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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26]桑之未落-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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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座位,林风正瞪大了眼睛抄我黑板上默好的文章,我低声斥道:“你胆敢盗版,侵犯我的版权。”他嬉皮笑脸,“没事没事,自家兄弟,分什么彼此。”我只好抬头看天花板上吊着的灯管。
  “不错,任书语默的又快又好,字也写得漂亮。”老师夸奖道,可这次我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与其说是我听麻木了,不如说是我忽然间发现一个原本我很尊敬的人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这一点让我觉得郁闷。离开家门在外求学以后,我的世界已经不如从前那样美好。很多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事情一点点的动摇着我年少时的信仰,这时候,偶像的存在对我而言是那么的重要。或许十五六岁的时候,我们都要经历这样一个心理历程,彷徨而懵懂,成人的世界阻隔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道薄薄的轻纱。
  晓谕已经回到座位上,模样有些垂头丧气。我抚慰地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别理他,背书而已,补什么习。看你,眼睛就跟熊猫一样。”晓谕并非一个自甘堕落的人,她也有很努力的追赶教学进程,每天都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可惜收效甚微。
  “大概真的要补补了,不然我爸又该替我犯愁了。”她嘘了口气,苦笑道,“熊猫就熊猫呗,还国宝哩,人见人爱。”
  我看着她,忽然有些难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我跟晓谕一面往体育馆走,一面闲聊。
  “书语,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寓教于乐。”她突然开口问我。我愣了一下,明白她说的是我们中午时一起看的《读者》上的一篇文章,大意是讲玩着学的效果最好。
  “因为我们玩不起。”我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天空很蓝,蓝的不像话。
  她沉默的看着我,春天的午后无可奈何的黯淡着。
  萧然勾着林风的头,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走过来。看我俩蔫不拉唧的,他难得发挥同学之间互相关心的精神,笑着问是不是中午没在食堂抢到大排。旁边林风疑惑:“不至于吧,我打饭的时候明明还有很多。——哎,别郁闷了,今天的师傅换人了,烧的特难吃。”好不容易凝聚起的那种伤春感秋的惆怅,就被这号不着调的家伙破坏殆尽。我没好气的朝他们翻白眼。
  晓谕把我们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也许是她眼底的落寞和茫然太过沉重,连林风都停止了胡扯,看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
  “小小年纪,不要为求新赋强说愁。”萧然作老气横秋状,转而向我笑道:“不是玩不起,而是你不愿意玩。任书语,你是个很乏味的人,标准的书呆子。”
  “也许。”我斜睨他,不怀好意的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呆子的朋友多半是傻瓜。”
  “少乱攀亲戚,你是我朋友吗?”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妹妹啊,才几天没教育你,你就开始没上没下了。天气这么好,咱家的家法也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
  “对,这春雨绵绵,东西是该拿出来晾晾;多好的天啊!”我诚恳的点头,然后问了一个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的问题,“大哥,咱家家法到底长啥样?”
  晓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体育课女生测双杠,我现在已经记不清那个测试的动作具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双手撑在杠杆上,身体前后摇晃几下,寻找到最佳的姿态时,从杠杆上越过,落地要保持平稳,双手上举。男生上堂课已经测过引体向上,所以不少人围在旁边观看。大概是有同龄异性在旁的缘故,女生们大多扭捏的不行,老师催促了很多次,仍然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去考。我看了看双杠,前几堂课练习的时候我已经清楚自己没有运动方面的天赋。如果先考的话,这种老师看着给分的项目的最后得分应该与老师的态度挂一定的钩。横竖是死,早死早超生,说不定还死的比较体面。
  “我来吧。”我笑着对老师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脚。高姿态是摆出来了,可惜完成的动作不怎么漂亮。男生很不厚道的发出了嘘声,我无所谓的耸耸肩,笑着说:“我这叫抛砖引玉,下面请欣赏蝴蝶穿花的美妙表演。”体育老师用记分册轻轻敲我的头,道:“你这丫头。看你自告奋勇的份上,给你八十五分吧。”
  我吐了吐舌头,目的达到,睡觉去也。
  体育馆附近有大片的草地,此刻已是碧草青青。这里人迹罕至,非常幽静,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我常常会跑过来,坐在那棵巨大的水杉树下,看看笔记或者睡一会儿。我躺在草地上,没多久就迅速赶赴南柯。《项脊轩志》也不是一片好背的古文,害的我熄灯后还在被窝里背了好久。春天的阳光暖暖的撒在我身上,就好像最柔软的小刷子轻轻的在摩挲。我微笑着享受这微妙的美好时光,所有的烦恼和压力似乎都可以被抛诸脑后。
  “别晒了,已经很黑了。”有人用脚踢踢我。
  “别吵我,我都快困死了。”我嘟囔着,翻了个身,用手遮住脸。
  萧然没有再出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看到他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白衬衫后面全湿湿的,脑门上的汗珠还没有完全风干。
  “你们打篮球的?”我用手枕着头,懒懒的问,越睡越困,最后一堂课可是物理。
  “嗯。”
  “大哥,你水平到底怎样?”我好奇的看他,手倒长的很像流川枫。他白了我一眼,道:“你自己不会看啊。”
  我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春天午后的阳光可真温暖,我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而满足的猫。阳光从水杉的间隙中倾泻下来,落在他脸上,跳跃的光芒,轮廓分明的面庞忽明忽暗。空气很静谧,静谧到只听见空气流淌的声音。我想那么长的时间我们不可能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可是每当回想起这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我的记忆中就只剩下他光影斑驳的侧脸。
  下课铃声从教学楼的方向传来,铃声用的是一首很老的曲子,《少女的祈祷》。
  “该去集合了。”他站起来,把手伸向我,我看了他一眼,将手覆上,借力跳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往体育馆走去。
  “别动。”他叫住我,从我头发里挑出一根草屑,笑道,“人家戴花你戴草,够有创意。”我对他的毒舌已经形成了免疫,除了翻白眼瞪他以外,压根懒得浪费任何表情。
  队伍早就解散了,体育馆里空空荡荡。我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老师应该没点名吧?”

