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的1000个细节-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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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水真不那么好喝,水也真的很宝贵,济南人一直就在盼望着,也许四处的泉水不知哪一天又会从什么地下汩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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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当矗立了80多年的济南标志性建筑———具有典型日耳曼风格,可与近代欧洲火车站媲美的济南老火车站被拆除时,我正在济南,当我看到当地官员通过当地报纸批驳火车站是殖民主义象征,所以欲拆之而后快的奇谈怪论时,我不禁冷汗直冒,中国何以有这等水准的高级官员?
我为这件事至今还惋惜不已,好像是因为我没有保住老火车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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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内的大学中,创办于光绪二十七年(1901)的官立山东大学堂是最早期创办的官立大学之一。在其最初建校的14年中,共培养毕业生770多名,其中59名学子像种子一样被吹送到欧美或日本留学,后虽多次停办复办,乃至迁徙,好歹也算是一个文脉的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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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的老建筑位于商埠区经二纬三路路口,原是山东省民生银行旧址,古朴的西式风格。如果算上大明湖公园、趵突泉公园及齐鲁大学(今山东大学医学院)校园内的建筑群,洪家楼天主教堂、长春观后楼等宗教建筑,府学文庙、清巡抚院署大堂等中式建筑,山东邮务管理局旧址、德华银行办公楼旧址等,济南的建筑还是很值得一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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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安逸的城市,很少见人在街上跑,慢慢地走着,招呼着,便生出几分人情味来,这是个让人放心的城市,街道横平竖直,基本上不会走错,人当然也是克己复礼,重家庭和友情,绝不拿大做假了要歧视外地人,甚至就是它的犯罪率也一直很低。
再说一遍,我很喜欢这个城市。
没有过城墙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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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是一座从来没有过城墙的城市。似乎这地方太冷,不适合野心久留,所以它只聚集力量,至金、清两代,女真与满族,势力一大,先后一涌入关称王去。
这里也曾有过短时间的建都历史,即1115年金代的上京(现阿城市)都城,于今还残存着金上京会宁府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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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在元朝时不过是汇聚了12个养狗的驿站,然后这地方又叫过一段时间的“富家甸”,至李鸿章大人跟俄国人签署了《中俄密约》,因建造中东铁路,而在这里设一个站,然后这地方就叫哈尔滨了。至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那可没个准儿,因为,它到底是蒙语,还是女真语,反正都不容易搞清楚,但意思是很清楚的,就是晒鱼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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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最初是按照莫斯科设计的,所以,怎么看都像有点苏联的味道。
哈尔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叫作中央大街的地方,早年被称作中国大街,巴洛克式的、雅典式的、法国先锋派的、俄罗斯浪漫主义的建筑,使这条街道成为了世界各国建筑的博览会。当年这街道上一定还走着高头大马的斗子车,噼哒吧嗒地在两边建筑物上反射出清脆的声响,戴着缀着花儿的法国软帽的女人,以及花———摆在街道两边的花,各式各样的花,可是,这个时代是不值得歌颂的,大体只活在一部分老哈尔滨人的记忆里,私下回味回味,向往向往就很不错了。
洋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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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的浪漫气氛多多少少跟乞丐有关,怎么说呢?在这个洋人侨居的城市,他们的浪漫需要甚至延伸到城市里他们要去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主要是酒馆、车站或其他外国人常常出没的地方,于是,洋乞丐就这样应运而生,贩卖或加强一点身在异乡的浪漫———也许并没有常人想象的那样是多么悲惨———小提琴独奏、老萨克斯或小号什么的,那是他们的劳动,也不管有人没人,他们都一直拼命地拉着,就跟《泰丹尼克号》快沉没时那支乐队的表现一样,这种感觉带给人的东西是跟只会伸手要钱什么也不会的中国乞丐完全两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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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还有一个别称是“米黄色的城市”,这是因中东铁路工程局到达哈尔滨后,建起一大片米黄色的、风格迥异的高层建筑和庭院式住宅。如建于1906年的哈尔滨建筑大学旧楼就是。
因为黄色历来是中国皇帝专用,所以,在哈尔滨点缀的成片的米黄就有了很特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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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尔滨早期建设中,先后有27个国家和近30个地区的侨民移入聚居。其中占相当比例的犹太人留下的犹太式建筑民族特色浓重,当然犹太人的经商传统是否也留在了哈尔滨人的记忆里就不确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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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早晚都要到哈尔滨去看看她的姑娘,是冰清玉洁的那种童话般皮肤的姑娘。
