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 作者:米可麻(起点vip13.03.22完结,权谋,家斗,腹黑)-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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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晚上才得醒来。”
子规身子微微发抖,心里叹息,遂不再开口。
长新由外头进来,手里拎着个盒子,见屋里静悄悄地,也不再大声,走近里屋一看,只当二人都睡着了,正准备转身出去,不料子规听见脚步声,便睁开了眼睛。
“长新来了?有什么事?”杜鹃觉出子规身子微动,也就抬头,见有人来,开口问声。
“青姨娘的药送来了,那边绮墨已经煎上了,请杜鹃姑娘也快动手吧。”长新垂首回话。
子规笑着点头,杜鹃便过去,将盒子里药包接过手来,自行出去料理。
这里长新大气不敢出,又不敢抬头,只是当地站着,一动不动。
子规轻声道:“长新外头坐吧,正好屋里没人,咱们闲打打牙也好。”
长新依言退出,还不敢坐,只是站在门口,仔细听子规有何吩咐。
子规见了好笑,又问:“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一个病人,不能说不能动的。”
长新见问,抬眼四处打量,见无人方才出声道:“姨娘不知道,老爷下了令的,凡不能伺候好姨娘的,通通都叫打着赶出去。还吩咐下来,但凡送东西进这里,必不得开口叨扰姨娘,怕影响姨娘休息调养,总之姨娘有一点不畅快,咱们下面就要遭殃。奴才这才不敢开口,也不敢妄行。”
子规听后点头,微笑道:“大爷当真细心,别人想不到的,偏他就想得周全。”
长新见子规情绪尚好,当下也就大着胆子开口道:“姨娘不知道,为了姨娘这事,大爷是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不能想的,不敢想的,也想了。就差上天给姨娘取龙胆凤髓了,也是太医没说,若真说了,大爷也必不含糊,当时就得叫人取来呢!”
子规还是笑,也照旧点头。
长新又道:“姨娘还不知道吧?大爷为了姨娘这伤,几乎将整个扬州城翻了个遍,连石头缝里都不放过。我们下面这起没脸的都说,是要大爷找出这人来,不剥皮抽筋,那就怪了事儿了!”
子规却摇头了:“长新快别说这些,听着怕人。”
长新忙收声不出,又呆若木鸡地站着,不敢动。
子规又笑起来,于是好言安抚几句,再随口问些家常琐事,知道原来他兄弟二人,都是跟着长岭伺候大爷,弟弟曾于年幼家境良善时,读过几年书,倒还识得不少字,大爷便叫他常于书房里伺候。
“我是不中用的,好在长童比我能干,大爷说了,若他真有出息,定会好好栽培他,到了年纪下场应试,说不定还能求个好功名呢!”长新说话时,语气间全是得意之色。
“那敢情好,到时候也就能给你家扬扬名了。”子规刻意鼓励。
长新咧开大嘴笑了,却忽然又有些犹豫:“说是这样说,只是大爷事多人忙,哪里管得那许多?只盼爷到时候别忘了,那方才显得这小子有福,也是我家祖上显灵了。”话到这里,长新双手合十,向空中默默拜了拜。
子规听见这话,心里一动,这就笑道:“这也不难,长新你只求我,我保你办成这事。”
长新忙问如何,子规这就款款开口道:“我屋里如今正缺人,你也看见了,大爷收了外头东西,都叫堆在这里,杜鹃不识字,我不过比她略强些,如今也没精力去弄。正好你兄弟识字会写,就他到我这里来,我来提点他,白日得空,叫个先生来教他,晚上闲了,,替我记帐算数,整理这些个箱拢。大爷横竖天天要过来,他在我这里,还怕见不到大爷?还担心大爷会忘了他不成?”
长新一听这话,正正触动心怀,再没想到有这样好事落在他头上,当下乐得就跪下来冲子规连磕三个头,口中直称谢,只说子规如他再生父母一般了,又连子规上面几辈也一并谢过。
子规待他将心中喜悦发泄殆尽,方才叫他起来,吩咐他这就去带人过来,告诉长岭一声就是。
长新喜不自禁,口中连道:“多谢姨娘!只怕姨娘说了半天话,也乏了,我这就下去了,姨娘好生养着,姨娘好生养着!”