  第 21 章

  忐忑不安的回教室,从晓谕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地。
  “萧然,好好的球打一半你跑什么,害的我们这边输了。”林风满头大汗,叫嚷着要开电风扇。晓谕骂他神经,才三月份开什么风扇。两个人直争到老师来了也没任何结果,只好狠狠的瞪对方一眼,各自弯腰从桌肚里掏出书来,弄出的声响让老师不满的清咳了好几声。我看着晓谕气呼呼的脸,轻声提醒道:“好好听课。”
  也许是晒太阳的时间太长了,也许是物理课实在过于枯燥乏味。我看着老师的嘴巴一张一翕,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迅速挥发在空气里,快得让我什么也抓不住。我百无聊赖的在纸上随意画着,长长短短的线条,就好像我掌心的纹印一样。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握笔的手,这是不是命途多舛的征象呢。这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我忽然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消除惆怅的最好方式就是用一大堆的试卷和练习册刺激自己。我看着堆积如山的习题不由叹气,愚公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我一孤家寡人,只好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翻山越岭,哪来的心思看风景。晚自习时,教室里多半很安静,只听见笔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和翻动纸张的窸窣声。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写作业。想想看,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只要你想敷衍,就总归能敷衍过去,但几乎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认认真真的写题,老老实实的练习,一点也不肯松懈。我们这样的人,虽然后来大多都是平凡,泯然众人矣。但社会需要精英,何尝又能缺乏踏实的基石。
  当时的我还想不到这些,当时的我们也以为自己将来肯定是精英。这就是重点中学最富特色的地方,那种氛围会给你心理暗示,让你相信你是国家的未来,让你不由自主的去充实自己,努力向更高的台阶迈近,我想家长之所以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把自己的孩子往重点里送,托关系、找路子、缴大笔大笔的择校费赞助费,除了冲雄厚的师资以外,图的无非是这种积极向上的氛围,希望这种氛围能带动孩子去自己学习。
  教室里有一点轻微的响动,是值日的学生来检查出勤人数。萧然忽然从背后拍拍我的肩膀,嘴巴一努,“囔,那就是蓝洛。”
  我莫名其妙,“蓝洛是谁啊?——那个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不对啊,新上任的好像姓林。”
  他看着我,不说话,只是微笑。
  “哦,我知道了!林浩的绯闻女友!”我立刻八卦兮兮的瞥了眼林浩,后者正襟危坐着奋笔疾书。顿时鄙夷的一抽鼻子,切,小样跟我装。
  我把视线转移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惋惜的我。
  “萧然,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害的我都没看到。”我愤怒的把火气转移到通报消息不力的人身上,结果他低头写作业,理也不理我。我眨巴眨巴眼睛,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回头好好看我的元素周期表。
  晓谕从外面走进来,语文老师刚上晚自习的时候就把她给叫了出去。我跟她说,刚才林浩的绯闻女友来过我们班,她也立刻兴奋起来。生活无聊,八卦绯闻是调剂单调乏味的最佳良方。
  “长什么样?据说还没我们班的尹颜好看。也不知道林浩是怎么想的。”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呗。戴安娜不也输给了卡米拉。哎,那也只是据说而已,我刚才也没看清楚。你问萧然吧,兴许男生的审美观跟我们大相径庭呢。”
  “萧然,萧然,长什么样啊。有没有尹颜漂亮?”晓谕兴冲冲的向萧然求证,结果萧然不耐烦的皱眉,“云晓谕同学,我想晚自习不是用来让你讨论这种无聊问题的。”
  “莫名其妙。”
  “吃了火药了。”
  我们俩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回头写作业。
  “书语,什么叫偏义复词?”晓谕忽然开口问我。
  我愣了一下,茫然的摇头。然后看她手里的数学练习册,取笑道:“许老师一定会很感动的,写数学时还念念不忘语文。”
  她笑了笑,“偶然想起的,就随口一问。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我也一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月考的时候,我拿到语文试卷,习惯性的事先浏览一遍,目光落在“下面四个选线的词组中,全部是偏义复词的一组是()”上,我愣住了,心里飞过无数个念头,又被我不动声色的按了下去。偏义复词是学习古文时提及的一个概念,我虽然确实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这道是选择题,我看了看选项,很快通过排除法找出了答案。

