,还有什么痛苦是不能战胜的呢?这就是城堡的魔力,k实在是一刻也离不了它,只有此地是他真正的故乡,归宿。他长途跋涉走进了自己长久以来营造的、幻影般的寓言,不断地用自己的热血来丰富这个寓言,这个他追求了一生的、他最爱的、近乎神的东西。

    再回到城堡起源的那个时候,就会发现,那时候的k与现在的k其实是做着同一件事,这件事就是用残缺的肢体的运动向那完美的梦想进发。破除了虚荣心的蒙蔽的k现在对自身的残缺和无能是越来越看得清了,他不再为这残缺羞愧,因为一味羞愧毫无用处,他的当务之急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既然从一开始他就在将自己一分为二,既然他从来就不安心于对自己的灵魂的世俗解释,既然他对一切有关灵魂的事都要弄清,追究,那么到了今天,他也只有将与城堡的斗争进行下去了,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城堡的复杂机构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它就是k的历史产物,现在它既是k的桎梏,又是k的舞台,就看k如何演出了。当k面对这庞然大物发起绝望的冲击时,我们或许会诧异:人的精神一旦从体内释放出来,竟会发展成为如此复杂得不可思议的独立世界!这个世界又是多么的有力量,它的生长的声音又是多么精确地应和着k的脉搏!它表面上翻脸不认人,暗地里藏着笼络k的欲望,k只好〃死心塌地〃地来反抗它,以博取它的信任。而城堡对它的信任又只能以翻脸不认人的形式表现出来,为的是维持k的反抗。反抗城堡就是否定自身的那种运动的形式,这种来自核心的运动没有穷尽,它演变出繁多的花样,城堡就在这些花样当中悄悄地生长。k所反抗的,正是自己最爱的,所欲的;那种绝对的爱一天不消失,搏斗就将继续下去。他与城堡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与弗丽达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与村庄里每一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无不是那种绝对的、圣洁的爱之体现。他在自虐的撕裂中体验着完美的梦,那梦就是他本身的一部分。

    城堡起源于人,当然是最符合人的本性的;它是人性的寓言,通过它,最不幸的迷途者最为幸运地看到了一条精神的出路。

    1998年2月9日,英才园



 读书笔记 黑暗的爱读《城堡》

    一见钟情的奇遇

    k的爱情充满了浓郁的理想色彩,这种理想色彩并没有给他的爱情生活带来光,反而使它呈现出一派阴暗、沮丧和绝望的景象。无论何时,他在爱情中看待对方和自己的目光总是为一样东西所左右,理想与欲望缠得那么紧,二者轮流占上风,每一次突破的胜利都是一次放弃的溃败。毫无疑问,k情欲强烈,只不过他的情欲无论何时何地都渗透了城堡的气味,甚至发展到把理想当生活。这一前提使得他与弗丽达的爱情一开始就显出了不祥之兆。

    在贵宾酒店,走投无路的k与少女弗丽达邂逅,一见之下便为她深深地吸引。她身上吸引k的到底是什么呢?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她长相平凡,缺乏魅力。但k的眼光是介于世俗与城堡之间的;用这种眼光来看弗丽达,她与众不同,优越而高傲,正是k心底梦寐以求的情侣。她那自信的目光一落到k身上,便将饥渴的k完全征服了。接下去他们迅速地进入了正题的确认。正题是什么?正题就是克拉姆,克拉姆就是他们两人共同的理想,就是他们情欲产生的前提。弗丽达,这个不起眼的、瘦小的女招待,变戏法似地将k拽到了窥视她梦中情人的门上的小孔旁,这个小孔是她的特权。于是k通过小孔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物。在这场奇遇中,弗丽达从不废话,她与k的相通就好像是前世决定的;她的目光落到k身上时,k觉得这目光〃似乎已经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事统统解决了〃。可见这种默契该有多么深。就双方来说,弗丽达当然比k更为自觉,更为深谋远虑,而k的敏感的本能也成了他们之间爱火的助燃剂。从门上的小孔里,k企图弄清里面的真相,他仔细打量,一切还是使他迷惑;接着他向弗丽达探问详情,弗丽达再次提醒他她是克拉姆的情妇,她的提醒在k的眼中更加提高了她自身的价值。于是情欲开始在k体内高涨,他变得急不可耐,一个争夺的计划也在他脑子里产生。对于k这样的人来说,爱情必定是双刃的剑。他和弗丽达因为共同的追求双双坠入爱河,他却又要利用这爱情去实现他的目标,这就不免显得卑鄙。从弗丽达这方面来说情况也很相似,只是她在追求上比k先走一步;她早就爱着克拉姆,那是种抽象的、忠贞不贰的天堂之爱;她在那个爱的位置上已呆了很久,现在来到了一个转折点,在这个转折点上,她要用同k的人间的爱情来证实对克拉姆的抽象之爱,即在肉欲的燃烧之际体验天堂,体验城堡的意志。而这一切,又正是克拉姆的安排,即——看你能跳多高,能跳多高就尽力去跳!她体验到了吗?她的确体验到了,她的肉体烧得发昏,她变成了一团火,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被情欲弄得完全迷失了自己的k也同她一样,滚在肮脏的小水洼上,进入了极乐销魂的境界。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在那种境界里,人摆脱了一切累赘,在短时间里成为自由的神,相互间的灵与肉合二而一,当然那只是极短的瞬间。紧接着自身的灵与肉就开始分离了。弗丽达的快感还在持续,她以背叛克拉姆(得到克拉姆默许的背叛)为兴奋剂,仍在沉迷之中。而k,高潮一过立刻被令他沮丧的反省弄得索然寡味了。他记起了他的事业,他刚刚萌生的计划;而他刚才的行为,显然是与事业和计划背道而驰的。他眼前一片昏暗,他觉得两人全完了,因为他们背叛了克拉姆,离城堡更远了。弗丽达不这么看,她目光清澈,她说:〃只有我一个人完了。〃她更了解爱情的奥秘,凭着克拉姆授予她的天才直觉,她知道这奥秘就是:她必须〃完了〃,才能体会到天堂;必须在对克拉姆的违抗中体会克拉姆的意志。所以她用力擂门,高声叫喊:〃我在土地测量员这儿呢!我在土地测量员这儿呢!〃这就像是与克拉姆联络的暗号,克拉姆随之用沉默回答了她。