子规望其出门后,方闭目静养,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来。
一晃便又是三日过去,在儒荣精心安排调养下,子规的身子日益好转,也能坐着喝些汤水下去了,说话也长了不少力气,面上也由白转红,有了血色。
长童于子规说话当日,便来了屋里伺候,不过一般无事,只叫他外间收拾整理物件,子规于暗处着眼,见这小厮倒是一派天真,且人事不晓的样子,老实本份,不若长新,倒像是杜鹃的弟弟。
杜鹃跟他也好,当他亲兄弟一样,事事照顾,子规见二人融洽,也就放心。
长岭早前送来几个丫头叫子规过目,子规依旧照杜鹃的模子,拣那老实本份的挑了四个,又问其家世,总不过是家中养不活,卖出来求生路。子规亦不太放心,总细细盘查地后,方才择中二个,儒荣亲自取名,一唤瘦雪,一唤霜姿,总是从梅上来罢了。
儒荣见子规这里,万事周全齐备,也就放心不少,只是那事上,总寻不出作凶的人来,倒叫他伤透脑筋,日日为此事悬心,下头各官员也纷纷出力,只怕不到,却还是毫无头绪。好在子规逐渐康复,儒荣倒也不像日前那样着急了,底下人也得片刻喘息之机,不必日日挣命了。
一日,杜鹃见外头日头正好,子规身子亦可撑着起来,遂叫瘦雪霜姿二人在院子里设好软榻,画障子四周围着,又吩咐院门口不叫放人进来,便将子规扶出来,晒晒太阳。
子规一身木兰青碧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大毛,里外发烧貂鼠皮袄,天青绿垂柳暗花皮裙,于绣榻上斜倚,手里抱着个掐丝珐琅暖炉,脚下亦踩着一个,身后靠着青底白牡丹宫锦靠枕,里面填着些细绒花蕊。
因是伤后初愈,见她不免长颦减翠,瘦脸薄红,好在精神大好,有说有笑,秋水双波转处,顾盼生娇。
杜鹃送上热汤,子规不欲,蹙眉推开,杜鹃便托是儒荣所言,又道:“姨娘好歹别叫我为难,我们下人可怎么好呢?大爷说了,这汤最是滋补,叫一日三遍,差一滴都不行,都要喝光才罢。好姨娘,你若不喝,待会儿大爷来了问起,我们可就要遭殃了。”
子规听后,杏腮微晕,笑而嗔道:“叫他说罢了,怕什么?若他不依,叫他亲自来对我说。我总是不喝那东西,也不知里头有些什么,又腥又膻,还一点子咸味没有,叫我怎么喝呢?没的将昨儿晚上夜里一餐里吐出来了!”
杜鹃好言相劝道:“姨娘当它是药,不就好了?我听大夫说了,姨娘身上有伤,不能用酱,又不宜盐多,故此汤中不敢放料。若说腥膻,只因姐姐近日总躺着,怕将来腿脚无力,大夫又叫汤中放一味羊蹄,姨娘不惯此物,因才觉得难喝,其实若细闻,里头还有红枣香呢!姨娘喝惯了,也是一样的。好姨娘,好姐姐,只当是疼我,就喝了它吧。”
子规被她纠缠得无法,正捏起鼻子来,预备于杜鹃手中受刑,却听院门口中有人说话,声音之大, 这里头都听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不放我进去?我也来看看青妹妹,有何不妥?你们这样拦着,莫非是大爷的话,不叫我进来么?”
第七十六章 凛然相对敢相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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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凛然相对敢相欺
子规一听院外人说话声音语气,便知是她,因此笑了,轻声对杜鹃道:“你去说声,叫姿姨娘进来就是。”
杜鹃就去,一会儿便领进个人来,子规阳光下细眯起眼睛,巧笑工颦:“姐姐来了?有日子没见了,快来这里坐坐,杜鹃,取个凳子来。”
棋姿慢慢走到子规面前,先不开口,只细细打量其面色,见其宝靥微红,梨涡欲笑,虽比往日还要消瘦些,憔悴些,可精神却好了许多,见人且是三分笑,未得开言见大雅,这便可体会出朗润清华的气质来。
棋姿见此,口中先就念了声佛,又道:“妹妹好算是好起来了,前几日可叫姐姐我吓得不行,晚上睡梦中也总在祈念,盼妹妹这就好了吧!”