  第 22 章

  交完试卷,晓谕垂头丧气的,闷闷不乐的收拾完东西,一声招呼没打就走了。我从抽屉里找出饭卡,回头拍拍萧然的肩膀,正色道:“大哥,我心情不好,你请我吃饭。”
  萧然看着我,静静的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半晌,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忽然起身,回头瞪我:“还愣着干什么?出去吃饭。”
  学校周边的小饭馆是屡禁不止,哪儿有市场,哪儿就有供应渠道。各家小馆子拜学校食堂的高水平所赐,生意兴隆。我随手指了一家,“就这家吧。”
  “这么脏的地方,你也能进去吃?”他拽着我向前面走。
  “嗳嗳。”我郁闷,那家飘出的醋溜土豆丝还是挺香的。
  “说吧,到底怎么呢?”他竟然把我带进永和豆浆,在永和豆浆吃午饭,我怎么觉得那么怪异啊。
  我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对面的大娘水饺,怯怯的建议:“大哥,咱能不能上那去?”一看他的脸色,立刻把话咽下去,傻笑道,“这也不错,挺好挺好。”
  最后折腾的结果是我们俩一人一盒快餐解决了午饭。因为嫌千里迢迢带回学校太麻烦,干脆就在路边吃完了。萧然认定这是他平生的奇耻大辱,死命不许我回去宣传。我乐不可吱,瞅着他不停的笑,就这样笑了一路回教室。进门之前,我停住笑,“萧然,谢谢你。”
  “不客气。”他大大咧咧的挥挥手,“咱谁跟谁啊。晚饭,你看着我办吧,咱要求也不高。”
  “去死,小气鬼。”我推攘着他进了教室,下午可还有两门等着考呢。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知道月考试卷是放在政教处的,直到开考前才由监考老师领到各个教室里发放,晓谕不可能事先看到卷子。那个偏义复词是巧合还是有人透露?我的眼前浮现出语文老师的笑脸。“云晓谕,你的语文可能也得补补喽。”月考前一晚他把她叫到教室外面。
  不过是偶像幻灭。我语文课上认真如昔。
  忽然间,似乎长大了一点点。
  我们县里每年政府都举行一次万民跑万米的春季长跑运动会。万民,估计没有,否则也不至于把我们高一高二的学生拉出去凑数。万米倒是货真价实,据说,道路相当漫长。这样的漫长征途好像不是我这种跑个八百米都会虚脱的运动衰人可以望其项背的。我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选择了请假。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再三劝告,班长带头不跑影响不好,希望我能够争取上场冲锋陷阵。我坚持革命立场,坚决不为所动,连屡试不爽的体育课请假法宝都使出来了,才把假给批下来。亏的这种活动不是隔三岔五就有。
  运动会的那天,一早就把我们拉到县里刚修好的体育馆里,听不知道具体头衔的的县领导说了一通陈腔滥调,直到红日当头,才放我们跑步。三月中旬的天气,实际上已经有人穿衬衫了。这种天气跑步,真不是一件好差使。不由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我因为不跑,负责帮晓谕买冰镇矿泉水接驾。萧然这家伙也很不厚道的把他的外套脱下来往我手里一塞。我瞪着他,龇牙咧嘴的嗯嗯啊啊。
  因为跑步的人很多,我们学校的队伍出去没多久,就已经有先跑的人回来了。我一看奔向旁边的小商店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赶紧也挤过去抢了两瓶冰镇矿泉水。坐地涨价,价格足足翻了一倍。奸商啊奸商。我拎着两瓶水回到体育场的时候,场上已经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晓谕看见我,立刻夸张地扑上来,“咕噜咕噜”的灌水,她的脸红扑扑的,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我也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问她跑步的滋味如何。她直叹苦不堪言,早知道如此,她也请假了。
  “不过我还算好。文辉可惨了,脚扭了,直接叫背医院去了。”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我把纸巾递到手里,有点后悔没带湿巾过来。
  老师喊我们集合,稀稀疏疏三三两两的人向场中央走去。忽然斜刺的冲过来一个人,抓过我手里的矿泉水就往自己嗓子眼里灌。
  “哎,我的水!我喝过的。”我哭笑不得的看着头上冒烟的萧然,他额头上亮晶晶全是汗珠。
  “我又不嫌你。”他抽空回应了一句,接着喝。
  是我嫌你好不好,我在心里小小声的嘀咕。
  “你怎么回来了,文辉呢?不是说送医院了吗?强啊,一路背过去。”我看了看队伍,没看见文辉。
  “关我什么事?都跑完了我为什么不回来。”他把几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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