    发生了什么事呢?希望破灭了吗?k通往城堡的路被堵死了吗?没有,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弗丽达启动了寓言现实化的过程,她从爱情中获得了力量,空前强大起来,所以她一瞪眼就把农民吓跑了。k,尽管有过短暂的后悔,忧心忡忡,毕竟觉得松了一口气。他呼吸着户外新鲜的空气,心情舒畅了起来,似乎路途的艰难变得比较可以忍受了,因为从孤零零的一个人变为有了一个同盟军!这是他作为外乡人进入生活的第一站,也是他的现实寓言化的第一步。

    曲里拐弯的内心

    k与弗丽达开始了他们渴望的爱情生活。情欲是如此炽热,k就是在两个摆不脱的助手的纠缠中也能见缝插针地与弗丽达又一次沉入爱河。同时,爱情本身正在悄悄地起变化,某种目的性慢慢明确地介入了。他们各自都在对方体内寻找一样东西,情欲越高涨,寻找的渴望越强烈。他们找的是克拉姆,寻找的结果是找不到,他们相互都把对方当作了替身。k想直接从弗丽达身上找出通往城堡的希望与证实自己(克拉姆的情妇的情夫)的证据;弗丽达想通过k的身体来抓住对克拉姆的爱。但爱的虚幻本质使他们的渴望得不到满足。高潮过去之后,k陷入了无限的迷惘之中,就在这时他不自觉地接受了老板娘对他的心理分析,这种分析阴郁而充满了智慧的娱悦。

    老板娘一直在叙说真情,k却误认为她趾高气扬(天生的不服气)。首先她与他谈到了弗丽达今后的处境问题,k提出要与弗丽达结婚(真正确定身份的第一步)。弗丽达立刻就哭起来了,与k从此厮守一处使她万分幸福,她要充分体验世俗肉欲的快乐;与此同时,不能再保留克拉姆情妇的身份又让她万分痛苦,相比之下世俗的快乐黯然失色。对于她来说,哭是因为灵魂被撕裂的疼痛。她的痛苦影响了老板娘,老板娘也变得无比伤感。老板娘的分析更多的是从克拉姆这方面出发的,这使她的分析冷酷而客观。当然她也不是不理解弗丽达的情欲,她把她的情欲当成小孩子的任性而采取宽容态度,这正是克拉姆似的宽容。老板娘用对于村里一般人来说最为明白易懂的话来解释k自己在村里的真实处境,提醒他不要狂妄自大,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并告诉他想见克拉姆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倒不是要打消k的希望,她只是要说出可怕的实情,揭去蒙在k眼前的布。但她将实情介绍得那样详细,以致人免不了要怀疑:她是不是为了弗丽达的利益(让弗得到成功的体验)在暗暗地挑逗k?她不是一开始就对k说了〃你太特别了〃这样的话吗?既然一开始就看出了k反正是要一意孤行的,还把那告诫一遍又一遍地说下去,莫非在她骨子里头竟是生怕k不反抗,不遵照克拉姆的安排去突破?克拉姆是鹰,k是地下乱爬的蛇,但这并不等于这条蛇就要乖乖地等那只威风凛凛的雄鹰来吃掉他呀。她是在搞激将法吧?老板娘的分析曲里拐弯,同样曲里拐弯的k领会(貌似反对)了她的好意,提出还是将布蒙住双眼去追求更好。所有的人当中最最让人搞不清的就是老板娘,她既挑逗k又挑逗弗丽达,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迂回的、似是而非的;分析她的话就是分析k内心最深奥的那个部分。

    弗丽达心中的阴影是抹不去的,她越幸福就越痛苦,理想与现实平行发展。相比之下她要比k沉着。她从奥尔伽手中将k争夺过来,当然是为了尽情领略人间的情感,她要将她对k的爱发挥到极致,并要将这爱转化为对克拉姆的爱。失望、疼痛、沮丧,都是她要体验的;她果然真切地体验到了。这不幸的爱情很快就使她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至于k,这个将理想当生活的人,最初的冲动过去之后就沉溺于他的追求,而且将爱情本身也合并到那种追求中去了,这就为爱情的继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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