子规含笑斜睇,亦是称谢不迭:“可是妹妹的不是,倒叫姐姐悬心了!如今好在已无大碍,不然姐姐心里可怎么过得去呢?就看姐姐这虔诚的面上,妹妹也当尽快好起来,姐姐你说,可是不是?”
棋姿听后,面不改色心不跳,面若灿霞,将眼神溜溜转着,忽然定在子规头上,立时不动了。
子规明显觉出来,却不开口 ,因见杜鹃送上凳子来,忙殷勤叫姿姨娘坐,待其坐下后,方才缓缓笑道:“姐姐看见什么了?想是,想是我今儿早起戴的几支珠钗,姐姐不曾见过,一见难免晃眼了。”
棋姿不料对方直说出口来,一时尴尬,不过她也算得老练了,赶紧陪上笑着回道:“妹妹如今病中休养,如何想起这东西来?平日好时,也不见妹妹如此讲究起来。”
子规抬手摸摸发鬟,这就带上了三分羞涩,开口道:“姐姐不知,这会怪大爷。早上起来,他见我总是一根银簪,便说太素。如今你这样病着,太过素净倒是忌讳,因此开了太太留下的盒子,亲手拣了几支替我簪上,我自当推说不要,可大爷力气大,我哪里拗得过他?这不就带上了?我原说不要,人小身微的,就带出去也不像,没的叫人笑话吧。大爷却说,谁敢说笑?如今你当了我的家,什么好东西戴不得?要笑,叫那说话人自到我面前来笑!这才依了他,不料姐姐今日来,真就撞上了,罢了,杜鹃来,就下了这几支钗吧!”
棋姿一听你如今当了我的家这几个字,心里如被重锤击打一般,面上忙就笑成春花一样,伸手拦住子规,又软语好气地劝子规道:“姐姐不知,竟有这么个原故,这就冲撞了妹妹,我给妹妹陪个不是,妹妹只当姐姐是不知者无罪,饶过姐姐这一遭吧!”说着当真从凳子上起身,向子规作了个揖。
子规动也不动,头都不抬一下,眼巴巴就看着棋姿对自己行礼,过会方才嗔杜鹃道:“这丫头,也不上去拦住!哪有姐姐对妹妹行礼的?该打,该打!姐姐别怪她,她累了几天,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杜鹃你先下去吧,一会儿叫瘦雪送茶来,这里不用你,叫我们姐妹两人说话悄悄话吧。”
棋姿见杜鹃转身走开,方才又坐回凳上,低头对子规道:“妹妹别怪姐姐说句实话,妹妹虽说得此大祸,却亦修成大福,大爷为了你这一场病,几乎没把自己累死,如今你好了,他更当你心尖上的肉一般,你瞧这不是,说要叫你当家呢!”