哈尔滨的姑娘都集中在中央大街,这条街始建于1900年,街道两侧的建筑风格多种多样,有名的建筑71栋,有人说它涵盖了欧洲最具魅力的近300年文化发展史,它还是哈尔滨集休闲、游览、购物为一体的步行街。比较来比较去的,也许整个北国就这个地方最让我流连忘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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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岛位于哈尔滨市区松花江北岸,是松花江的一个沙洲,既为沙洲,水底沙细坡缓,踩上去的感觉真是舒服之极。游泳或玩水,或躺在沙滩下闭目享受日光浴,都能让人放松。
别的我去过的地方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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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在上世纪80年代才消失的东西叫火坑,这东西听起来就很吓人。更吓人的是大才子章炳麟对它的分析:北方文化,日就鄙野,原因非一,有一事最可厌恶者,则火坑是也。男女父兄子弟妻妾姊妹同宿而无别,及于集会,无所顾忌,则德育无可言。终日炀火,脑识昏愦,故思虑不通,则智育无可言。燥热既甚,筋络弛缓,地气本寒,而女子发育及早,未及衰老,形色已枯,则体育无可言。故欲化导北方,以屏去火坑为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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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曾在《哈尔滨人》中记说:
“在深山老林里,那些行人、猎人、勘探队员等等,常可以看见一些木房子,那种木房子都很简陋,有时有人住,有时没人住,空着,我发现,在林区你只要发现了这种木屋,就等于发现了食物。因为这种木屋里不管有没有人住,屋子里都肯定有食物。你进去就可以做着吃。假如你到的是一户人家,又恰好这一家里没人,你仍可以自己在这里做饭吃。吃过了,有钱,你就扔下一点儿,也可以扔下你所打的猎物,如果没钱没有猎物,你就走你的。只是走的时候,你就把顶门柱朝着你走的方向在地上一放就行了。等房主人回来,知道你是朝哪个方向走了。知道你朝哪儿方向走———这也是一种文化,叫它‘驿站文化’、‘流人文化’或‘行人文化’都成。”
不论怎么称呼,这说的都有点像童话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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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初,哈尔滨“意外”地成为了国际性商埠,一方面是因为中国民族资本的发育,另一方面是日俄的进入,侵略之下,确也造成了哈尔滨在当时的北满经济中心和国际都市地位。
国际都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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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还有一些俄罗斯语境存在,如“苏波(汤)”、“比瓦”(啤酒)等等,最多的还有教堂和欧式建筑,穿着、生活习惯等,也有很多还保持着欧洲的格调,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城市确实还有国际都市的影子———主要是从人的气质和建筑外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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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人的诚实中埋着些狡黠类的东西,比如,哈尔滨人在车上遇着有人因为太挤要喊让一让———请问,能让一让吗?哈尔滨男人第一反应是老老实实地先说一句“能”,可他要是一回头看了看喊让的小姑娘,觉着长得真他妈贼好的时候,马上就要加一句,“怎么不能?那太能了。”这后加的一句就多出点“调戏”的味道,似乎使劲想往姑娘的身上粘附,当然,懂得“行情”的姑娘一般不去答话,谁叫你开口问了?要知道,一个憨劲十足的坏男人可是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出个法子———如何跟一个姑娘搭上话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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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孝的故事传习了很多年,但能在当代闹出翻版的不多,前些年,哈尔滨市的杨老太太因为患上流感,身体虚弱,其儿见状,悲愧交加,便突发奇想从自己左臂抽出了50毫升左右的鲜血,随即又注入母亲的血管,不料,不大一会,杨老太先是发热恶心、继而寒战血尿不止,直至昏厥,儿子这才赶紧将老人送到医院。如此孝子,弄得医生简直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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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人大哥、二哥的,至今还拜着把子。什么都得有个规矩。就是亲戚、邻里、朋友什么的日常交往也还带着点帮派规矩。
比如有朋友要找你办事,你假如叫狗蛋儿,找你的人就随便叫老大吧,老大是这样开口的:狗蛋儿,干嘛呢?这么久也不兴联系联系?发财怕敲了?我可告了啊?你那几个臭钱我还想你捂紧点儿哩!怎么着,有空吗?你叔可是问你好几遍,问狗蛋这小子跑哪儿啦?过来吧,你婶子、你叔都在,可惦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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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然后就去了。刚坐下来,你叔、你婶子就出来了,特别是你叔,一脸的真诚疙瘩地向着你:怎么样?我说狗蛋,这些年还过得去吧?好?那就好,那就好,过得去就好,这么久也不来,让我好惦记哩!你婶子也老问起你,记着以后可得常来啊!你们谈,你们谈。
你叔的礼节走完了,然后,你婶子又出来了……总之,没有谁把这当是假的,因为什么呢?假的也早成真的了。
大哥,来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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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刚跟一个哈尔滨人认识,还有些生,哈尔滨人可能就会把手横在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你找话。
哪儿的人呢?
呵,北京来的呀?
多大岁数了?
呵,38?
这就叫慢热过了,三五分钟后吧,哈尔滨人就把大模大样的手从靠背上放下,怀里摸出一支烟来。
大哥,来一根!