子规哑然失笑,望住对方正经开言道:“姐姐也糊涂起来了!大爷不过一句戏言,怎么就当了真?当家?谁当家?当谁的家?谁不知道,安家除了老爷,就是安大*奶当家?我算哪里来的小人物,就当上家了?说出去一样也是招笑罢了。”
棋姿却摇头,亦正色道:“我跟妹妹说实话,妹妹却拿场面上的话来混我。妹妹说得原也没错,可安大*奶她是远水,哪里得到京城中的近火?大爷常年只是京中住着,他的家,正经是京中尚书大人府,你子规如今这身份,还当不得那里的家?也就是大爷一句话罢了。”
子规闻言低头,眉翠含颦,靥红展笑,却是沉默不语。
棋姿见她如此,一时也不好再说,片刻后,倒是子规先开口了:“忘了问姐姐,榴少爷可好?怎么不带他过来玩玩?总也不见他到我这里来,怕我吃了他不成?我这病是外伤,也不过人的。”
棋姿见提起自己儿子来,心里有些慌神,说话也不如刚才流利自如了:“嗯,哥儿是醒了, 不过又有些发困,妹妹你也知道,这天气太好,太阳又暖,又没有风,小孩子。。。。”
子规接过她的话头就抢道:“是啊,小孩子这时候正该出来转转,天好怕什么,总闷在那小院里,不觉得无聊?小孩子最是好玩的,姐姐带他过来,也好叫我跟他亲香亲香,到了京里,就他一根独苗苗,正该宝贝呢!大爷又说叫我当家,我就多宠宠那哥儿,也是应当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棋姿目瞪口呆,一字吐不出口。子规望着她浅浅一笑,回波顾影处,别有深意。
还当是我往日里那个不爱计较,不与他争的小子规吗?这你可就错了,如今的我,惟其索债,不问所何人,亦不问所何事。
正当二人无语中,相互探视之时,瘦雪上来送茶,子规转换面容,殷勤招呼棋姿:“姐姐试试,大爷说这水,是外头刘大人送来的旧年雪水,闻得大爷喜爱,特特地叫人送来,只得小小一罐,因大爷在这里的时候多,就叫都收在我这里了。”
棋姿强作笑容,称谢接过杯来,子规见其手颤,便只当不知,这就开口道:“姐姐与我这一路,可谓风波迭起,不过福祸孰知?以往我与姐姐,总不太亲近,如今这一来,倒比那时相识相知颇多。这样看来,若到了京里,姐姐于我,就是最靠得住的了。”
棋姿一听对方这话,正是巴不得呢, 赶紧贴身上前,亲亲热热就凑近子规耳边细语道:“妹妹说得可不是!那京中尚书府里,琴丝就不必说了,你也是知道她的,性子烈脾气燥,一个不顺心,嘴里就骂出不好听的来,在安家,除了大*奶,没人降得住她。还有个梅姨娘,最是尖酸刻薄,她是小家出身,想必你也知道,父母都是花厂子里的花农,也不知弄了什么手段,叫大爷也娶进她来,哎哟,那就跟上了天一样了!当自己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呢!眼睛长去了头顶心,说话面上爽利好听,背后一想,全是贬低你捧高她自己的,说不得,一个字,毒!”
子规心里细细惦量,棋姿的话确有几分实际,琴丝自不必说,自己也大概了解其秉性,可那梅姨娘,若真是如棋姿所说,一无是处, 只会弄术,儒荣怎么会要她进门?他曾说过,最不喜女子只看中其身名家世。
“姐姐说得有理,想必姐姐与梅姨娘处过,方才出得此言。只是大爷为人,姐姐也是心知肚明的,那梅姨娘,当真没有过人之处?大爷三不知就弄个人来了?”
见子规逼问得紧,棋姿不好不说,只得吞吐之下,犹豫开言:“其实也没什么,一是她娘家种得好梅花,二来,也只是听说,她长得,跟下了世的安太太有些相似。”
子规恍然大悟,这就是了!若没有原因,没有典故,梅姨娘就是长得貌若天仙,也不可能入得安儒荣法眼,是了,子规微微颔首,这就是了!
棋姿见子规沉思半晌却不开口,心里发急,怕对方刚才与已结盟之意,因了梅姨娘势壮而有所改变,当下忙就补了一句:“不过她到底只是貌似,也就是眼眉间有那么点子意思罢了,也当不得真。若论大爷心爱,还得数青妹妹才是头里。”
子规知其情急切切,因而安慰道:“姐姐这话说得过了,大家都是一样,说不上谁比得过谁,我不过如今伤中,大爷心里更念着些罢了。”话及于此,子规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出口来:“姐姐当日,可曾看清,那支箭从何而来?”
棋姿不妨子规竟于此时问出这个问题,她来时本已做足了准备,可前面说了些闲散淡话,就将这心思按下去不少,没料到,此刻竟然又把无意之中,拔了出来。
当下棋姿的脸,在子规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紫涨起来,最后如一块熟透熟过熟烂了的柿