你接了烟抽着,正抽着哩。又是一声:大哥!怎么样,大哥!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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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疑惑着你怎么就变成了大哥,心窝子里已热得不行,而且是突然加热,你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也是突然才明白原来他先前的慢热是要问清楚到底你比他大还是比他小。
这就叫认大哥,哈尔滨人都认大哥。这可是很严肃认真的事情,做大哥都得有大哥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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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哈尔滨人,特别是男人,很少没有大哥的,有大哥当然就有拜把子兄弟,喝过血酒的,兄弟随便哪一个人的事情也就是大家的。因此,常常就可能会有兄弟老七跑来找大哥了,因为他在别处受了气。
你等着,哪儿也不用去,我马上就召集老二、老三,给你找回来。
老大说去就去,一次没办好,第二次,第三次再去,只要开了头,就不会停下来。
但有时事情可能会很棘手,因为,自己的老七惹的可能是另一个老大的老五,这时怎么办呢?这就得有点规则了,因为历史和经验都证明,简单粗暴的火拼是最最下策。于是,经过两边的军师传话约定,两位老大便坐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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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大的主要目的是收场,所以,这时的场面便多少有些像演戏:
兄弟们混口饭都不容易。
说说,说说,你看,你手下的混账东西,老几?老五吧?你看看我老七都成什么样啦?你自己看着办吧!
难免,磕碰着点,擦着点皮,都难免。
怎么?说这么轻巧?真不给我点面子?
说哪里话哩?不为着解决他们之间的事,还聚不到一块哩。
是呀,你我之间,你瞧瞧,我们有什么仇?都是你的混账手下,你看着办吧!
那好,明人不做暗事,好汉做事好汉当,老五,过来,给老大和老七赔个不是。
慢着,慢着,什么好汉都出来了?老七,你过来,我先问你,你接不接受人家的道歉?
我……我听大哥的。
另一位老大就开始指着自己的老五骂了,骂几句,就指着惹事的老五说:好了,给人家老七道个歉吧。
老五就过来道歉。
不行,不实诚,再大声点。这边的老大说。
老五就再大声点。
还行吧?这边的老大就对着刚接受了道歉的老七问:行吗?要不,就接受人家的道歉?
老七就表示接受。
仪式就算完了,两边的老大可能从此就成了朋友,关系比他们各自对自己手下的兄弟还要好,带着兄弟来接受道歉的老大还当场追问老七:怎么样啊?大哥这就给你找回面子了吧?是不是?
哥们儿、姐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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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哈尔滨时恰好有人介绍了一个朋友,去时没见着人,只好先找个宾馆住了。随后,这位朋友来宾馆找着了我,坐也不坐,着急上火地就来提我的旅行包:走吧,大哥,房退了,家去吧,家住去吧。
两哈尔滨人互相之间也是这样的,在街上遇上了,住家离得近的立刻就说:走,走,别搁这儿说话,家去吧,你嫂子在家正做着饭哩。
对哈尔滨人来说,天下只有这地方才是家,而且是全世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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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的人打老婆可是很有学问的,那可是可着劲往要命的地方下手。劝架吗?可能就是专门为你劝架而抡的拳头,所以,端看你会不会劝了。你要不会劝,劝一句就是给他喊了一句口号,就是把他的台架子、臭面子标准又弄高了一大截。所以,你最好的劝架方式就是不劝,只有这样,他抡上一两拳,也就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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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请了我,我改天去回访,我是晚七点过去的,去时,这位朋友正跟七八位朋友喝上了,一看我来了,立即过来问,吃了吗?吃了。吃了啊?就把我往客厅一放,沏茶找烟一完,又回去继续喝酒。
喝痛快了,客人散了,这位哈尔滨人才过来陪我慢慢地聊着,聊之前死活要确定一个日期,明天不行,那你后天哩?不行不行!来一趟不容易,不叫我招待一次就走人,叫我脸哪儿搁去?咱说好了,后天,就后天晚上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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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晚上我按时去了,发现桌上已摆了20几道菜,全是大盘大盘的,只有大盘才能显得敬意,这么多菜哪里吃得完?那可不全是为了要吃完,你真把它们吃完了,那主人一番心意就打折了。
喝酒,喝酒。喝酒前这位哈尔滨朋友又补充一句说:你那天来我们不是已吃上了吗?残汤剩水的,咋好招待你,你说是不?今天可算把你请到家了。就这几句,我的眼泪立刻就在眼眶里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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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人一口一个哥、一个姐地叫着,使劲往一快黏糊,往一块热,这是某种原始生活的图腾印记,这是一种常年处于寒冷冰冻状态的本能发热,所以,只有从心里热起来,只有心里才有那么多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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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姐们儿,在一起,言语间,或是互相到对方家里串门子,关系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的铁,你爹就是我爹,我妈也是你妈,于是,彼此的父母就成了“咱爸”、“咱妈”了。咱爸咱妈当然不只是口头叫叫的,那感情在叫的时候是真的,是已付出去了的,所以,是有着实际行动做保证的。于是,义气就成为了常识和必备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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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冷,所以出产单调,生活乏味,所以人也要活得糙,行为要马虎,落实到争端上,说话要嘴硬,要勤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